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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斩空     高衙内新传txt下载     高衙内新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日高强早早洗漱了便与燕青等人出了宝珠寺复师师与右京不知他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也不晓得昨日高强和蔡颖之间相谈的始末夜来已是担了一肚皮的心事见高强与燕青起行便也跟着一同前来。

    行到后山却见金芝站在路口张望一见高强到来如获至宝飞奔下来扯着高强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娘早起剪了一绺头去亏得我眼快觉夹手夺了剪子现今小环姐跟我两个轮班守着此必是要官人相劝方好。”

    高强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当先来到蔡颖所居草庐中只见她正坐在蒲团上神情宁定安祥好似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眼见众人到来她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待见到燕青时方有些动容张了张嘴巴却没出声音来。

    高强瞥了一眼见小环在一旁紧紧抓着一把剪子一脸的惶恐担忧便挥了挥手道:“你们几个许久不曾见大娘现今还不上前见礼?”师师便当先万福右京等亦跟着行礼如仪便好似素常家中妾侍拜见大娘时的情景。

    蔡颖望了高强一眼旋即也照着旧时模样还礼并无多言。四女行了礼数见高强站在那里不说话也都不晓得说什么是好你看我我看你就那么站着还是燕青见场面僵了说不开话便也上前向蔡颖道:“大娘请了燕青深蒙大娘厚恩今亦要一拜。”

    蔡颖对他倒是客气。起身还了半礼。只道:“奴家只是一断念小乙哥却要生受无穷这一礼原该是奴家相敬小乙哥的。”

    高强见话题入了港便着其余众人俱皆出去再命牛皋曹正守了门口方抄着手掇到香案前。只见上面放着几绺散显然是蔡颖适才所剪落的。他捻起来看了看忽地一抬手。将自己地帽子打落。再一伸手将自己地髻打散了左手一摁腰间崩簧。那一把宝刀铮然出鞘房中恰似打了一个劈闪。

    蔡颖见状一惊正要起来却见高强反手一刀手中已握了自己的一束头。蔡颖怔住。只见高强将刀还鞘复从香案上取了蔡颖的那几绺散。与自己的头并在一处从旁边笸箩里摘一段红线系成一束递到蔡颖的面前:“喏收好了。”

    蔡颖望着那小小一束头双手微微颤抖着竟尔伸不出去颤声道:“官人……这是何意?”

    高强手就这么伸着从容笑道:“颖儿你的心意我已尽知了。你要休书我便与你休书你要出家便在此处落我样样都依你只因依你便是对我自家的好。只有一样你须谨记待我大事了当自然回来与你为伴这一束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你我夫妻血肉相连地明证。”

    “……官人官人……”蔡颖热泪狂涌而出不可遏抑只是这一次的眼泪却与以往截然不同与泪水一同倾泻而出的乃是她数年来地挣扎彷徨苦痛绝望而后在她心底留下地一件物事名为希望。

    高强眼里润润的轻轻将那束头送到蔡颖手中复握着她的手珍而重之地合拢而后轻轻地抚着她地头那般的痛惜好似在抚摸着世上最珍奇的宝物一般:“犹记梳妆画眉之时我曾夸你头好如丝如锦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再见你这满头青丝了。”

    蔡颖任凭他说任凭他抚摸自己的头泪水就这么一直流着大眼睛煞也不煞就这么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一生良人。在人生最绝望地边缘骤然见到了自己以为永远也不会见到的曙光幸福来地如此突然教她如何能够经受的起?今日此刻想必会铭记在她的心中支持着她走过往后所有的岁月流年吧!

    摩娑半晌蔡颖方定下了心神:“官人妾身有罪之身能得官人如此相待倘若再妄自轻贱己身何颜以对官人?自兹以往妾身当与官人同心戮力此一玉壶冰心但得官人体念便足以馨香永世。只是有一件事那李姐姐……”

    高强抬手打断她的说话笑道:“李易安的所在小乙业已说与我知只是此事乃是我家家事我夫妇受惠李易安者业已良多岂可再妄以一己之欲扰她?你放心李易安之厚意隆情我自当有以报答决不辜负于她。惟婚姻之事系于缘法却不可因私欲而强为之。须知情之为物最为难言其坚者可比金石百般磨难且不改其分毫;然又最弱容不下半点权谋计算锱铢斤两但有一些时便生嫌隙而终至灰飞烟灭徒然令人怅惘追思。”

    他抚着蔡颖的头又抚着她的脸颊凝视着那一双泪水婆娑的大眼睛微微笑道:“李易安对我既已照见本心而我若无真心还报如何能对得起她?颖儿你这以李代蔡之计可将你家官人并李易安俱都看的小了。”

    蔡颖恍然赧然道:“官人宿慧妾身实所不及自当任官人所欲。然则妾身来日便当落官人以何时离山?”

    “我今日便回京去了。”高强淡淡笑着语声中却不自禁地流露出怅惘。“我怕怕看不得你那样子。虽然你的眼睛这么大便是落了也定是好看的紧……”

    蔡颖闻言亦是情难自已伸出手去揽住高强的腰力搂紧便如当日她出高府之时最后搂着高强那般用力。高强环臂相报吻如雨点般落在她的梢脸颊唇边耳畔小小茅庐之中忽尔变做了当日的洞房花烛。

    而不知何时悄然退出门外作其护花使者之人亦正如当日高强与蔡颖新婚之时一般。仍旧是那大名府的浪子燕青。只是此时。这位十年来游戏人间不涉半点儿女私情地俊俏浪子嘴上挂着欣慰地笑容眼底却分明有泪。他想起了谁?

    是日高强宿于二龙山后山。

    次日一早平明时分高强悄然下山。留下曹正护持着山上诸女等候金莲到来之后大家见了面。方观看蔡颖落剃度之礼。所该用度等物。自有燕青致书本地该管青州府申取不烦多劳随函附上的。亦有蔡颖本身夫婿高强的休书一份写明乃是以“无出”之过休妻并许出家为尼等项。

    这份休书一式三份蔡颖身边留一份随后寄往杭州蔡京府上收持。是为高蔡两家解除联姻的证物据传蔡京得书之后。大笑三声长叹一声更无多言。另一份则寄往开封府为

    三份才是高强自己收持。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此事一出顿时在汴京和杭州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本朝自崇宁初开始先是蔡京秉政而后高蔡联姻高强横空出世在蔡京致仕之后更是与梁士杰等人联手把持了朝中大权这一个集团十余年来牢牢控制着大宋的政坛无论是谁想要对这个联盟起挑战最终都是落得饮恨收场。直到现在随着高强休妻这一个强大无比的联盟终于出现了破绽一股暗流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涌动。

    时为政和六年五月辛丑。

    燕青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门上地匾额五个大字系用金漆涂就御书的瘦金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广平郡王府……”燕青喃喃念着这几个字缓步拾阶而上对着几个懒洋洋的门子抱拳道:“相烦通禀童大王只说杭州燕青前来拜见。”

    那几个门子闻言忙向门房取了前日投地帖子来翻看见燕青地投帖上已经有童贯所批的准见字样皆改颜相向笑道:“原来是燕直阁童大王今日谢绝宾客专候直阁到来请随小人来。”

    燕青点头袖中取一叠钱引每人分了一张打赏众门子笑逐颜开都道如何克当?

    过了门禁燕青随行随看那引路的之人乃是内宅家人适才也见了众门子得赏便即落力奉承见燕青目光所注便即口沫横飞讲演一番将童贯这座王府赐第夸得如玉楼金阙一般天底下皇宫第一他第二。

    燕青点头微笑随口称赞几句待过了三进到得童贯书房门前方打赏了那家人报名求见里面用一个请字房门大开燕青长揖而后入见到童贯穿着蟒袍坐在当中便唱一个大大地肥喏笑道:“童大王安好?燕青这厢有礼。”

    童贯上下打量了燕青好几眼忽地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一见天颜便得授起居舍人天章阁直阁通直郎借绯如今名噪京城的燕直阁!远来辛苦有劳过府相探。请坐!”童贯所报的这一长串官名便是燕青如今的头衔盖因他虽然是进士出身却在东南领应奉局八年之久今年方因蔡京之荫而入朝为官岂料赵亲自召见与语大悦立即封了这么长长一串官职。这其中通直郎为从六品散官依例穿绿衣赵特许加恩服绯与四五品官相等故曰借绯;天章阁直阁为馆阁添差历来是清贵官职非得人望者不授其官自阁学士以下有待制、直阁等官而天章阁为真宗御书供奉所在其地位仅在龙图阁之下;起居舍人则是中书省属官职司掌皇帝起居言行备送史馆编辑因立于大殿之右故号为右史乃是一要紧职分。

    燕青自大观二年进士登第之后只授了一个散官便即远赴杭州执掌应奉局一掌就是八年而后因此次立太子而由蔡京亲自执笔写表荫补为官单单此事就令时人瞩目咸以为应奉局向来是高强的地盘燕青既为他地心腹何以入官竟不由高强而由蔡京?再与近日京城所传的高强休妻一事联系起来顿时便引起了无数遐想。

    而赵对于燕青地青眼有加又格外增加了这种遐想的宽度和深度岂有人一入仕便得右史的道理?何况更加馆阁!然而有识之士便不免想起当日燕青尚未出京之时一手把持丰乐楼令得京中士大夫皆津津乐道为青楼中的翘楚楼中行白沉香便深得赵宠爱坊间艳传云。如今看来这燕青当真是深得赵信任故而八年之后仍旧系于心间一见之下便授高官想来以赵的性子提拔起人来是基本不顾年资班辈的这燕青将来飞黄腾达必不在话下。

    燕青闻言却向童贯笑道:“燕青有何德能无非是蔡鲁公的恩荫又有童大王的引荐方得此美官故而今日过府相谢些许礼物不成敬意。”说着将礼单呈进。

    旁边有人接过去交给童贯看了。燕青手握东南应奉局和海外船队说他是半个财神爷也不过分这份礼单上的东西即便以童贯的见识广博也要看得动心不觉笑道:“燕直阁说的哪里话来?此乃官家的恩信作臣子的进荐贤臣份所应当而已。”

    便即请燕青作了上座问些蔡京安好东南时事人物存没等事俱是寻常对答燕青一一应答并无窒碍。童贯说了一会闲话忽道:“方今朝中大臣皆以高枢密为班今何相公病重左相为臣班之不可一日不除人人多谓高枢密有望入相。听闻燕直阁与高枢密相交莫逆乃是高枢密拔起于墙垣之间谅来交谊深厚不比寻常何以燕直阁要经由此次立储恩荫由蔡鲁公荐进而非由高枢密拔擢?此事某家思之不解望燕直阁不昧。”

    燕青听闻立即站起身来望空遥遥一揖正色道:“童大王论起高枢密对于下官正是高义隆情恩同再造下官纵使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其恩义之万一。只因高相公一意谦退恐遭物议不肯汲引亲近入朝方令燕青在杭州一住八年此乃不与党争之举足见高相公高风亮节燕青沗为高相公近人岂可于此蒙昧?而之所以为蔡鲁公所知遇亦是因受了高相公之命奉养杭州蔡氏以故得与蔡鲁公相交接故而今日得以入仕。此中情由旁人不知亦属无妨而童大王立功燕云为本朝第一人望燕青不得已而言之。”

    童贯闻言眼珠转了几转复又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某家狭了错估了高相公之美意还道他有意压抑燕直阁不使为官恐有忌才之嫌。”

    燕青忙笑道:“焉有是理?燕青碌碌之辈幸得高相公简拔传以理财之术应奉之道方得以执掌东南应奉局八年得官家之信重亦泰半由此追本溯源实拜高相公所赐也!而今身既入京为官蒙官家厚恩仍许领应奉如故追思高相公栽培之恩不知如何报之?”

    童贯大笑不止连声称赞燕青重义当下留了用饭。席间燕青自是妙语连珠编词唱曲信手拈来其风流处便连童贯亦是叹为观止将自己腰间一对美玉解下相赠燕青推辞不过只得拜谢受了。

    燕青拜谢去后童贯复将那份礼单看过袖中又取出一封书信只见那信封上分明写着落款:蔡元长!

第八章

    强自二龙山返回京城时日还在燕青之前只是他甫又得悉一桩要事乃是辽国遣使请和要和大宋好生论一论这两国盟约的问题。

    其实在年初大宋兴兵北上收取燕云的同时女真也没有闲着。原本是定于去年会同辽东常胜军夹攻契丹的计划却因为斜刺里杀出一个阿鹘产大王而流产为了消弭这个有可能危及到完颜部在新建立的女真国中统治地位的祸根阿骨打不得不极力安抚那些迫不及待地要攻掠辽人的猛安谋克们转而大举派兵南下曷懒甸诸水围剿这股神出鬼没的阿鹘产军。由于该路属于国相撒改的传统地盘是故阿骨打就算增兵也是以撒改长子粘罕为主帅。

    粘罕出手果然不凡他率军南下之后巧妙布局花费了近两个月的功夫将亲阿鹘产的那些女真部落一一慑服使得阿鹘产的活动范围逐步缩小最终被逼到生女真与高丽的边境线附近。然而随着隆冬来临大雪降下即便是世代生活在此地的女真人其活动能力也不得不大打折扣阿鹘产则仗着兵少而精又与高丽人取得了默契就趁着这个时机几次出击攻克了女真抵御高丽的几座城塞中。

    此种卖族求荣的行为自然激起了粘罕等女真将士的极大义愤他迅即致书高丽国主强调两国之间刚刚订立的盟约威胁说这盟约不但关系到两国邦交。更是经由大宋的居间斡旋而订立高丽若要败盟。说不得要与大宋一同兴兵来讨。

    重压当前。高丽国主立刻见风使舵将阿鹘产抛弃且与粘罕合谋把这一小股女真人给卖了出去。就在新年将至之时双方终于达成了默契粘罕率军打了一个伏击给阿鹘产所部来了一个毁灭性地打击。其部伤亡殆尽。阿鹘产阵亡。其实以当时的情形而言阿鹘产见势不妙原本是打算投降地。毕竟完颜部以生女真诸部地老大自居。女真人的人口又少。倘若对方能够甘心降服一同参加建设女真国的大业的话多半还是会善待降者的。在阿骨打起兵击辽之前的数十年中。完颜部历代征服生女真诸部的战斗中。亦皆采用此种政策。

    不幸地是在阿鹘产地军队中尚有百余名女真战士是从辽东常胜军派出的为者便是阿海。他既是阿鹘产旧部同族便深受阿鹘产的信任。时常带在身边怎料当阿鹘产力所不敌。想要归降时。阿海反戈一击一刀便砍下了他地脑袋随后便向粘罕表明自己属于常胜军地身份只说是原已迁往常胜军地界。被阿鹘产率军过境时招诱裹胁而来想请粘罕送他们数十人回返常胜军中。

    辽东常胜军兵力虽强但组织并不严密尤其是对于新附地各族各部多以羁为主这一节粘罕也是知道的因此阿海这般说法也能圆的过去。然而粘罕毕竟是女真国中地强人自然不会单凭阿海这几句话就信了他便即收了阿鹘产地级将阿海一群人权且羁押在国中一面致书常胜军那边查询。

    这阿鹘产原本就是被高强拿来牺牲的棋子也没指望他闹出多少名堂来他能牵制住女真大军几个月之久业已出了高强的期望。于是花荣接获粘罕书信后便即直承其事请求粘罕将阿海等人放还至于粘罕要求依约夹攻之事则辞以隆冬之时粮草不足须待秋后方可成行。原本双方约定的夹攻时间就是政和五年的秋冬女真自己后院起火误了时辰也须怪不得常胜军粘罕接信亦是无可奈何。

    但花荣却另有礼物奉上他在信中将大宋进兵收取燕云地日期告知了粘罕当然这一来一回等到粘罕接到信时已是正月下旬燕云战事业已接近尾声了。

    可粘罕远在辽东又没有直接渠道接触到燕云的消息他怎知具体地战局进展?甫知大宋从南攻打燕云他急得直跳脚连声埋怨高强说话不算数怎地口口声声说什么宋辽友好不肯夹攻转脸就自己去打燕云了!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粘罕虽然未必知道这句汉话但道理却是懂的他当即便率军回师北上向阿骨打进言即刻起兵西进攻打长春州与泰州这两处乃是女真通往辽国上京腹地的必经之路最是紧要。

    阿骨打亦非常人素知辽国疆域万里属国数十不是败个一两仗就能打垮的趁着现今辽国四面受敌地当口定要将他打到不能翻身才可是以便即应允遣使四出调集兵力预备大战。奈何这女真国虽然是建立了但诸猛安谋克的居住状况也不是那么快就改变的动员起来更加煞费时日所幸诸猛安在历次对辽战事中斩获颇丰一听说要对辽国开战便人人奋勇因此到了是年三月下旬阿骨打便集结起大军两万人来经由出河店去攻打长春州。

    此地乃是辽兵重兵把守留守唤作萧托斯和乃是一员宿将老于兵事情知女真势大便一面严守城池一面拣选精士健马与女真大军周旋虽然败多胜少却始终不给阿骨打以打歼灭战的时机。小说bsp;正当女真兵泥足深陷的当口忽有辽国大将萧干来投。说来萧干前年便曾经率铁骊部纳款后来却又逃走其部众由萧干之兄长别里剌掌管现今也已被编为猛安谋克跟随出征。萧干既然归来别里剌便与他一同前来向阿骨打谢罪情愿将自己所领猛安交给萧干。

    阿骨打正当用人之时萧干又是深知辽国虚实的大将自有用他之处于是既往不咎。更将原本居于达鲁古城一带的九百奚营交给萧干统领——这九百奚营当然不是就有九百部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加上萧干旧部千人。编作三个猛安。有兵三千五百人。

    萧干得了重用当即摇身一变成了女真兵地急先锋。他深知辽国现今无兵可用便即献计阿骨打弃了长春州不顾直扑其身后的泰州此处兵力空虚。被女真兵一鼓而下。长春州守兵闻讯大惊。登时生变有副将开了城门女真人就此破城。老将萧托斯和力战而死。尸被女真兵拿来泄愤。砍作肉泥至于屠城掳掠等项悉是常例。自不待言。

    辽国经此大败。原本集结来准备反击地二十万汉兵又皆已遁去无踪辽主天祚真是坐困愁城一夕数惊。到此地步他也不能强项恰有南来地原西京留守萧乙薛说及燕云交兵等事。天祚听说大宋犹以两国盟约为言恰似捉着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命人请来被羁留至今的叶梦得使节团。道明两国结好之意请他回复大宋官家念及两国交好百年请求大宋兵助辽国平乱。事成之后情愿以燕云各州为谢。这等事当然不能单单指望宋使

    遣使节前来定约奈何之前的两任使节张琳罢官逃萧特末又被大宋软禁不遣如今竟是连一个愿意出使的大臣都找不出来了。天祚也算是绝的竟将国书封好命自己的亲随耶律迭携了随大宋使节一同南来道是依旧以驸马萧特末为使依照国书指挥商议定约即可。

    叶梦得两番出使都是久留才归这时也顾不得许多将天祚所托俱都承诺反正他只是传达而已。由于道路不境大队人马走地小心翼翼经受了多少苦楚直到五月中方到了虎北口关下此处已是大宋疆界密云守将朱不敢怠慢遣兵将叶梦得并辽使耶律迭等人接入关来以礼送往燕京可怜叶梦得一行入关之时个个伏地大哭只道此生再也不得踏上关内土地了。

    消息传到汴京又是一阵骚动。宋人自澶渊之盟以后虽说对辽国是持敌国之礼然而事实上是一直被这个北方的强邻压的喘不过气来岂知如今不但一战收复燕云十六州辽国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反而主动遣使求和一时间又是一阵谀词潮涌不在话下。

    按照朝野地主流舆论是要见好就收反正燕云都收回来了就此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天下太平君臣丰乐岂不是上上大吉?这也算是当时士大夫阶层地社会理想之一了。

    然而身为谋国之臣高强自然不能接受这样因循芶且的理论打燕云之前你们都说不要打大家要热爱和平结果打完以后的推恩滥赏一个个都毫不推辞;如今打胜了正是乘时进取底定北疆地大好时机却又跳出来说不要再打了已经打够了……是何人哉?

    这日群臣朝议议的便是这北疆大计。那左相何执中近年来病情日重已有诏许不须至朝堂视事了今日却也强起病体来到殿前赵见到老师辛苦便以九五之尊下丹相搀扶何执中感激涕零君臣作惺惺相惜状群臣跟着感慨赞颂一番而后方始开始议事。

    当有叶梦得出班来奏明前后使辽始末并说及辽中虚实等情。他本是文学侍从之臣言辞便给这两次出使又着实吃了些苦楚所谓真情实感说到动情处伏地大哭殿上诸臣皆为之泣下沾襟。

    高强听的心不在焉这些东西早就经由北地的细作探明了报于他知晓他此时目光却时不时溜向殿角燕青在那里端坐着奋笔疾书正在尽他史官的职责。

    “小乙这史官作地倒也似模似样若是换了本衙内这一手毛笔字要写的又快又漂亮杀了我头也作不来!只是据梁师成所言赵近来几乎每日都会提到燕青之名圣眷之隆一时无两按照赵地脾气小乙这史官看样子也是当不长不晓得哪天就要升上来了。”他正在那里呆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眼角一瞥之间却见童贯正迅地将目光收回去心中不由得一凛:“高强啊高强如今正是要命的时候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小人挚肘容不得半点闪失啊!”

    此时叶梦得已经说罢将辽主答复的国书奉上自己退到一边。赵看罢辽主国书以之宣示群臣遂道:“今我师一战而下燕云辽主震恐奉表请和该当如何酬答诸臣其廷议之。”

    现今站在殿上的平燕功臣高强和童贯二人俱在他两个不说话旁人怎好开口?而童贯业已致仕今日是特旨登朝议事的他也不会先开口于是众目睽睽都看着枢密使高强。明知现今自己的处境敏感此时却也无可推辞高强便即闪身出班手捧朝笏道:“官家容禀前日有辽东常胜军主郭药师送款言欲以其辽东之地内附。臣访查古籍以为汉时北塞之所以为固皆因有塞外三郡为之屏藩所谓辽东辽西右北平乌丸三郡是也。今燕云虽复塞下不安倘得辽东之地为之羽翼则燕地可得而守不然臣恐北虏渐安之后燕地难免战火连绵。今辽主虽云讲和其意盖欲暂息兵戈且借国朝兵力以安其本国而已殊非出于本心向善一旦国中安定之后必思复夺燕云不趁今日底定北疆则贻日后之患。前朝一弃河湟便须数十万兵方可收复可为明鉴伏请官家圣裁。”

    所谓弃河湟者乃是哲宗初即位时元佑群臣秉政所谓元佑更化一反熙丰之法就连神宗时王韶所开辟的河湟各州群臣皆以为地远势险须得驻扎大兵粮饷转输又不易靡费朝廷钱粮无数索性弃守各州将千里山河拱手送给了羌人。本朝王厚与童贯开边其实就是收复了这些过去业已被宋军占据的旧地盘而已。

    赵这一朝是新党得势又成功收复了河湟等州自然轻饶不得旧党的元佑诸大臣因此编订奸党名录时这擅弃河湟也是旧党的罪名之一当然这等弃守千里国土也委实是大罪一件。如今高强提起这件旧事来群臣亦皆惕醒莫要今日乱说话他日秋后算帐起来也将自己打入某某奸党之列想想苏轼、吕大防、文彦博等人的子孙至今都不能作京官委实可怜不由得个个缩头。

    收复河湟与收复燕云同为徽宗朝两大武功因此高强将二者并列赵也听的入耳便点头道:“辽东之土汉唐时皆为我中国之地唐季兵乱契丹始大辽东通中国之路道绝遂没于契丹其情实与燕云一也。今燕云已复辽东复遣使送款据朕览其上表彼处人心颇思中国想乃唇亡齿寒之意朕甚悯之。”

    他这一开口便是定了调子群臣中多是没主意的墙头草哪里敢出来擅自议论?

    然而今日之朝堂却与高强出兵燕云之前不同了。不同者之一左相何执中病体渐重眼见不保这大宋相的位置人人眼红个个不让都想着要上位于是自然要竭力找机会表现自己这便是不稳定的因素;不同者之二有一个人功劳既大地位又是然纵然说些逆耳之言对他自己也是无伤大雅。何人?新封广平郡王童贯是也!

    这不童大王见高强一言圣躬附和一时间万马皆喑要紧出班奏道:“官家所言诚为圣断体念辽东与燕地百姓如同中国赤子一般无二料想彼等百姓若知官家此心定当感恩怀德矣!顾臣前承朝旨按兵巡边收复云中已察觉辽国势衰群下离心殊非之前大敌可比以臣之见何若一举与辽国绝交纳辽东降人复遣大兵与女真练兵索性灭了契丹为太宗皇帝报仇方显我中国威风也!”

第九章

    强冷着眼睛在一旁看童贯慷慨陈词。原先他以为了童贯为宣抚正使成全了他以太监之身封王的梦想大家算是合作愉快。纵然是后来兵势所迫没能将入燕京的功劳让了给他面子上终究还过得去。

    哪里晓得回京之后立时就觉不对了老爹高俅和他说及朝中有可能对他不利的大臣时第一个就点了童贯的名:“我儿你终是年资浅不懂得人心险恶。如童贯久典兵权门生故旧遍军中他又素得官家宠信当日蔡太师从苏州赋闲到入京为相亦是多承童贯之力足见其权势。如今他得以封王是不错功劳却实不及你他又是素来自命为本朝第一名将的而今入燕的大功被你取了去岂能甘心?更有甚者人心苦不足他封王之后势必不能再掌兵权自然要眼看着你大权独揽到时候此消彼长多半以为你是有意推了他出来作挡箭牌自己好独掌兵权。将心比心若你是童贯时可能容得下你么?”

    如今看来果然不出老爹所料童贯自恃身份然他一个封王致仕的太监大约也没有什么机会出来干事了说什么出格的话也不会被人疑心他党同伐异或是有什么私心竟似有了一块免死金牌一般。童贯选择这对辽的策略作为突破口亦是颇为高明要知高强近年来之所以能稳掌枢密院大权都是因为他献平燕策。并且一手操持直至大功告成而今燕云既定对辽的策略亦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倘若此时能够推翻高强地一贯立场说不定就能动摇了他的枢密大权——谁的政策谁执行此乃应有之义。

    “人啊……你这死太监在土木一役贪功好杀坏了我的大事我还没来弹劾于你。却要倒打一委实叫人心恨……”高强一面肚中狠一面向站在一旁的叶梦得使个眼色。

    叶梦得是攀着高强的枝上来的而今业已身为宰执。此番若是得叙两番出使之功莫说是执政了大约这相位也可肖想一下。因此这北疆的战略说起来也和他的政治前途息息相关。是以高强从二龙山回京之后得知叶梦得将要回京便即飞函石秀命他在使团过燕京时作了叶梦得地工作。要他回京之后如此这般。

    现今听到童贯说要灭辽他心中已是大不相与又见高强递了眼色过来。当机立断。出班道:“陛下。臣适自北地归来正有以禀明陛下圣裁。”

    赵在那里听童贯慷慨激昂。他原是好大喜功的皇帝正有些听的入耳忽然见叶梦得出来忙许他陈词。叶梦得谢过了便道:“臣留北廷时适逢王师收复燕云那辽主始则云我朝背盟乘人之危颇有意将臣等一行杀却以泄愤。当有彼近臣自南来奏称我王师虽取燕云然处处皆谓两国交好有自系据盟约而收燕即便取燕云之后仍当交好如故。那辽国方内忧外患之际听闻我朝仍有意固盟其主甚喜然而颇不能信故而垂询于臣臣称说百年交好之谊且言我中国素来信义为先纵使燕云本我汉家地亦须得辽国允可方前往收回。辽主闻之其意渐解方不来加害臣等。”

    “陛下臣在北地时多见契丹贵人言两国交好百年为兄弟之邦如今契丹国危在旦夕中国诚能念两国交好出兵援手时北朝深体我中国仁义定当一力固盟如故甚或南向以弟事兄亦未可知。臣念及契丹虽为北虏顾百年来与我通使报聘礼数不亏诚已沾染我中国礼义倘若一旦败去更以草莽腥膻之不测之敌则北疆从此多事矣!”

    “故臣愚见今我大宋既已收复燕云祖宗大计得全方辽国有累卵之危若趁此时出兵接护辽主东拒女真效石晋时契丹国主德光援立石敬塘之功则彼时辽国可割燕云而有之今世我中国竟不能得其地存其国耶?”

    这番话虽然长篇大论中心思想却很简单辽国现今已经弱了就算把他灭掉也未必就占了许多好处北地蛮夷甚多换一个从来没打过交道的陌生敌国起来地话不是又要和当初宋辽之间一样大家掰上那么几十年的腕子打个筋疲力尽方能安生?倒不如帮助辽国渡过眼下的难关要些好处一手底定了北疆的外部环境方为上策。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高强与身边智囊们挖空心思才想出来地。当初这燕云十六州之所以割让给了辽国正是因为石敬塘要作皇帝借了契丹兵进来打中国人才把中国的土地割让了去。而今辽国势危天祚帝眼看皇帝都要没得作了这处境和石敬塘当日相比可谓是难兄难弟倘若此时中国出兵效法耶律德光故事来个援辽抗金事成之后这好处大概也不会比当日契丹所

    六州少到哪里去。

    这等以牙还牙方是雪耻雪到了家果然正中赵的下怀他那双龙目登时就亮了起来击节道:“叶爱卿不愧两番出使不辱使命果然命世之才也!朕闻北地收取燕云之后且是欣慰然思及唐季燕云多遭北虏侵袭昼夜不安若是北地一日不靖燕云一日难安彼皆朕之子民也如此横遭兵火朕心何忍?若能如叶卿家所言既定北疆百年之安又全我中国与契丹盟誓之义真可谓王者之师也!”这等有面子又有里子地事听上去也不那么难办到赵一时间颇有些心痒难搔。

    童贯见势不妙忙又出班道:“陛下叶相公曾两度使北诚知虏中虚实。奈何臣念北虏素来凶狡。神考时趁我中国一时之危便来索关南之地后竟增岁币二十万乃止足见其枭之心。今虽云固盟特以其国势艰难权宜之计尔一旦侥幸得存缓得元气岂不又要生叵测之心?莫若灭了他国。断根为上。”

    这话听来却又有理赵本是耳朵根子软的此时竟没了主意。正踌躇间。见枢密使高强立在一旁并不说话心中倒有些诧异便道:“高小爱卿平燕之策系卿建。卒成大功谅来卿家对于北事若掌上观文何以不一言?”

    高强见点到了自己要紧出班打拱道:“陛下。臣固有欲言然而正思谢罪之事故不敢。”赵见说谢罪言语。越奇怪。忙问端详。

    高强故意看了一眼童贯。见童贯神色如常不为所动方向赵作惶恐状:“陛下容禀。方臣奉旨北上收取燕云之时系以盟约新定之名义交割燕云等州顾燕地有辽人不服方动刀兵以备万一而已。幸赖陛下洪福祖宗威灵燕地臣僚献城纳款足见我兵师出有名人心所向。乃其后兵出居庸以招谕牧民各种落不期与契丹云中留守萧乙薛军相逢于道路臣下贪功侥幸不解陛下出兵之圣意所在擅动兵戈险些失信于敌国幸得彼军隐忍退让方始幸免铸成大错此臣将以谢罪之事。”

    此论一出童贯地脸色难看之极高强这一手唤作以退为进端地是耍地漂亮叫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倘若认定了当时还是要和契丹盟好那么追究起来其实真正贪功侥幸地不是别人正是他童贯那一路兵这下倒霉的可不止一两个人整个西军都得来个大地震若是被高强有心利用地话将他童贯在西军中的势力连根拔起都有可能;倘若否认了此节又等于是当面扇了官家的耳光兼扇了自己的耳光当初出兵之时那朝旨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依照盟约收取燕云地你敢说官家的不是?

    一时间童贯那张老脸拉的贼长是红一阵白一阵更不知如何是好。

    这出兵交战的详细情形赵自然是无从得知地否则历代哪有那么多希功冒赏之事?信息不对称原本就是皇帝和大臣之间最大的分别。而今见高强说的诚恳说起来也不过是其部下武将作错了点小事而已自来大宋朝轻贱武人以为武人既然不读书不识圣贤之道大义之所在那也是难免的临阵作些出格之事哪里就能怪到统兵帅臣地头上?而高强殷殷以其事为憾亦足见其不匿部下之短而对朝廷之忠心了。

    有思及此赵心中不恼反喜笑道:“卿家为国立功些许微瑕何足挂齿?譬如朕这块美玉通体晶莹通透却有一丝红纹朕不以为憾反以为喜也。”一面说一面提起腰间那块玉来示意群臣。

    群臣见皇帝在那里议论自然要捧臭脚大家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登即纷纷引经据典称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之理。高强正在那里谢恩高俅自是老辣忽地出班道:“承陛下以美玉方之小儿何以当之?臣斗胆请陛下将此玉赐以小儿俾令小二朝夕得睹思及陛下爱人恤臣等情日后更求时时精进日夜琢磨终成大器。”

    古人以美玉譬喻君子素来以为人之修德当如美玉一般故而有“洵洵君子温凉如玉”之语。高这么一说赵也觉得有理索性便解了那方玉下来命中官持了下丹去赐予高强佩带。

    高强暗叫老爹厉害不愧是大宋头号球星这门前捕捉机会的嗅觉当真了得!忙双手高举过头将那方玉接过戴上了而后憋了一口气硬是憋得两眼通红好似有泪一般谢恩时语声都有些哽咽了。

    君臣一番酬答做作这事就算是揭过了童贯看看高强心说算你本事!此事若是就此作罢其实对他这个始作俑者才是好处最多起码如此一来童贯所率西军这希功贪赏的罪名基本上就没人会再追究了。

    童贯一力主张对

    其实也是担了这份心事。倘若宋辽和好如初辽半要拿这件事出来。就算不能追究大宋背信的责任好歹也是谈判时讨价还价地一个筹码。这子若是等到那个时候才出脓惹得赵震怒的话童贯多半要吃不了兜着走而若是两国交恶这事自然也就无关大局了横竖是要打的杀些辽兵算什么过错?无过有功咧!

    现今这般揭过了虽然祸根未除。童贯却也不必担心高强抓着这件事来和他为难了。自知这也算是高强向他示好地一个表现童贯亦是老辣之辈当下闷声大财先行受落了。只当是高强抢了他入燕京地功劳以此赔礼罢了。

    见童贯默不作声高强要紧顺风行船向赵道:“陛下。适才童大王说道联金攻辽之事庭议原也说及当时乃以收燕地民心为先不可师出无名。故而不许此策。今燕云既复然毕竟其民沦落北虏二百年如今降顺之官左企弓、刘彦宗等。皆燕地望族。而**世仕辽为官。食彼俸禄岂不思其世恩?倘若本朝先云固盟结好。待收取燕云之后却又坏盟北犯臣恐失信于民燕地人心难安矣。即今燕云旬月即下当地尚有契丹、奚人等遗民数十万不暇北归方怀惶恐之情若闻国朝怀盟北伐自必以为己身难保势必啸聚一方铤而走险以求侥幸是乃横生事端也。故而臣以为纵使契丹有可灭之状亦不当经由我大宋之手而灭之所谓吊民伐罪王师之名今契丹曲意事我何来罪状?”

    赵闻言点头称是这等师出要有名无故不得兴兵地论调正是儒家经典所一贯强调的宋朝皇帝都是从小经受儒家经典地熏陶和训练的怎不听地入耳?便道:“如此说来卿家亦是主张当存契丹兵助其平灭女真的?”

    高强忙道:“却又不然臣以为契丹固然当存女真却亦不妨并存使二虏相斗我中国居中操权得令二虏争先南面事我方为正道。昔汉唐时设官都护塞外皆以此道分裂虏为数部挑动其仇恨相斗中国始得安坐。如今难得女真起兵击辽其势甚张契丹数败诸道有瓦解之势其必恨女真入骨髓两者为难解之死敌正我中国用事之机。观乎前者女真浮海遣使来求夹攻今日辽国失燕云十六州不以为憾反更还我使节求我出兵援手皆可知彼二虏相争我中国方能坐收其利。”

    赵闻听连连点头问道:“然则以卿家之意当如何居间而得利?”

    “陛下方今辽势日衰女真步步进逼若不得我中国援兵则辽将危亡。故而今日辽使前来求和臣意便可许之除正式交割燕云等州之外并须求彼借道辽东使我大宋得以与女真之地相接方可有以援辽击金。如此一来便可收取郭药师等辽东降人献地且令女真有所忌惮必不敢轻易兴兵击辽而将以使者来聘我中国求我夹攻辽国。如是者再三我中国居间可定二虏之和约往后百年之间我大宋北疆便有泰山之安。”

    解决辽东常胜军的问题是高强目下的头等大事故而趁着这个机会提出来也不愁赵不答应那是多大地一块蛋糕谁不垂涎!况且有了这一方土这一支兵高强凭着自己对辽东常胜军的影响力更足以巩固自己在朝中的权柄倘若有人想要取代他的地位地话只须让花荣和郭药师那里闹出小小乱子来朝廷还敢不请他出来主持大局么?当然这等行为基本上等于是拥兵自固了须得百般隐秘行事才好。

    果然赵闻言大悦又向朝中群臣问计。这段时间何执中病重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左相这个位子形势没有明朗之前谁都轻易不敢乱动怎好得罪了现今炙手可热的高强?看刚刚赵和高家父子之间君臣相得的样子好似高枢密这位子一时半会还是稳固不摇地群臣都是善观风色之人当即皆称高强谋国老成能知北疆利害之前既然能献上平燕之策成此大功如今这条计想来亦是不错。

    赵见朝堂上一派和谐场面便即点头命三省拟旨俾枢密院可以与辽使磋商盟事。又录叶梦得两番出使功进位他为金紫光禄大夫职尚书右丞将原先两相两参的格局又变成了两相三参。

    下得朝来众人皆向叶梦得道贺高强亦杂在其中正说着话忽然觉得自己被人踩了一脚眼光一瞥间就见郑居中从自己身边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正向扶着拐杖的左相何执中嘘寒问暖。他心里明镜似地这郑国舅多半是也惦记这大宋相地位置呢!

第十章

    灯初上灯火通明满身锦绣的达官仕女此来彼往熙歌燕舞时时可闻。此处正是大宋第一等热闹去处顶级消费娱乐场所东京丰乐楼。

    自打崇宁末年丰乐楼建立白沉香登台演出一炮而红引得当今官家赵亦时常垂顾至乎掘地道以便随时往来这丰乐楼便成了大宋朝宗室臣僚富商大贾最青睐的去处就算是囊中不那么宽裕之人只须有些许银两或者机缘也是渴欲前来一观。这等猎奇心理视乎现代人凡提到此类高级娱乐场所咸称北京某大夜总会一般无二也。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丰乐楼乃是神秘莫测的去处寻幽探胜不胜之喜;而对于大宋官员来说此间便成了绝佳的会晤场所平时臣僚交通过密的话或许会被台谏奏上一本说你结党营私但若是在这风月之所不期而遇顶多说是行为不大检点罢了。原本大宋的律例也是不许官员逛青楼的不过文人素好风流因此也没什么人拿这等事来作文章况且这丰乐楼乃是御勾栏当今官家寻乐之所岂同等闲?

    现今这三楼的包厢之中便有两名当今最为走红的官员对坐枢密使高强与尚书左丞郑居中是也。

    要说这两个同逛青楼那也是历史悠久其来有自当日崇宁五年高强尚未入仕之时就伙着老爹高俅和郑居中将官家引到此地。凭着帮闲之功一举博得圣眷欢心至今未衰二人更从此结成政治同盟携手平步青云仕途称之为丰乐之盟也不为过。

    今日乃是郑居中暗示了高强二人方才在此相会。要说郑居中的用意高强肚子里明镜也似论起现在朝廷中地局势。真是扑朔迷离诡谲难测。其一北征二帅立下大功之后童贯是封王致仕。高强却仍在朝堂用事其处境大有高处不胜寒之感说不定哪天一个普通的台谏官上一道奏本登时就会有人群起而攻之。而他之所以现今还是安然无恙。却又原因多多这边事方殷赵仍旧属意高强主持大局乃是其一其次便是左相之争了。众文官眼睛都盯着这块肥肉没看清楚风向之前谁会冒险来和高强争斗?

    郑居中与高强饮了两巡。放下酒杯。回顾了一番二人十年相交以来相互扶持。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光辉历程俄尔方道:“贤侄。古语云慎终追远你我相交一场如今这一道关口大是不易还需你我同心协力方可履险如夷。”

    大家既然是老朋友高强也不作态便道:“郑世叔方今何相公病重我亦遣了一名神医前往探过虽经诊视略微好转然而据那神医所言何相公已是病入膏肓最多不过两月之命。这左相乃是大宋臣僚之叙百官而朝同列最是紧要故而昔日蔡相去后官家便以帝师何相公居此倚重非常。如今左相之位眼见又有一争论起学士资历、历任两府郑世叔原也当得此位更因身为外戚之故深得官家信重。然而所难者亦在于此本朝历来外戚不得干政郑世叔得以官居左丞已是异数倘若再居政府为相小侄恐怕朝野士大夫群议将汹汹也。”所谓神医者自然是安道全了高强得知何执中病重之后便即命他前去诊治施以针石济以汤药何执中因此稍稍振作因而昨日才能上朝。这等小小收买人心的举措在现今是唯恐不足高强自然是处处留心。

    郑居中叹道:“诚如贤侄所言!自蔡相去后这数年来何相公垂拱为相我等数人相得益彰朝堂上一片和气和中而能济外故而贤侄军兴北伐所向克捷。然而何相一旦病危眼见得这朝中的一团和气登时变做了诡谲猜疑群臣皆熙熙然仰望左相之任不复往日推诚之态吾心甚惜之!今日请贤侄一叙也不是吾定要居这左相之位顾念数年来大家相处不易莫要一时失察叫旁边窥伺的宵小之辈钻了空子那时节噬脐莫及也!”

    高强忍不住侧目心说你嘴上说的漂亮竟似要团结大家共创和谐社会本衙内要不是认识你十几年险些要被你骗了!不想作左相的话你找我开什么小会?还不是想要我表明态度支持你!

    话说高强现今的处境就好似是西汉时贾谊所说地“人居于柴上下燃以火柴犹未燃起遂以为安也”脚底下是一座火山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的。想要平安渡过的话一个办法是直接从这火山上下来然而形势所迫他一时又没得退只好找另一个办法那就是釜底抽薪用细功夫一点一点把那些不稳定的因素消弭于无形中。将燕青推出来吸引一部分人地注意力便是抽了好大一捆柴火。

    而现今郑居中无疑又给他提供了另一个抽柴火的机会。高强来时业已有了计较当下不慌不忙笑道:“诚哉斯言!方今之朝政乃我等共行譬如这博览会、交易所等法惠国利民若是一旦左相所除非人如同前朝司马温公一般悉依己身好恶随意罢黜岂不是坏了我等数年心血?更有甚者党争再起便不知伊于胡底矣!”话说的漂亮其实也很直白他和郑居中之所以关系亲密那是有充足理由的郑居中和他绑在一起

    升官从当日地直学士院历任两府枢密参政都当过财单单从这交易所中凭着操纵市场等等手段他姓郑的每年就从这里捞走上千万贯!试想郑居中怎能离了高强?

    郑居中自然大大点头遂道:“贤侄说的正是。即今只要贤侄一句话这左相之位究竟贤侄属意谁人?某是外戚之身相位是只怕今生无望贤侄亦非素得士大夫人望者恐亦难当此任不若你我同心赞成一位相公正衙可保己身富贵。”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高强只道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敢置信地望望郑居中。忍不住出言试探道:“世叔这左相继任者小侄虽也思及却苦不得人。不若世叔你参赞一二?”

    郑居中老于人事哪里看不出高强试探之意?他却爽气摇头苦笑道:“贤侄实不相瞒。若不是某身居外戚人言可畏这左相之位自是当仁不让奈何此关难过!原本那梁士杰官居右相。这数年来施政亦是颇善又与我等相善你我一同扶他为相。也还罢了。只是近来忽闻贤侄休妻之事。那东南燕应奉入京为官却又是凭了蔡鲁公地恩荫。这等变幻莫测却叫某着实看不懂了是以须得贤侄一句言语。”

    颠倒是为了此事!燕青地事属于最大的机密戳穿的话就玩不转了除了原先就已得悉地许贯忠和燕青本人之外高强就只告诉了老爹高。再有就是蔡京既然许了燕青恩荫出仕凭他那双老眼多半也能看出些端倪来不过这方面有蔡颖和燕青去处置高强也不担心要是蔡京这里会出岔子那蔡颖和燕青两个还献什么计?

    现今这郑居中虽然也是铁杆盟友但毕竟是因为利益结合利益够大地话他也不大靠地住是以高强想都不用想登即作无奈状长叹一声道:“唉~世叔此乃家门恨事再也休提。若说梁相公时亦是老成谋国之人一旦为左相想必亦要倚重我二人况且为右相秉政至今六年矣我意官家亦当属意于他。”

    郑居中闻言愕然那梁士杰是蔡京的女婿当仁不让地蔡党魁如今高强既然休了自己地蔡氏夫人两家谅必要生了嫌隙为何高强竟是满不在乎?眼珠一转便将此事权且放下却道:“贤侄现今都中多有些谣言你可曾听说?”

    一提到这事高强脸上越苦了拉着郑居中的手道:“世叔这正是一提双泪流啊!小侄一心为国苦心孤诣终于得成大功也不晓得哪个贼厮鸟嚼舌头用这等阴损招数构陷于我!倘使落到小侄手中定将他行那勾舌之刑!”

    郑居中见他大倒苦水心下顿安暗说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他笑道:“贤侄莫忧自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贤侄以冲龄登政府开本朝未有之局面那等庸碌之辈岂不恨你?自是拿不胜拿只须官家信你朝中臣僚遮护于你也就是了。只是你现今处境微妙家宅又是不宁若是有人趁此时向官家进言将公主下嫁于你……”

    高强霍然一惊这一句话可真把他吓到了!公主下嫁听上去是一件很风光的事可实际上就不是那回事了要知道大宋朝不许外戚干政倘若赵当真用公主下嫁地话必然是羁高强权势的一种手段到那时他要是尚了公主还不交权恐怕就真要见血了!可是话说回来赵有成年的女儿了吗?长子赵桓才十七岁吧……

    “世叔莫要诓我禁中果有此语否?”

    郑居中见他变色便知高强了无退意心中倒有几分欢喜他在高强身上落了重注巴不得他再掌权十几年才好。便点头道:“正是如今官家大公主讳玉盘者国封嘉德年方十六尚未许亲其生母王皇后既已婚事便着当今郑皇后作主郑皇后曾与某提及此事命某徐择佳驸马配之。原本本朝公主不许大臣并状元郎亦不曾下嫁然贤侄今颇为人言官家为保全功臣计若是将公主下嫁亦未可知。这也是贤侄少年早达方有此事。”这公主称号历史上政和三年曾经改为帝姬当时民间言都说“国中无主”也不知怎的如今都政和六年了大家还是都叫公主。

    这公主还是帝姬高强自然不来理会然而听说赵长女果然已经成年这就不同一般了。虽说按照历史上所言嘉德帝姬相貌甚美。虽不及茂德亦是难得地美人不过为了这么一个只是闻名地美人要他放下手中的权势还有那一大摊子事他怎么能甘心?当即气急败坏地向郑居中道:“郑世叔你不若直言相告今日相请小侄莫非便是讽以此语?”

    郑居中见他着忙。也不敢相戏忙道:“皇后娘娘适作此语命我善择佳婿却不曾提及贤侄之名。只是某念及贤侄处境方有此忧罢了。”

    高强闻言心中稍安然而念及郑居中的身份和本事。他在宫中自有耳目嗅觉自然灵敏之极他既然作此推测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成为现实了!当下心念电转。不旋已有了计较遂道:“多承世叔关怀小侄感激不尽。这公主下嫁虽是美事。然而若配小侄作填房。则有失官家体面。嘉德又是大公主天下焉有是理?敢烦世叔在郑娘娘

    多照拂。便以此言语推搪便是。”

    郑居中见高强态度坚决也便应承却道:“若不欲公主下嫁只是小事如今这左相之位方为大计。如今贤侄方求保身之道若是左相所除非人若因谣言倾轧起来有人劾你一个擅权跋扈地罪名朝中无人遮护亦是祸事。贤侄我意这左相之位早定为上。”

    高强见他应承了心下稍安点头道:“正是世叔金玉良言小侄自当记取。何不如此梁相公自是位尊恐怕当作左相小侄一力赞成世叔继任为右相同秉政事那时有世叔在都堂照拂小侄自然有泰山之安。”

    郑居中闻言正是喜出望外。要说他当真不想作宰相那真是欺心之语不想作宰相的话这十几年来削尖脑袋望参政班子里钻则甚?所惧者人言祖制而已。如今在这左相之争中梁士杰看似离相位最近但其实他也有隐忧那就是他作右相也有六年之久按照大宋朝的惯例中枢不大会让一两个人把持如许之久况且他是蔡京地女婿可以说是继承了蔡京八年为相地根基再让他作几年左相地话大有尾大不掉之势。

    是以梁士杰若想要进位左相也不是坐在那里等天上掉馅饼就行了还得争取臣僚地支持同时制造舆论以投合赵之心这几方面都得用到宫禁中实力雄厚地高强和郑居中等人。而郑居中要作右相怕的也就是士大夫们以祖制为借口强力反对倘若臣僚之的左相能够赞成那阻力就要小很多了。

    当下定计二人便叫了歌伎进来助兴又命人重开酒宴畅饮方休。郑居中心中既定这酒喝起来着实痛快酒酣之际看那歌伎中有一人姿色绝伦便扶去将歇一逞其快了。

    高强送了他出去自己返回包厢中又坐定脑子里就在想刚才郑居中所说地公主下嫁之事。虽说郑居中应承会在郑皇后面前加以斡旋但是高强却担心这空穴来风非是无因要不是宫中确实有这种打算郑居中断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桩事来。

    “倘若真作了驸马任凭你天大才气地大本事也只好收拾肚肠老老实实在家作寓公了弄不好连生意都不许你作!大宋朝对于宗室管制之严岂同等闲?”高强越想越惊这等烫手美人不要也罢为今之计最好是尽快找个填房夫人。

    那么将家中的妾侍选一个扶正?却又不妥那几位虽然都还使得但毕竟个个身份低微倘若赵当真要将公主配他只须一道圣旨这填房都得乖乖让出位子来。除非是填房本身家世显赫令赵有所顾忌方才使得。

    “如此说来李清照倒是适合了以她的才名位望士林中大是有名官家亦颇为敬重若说订了她作填房谅来公主也大不过她去……”挠了挠头高强只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烫在二龙山上他说的一本正经要将真心以报李清照这话说出口还没几天就要大张旗鼓地拿人家来作护身符了。

    左思右想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罢了!我原已愿意向李清照求婚顾一时不曾有机会罢了似这等情深意重女子如何能负了她?此事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无需太过拘泥。”

    主意既定高强便即唤来丰乐楼地头号大茶壶乐和命他请白沉香过来一叙。

    时候不大一阵环佩响处白沉香挟着一阵香风飘然而进。这位丰乐楼的头牌崇宁年间便已闻名京师算起来现今已是三十四五的人了不过也许是因为活的自在能够作自己想作地事也许是因为保养得法总之白沉香现今看上去竟和十年前没多大分别一双眼睛仍旧是乌溜溜地灵动活泼勾魂的紧。

    彼此以礼相见了高强便请白沉香就座。说起来白沉香为什么一直对高强另眼相看?自然有许多因素不过高强素来待她以礼也是其中之一素常她也与人相谈都是坐的乐师位子不得上座地在赵面前更是如此。惟独高强每次与她见面时都是分宾主落座待之均礼白沉香微贱之人口虽不言心却感激。

    现今亦是这般坐了白沉香见座上残酒侧畔乐器便笑道:“衙内久不来此来了却不着奴家陪伴是何道理?当罚酒一杯!”

    高强一笑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将杯底亮给白沉香看罢方笑道:“白行多日不见亦是如常俏丽适才听行在广座中唱曲这腔调益婉转轻扬足见功力日深。”

    “还不是多亏了衙内教晓练声之法!”白沉香掩面而笑她曾经听高强提起所谓美声唱法地一些皮毛自己摸索着试了试加在平常地唱腔中居然大受好评大抵这新鲜玩意总是有市场的。

    客套既毕高强便转入正题:“白行今日相请乃是有一件心腹大事相托不知李易安可是在行别院中暂住?”

    白沉香乍听此言双目连闪将高强上下打量了一番忽地将团扇掩着半边脸笑道:“近闻衙内休妻正室虚位请了奴家来问及李易安莫非是为了此事?”

第十一章

    强下马见白沉香亦下了车便笑道:“今番生受行回媒婆。”

    白沉香横了他一眼将四色礼品提在手里叮嘱道:“李易安自是对衙内有情然亦自高衙内若要成事可得耐下性子。”

    高强笑道:“这个不消说某自然理会得便是小意些便好。”当日读水浒传那王婆为人拉皮条虽是可恶然而其关于如何泡妞的秘诀一番高论却令高强拍案叫绝所谓潘驴邓小闲者也今日便须用到这个“小”字。

    白沉香抿了抿嘴便入院中去了。高强百无聊赖便从牛皋手中接了一块刷子来给自己的爱驹照夜狮子马刷毛。此时正是高强在丰乐楼向白沉香问及李清照的次日下午白沉香与李清照交好素来知她心意故而每欲玉成高强和她两个只是苦无机缘昨日高强向她一说这大宋美妓行正是喜出望外当即一口答允只是说及李清照回到京城之后借了她的别院暂住杜门不出想是另有情由这提亲之事不可委诸旁人。

    高强听时已知是李清照必是觉得她对不起蔡颖有意回避自己故而连博览会的金石斋也不去住了若不是白沉香向乐和漏了口风乐和又致函告知了燕青他一时还真不知李清照原来就隐居在他眼皮底下。待见白沉香极是热心心说莫非女人都是天性如此见到自己的闺蜜终身有托时。一个个都是百倍热心?怪道作媒地都是女人家!

    原本这说媒提亲应当是先禀明父母再请媒妁再没有男人家自己跑来求亲的道理。然而李清照的脾气高强也是知道一二的若不得自己亲自登门先设法解开她的心结而后再以诚意动之如何能说的动她?

    一面等着消息高强手上刷着马毛。脑子里也没闲着正把南宋以后的诗词名句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所为哪桩?当日向蔡家议亲之时他高强的词章业已出了名。是故蔡颖特别提出要高强填词相赠结果当时信手就写了一阙钗头凤险些儿一语成断送了卿卿性命。当日之事出于不意。因此犯了错今日来向李清照提亲这一节想来是避不过的还得先行想好才妥当。

    无如宋人以后中国日衰。元明清三代才气几乎断绝能提地上筷子的词人寥寥无几数得上来的也只有辛弃疾、姜夔、纳兰性德寥寥数人而已。而且高强又不是正宗学中文的出身。也只能记得其中个别特出者而已。要想作地中式。谈何容易?当时方知旧时举子之苦。

    正在那里苦苦回忆“人生若只如初见”到底是说的好意还是歹意时那边门扉开处。白沉香已翩然而出招手唤高强近前来蹙眉道:“衙内这便如何是好?易安闻听是衙内前来提亲时竟尔一口回绝说道衙内无情无义不足为夫婿哩!”

    得看来是自己休妻之事传到李清照耳中她不明就里已经对自己失望之极了。高强来此之前原也虑及此节当下亦不气馁点头道:“似此正可见李易安乃是性情中人某心实喜之。相烦白行将此物转呈李易安就说此物乃是某自山中携回她一见之后自当明了我心意。”说着将一个香囊呈给白沉香内里装着便是蔡颖三年前出门之时所和的那一阙钗头凤。

    白沉香自然不解其中细故不过她是久惯风月场的鉴貌辨色之间哪里看不出这一对男女之间必有情弊?竟连信物都有了!当时接了过来狠狠剜了高强一眼打定了主意要将李清照那张嘴撬开把个中八卦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方才罢休。

    那白沉香转身又进门去留下高强在那里动脑筋。这等有人居中传话要想解开李清照地误会殊非易事关键是他和蔡颖之间虽已冰释前嫌相约他日再聚然而空口无凭要如何取信于李清照?

    彷徨片刻白沉香又出益愁眉不展将那枚香囊依旧还给高强道:“衙内李易安一见此物竟尔甚是恚怒更不答话便将此物掷还说道请衙内便回今生再不相见。”

    这么严重?高强这可有点急了就算不因为时势所逼他也有意向李易安求亲今番也是因缘巧合而已倘若能着蔡颖先写一封书信向李清照解说个中原委谅来也不至于象现今这般误会丛生无从解释。

    当下别无他法只有先设法动摇其心若能见面详谈凭着李清照心中对他终是有情庶几能够辨白——要知道一个女人之所以好哄全是因为她喜欢你而已。

    念及适才脑子里所想的纳兰词高强已有分教便央白沉香取了纸笔出来就马鞍上一挥而就——如今高强也算会用毛笔写几个字了当然称不上什么书法不过是寻常楷书而已——交给白沉香作沉痛状道:“十年交谊当日情动只道是平生知己却哪堪恶语相加!罢了请白行将这半阙词交于李易安便说高强伤心矣!”

    白沉香见状心中益好奇所谓当日

    说的是什么八卦?竟连奴家都不晓得!便将那张纸笺就手一读顿时霍然动容不即进宅中传信便向高强嗔道:“衙内竟有这等好词从不说与奴家!”

    “是了是了此乃应景之作今日事了之后必当许可白行采用之。”高强连声应承几乎要伸手来推白沉香见他着忙便即笑着去了。

    少停果然有使女出来说道请衙内入内相见。高强见这苦肉计得售心中暗笑。脸上沉肃整顿衣冠昂然便入后面牛皋跟随曹正率着众牙兵把守门楣四周闲人不得近前。

    此处原是他当日央求白沉香为他引见李清照之时想起当日自己既有词名复有白沉香的引荐李清照却还是坚持妇道人家内外有别。不许自己相见只得从画舫中远远望上一眼罢了。而今十年过去景色依旧人事全非。高强一路走来当年地情形宛如重现眼前一般心中得无唏嘘?待到了那名为“不系舟”的画舫近前时已然满面怅惘神色。却并不是演戏了。

    躬身在岸边唱了个喏高强见船上使女并不相请自知事尚未定便即耐着性子等候。过了片晌。画舫中响起李清照那熟悉的声音悠悠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地是妙词。不想词人既能有怒冲冠凭栏处。复能作东风夜放花千树只可惜心性既别。词章再工又能如何?高相公若是有意以此相责恕易安不敢受此词原封奉还!”说罢舷窗一掀一道白影直飞出来。

    高强手快一把接着见是自己地那张“难得”地手书中间裹着一方镇纸入手颇觉沉重不禁咋舌看来李清照的火气着实不小。想想自己和李清照之间也真是多生波折当年几经反复方始见得一面已经是到了青州历经兵火后来渐渐亲近却又格于身份家门等等缘由始终是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直到去年因为蔡颖出家之事二人间方始真情流露。似这样能知肺腑地红颜知己几生方得修来?

    好歹已经到了画舫外彼此声音可闻局面比之刚才连大门都不得进已是大为改观了。似李清照这般火大自然是因为对于高强的失望所谓由爱生恨者也是以她火气越大高强心里反而益喜欢当时抖擞精神心说且看本衙内尽展所学誓要点到易安为止!

    当即将手中那张纸一抖冷笑道:“当日得易安居士知心高某只道是平生知己不意也如坊间闲人一般将那些流言俗语尽数采信而不深思岂非故人心易变乎?倘非变心则易安当世才女闻弦歌而知雅意岂不知高某本心而竟信坊间流言?”

    那画舫中沉默片刻只听李清照又道:“人生若只如初见……高相公可记得当日与妻数载恩情否?今日一旦以无出之罪弃之相公曾不欺心!如易安蒲柳之姿甚不足以适相公之高班。”

    竟是纠缠上了……在这个问题上高强最大地苦恼是没有证据要怎样让李清照相信自己只是出于权宜之计才暂时将蔡颖休了而且现在求亲之举也已经得到了蔡颖的肯?空口无凭啊!

    既然没有证据也就只好以情动人而要想打动李清照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以词章动之投其所好。当下高强微一沉吟便道:“易安居士请了既然容许高强自辩实为难能可贵。可知今日某自燕京凯旋都下竟有何等流言中伤?某身当此嫌疑之地不得不行非常之事尔。”

    话说得无比隐晦但局中人自然知晓况且李清照既然关心高强自亦会担心他的处境为之百般筹思不解。如今乍听得高强言语竟说乃是行非常之事以应之她亦是久历仕宦之家自知宦海诡谲难测多有难言隐事这一细细思量之下竟是越想越觉得是了。

    只是此事毕竟难言终难凭高强这么隐晦地一句言语便即释然李清照沉默半晌方道:“相公虽云如此妾身却自难信纵云嫌疑难洗又何必出此下策?忍将妇人之平生捐弃换取一己功名窃谓亦非大丈夫之所为也!”

    说的正是诚哉斯言斯人!高强心中大是感动遂将蔡颖先和燕青合谋用此行险之计其事始末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末了方说及自己对于蔡颖的承诺。待说毕之时只听得画舫中已是隐隐可闻女子哭泣之声却又听得白沉香拍手道:“好也!奴家只说小乙哥非比旁人绝非趋炎附势之人何以舍却衙内独自出仕?颠倒还是为了这忠义二字。故不惜自污当真是世间第一等肝胆好男儿!李姐姐我道衙内终不负你心意今番如何?可容他进来相见否?”

    高强隔着船舷看不清里面动静只是白沉香须臾便出面有喜色一面把手连连相招。高强见状大喜当下也不经船板。一个箭步便跳上画舫来恰幸还记得礼数在门外又唱个喏道一声莽撞。方才推门入内

    香却是知情识趣只在门外不进来。

    高强进得船舱见李清照坐在一角。垂着头恍若不知他进来一般。当下小心翼翼走上两步又唱个喏道:“某百计自辩。始得与易安相见心中何其快慰!适才闻易安以大义相责虽高强为国事计。终究无愧于心。然而颖儿不惜以身相报。我若不许她时却显得我高强忒也小器;如今虽是允可。终究这妇人名节关系一生颖儿口虽不言某却委实深惜之是故当日便已应承待大事了时当弃一身之富贵归隐山林俾可不理外事与她偕老。”

    李清照闻言慢慢抬起头来只见她双颊泪痕犹在嘴角却已露出了微笑好似甚是欣慰。高强见状甚喜正要再说忽见李清照脸色一变正色道:“如此说来相公休妻只是权宜之计待国事定当时要当重收覆水再续前缘?然则今日相公前来提亲是何道理?”

    这脸板的还真是有情还似无情咧……高强宁定心神直视着李清照地双眸亦正色道:“只为我正室不可一日无人而今日能知高强与颖儿他日能容我夫妻再度聚者世间惟有李易安一人而已故欲以家事相托俾可后顾无忧也。”

    能把求婚这种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那一瞬间高强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然而对于李清照来说这样的说法却恰好合了她的胃口一种被信任和托付地使命感恰恰冲散了她心中由于对高强产生情愫而对蔡颖产生的愧疚之念。是这般的奇女子竟是丝毫也不矫情她沉思片刻便即起身万福道:“相公以此相托妾身敢不竭力相报?自是惟君所命!”

    “啧啧啧是提亲呐不是托孤哎!”听壁脚地白沉香想是再也按捺不住了冲进来对着高强道:“衙内这便是你地不是了抛开世间种种不说李姐姐对你是一片真心你若要向她提亲也当是一片赤诚才是说什么家事相托他日再与旁人夫妻聚?虽是你情深却也太过委屈李姐姐了罢!”

    高强尚未答话李清照却一把扯住摇头道:“妹妹何出此言?相公倘若是那等不念旧情地无义之人妾身断不会视他如此之重了今日之事亦只得这般纵有不如意处也只得说是今生无缘求于来世了。况且妾身是再之身今蒙相公不弃已是大出所望哪里还敢奢望许多?”言语之间终是有些黯然。

    高强闻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上前深深施了一礼道:“再云云高某略不在意所重于李易安者徒以世间知己难求红颜知己者百世无一若不约以婚姻报以平生如何酬答得了?独某家愚顽之身竟能得数位红颜知己此生得以相报者如此而已倘有不足之处亦只能求于来世了。”

    李清照闻言又是心酸又是感激真个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当时眼泪便掉了下来高强本是不把什么男女大防放在眼里的看地心痛起来便即上前执着她手将丝巾去拭她面上泪水一面低语安慰。一旁白沉香看见时既为李清照高兴复又想起自身只因侍奉了当今官家虽说是地位然无人能欺却也因此而不得向自己心上之人表白只能慨叹韶华易逝知己难得。对比李清照这般虽说是有点委屈然而枯木得以再逢春又何尝不是异数?一时感怀伤情泪水亦是流个不停。

    哭了一时三人方休。既是解开了彼此心结那婚姻的礼数也只是末节了李清照父母皆亡所余亲人只得其舅舅、前任参政刘正夫一人此老前年业已称病致仕回到杭州凤凰山下养老去了若要请来作女方长辈煞费时日故而只得先行文定之礼换了帖子便回。

    高强回到家中便将此事告知了老爹高俅。高俅听说要续弦李清照亦是喜欢盖他高家出身微贱虽然父子贵幸不可言然而终究不为士大夫所认同。而李清照士林人望隐为当代词宗之一——当然高强也勉强算一个——倘若能够嫁入高家无疑能够大大提升高家在士林中地声望对于高强现下所面临的困境也不无小助。

    既已禀明父母接下来的亲事操办就没有高强什么事了他只需要等候两家议期之后照着划定的时间表行事即可。他现在要作地却是赶紧把这个消息给放了出去要让京城中的人都知道我高枢密要续弦了!

    当天晚上高强正在家中向妾侍们说及此事大家听说是李清照来作大娘俱都服膺前后万福称贺者不绝。正在一家欢喜之时忽然牛皋进来说道有丰乐楼的执事乐和在外说有要事求见衙内。

    高强便即披衣出外只见乐和满头大汗显然是赶路甚急见了高强便道:“衙内与小人前往丰乐楼中当今官家现在楼中有事相召!”

第十二章

    为丰乐楼执事乐和的档次和燕青显然差了不是一点到丰乐楼来的时候他就不能象燕青那样随侍在旁哄得赵开颜顶多是席间唱个曲说个笑话什么的插科打诨一下。若说拿古代著名的幸臣来比拟的话燕青可比东方朔乐和则顶多是某个伶官.

    =.始末还有召唤自己时的心情如何乐和便不大了了只说今日乃是梁师成和燕青二人相陪因此赵并不用他侍侯是以不知事情始末。

    好歹两个帮闲都是自家的铁杆燕青当然不用说梁师成身为宫中大太监其政治立场也是一贯属于高强一派。这还不完全是因为他和高两个都是出自苏轼门下而是高强手握应奉局内廷的开销多半都从他这里出和梁师成恰好是对口的关系自打那年的明堂修造工程开始大家合伙赚的盆满钵满试问梁师成对他这位财神爷怎会不满意?

    “不过呢现今燕青另起炉灶而且看样子混的着实不错业已成为御用帮闲顶替了我老爹和郑居中等人。他现今是仍旧掌应奉局如故以后和梁师成合作的就是他了若是我和燕青之间摆出一副不大对盘的模样不晓得梁师成要倾向哪边?”

    这等足以杀死无数脑细胞的事高强设身处地地为梁师成想了一下便即放弃了。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想来随着燕青在将来的进一步飞黄腾达有这种苦恼地大臣多半会越来越多放眼朝中尽是一片墙头草这种景象倒也有趣。

    不多时到了丰乐楼来到赵专用的某处包厢之外便听里面曲声悠扬奏的是自己未曾听过的曲调歌喉仍旧是白沉香的歌喉歌词却颇有些熟悉。仔细一辩竟然就是自己日间拿来向李清照炫耀的那半阙木兰花令。

    一曲既罢只听赵击掌叹道:“今日又闻新曲妙词诚为难得之乐也!”

    听上去赵心情好似不错。高强便即推门在门口叫一声:“臣高强奉诏来见官家圣安。”说罢撩衣作势欲跪。为何作势?基本上赵出来玩的时候那是极为随和的。别说君臣礼数你就算和他打闹几下他都不大会放在心上。

    果然赵见他到来便不教跪拜。径自引进房来。高强受宠若惊眼睛一扫之下只见房中俱是自己的人。除了赵之外。尚有一男一女一太监。便是燕青、白沉香、梁师成此外当然还有些乐师舞姬之流。权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便笑道:“官家今日兴致却好未审何事如此开怀?”

    赵果然兴致极高拉着高强地手便不放大笑道:“卿家做得好大事!今日一曲打动李易安本朝两大词宗联姻洵为盛事岂可不教朕躬得知?若不是香香说起并将这半阙新词呈进朕不知何日尚能得见此等妙词也!”说着摇头晃脑便在那里吟诵“人生若只如初见”。

    高强心中大定忙谢过了笑道:“易安诚为佳人非此无以动之故而臣虽久不弹此调亦只得勉强为之。只是今日所书不过是上半阙而已官家若要鉴赏时臣尚有半阙未出。”说着便将下半阙吟出曲调业已谱就白沉香便即清口唱出赵又是叹赏不已。

    “卿家词燕青曲香香歌之可称本朝三绝也!”

    词是听完了赵的八卦魂可才刚刚燃起他也曾见过李清照几面只因近年来步入中年赵的性趣逐渐转向了清纯处*女对于李清照本人是没有多大兴趣不过一个女子而能负士林雅望他却多有好奇之心。以李清照的才气自然是应对如流深得赵叹赏而今听说高强娶了她作续弦而且是自己前去提亲地提亲时且曾口占一词这等惊天八卦现代人几乎无法想象就算是级明星之间的婚恋情事如布拉德皮特与安吉李娜朱丽又哪里有高强和李清照这样的显贵身份?

    因此上大宋头号八卦作抓着高强就来个刨根问底定要他将与李清照之间交往的经过一一道出。其中地上半场当年李清照从青州进京之时高强也曾在这丰乐楼中向赵说过当时赵便有赐婚之意只是那时高强正室蔡颖尚在李清照作妾侍似乎又委屈了些因而作罢。如今峰回路转二人婚事竟尔成真赵大为惊喜听起八卦来便格外上心。

    今日又是时日凑巧旁边有两个大宋最具文艺才华人士作陪燕青和白沉香都是奉承惯了赵的深知他的脾性从旁凑趣不已。譬如说到当日高强在青州救了李清照时燕青便唱起那“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而说及李清照进京高强力陈二人不得约为婚姻时白沉香便歌司马光的“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待说到今日定亲之时则二人同唱唱“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一大出八卦听下来恰似一场顶级音乐剧赵爽到不行蓦地叫一声:“如此婉转曲折偏又终究花好月圆岂可无终曲谢幕?”

    高强自是懂得凑趣便即启请赵赐一阙御制词俾可为这一场十年

    跑划上一个圆满地句号。身为艺术家皇帝赵此创作**自然是蓬蓬勃勃不可遏抑当即欣然命笔一口气写了八词。

    然而赵虽然是皇帝中顶尖的艺术家但其诗词水准显然不及书画甚多更不要说高强抄的都是千载传唱地佳作李清照亦是千古第一女词人。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八诗词若是单单来看亦还尚有可观搁在这段故事后面就大有狗尾续貂之慨了。

    倘若赵是乾隆那种只知附庸风雅而无自知之明地烂人大抵写完之后还要洋洋得意一番而高强也只得大拍一通马屁了事。幸好赵生为宋朝皇帝平生也见多了善制词赋地臣工。好歹还能看得出自己的词究竟好坏如何反复吟诵再三终究掷笔叹道:“果然是本朝两大词宗其间竟无朕落笔之处!这几御书自不妨赐予卿家。以为贺礼然而却不可以之为结语莫贻天下人笑!”

    高强原本就是文抄公他是看不出这等词之间有多少意境区别。只是见赵意出于至诚便即一番马屁拍过将那八词收了下来回去找人裱起来。又是一件了不得地东西。

    这厢燕青忽道:“官家高相公与李易安俱为本朝士林雅望这一段姻缘又是来之不易。臣启请官家赐旨。俾臣得以将此事编辑成为话本唱词。街头巷尾传唱洵为佳话。”

    高强乍一听时。大出意料之外正不知燕青这般说法究竟何意忽见燕青左手下垂比一个不可的手势这手势只有高强手下的细作方才懂得。他一见便知其意忙道:“官家容禀李易安虽为臣之良配然而这婚事在臣为续弦在易安为再殊非天设姻缘可比若是以之大肆宣扬恐伤了圣朝体面。”

    赵刚才听燕青说话正有些见猎心喜待听得高强不愿却又有些犹豫。哪知燕青即道:“便是圣朝盛世方有续弦再亦可得佳偶良配。官家臣以为此事正可见本朝盛德也伏请官家允可。”

    于是高强和燕青两个就这么在赵面前争了起来一个说要低调要低调一个说要宣传要宣传弄得赵无所适从听左边也有理听右边也有理。最后只得向中立的梁师成两个问计。

    大概梁师成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在高强和燕青生争执时选择立场。尽管这看起来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然而大宋朝历来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士大夫的舆论倾向很多时候都会影响到朝廷地政局而以高强和李清照的名气二人间的婚姻又有这许多绝妙词章打底可以想见这么一加宣传出去在士大夫中必定会掀起无数波涛至于反响如何则殊难逆料。

    当此情景如何取舍?梁师成看看高强又看看燕青到底是老关系占了上风便向赵道:“老臣以为婚事系出私门若是高相公不愿时亦不可随意宣扬恐伤大臣体面。”

    赵闻言虽然颇有些遗憾倒也从谏如流便即吩咐燕青作罢。燕青领旨便向高强致歉称说自己也是一番好意想要让这一段佳话千古传颂为中国添一桩妙事而已。高强心中叫妙面上作不以为意状淡淡应酬几句便罢。

    这等小小争竞无伤大雅然而落到有心人的眼里便是燕青和高强未必是穿同一条裤子地迹象即便是赵这样的皇帝他难道看不出来?偏生燕青选的机会又好象这种事情无论你怎么看都不会扯到大是大非问题上去叫人捉不到半点把柄既可以看成是燕青有意向人宣示他对于高强并不是马是瞻亦可以看成只是马屁拍到马脚上的一个例证端看旁人自己心中对于高强和燕青作何立场罢了。

    看样子赵也与梁师成一般只察觉到燕青和高强之间不比往日却也看不出究竟搞什么名堂。当下重拾旧话题赵便要高强自己填一词作为他与李清照故事地结语高强搜肠刮肚一时竟想不出有什么绝妙佳作是表达花好月圆主题的脑子里能想起来的不是“问世间情是何物”就是“一片伤心画不成”、“心字已成灰”暗想果然这悲剧比喜剧更能出经典喜剧是看过就忘悲剧题材才能叫人反复传诵呀!

    好在有以推脱高强便即说要待成婚之后与李清照共制一词方可称旨。赵见说得有理便颔称是却要高强和李清照各制一词。限要同词牌同韵脚以为唱和之作才见得完美。高强大是头痛凭他肚子里这点墨水想要和李清照诗词唱和谈何容易!到时候只得先想好一词叫李清照去和罢了。

    于是重开宴席说词唱曲不胜之乐没过多久。赵酒意上涌念着次日早朝不便在此歇宿便即摆驾从地道回宫去了。自有梁师成作陪燕青与高强送到地道口上方别。回过头来左右无人高强便捉着燕青笑骂道:“好你小乙竟将此事来戏我!”

    燕青号称小厮扑天下无双。自然不把他这点手脚放在眼里只是随意推搪一面笑道:“若不以此事怎教官家见得你我不同?待小乙来日将

    初与大娘之间的那两阙钗头凤道与官家。以见得小又体念蔡家恩情方与衙内有异。足消官家疑窦。”

    高强这才知道他是深谋远虑。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地私生活算是被人用到了极致幸亏只是小范围流传。好歹比后世那些娱乐圈明星们将自家的儿女照片结婚进程种种都拿来卖钱要好上一些。也幸而燕青是和他作戏倘若真个有心拆他的台凭着燕青地才华只消编一出戏文出来把他高强写成当代陈世美负心忘义地典型大约麻烦不小。

    二人说笑一阵高强见白沉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便想起她白天也是哭地心酸想来是有些自伤心事。当日燕青在汴梁执掌丰乐楼时白沉香便已多次流露出对燕青的倾慕心意只是燕青心如铁石一般全然不为所动。这倒不全是因为燕青曾经沧海难为水主要还是白沉香身份尴尬身为御用情人燕青怎敢着她手脚?想想在水浒传中燕青身负梁山招安地重责大任对于李师师的引诱且不为所动足见他心中意志之坚定头脑之清醒了。

    “或许也只有等到赵退位之时白沉香方才得能自主吧!”高强心中一叹果然是各人理得各人事他虽然是富可敌国权倾朝野却连身边一二男女地婚事也作不得主张是何造化弄人?

    正在怀想间忽闻燕青道:“衙内近日三省计议欲将朝廷新法行于燕云等地乃是由梁相公力主。小乙因在东南理财八年梁相公便令小乙亦得参与其事只是事由甚密却不教衙内得知。恐是梁相公意在左相之位又以为衙内与蔡党别道而行是以有意以此自进。”

    高强一皱眉头心说果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朝廷中的格局也到了要重新组合的地步梁士杰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刚刚由本衙内收复的燕云诸地头上还不让我晓得!好在本衙内棋高一着早已埋伏下燕青这颗重要棋子了不然岂不是要着了他地道儿。

    据燕青所说这梁士杰想要在燕云各地推行的新法有几条头一件就是方田均授法清丈田亩乃是势在必行;二一件是盐茶禁榷同为大宋疆界若是盐茶法不通行于燕云各地未免令燕云的盐茶价格大大低于内地这不是明摆着扰乱市场么;三一件是重选官吏将燕云之官纳入大宋官员任免的体系中即便是选人官这样地下层官僚也须得按照选法赴京试官而后可授。

    这几件事看起来都是三省分内该管而且用意也都是好的然而高强亲手平定了燕云他却晓得这几件事全都是不折不扣的馊主意看上去是理所应当其实件件都是弊政。先这方田均授法在内地便已行不通士大夫地主们全力抵制清丈田亩根本就开展不了若是行之于燕云无疑又是把当地盘踞多年的那些世家大族地利益给狠狠扒掉一层他们又不象大宋的士大夫一样有许多渠道来抵御中央政令的执行这样矛盾积累起来不是逼人家造反么?

    第二件盐茶禁榷更是馊中之馊。大宋朝盐茶专卖施行了上百年各地地市场制度已经成形盐茶市场也已经逐渐稳定朝廷借着盐茶专卖从中每年赚取数千万贯地利润几乎占到户部收入地一半。可燕云从前是辽国治下人家可没有盐茶专卖这一说辽国自己在关外有盐池几处也有海边盐场所产的白盐质优价廉每年走私到内地来地都不知多少高强自己就在作这门买卖。那燕云的百姓吃惯了便宜的盐茶一旦燕云象内地一样施行盐茶榷卖以后势必盐茶价腾而燕云的商品经济又不象内地这般达百姓的货币收入不多哪里来的钱去买盐茶?势必扰民。

    第三件看上去总是没有问题了吧?恰恰相反这条最容易立竿见影地惹祸。要知道燕云到京城数千里地官员授官都得到京城来的话路费花销可不是小数目。大宋朝是不管官员上任的路费和安家费的好在大宋官员俸禄优厚倒也支付的起那燕云的官吏可就不一样了俸禄向来微薄要他们自己掏钱到汴京来等官甚至跑官买官的话恐怕倾家荡产都不够!这些人都是熟知当地情况的地头蛇又吃不惯苦一旦由此生怨不是奔辽就是奔女真不免把中国虚实尽数泄漏于他国——难道指望这些几个月前还领着辽国俸禄的人对于大宋朝有多少忠诚心么?设若有一二人如当年那奔入西夏为元昊谋主的落第秀才张元吴昊之流那祸害可就大了!

    倘若高强一时不察任凭梁士杰等人先拟好策略在朝堂上提出来的话他措手不及反驳起来也是无力这几桩提议大有可能就此通过然则燕云现下一片大好的安定团结局面极有可能一举被打破将来再要收拾的话可就要付出更大代价了。——也可能就没有机会收拾了!这正是高强宁可承受流言和巨大压力也不肯稍作韬晦的原因所在此时正是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的当口。

第十三章

    了次日上朝有人报称契丹使者已至都下亟待重开此事原已商定由枢密院主掌是以群臣并无异议。

    接下来便是梁士杰出班奏称燕云既复自当政令一统遂启请将中国诸法度在燕云一一施行。当然作为一个饱学儒士上奏时势必要引经据典上引六经下据故事同一样事情能翻出几种不同的表达方法类似于孔乙己研究回字的四种写法一样总之就是不好好说话。幸好高强当大臣的时候也不短了好歹能够分辨其中的关键词前后拼凑一下理解大意总还是能办到的。

    “看来就是燕青所说的那三件事了……”高强暗叫侥幸他既已事先得知早已做好了功课象牙笏板写满了小抄对于应付这场考试是成绣在胸。

    不过他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件事的是非问题要知道政治的决策很多时候是不问是非只看你能拥有多少人的支持具体在这个环境中那就是谁是你的盟友谁是你的敌人?毕竟梁士杰所上奏的这三桩法度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必要性上都能站得住脚唯一不对头的就是对于燕云的实际情况不了解。

    除了燕青之外他并没有从时任执政的郑居中和叶梦得那里得到同样的消息。固然这俩人最近也是忙的可以但大家毕竟只是盟友关系高强也没有嘱咐他们要将都堂三省的大事小情悉数报备他们之所以没有及时通知高强。大约是出于对此事地严重性估计不足认为不需要告知高强罢了。

    剩下的那位张克公高强和他并不算太熟此人是从御史中丞升任执政素来是矫矫独立状不大党附他人好在为人尚还识大体只消高强占了理字他倒也都会赞成。

    不过呢。现今是敏感时期一方面这左相之位人人觊觎不但是朝堂上的大臣在野人士也有蠢蠢欲动的。比如之前遭贬的张商英听说最近就在活动。相反重新起用蔡京的声音却并不多想来是梁士杰自己想要上位。对于把年近八十、体弱眼花的老泰山再次捧起来也就不那么热心了。

    “看样子最需要打倒的就是梁士杰此人觊觎左相之位今日必不肯被我驳倒。否则其颜面何在?可惜啊若是能事先沟通一下本衙内捧你上位又有何妨?”想是这么想。只是现今他表面上已经和蔡党掰伙了。梁士杰又是想要进位左相的。哪里会象以前那样对高强推心置腹?政治么就是这么回事了。城头变幻大王旗应属寻常。

    说话间梁士杰已经一本奏罢将书面奏本交由黄门呈进御览。赵放过一边便向下面诸臣问道:“众卿家梁相公所奏三事不知可有堪议处?”

    昨天才得到消息高强自然不可能有时间从容布置他只是来得及自己作一下功课同时知会了两个确定会在这件事上站在自己一边之人。如现在他只是向下丢了一个眼色登时便有一人出班道:“臣左企弓有本进奏!”

    梁士杰眉头一皱心说此事难道走漏了消息?为何左企弓竟似早有准备一般?眼光不由得便向郑居中和叶梦得两个人溜了过去他可不是笨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左企弓一介新附降人朝中别无朋党除非是一手招降他们地高强才会通风报信给他们至于消息来源则多半不出这两员高强的死党了。殊不知这还真是冤枉了郑叶二人。

    赵一见是降人没来由地一皱眉头。何故?只因左企弓虽然也是燕京世家书香门第但这辽国的生活水平比大宋差了一些奢侈程度更加没法比左企弓从小过惯了寒酸日子做派言行都和赵这样锦衣玉食的精细富贵相去甚远犹如二十世纪末中国地城乡差别一般都市贵公子的赵看到乡下土财主的左企弓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好在自幼训练严格金殿之上赵还能自持便即作出一副宽宏仁主的姿态笑道:“卿家久居燕地知彼民情风俗所奏必是好地。”

    左企弓连忙称谢遂将本子奏上。要说这位燕京降臣到底也是从小读圣贤书的虽然行文方式和引用经典的习惯和中原儒士稍有差别不过居然也是让高强一般儿听不入耳照样是靠着关键词加以拼凑当然他那副燕京口音就没法改了。

    左企弓倒是一片赤诚这几件事关系到燕京无数世家大族的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据理力争。其所述理由也大致妥当只说梁士杰所论有据只是燕地粗定民心稍安不可于此时大动只能择其要者先行次者缓行。具体而言则田亩可清丈田赋须厘定但授田则须缓待黄册造就三年以后燕地开始征

    时再量授民田才好;盐茶法则必须缓行原因很简没钱不但老百姓没钱世家大族手里也没钱要知道前年燕地才大旱以至于到了要吃人地地步现在去哪里找钱出来买盐茶!

    至于一体授官那就问题不大不过左企弓还是强调燕地受北虏(身为宋臣辽国又当衰弱左企弓当然也就毫不客气地管辽国叫北虏了)统治二百年人情风俗与中国殊异当参用燕地土官与内地流官最好是燕地的官员来到汴京参见选之后能再返回燕地去做官那就上上大吉。

    高强听罢心里还在感叹你瞧人家左企弓多么识得大体我还担心他们燕人穷担负不起往返汴京选官的费用人家干脆就忍了提也不提。不过似他这样想法地人显然不是全部至少梁士杰就不作如是想。

    左企弓目下是封为权礼部左侍郎。只因他未曾经两省及侍从官故不得为正任侍郎不过也是从三品地大官了依例赐穿紫衣。这当然是看在他是降人地份上特旨加恩所致。只是在梁士杰看来你一介降人便有这样大官作好应对本相感激涕零惟命是从见本相说及燕地政事。赶着出来摇旗呐喊还差不多怎敢独持异议?

    不满归不满他却不能自己冲锋陷阵好在为相数年。手下自有一帮党羽登即便有人跳出来加以反驳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左企弓也不是不懂得明哲保身的人不过他世居燕地。拉家带口地一大陀现在的面折廷争就是最好的明哲保身了一时哪里肯让?于是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金殿上顿时吵的不可开交。

    赵听了一会几乎要打哈欠心说这等议事。哪有昨夜的唱曲听起来爽利?一想到昨夜的唱曲。顿时就想起高强来。他是平燕功对于燕地政事谅来亦有言权。便即点将:“高小卿家语涉燕云何以不闻卿家出言?”

    高强闻言忙出班道:“陛下臣职司兵事政事殊非所长兼诸位臣工所言皆有是处方倾耳听之故未有以言。”横竖没到见分晓地时候他还是先装装样子的好。

    赵点了点头正要再说忽听有人在下面道:“故事两府各有所司问计则可决事则不可僭越高枢相所言深合己身之分。”

    叉叉的这是哪个混蛋戳本衙内的脊梁骨?分明是想要抬我上架么!高强心头火起转身去看时却见是一个不大相熟地殿中侍御史心说你一个从七品的小官换以前你敢说我一句不是?定是有人想要试试本衙内的水深水浅要是就这么中了你的招往后可不知要被人欺负到哪里去了!

    不爽归不爽他可不能公然和监察御史放对。一来是双方身份不合对方明显是炮灰一个;二来监察御史地位然职司弹劾纠偏纵使是对着皇帝大放厥词皇帝也得听着拉倒不能不许他说话。

    好在自有人出来替他撑腰郑居中见高强面色不善当即出班道:“陛下固然两府各有职司然而事涉新定之地虽武臣亦可为边帅守臣独枢相不得参政事耶?此臣所以不解。”

    好帮手!高强大是赞赏毕竟是读书人叉叉地正着说也是有理小说文字版反着说还是有理!

    那监察御史当然可以再度反驳不过郑居中官居尚书左丞正经的行政集团顶层官僚指责他的话就得提着乌纱帽上本弹劾了他虽然是炮灰却也不能盲目乱轰一气当下也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赵见国舅出来说话自然要给几分面子欣然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况且高卿家文武皆能?自不妨直言三省亦可择其可采者损益之。”

    得了金口高强先行谢过了次后道:“陛下臣先听梁相公陈词深觉有理;嗣后闻左侍郎言事又觉有理。顾二者之间歧见之处乃缓急不同耳梁相公谓须定左侍郎则坚持宜缓。然臣之所以事陛下者曰理财次谓兵事政事殊非所长今勉强为言者不得不出于理财计耳。”

    高强号称理财圣手人所共知即便是有意与他作对如蔡京者亦不得不对此服膺而他的晋身之阶亦是由此而出。当话题来到这个领域朝中能与他掰手腕地人就一个都数不出来了:“燕地毕竟如何?人咸谓燕地土地富庶农桑极盛然臣计其田土丰腴处未必过于河北而况北地连年灾荒岁凶百姓艰食燕地百姓易子而食者五年中有二年如此。昔日熙丰行新法上下有钱荒之叹直至本朝官家登大宝始得钱引之用上下通行无滞涩之弊。如今燕地经辽苛政民生疲敝闻市井中铜钱皆无

    为市此所谓困极之时若骤行盐茶等法臣恐百姓而有司惟有出自强行抑配之法是乃促民铤而走险岂盛世所当有?”

    说到这里君臣都已了然高衙内显然是反对梁士杰的主张地了这一点与之前几年中。两府之间配合默契地情形真有天壤之别!只见梁士杰不动声色道:“高枢相雅善理财人所共知今燕地欲行诸法本相亦忧钱荒之生却好有燕起居入朝说道可将大通钱庄在燕地各州开设行钱引之法俾可令泉货流转。市井复苏。”所谓泉货者就是指钱换个说法而已读书人地习惯。

    高强肚里暗笑。燕青这是挖个坑等你跳下去呢亏你还在这里说嘴!面上却现出不豫之色冷笑道:“大通钱庄是本相一手所建燕起居守成而已。本相岂会不知其理?须知钱引之行全仗信用而此物惟有本朝有之如燕民素为辽臣。如何识得!倘若期以数年俾燕地与中原商旅流通货物周转。钱引渐渐为燕民行用。自然可解钱荒之患。如今却不可行。再者燕地百姓无钱买盐茶。梁相公却说可用钱引莫非是想要每户百姓先给钱引若干而后再行收取?”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出于揶揄了梁士杰就算再不懂金融也不会犯这样地低级错误。他心中亦是恼怒大家相交十年对于高强的能力他已是充分高估了却没料到在这件事上高强竟会如此和他针锋相对!

    按照梁士杰地想法如今高强乃是众目所向行事应当处处低调才是这正是他在权力之路上更进一步的大好机会这燕政三条便是由此而。一旦这几条得以通过而且并非出于高强之手他梁士杰的影响力势必益大增更可趁着这个机会带自己的党羽们从燕地大捞一把借以收买人心为他进位左相造势。

    此际高强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梁士杰自然不能轻易言败相反为了触手可及地左相之位更要加一把力当即道:“高相公所称理财事自是道理却无非是涉及盐茶而已。盐茶乃是民生所需不可一日无之高相公既然说燕地不可如中国一般行盐茶法且说百姓无钱买盐茶莫非是要朝廷在今后数年将盐茶尽数白白放给百姓不成?”这一句却是反唇相讥取的便是高强的语意。

    “嘴皮子倒是厉害梁士杰毕竟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呢现今本衙内是风口浪尖好歹你们文官们正忙着抢左相这个香饽饽暂时顾不上我而赵却又被本衙内摸顺了毛一时半会也不会来和我为难不趁此时立威更待何时?怨你自己运气不佳罢!”高强冷笑一声应声道:“梁相公燕地盐价仅为河北之半甚或更低谅来相公当深知之。非但是盐价即便是粮价茶价绢价燕地无不低于中国甚多此乃是宋辽之间二百年隔绝所致彼北虏之人食货之道安及中原?一旦通行无阻民间商贾往来以燕地之低价骤然易以中国之高价未知百姓何以为生?”

    这并不是个别现象譬如现代两德统一东德地经济较为落后于是虽然西德在统一之后极力援助东德其地百姓的生活仍然是先来了个大倒退经历了十几年才渐渐转了过来。在现代达的金融和物流等条件下要弥合两地间的经济差距尚且花费如许之久何况是在古代?无奈这现成地例子没法举出来害得高衙内要多费多少口舌功夫。

    高强尚且苦于说理梁士杰就更加不知如何应付相比起一般的官僚来他起码有一点好那就是从政多年对于政事甚为娴熟也晓得百姓在朝廷法度下的反应究竟如何因此高强这般说法他倒也能够理解。无奈现今是有进无退当年张商英刚一上任新官的三把火统统被高强灭了一个遍于是从此无所作为。这等前车之鉴如何不教他忌惮?

    当和高强一个阵营地时候他唯恐高强不厉害然而现今大家公开放对才晓得这位年轻衙内肚里的料子。眼见得赵听得连连点头好似意有所动而手下党羽们一个也帮不上腔此种问题专业性太强那是涉及到整体经济规模和通货膨胀结构的这些读惯儒家经典地大臣哪里应付得来?

    梁士杰苦于应对便想要找援兵眼睛一溜之间不禁一亮何不教此人去和高强打对台?“陛下臣敢请燕起居演说理财之要俾可收攻玉之效!”

    燕青?群臣地眼光齐刷刷地转向了这位当初高强地铁杆手下。

第十四章

    居舍人号称右史自然是坐在大殿右手。何以会有说白了就是皇帝身边的记录员平时一言不只是埋头奋笔疾书其劳动成果是编纂实录的直接凭据没座位的话难道要象蒙古人的笔贴式一样凭空鬼画符?

    照理说来金殿上君臣议事起居舍人只有旁听动笔的份根本没有资格开口。然而燕青却与旁人不同先他确实如梁士杰所说对于理财甚有心得其次从没有官职跳到起居舍人他居然只用了一天时间有眼色的都会看出赵对他另眼相看这位子显然他是干不长的谁会来抓着一点小岔子和他过不去?

    当下百官注目之下燕青不慌不忙将手中的毛笔架好袖子里垫着吸墨水的纸抽出来头上纱帽扶正身上官服拉平而后才离席起身来到殿前躬身下拜口称万岁。

    不得不说这人和人真是不一样的就燕青这几下做派任是哪个上殿的官员都学过无数遍了偏偏就是燕青作起来一板一眼俱都分明举止之间更是说不出的潇洒飘逸走起路来身边就好象有一阵清风围绕一般看两眼就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似这等人物方才当得起“玉树临风”这四个字了那哪是人啊根本就是一棵活生生的白玉树曹雪芹倘若活转过来看到燕青这么个人在面前打死他也写不出“泥作的男子。水作地女儿”这句话来。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别看本衙内占了那许多便宜又会理财又会抄诗词还会作曲拍马屁可人家燕青就是这么往赵面前一站愣是就让人觉得比他矮了一截!就凭这模样赵不打心眼里喜欢出来才怪!”高强肚子里无尽感叹说老实话燕青确实是他见过最对赵脾气的人。

    赵什么脾气?宋史主编脱脱曾经掷笔慨叹宋徽宗样样皆能。独不能为君尔!中国艺术史上赵绝对数得上号不但是他自己画的好对于艺术理论的总结和扬。他都有独到的见解而且在宋朝朝廷对于艺术类加大投入的前提下大宋朝以官方办艺术的气派确实是缔造了民族艺术的一个高峰。这些都得算是赵的功绩。

    就是这么一个人作了皇帝也改不了他地癣好只要看看徽宗朝的大臣传记就能明白那里面写明了姿容英伟之类关于外貌的褒语的。不下三分之一。中国地历史书里历来是能短则短惜字如金的。能够在史书传记里记载某人长的帅的话。那不用问。绝对是帅地不同寻常了——当然是按照当时的标准。

    即便如此在这经过艺术家皇帝亲自挑选的朝堂之上。燕青照样是帅的无人能比你说他得帅到什么程度?长地好还在其次关键是燕青文武兼通身有百艺举凡你能想到的技艺简直就没有他不会的当真是如同脱脱对宋徽宗地评价一般样样皆能!现今还只是三十不到地人真叫人想不通他这些本事都是什么时候学来地?到此不得不佩服苏轼的那句话书到今生读已迟啊人地大本领都是娘胎里带来的你学也白搭!至于能不能作君王燕青可就没什么机会进行实践了不过照高强对燕青的了解来看他对于权力殊乏**大抵也是当不好皇帝的。

    于是乎燕青怎能不对赵的脾胃怎能不受宠?好在从历史记录看来赵并没有同性恋的倾向否则的话高强可要担心燕青为了帮他而付出太大的代价……

    闲话少叙且说燕青来到御前照例要谦退然而赵一见他就喜欢也不管什么故事惯例直接命他直言无妨。梁士杰更是眼巴巴地望着他指望这位大宋朝除了高强自己之外最能明白高强那一套理财策略的大臣能帮的上他的忙。

    燕青面上淡淡微笑道:“陛下臣在东南时掌应奉局诸事亦知钱荒之祸实自于百姓辛苦一年不过得些天地所生粮米桑譬如吴中虽号曰富庶不过是稻一年再熟而桑一年八采而已倘再积以流转之弊而无积蓄如何不生钱荒?钱荒者实物荒也与用钱无关。”

    之前高强论及钱荒时其实也曾经说及这种道理也就是说生产不展流通又慢怎么能不生钱荒?不过对于这其中的道理能想通者有限大多数人都是似懂非懂也别说是过去人了就连现在许多只知道研究历史而不懂些经济学的学者在谈到宋代的经济问题时照样是胡说八道一通拿些古人的陈词滥调充门面。

    赵甚是聪明乍听燕青如是说也觉新鲜当即消化了一下便道:“燕卿家只说这燕云之事与吴地又有何不同?”

    燕青笑道:“陛下须知北地本自贫瘠汉家天下十三州幽州素来贫瘠历年皆须冀州相助钱粮方可。今则亦然且契丹虽亦知任用汉官以恤农事然而北地苦寒冬有大雪春有大风每每伤及庄稼其地所出安得与吴中相比?纵使比之河北各州亦有所不及。”

    梁士杰听到这里可有些着急了燕青这分明是往高强那个路子上走的一味强调燕云多么多么

    若赵信以为真他要如何带自己的党羽从这片新取油水?

    忙插言道:“如此说来岂难道燕地竟是不毛之地朝廷得之全无禆益?”

    燕青笑道:“却又不然据下官看来燕云毗邻塞外兼有稼与牧养之利况且契丹之盛时威及万里多得西域之珍物如雪梨、西瓜等物。皆为中国之所无。倘能互通有无交相利养则燕云致富只在十年之间当可为中国添一胜地如今则只可休养生息而已。”

    雪梨西瓜都是从西域传入的果蔬品种当时只有契丹国中有种植中国则大多不识。只有边民或者有人得以一尝。当然随着宋辽之间交往频繁这些东西也有宋朝大臣得以品尝。然而毕竟为数过少大多数人也只是从历代使臣地奉使录上得知其名而已。

    高强眼看火候将到。忙奏道:“陛下燕起居所言臣以为极是。伏请陛下……”

    话刚说了一半。燕青忽然道:“陛下臣尚有数言未尽。”

    梁士杰本已恼怒异常还道燕青不敢和高强唱对台戏忽然见燕青打断高强地说话。基本上也就和面折差不多了。不由大喜差点要催他快快说出。幸好脑子里还有把关的。知道现在开口催促就等于是抢了皇帝的台词。只好艰难地闭嘴。

    赵昨日业已看出燕青和高强不大对盘却不明所以。今日又见燕青公开打断高强的说话心下益奇怪。却不好便问便着燕青继续禀奏对高强亦要安抚两句。

    燕青转过身来。先向高强谢过了适才打断说话的罪。遂道:“虽然燕地目下贫苦。不能骤承中国之法然而若是放任不管。则燕地盐茶等物若是流入河北河东各处甚或泛海前往京东、两淮、两浙则势必扰乱行市令官盐官茶不得行销其值大乱贻害无穷。故臣以为在燕地榷盐榷茶势所必然只是推行禁榷之时须得与中国有异。”

    梁士杰这一下便觉出不对来前几日招集手下商议这三件事时燕青也曾与闻当时怎么不见他说及禁榷之法要与中国有异?再一看赵的脸色全神贯注在听燕青说话登时恍然大悟肚里暗骂该死:“成年打雁今日教雁把眼了这厮竟是有意以此晋身!”

    明白归明白现在出来打断燕青的说话更为不智梁士杰一双眼睛骨碌乱转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要知道一向以来在理财方面他都是承高强的意旨行事自己并不擅长这方面仓促间要怎么和这两个浸淫多年地理财老手较量?

    却听燕青向赵道:“陛下臣以为盐茶等法自须当行惟燕民一时不得适应。方今燕地濒海民可自行煮盐云中亦有盐池近边是以可于燕山路独行盐引法令彼处得盐就于彼处行销且莫论盐价高低引值几何先教其地百姓习于榷盐之法而后再徐徐将盐价递升最终始得与中国统一。如此则燕民既安中国亦可免受其患。”

    “茶则北地所产甚少而其民多食腥膻自然倍加需用。臣以为燕云地接虏中每年边市榷场均需大宗茶叶交易可令仍依往年易茶之法茶引只及白沟旧界为止而于燕地别行茶引于旧界上受茶燕云各处贩售。既有虏中市易茶叶之利谅来燕云茶价亦当随之腾升待与中国相等时即可将茶引通行无阻。只是此法须得我朝与北虏开市贸易方可如若不然则只得募商贾自行贩茶售于燕云百姓但得民怨不集于朝廷也就是了。”

    燕青一番话说得赵若有所思百官交头接耳。高强看看燕青心说你倒是厉害的把事情说地这般似是而非好似我的主张过于保守而梁士杰地办法就太过冒险只有你最得当!没法子对于从商业中展出来的市场价值理论纵然宋朝的士大夫在中国历朝历代中算得上是最熟悉经济地他们也绝对不能在这么短地时间内消化领会这也正是为什么高强要倚仗着应奉局完全不受朝廷文官挚肘的优势才能展出自己一套理财体系的缘故。好比王安石的那一套本身就颇有缺陷了偏偏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还是过于前加上权威又不足结果就是变法变到后来越变越走样最终变不下去了。

    其实真正代价最小地办法高强刚刚反讽梁士杰地时候就已经说出来了就是补贴不过不是给百姓而是给商人一方面培植当地和大宋接轨的商业体系。一方面也可以借助民间资本来缓解朝廷财政地压力。这样逐年减少补贴力度最终达到统一市场。至于对商人地补贴费用从哪里来?很简单举债就是如此就可以利用整个大宋地经济体系来消化这一笔支出了。不过呢反正高强和燕青之间有默契他也就不来拆穿燕青地说法反而是作皱眉无奈状。

    梁士杰对于燕青地说法也是似懂非懂不过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官僚。官僚地做法一般是对我有利的就是有道理的。既然燕青说还是应当権盐茶那么这就是对他有利地。至于具体地措施难道梁相公刚刚有说到具体地?这只是燕青加以演绎了一下而已嘛!

    于是梁士杰推波助澜几位党羽再一起哄这条就算通过了。表面上看起来是双方大致平手高强略微吃亏其实得益的只有燕青一个人。只是单从表情上看来燕青完全是无动于衷。依旧潇潇洒洒地行礼如仪回到自己那右史地座位上去作记录员了。

    然后说到方田均授法要清丈田亩编订黄册。这等事对于新纳领土是免不了的。只是高强说起当初平燕之时。有许多当地“义民”用各种方式相助王师的是有功之臣。业已承制授官有差或者只复其家租税。按照大宋的田赋制度对于官户是一律免税地因此高强请求免丈这些官户的土地而要重点清丈那些契丹人侵占汉人的田地。

    高强心里也清楚燕云的契丹人其实有很多已经汉化他们也是种地地然而这样一行方田法汉官势必会趁机欺压他们打着民族的旗号去夺取他们的土地。可这也是么办法地事谁教契丹人二百年来从燕云得了那么多好处呢?也该是叫他们付出点代价地时候了况且一味拦着朝廷里这些官员不许他们沾手燕云地话人家道你打下燕云山前八州金山银山自己一个人独吞谁不眼红?知识分子要阴人的话那可是防不胜防地早晚参你一个挟朝廷自重对燕人市恩进而参你是意图自立有不臣之心那可就糟糕之极。

    关于燕人官员的任用这次是叶梦得出来谏言称说燕地甫平朝廷不明当地风土地情确实需要当地官员相助是以十年之内通判以下官员须得有半数燕云之人通判以上方可依照朝廷的选法加以任用。这些大臣官做得高了家财自然也会多些想来也不在乎进京求官的这些花费还会感激朝廷给了他们一个入朝为官、进入大宋权力中枢的机会。

    一番明争暗斗之后已是午牌时分大殿上的争论终于告一段落。赵累的不行心说这幸亏是五天才有一次这样的大朝会以后再有这类大动作尽数丢给三省和枢密院去争吵吵完了才好拿上殿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天梁士杰也算是占了些便宜了起码在高强最为权威的理财领域梁士杰有了燕青的帮助并没有落了下风。是以散朝之后阁门外一群大臣围着梁士杰寒暄奉承包括参政大臣张克公亦在其中。不过郑居中站在一边心里可就有些苦恼了那日原本与高强商议好了要合力捧了梁士杰上位可是看看今日梁士杰和高强互别苗头的架势这两个显然不对盘然则那便如何是好?

    中年郑国舅之烦恼高强自然是看得清楚他顾自上了马待牛皋问他往哪里去时故意大声答道:“往博览会去者!”边说边溜了一眼郑居中郑国舅当即心领神会向臣僚告罪先走拐个弯也奔博览会去。在他之后叶梦得亦步其后尘拐弯抹角地往博览会去。

    不提三个执政在一起开小会却说赵下朝来先命身边中官将燕青请到御苑中来。

    时候不大燕青便到。赵看时只觉得眼睛一亮燕青竟尔穿了一身胡服丝毫不见草莽之气却益显得英挺俊秀当然这一身也不算是标准的北地胡服业已经过了燕青那些应奉局手下的改良只是赵哪里辩的出许多?

    当下吩咐燕青坐了赵便问道:“卿家何年中举?中举之前作何营生?”

    待得知燕青从前是高强的家仆入太学时才脱的籍时赵大为慨叹说道:“家仆亦得上舍及第卿家当真难得可敬可敬!只不知可有人以此相诘难卿家?”

    燕青笑道:“世俗之人在所多多臣亦理会不得许多只是尝有大臣语及时每欲以为笑柄臣却淡然处之答以自僮仆而为大臣者可以为荣自大臣而为僮仆者方以为耻尔。”

    赵闻言拊掌大笑:“卿家所言极是果然妙人妙论也!”

    赞叹一回却又道:“然则卿家之受高枢密之恩实重何以近日观卿家言行颇有怏怏之意因何事与高枢密有所?待朕为卿家解之。”

    这一问不打紧燕青慌忙跪倒那眼泪说来就来泣道:“官家仁孝乃以恩义责于臣下然臣下亦读圣贤书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况且高枢密于臣下恩大于天?然而近日高枢密以无出休妻蔡氏大娘泣血犹无以回环只得落出家临去时作一钗头凤以遗高枢密臣偶然见之深觉凄怆于是不免觉得高枢密为人稍显凉薄。”说着便将蔡颖那一阙钗头凤演绎一番。

    赵尚是次得闻这一曲但觉低回婉转荡气回肠待燕青唱罢时他痴痴半晌才如梦方醒叹息道:“果然绝妙好词当真我见犹怜何况卿家?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高枢密这番休妻亦是出于不得已卿家还是稍稍开怀罢!”燕青伏地道:“官家厚恩天高海深臣敢不遵从?”

第十五章

    日高强在枢密院升座宗泽等人皆来拜谒。如今云功臣的论功行赏也大体结束宗泽带了一个同签书枢密院事的衔头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常务副院长主持日常工作平日里庶务都是他在那里作着吕颐浩则升作枢密都承旨。原本按照功劳来算这个位子该是赵良嗣来作不过他到底是降臣枢密都承旨按例须得时时随侍在御前面见他国使者时都要在场赵良嗣出现在这类场合就不大合适了是以委任了宋人。赵良嗣本人则被遣去燕京宛平城任了知宛平军事乃是文知军也算遂了他衣锦还乡的宿愿。

    今日枢密院升帐不是为了别事只因辽国使者来到汴京两国要重开和议商定边界。前文说过由于燕云交兵之事两国之间互相扣留使节一度闹的剑拔弩张。现今虽然是暂时停战宋军盘踞燕云消化地盘辽兵也不敢轻易启衅边疆上一派和睦景象但谁能说得准什么时候又会再打起来?是以此次竟无辽国大臣前来议和事体是由辽主天祚写成了诏书遣其近侍耶律迭携来南朝交给业已被南朝羁留的前任使节、驸马萧特末由他主持谈判工作且命“做客南朝”的耶律大石作副手。

    枢密院乃是在阁门之外宫墙之内因此外国使节轻易也难入内今日乃是两国重开和议的第一日当有仪卫前导。将契丹使节萧特末、耶律迭等人延请入宫门高强率领枢密院众人降阶相迎两方毕礼方始入内坐定许多繁文缛节不必细说。

    两边坐定先是各自宣读国书却是为何?乃是表明自己地身份和权限以为双方谈判定一个调子。所谓名正言顺是也。

    可是这国书一读立刻就出问题了辽国那边的说法是“大宋入我疆土为惜两国自来交好。我兵不与交锋亟退避塞外今当考两国故事疆界重定边面。再修和好”意思就是燕云还是我家的地方不想跟你打而已现在要谈的话。还是以此为前提。

    那边大宋的国书却大相径庭说的是“我皇帝顺天应人悯燕云汉人久沦腥膻。今辽政不恤百姓。黎民号泣转死沟壑。故而命群臣安集之今已粗定。自古塞内塞外。各有疆界宜定其封疆彼此终世可守倘有民愿慕义南来北归皆可听之”。意思就是燕云本来就是我家的你辽国管不好我就收回来这个问题就不用谈了。另外要是你那边还有人愿意来投奔我我还是要收留的你不能说三道四。

    这还怎么谈?萧特末虽然是耶律余睹一派算是主和论不过毕竟是契丹宗室他心里还是忠于契丹国要维护契丹利益的大宋这等说法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把燕云拿回去还不算()照样打着进一步侵蚀辽国地主意。

    “燕云诸州本我朝太宗皇帝援立石晋尔中国父事我国以此为礼。如今南朝把来收去我皇帝姑念两国交好百年不易若将此依旧交还南朝也还使得然而理不可悖谬。况且收纳叛亡例同交衅两国盟约素无此道理岂可书于此处?”

    对于萧特末的据理力争高强只是笑道:“萧驸马少安勿燥且听我慢慢道来。那燕云十六州诚为二百年前中国割让出去业已经你家辽国管辖许久每年得了无数金帛子女自澶渊之盟后又得岁币我中国之待辽国也厚矣!当日割地乃是石晋所为其约亦当止于石晋而已。”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忽地收了起来沉声道:“尔既已援立石晋而得十六州嗣后又灭石晋且将出帝母子北迁后竟殁于辽中尸骨不得还乡纵使当日有恩于此亦已尽矣!既无援立之德奈何仍以旧约而据燕云?其后汉、周继兴及我艺祖龙兴卒受天命而有天下自当奄有汉家故地是故太宗率师来取燕地不意你家强要抗拒伤我太宗龙股后竟以箭创而弃天下!”

    他越说声音越大到此将桌子重重一拍腾的站了起来喝道:“自石晋灭亡之日起尔辽国窃据燕云百余年至今方始归还已是迟了我不来与你算这百余年所收租税地帐目还说什么是非?”

    萧特末瞠目结舌耶律大石在旁忽道:“高枢密百年旧事无从分析今我主只命我等来议疆界及定两国盟约。既然高相公这般说法想必心中自有主张不妨说出来你我一同磋商便是。”

    高强看了看耶律大石只见他倒是一脸坦然心里倒有些纳闷敢情耶律大石在燕京一败之后想通了些什么事也想要和我合作了?有道是凶拳不打笑面既然对面不和他争执高强也就不为己甚再次施展变脸招数端出笑脸道:“如此说来倒也使得。若说两国盟约某这厢有几条章程且听某一一道来。”

    头一件不是燕云也不是辽东是什么呢?得说说两国之间

    问题。乍听起来这是虚无飘渺的东西其实不然等不平等单从这第一条就能看出来了想当初石敬塘和辽国定约那可是自称儿皇帝对着比他小八岁地辽主耶律德光得叫爹的!

    当然了高强原本也没有打算太过欺负辽国大家马马虎虎定个兄弟邻邦宋为兄辽为弟也就罢了。萧特末与耶律大石也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多有争执听说这一条和澶渊之盟相同便即认可。

    第二条就有争议了关系到燕云汉地的归属虽说如今大宋已经占了这片地方可是当地还有许多契丹人和奚人生活。若是其名不正的话对于大宋治理这片地方也是一种隐患。

    按照萧特末和耶律大石地想法既然你都已经占了这片地方也就承认了事历史上割让燕云十六州的典籍疆界都有据可查只须按照这些疆界交还土地其上的人民愿留者留愿北迁地允许北迁那么也就大家相安无事。

    可高强偏不。一张嘴就是“尔辽国自石晋亡国以来窃据燕云垂二百年;当我太宗皇帝意图收回之时竟尔擅敢兴兵抗拒伤损太宗皇帝龙体。如今虽然归还。是非不可抹去除将燕云各州交还之外更须将二百年所得燕地赋税交纳我朝并太宗皇帝受辱之抵偿。亦须格外加饶。”

    这笔帐还能算吗?萧特末为人原本甚是温和被高强这种说法也给激得跳起来了心说这帐要是这么算地话干脆把我辽国全土统统交给你大宋好了。两百年地赋税啊还有什么太宗皇帝的龙体!

    耶律大石却出乎意料地沉稳一把拉住了萧特末。示意他定下心来。一面向高强皱眉道:“高相公。倘使南朝果真如此我两国也不必说什么和议。无非是尔南朝有意亡我大辽而已。天下岂有口称兄弟而如此相残的道理?莫非南朝空号礼义之邦乎?”

    高强这样开价原本就是信口开河乃是为了下面地谈判打个基础你总不能一遇到谈不拢的时候就叫嚣要打仗吧?武力是用来威慑的能从谈判桌上得到利益的话那可比打仗划算地多了。

    当下便笑道:“今日只是初议我等且将诸款草出至于当否不妨一一细商。”

    萧特末和耶律大石所收到的天祚国书之外原有一桩密令要他二人在达成和议之后务必要请南朝念在两国和好的份上以兵救援抵御女真大军的攻势。要知道萧干一降女真泰州又已失陷从女真往辽国上京地千里大草原是一马平川快马十余日即可抵达!女真兵之所以一时未出只是因为这片草原乃是辽国根本之地又有许多沼泽道路不熟的话也不敢冒进再有后勤也是一个大问题女真人并不是游牧民族没有充足准备的话他们也没办法在这样的荒原上大军跋涉。而相反契丹部落军在这样地环境中却可挥相当的战斗力种种因素加起来这才暂时阻挡住了女真大军的脚步。

    然而这种局面毕竟是不会长久地现今辽国对于治下地大部分州县都已经失去了控制辽国五京之中三京俱失西北和西南面招讨司地兵马又路远难至可以说这一年乃是辽国最为难熬的一年如果在这个时候和大宋再失和地话辽国的灭亡真是驻足可待!就是这样的局面叫谈判桌前萧特末和耶律大石的腰杆怎能硬的起来?

    纵然明知前路多艰耶律大石却始终存了一分报国之志因此以他刚烈的性格竟比萧特末更能忍辱负重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听高强漫天要价竟尔不动声色。

    高强一面说一面观察对方的神色自己肚子里都有些佩服起耶律大石起来。老实说他开出来的条件大概可以和马关条约相媲美了不但要燕云还要辽西辽东除了土地之外还要马匹牛羊每年还得辽国倒给岁币若干。如果辽国当真答应了这样的条件的话也不用别人来打了顶多五年之内就得全国崩溃政府破产。

    待高强说完耶律大石脸上竟是微微一笑道:“高相公一战而下燕云非徒战之得力之前不战而得四州实为诀要足见高相公深知文武相济之道。今日之相谈关系到我大辽国统倘若大宋果然如高相公所言仍旧愿意与我大辽为兄弟之邻邦始终不辍愚意相公断不至于开出此等条款来。”

    他将身子略微向前倾了倾那双四楞眼眯起来盯着高强道:“高相公倘若只是虚言诓骗于我何不就此将某家放还北国整兵再决一死战?倘若战胜大辽全土尽是南朝所有岂不爽快!”

    “好的很没掀桌子那就说明你已经有了足够的觉悟知道在这里必须要作出妥协。才能保证辽国地存续。”高强被他这样反将了一军心里反而喜欢嘴上登时软了几分:“大石林牙说笑了方我兵云集燕云时不向贵国攻伐难

    诸军逐次回军之时反要与贵国大动干戈不成?天下然则萧驸马与大石林牙既奉贵国国书则亦必有腹案何妨坦然言之免得大家你猜我我猜你。徒然坐费时日?”

    普通来说谈判地底线是最大地筹码。谁都不会轻易泄漏给对方以免落入被动。然而高强这个提议却甚合两位辽使的心意。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在谈判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的话一旦贻误军机。甚或上京都被女真打破。那时节再要大宋的援兵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当下萧特末便也一条一条地列了出来主要是燕云划归大宋所有其地百姓无论胡汉皆为大宋子民。纵使有人北逃入辽。辽国也须得予以遣返;其次辽国将与西夏解除盟国关系也就是说往后就算大宋把西夏给灭国了。辽国也决计不会一卒援兵;其三即是高丽从此不为辽国的属国。任凭大宋与之议交;其四是两国岁币从每年五十万减至每年三十万。恢复到澶渊之盟地水平。

    这其余几条还罢了当高强看到第四条的时候。眼睛登时就直了心说你都被我打成这模样了。还敢跟我要岁币?反了天了!

    登时就把脸拉了下来:“余事尚有可议岁币决计不许非但不许。辽国尚须每年贡我大宋马万匹。牛万头。此外许我大宋每年向辽人买马十万匹牛十万头。”

    萧特末这时也对高强有了点了解。当下沉住气道:“高相公有所不知我北地田土贫瘠往年国中税赋之半皆自燕云今两地若归还南朝朝廷用度极乏又不得征于各属国如何保得朝廷体面?自知这岁币之赐有所不宜然实出不得已若南朝能许时下官愿应许我辽人每岁于边市向南朝卖马及牛羊橐驼只须南朝有钱来买时任凭交易决不阻拦每岁至少牛马各十万如何?”

    这话说得倒恳切但高强还是想不通正要飙时宗泽从旁边轻轻踢了一下高强地脚跟高强到嘴的话便收了回去挥手道:“说了半晌口也干了不如且请两位使节奉茶稍坐片刻如何?”那两个自然了然也就同意罢会。

    高强吩咐人上茶点自己与宗泽转到后进宗泽便道:“相公北虏不治食货其民又迁徙不定故而每岁岁币对于辽国朝廷甚是紧要不可或缺若是买牛马时只须天灾允许时他却无妨。今下官有一提议何不改岁币为朝贡命辽国岁时进贡牛马我则量价优给之将这岁币之赐便加在其中给了他岂不了当?须知北虏劫掠成性倘若国中无资财时不免连年兴兵犯界我兵处处严备不得休息其费远过于岁币也。此则祖宗澶渊之盟赐给岁币之深意伏惟相公深体之。”

    高强望望宗泽一脸地恍然大悟宗泽不明其意还道自己说了什么蹊跷话语。原来高强心中却想:“我说明朝以后朝廷每年都作冤大头对于远来朝贡的各部落都是来的少去地多完全不懂得作生意地道理颠倒根子在这!看来面对北方的异族劫掠是个儒家大臣都能想出这点子来啊既有了面子又能够满足北方异族对于银绢的需求当真是个好办法!”

    其实要说起来对于习惯了农耕社会思维的儒家大臣来说能采取这样地办法解决北族劫掠地问题已经算是达到极致了。要知道中国北方土地贫瘠寒冷那帮狼崽子从来都是看着南方的华夏大地口水直流一有机会就要南下劫掠一番其实也就跟啸聚山林地绿林好汉一个性质文明社会地寄生虫而已。

    然而站在中国地角度对于这些异族的劫掠当真是头痛无比那大片鸟不生蛋地破地方打下来也没用处就算是大肆扩充军备把他打个服服帖帖你横是不能把人家都杀光吧?哪怕是蒙古人那样的屠杀到头来也没能灭了多少民族。

    于是乎朝贡贸易就成了最好地解决办法一方面是万方来朝给足了中央帝国的面子;另一方面中国的财富也借着这个渠道输送到了异族地手中暂时满足一下他们地贪婪。假如用现代人最熟悉地社会现象来打比方的话这就等于是一个富翁给当地流氓交了保护费不比你请一百个看家护院省钱么?

    身处这样地环境高强才彻底看清楚了朝贡贸易的本质。可是从明代的实践看来这种朝贡贸易其实也就是扬汤止沸根本解决不了实质问题那些蒙古人、女真人什么的该抢还是抢该朝贡还是朝贡明朝九边照样是驻兵百万耗费钱粮无数显然这帮狼崽子比中国的黑社会流氓都不如连保护费的潜规则都不懂。

    既然现在站在这里是一个思想越了古人的衙内难道还要重新走这样的老路么?

第十六章

    问高强有什么办法?其实也不新鲜就跟当初拿来诱办法一样把辽国物产在大宋京城的物价一说然后允许辽国将来每年都能直接参与这样利润丰厚的贸易。

    说起来其实辽国在物产这方面比女真人还不如女真人好歹占着白山黑水北珠、人参、生金、蜜腊、名马等等物产甚是丰富只要肯下功夫去劳动不愁没东西来向中国出售。辽国在这方面就差的远了主要就是些畜产比如牛马什么的这类东西要说中国也是需要的然而运输费用和本身价值相比起来就高的离谱不象女真人那些物产都是些体积小、重量轻、价格高的好货色适合长途贩运。

    萧特末和耶律大石也不是笨蛋这中间的帐算算也就知道了不要说辽国连年灾荒牲畜死了不计其数就算是丰年牲畜蕃息想要指望从互市中获取足够的利润的话那难度也是相当大的。况且说到作生意两位辽使颇有自知之明历来和大宋的贸易都是处于逆——这个名词他们并不知道但是两国边市开了百余年谁更赚钱还是知道的——状态哪里能讨了好去?这么一来高强关于以互市代替岁币的提议就显得不那么有吸引力了。

    眼见这两个冥顽不灵高强心头火起向耶律大石道:“区区三十万岁币对于我中国乃是九牛一毛之所以不许者。乃是此事于理不当。既然贵国所需者银绢而已我意可以牛马畜产市易得之此乃正道也何两位使人俱不允可莫非惟有抢掠所得方是正道?若真如此欺我中国剑不利乎!”

    见高强要翻脸萧特末和耶律大石也软了所谓形势比人强要是只为了这点小事导致谈判不成的话。那真是舍本逐末了。

    一旁宗泽又唱白脸说什么南北之间素有商贾之利辽国只是贪图岁币来地容易却不晓得市易之所得远胜于此。倘若能苦心经营一番也未必就比讨要岁币来得少了。

    一番软硬兼施这岁币一条算是议定了两国边界上开市。大宋允许辽国每年在边市上卖给中国牛马若干其价由宋辽两国使者参照汴京博览会中的物价量减沿途运价之后予以制定。其实中国除了需要耕牛战马之外当时汴京每年都要消费羊数十万头。其中大多数都是从辽国进口来的只不过辽国人不懂作生意这些货物多半都是被象李应这样的汉人走私过来的而已。

    有鉴于此。高强也以私人名义给两位辽使支了一个招。辽人不懂作生意不要紧。直接把这每年边市上的交易额分成若干份向民间商贾公开招标。也莫管是契丹人还是汉人总之价高者得。只须这个交易体系形成了单单象这样每年卖一次国际贸易配额就足够辽国朝廷的开销了。

    好不容易算是把这一条给议定了然而回过头来再一看居然大家忙了一天下来只是议定了一条最细微的问题可见外交谈判之难!高强这边是不必着急耶律大石和萧特末却是心头火烧一面和高强、宗泽拱手作别一面心里暗下决心明天说什么也得加快进度把两国疆域问题给解决了!

    将二位使节送到宫门外高强与宗泽算是完成了一天的任务相视一笑亦各自回家。这边刚刚与宗泽话别高强还没上马只听后面一声呼唤:“那前面敢是高枢密?且留步!”

    声音略显稚嫩听上去很是陌生高强甚是诧异转头一看时肚子里就在叫苦:“我地祖宗怎么在这里撞见他了?”

    要问来者何人?只见一个少年身上穿着王爵专用的蟒袍头戴冲天紫金冠手中横持玉如意一柄举手投足间尽是一派金马玉堂的富贵之气;往脸上看这少年生得面红唇白眼睛稍细虽略带阴柔之气也不失为少年英俊一名。但这都不是问题所在关键是他的长相居然和当朝天子赵有五六分相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第三子现在爵封嘉王地赵楷便是。

    赵这个皇帝在中国历史上有一绝那就是精子活跃度很高一生有六十多个子女据说被掳到北国之后还生了十几个不过高强始终觉得这些在金国出生的龙子龙孙其血统大有可疑之处故而可以忽略不计。单单计算在大宋出生的这些子女赵也创造了一项中国皇帝生育界的记录了。

    在赵地三十多皇子中长子赵桓业已立为太子次子乃是当今郑皇后所生不过早夭再下来就是这位三大王赵楷。而长子赵桓谨言慎行仁孝懦弱素来不为赵所喜倒是这三大王赵楷不但长得象赵才华为人也象都是一般的才华横溢为人轻佻父子两个相投的很故而在历史上的徽宗朝这储君之争一直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于有种说法说这北伐燕云地大军主帅其实原本是想要派赵楷的只是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方才作罢。

    当然现在赵桓刚刚立为太子这赵楷年纪更小今年才十五岁

    之争还没现出多少苗头来。原本高强从燕京回来的曾多次遣人致书说道想要向高强学习理财之道只是现今高强唯恐不够低调哪里肯再趟这一遭浑水是以与老爹高俅商量之后便回书婉拒。

    打那以后大约赵楷从这封书信中看出了高强地心意也就不来自讨没趣高强有日子不见对方地动静自己又忙地脚不沾地也就渐渐把这事给放下了。只是不料今日竟会在宫门处狭路相逢。

    按照大宋官场的礼数亲王是第一等人。与宰相均礼比执政尚且要高出一阶况且是赵楷主动向高强招呼因而就算肚里再不情愿高强也只得抢行几步向赵楷躬身施礼。好在宋代不是清代若是换了满清要高强对着一个十几岁地孩子自称奴才屈膝下跪那还不如杀了他头了。

    赵楷忙打拱还礼。别看人还没成年礼仪举止可是从小经受严格训练的进退之间丝毫不乱。待双方礼毕赵楷便向高强笑道:“适才进得宫门。远远望见相公白马是以孤王一眼便即认出这匹宝马当真万中无一想来高相公领兵平燕之时。骑着这匹宝马冲锋陷阵定是所向披靡了。”

    这原本是一句普通的奉承话高强虽然是出身太尉府不过却属于帅臣。论理是不必他身先士卒的。然而高强心中就不愿和赵楷扯上瓜葛生怕惹了嫌疑一听他夸奖自己的坐骑万中无一。登时就想起历史上韩世忠得到过一匹好马。自己不敢骑。献给了皇帝说此马过高。骑乘非人臣礼赵楷这句话是不是也在找我的岔子?

    忙笑道:“三大王过誉此马乃是九年前出使辽国之时托人在民间买得哪里是什么万中无一的好马?如御苑之中骥之属甚多皆胜于本相这匹老马。”

    赵楷一怔忽而笑道:“高相公莫非对孤王有甚成见?乃先前婉拒师从之请而今道左相逢言语中又诸般小心?”

    高强背上一阵汗倒不是吓的一身冷汗却和现今网络用语的“汗”有点相似地感觉到底是亲王出身到底是性格颇似赵的亲王果然为人轻佻这官场上讲究的是点到即止有什么事肚子里知道也就罢了还用得着特地说出来么?

    也还别说这种打破规则的对话还真叫高强有些无所适从他也只得连声谢罪而已。

    赵楷一句话把气氛弄地僵了见高强大概是不打算再进行下去了只得叹一声道:“若论理财高相公乃本朝圣手当之无愧也孤王心实钦羡之每日遍读圣贤之书何以竟觉得高相公诸般规谋深远处其意有高于古之圣贤者?以之按问诸师又寻觅典籍却终无可解是以方有求师之语不意相公自珍如此竟不可得而师孤王心实憾之。”

    他向高强作了一个揖言下不胜唏嘘转身向宫中行去走出几十步外竟还扭过头来望了高强一眼其慨叹惋惜之情竟似极真。

    高强心里一阵腻味倒不是对这赵楷本人一个半大孩子表现的中规中矩也算难得起码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若只是大家学术交流高强虽然并不能系统阐述经济学的要点但也不至于敝帚自珍到这种地步。无奈此子出身皇家所有相关地事体就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哪里晓得当真应了那句老话树欲静而风不止高强前脚到家后脚就有中官上门说道赵急召高强入宫。高强不明所以好在那传讯的中官乃是梁师成的心腹给高强透了个风声说道嘉王赵楷入对考了学业进展而后赵便传了旨意出来。

    高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赵楷居然请动了皇帝作说客定要我给他作老师?这下可要了命了来不及找人问计只得重新穿上朝服再回宫中去。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原本宫门已毕不过这赵为帝不可以常理测度居然侧门还开着梁师成亲自在那里等候着专等高强入宫。

    一见梁师成的面高强如获至宝等不及客套两句一面步行往宫中去一面就低声向梁师成问讯。梁师成亦压低声音道:“三大王入对学业官家甚喜俄尔三大王忽而流泪官家问其情由时便说是渴欲向贤侄讨教理财之道不得其门而入。官家一听即刻命人宣你入宫想是要亲身为三大王延师。”

    果然如此……高强暗自叫苦别看这事是赵亲自经手地但是只要他一点头从此就打上了嘉王党的记号这太子能给他好脸色?历史上赵桓虽然是个较为温和懦弱的人但对于赵楷兄弟可是恨之入骨。肃王赵枢就因为是赵楷地同母弟弟就被头一个派到金国去为人质。要不是金兵打进来太快赵桓是在非正常状态下登基估计赵楷地下场不会比赵匡胤地几个儿子好到哪里去。

    “世叔你可得救小侄一救太子大位已定小侄可不想和三大王有什么瓜葛……”

    梁师成看看左右将声音压得更

    “某自然理会得你到了官家面前。可如此这般此……”叽里咕噜一顿高强有的字句听清了有地压根就没听明白。有心要请梁师成说大声一点时却觉得梁师成倏地离开自己两三步之远。抬头一看却原来已经到了禁苑门口心中顿时大恨。当初看电视上人家咬耳朵的时候都是叽叽咕咕的偏偏个个都能听的分明怎么就没一个说你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呢?!

    这当儿恨也无法只得随着梁师成入了禁苑但见崇政殿中灯火通明。不知点了几千百只蜡烛。若是那位李后主的小周后到此。人家点惯了夜明珠地不晓得会不会被这些灯烛的烟气给熏昏了过去?起码高强当年是用惯了电灯的。对于这时代的夜间照明就颇有微词。

    不消一刻已经到了御前由于是平素相见下跪也免了只是打拱作揖而已高强抬起头来却见一旁站着燕青不由得一怔。

    赵见高强注目燕青便想起前日听燕青说及地那段因果来便即笑道:“高卿家词章绝妙并前后夫人俱是工于此道前日听得燕说书提及卿家前夫人蔡氏所制钗头凤词极精妙婉约者朕嘉叹良久矣。若非无出则岂非卿家之良配?”

    高强又是一怔当即把些套话应付了再一咀嚼赵适才的话语方向燕青贺喜道:“经筵官乃天子私人例不轻除自当贺燕说书得进此位。”原来赵适才称燕青作燕说书显然是封了他作崇政殿说书只是尚未关白门下省草制书而已。这崇政殿说书乃是一个要紧的位置每隔一日要进宫中为皇帝讲课自来非硕儒大贤莫得以庶官为之则称说书以侍从官为之则称侍读、侍讲。燕青进京不过月余竟已得到了这个位置当真令人惊叹。

    燕青自也逊谢。赵待他两个客套毕方招手叫了赵楷过来执着他的手向高强道:“朕诸子之中惟此子跳脱每每与经书之外复留意杂学。适才宣他入宫本为考较学业却听他哭诉说什么想要从高相公学那理财之道却苦不得门径。朕为人父母自然望子弟向学故而宣卿家入宫只为问一问卿家毕竟何事不得为三儿西席?”

    高强暗骂赵二百五本衙内还不是不想掺和你皇家那点破事?你倒好就被这小子哭了两声居然就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梁师成所说地那几条小心翼翼地陈词先是说自己太忙军务倥偬;二则理财小道非亲王所宜受学不敢误人子弟;三则以故事宰相、执政无为亲王师者故而辞不敢受。

    赵听罢也觉得有理毕竟这时代尚未领会到经济学的重要性一说到学问先就是儒家六经便是农桑都比理财来得高段一些自己的儿子年方十五岁要学这等末道确实有些不务正业了。

    他转过头来看赵楷赵楷却道:“官家高相公所言非是儿臣以为理财之道自仁宗皇帝后便为本朝大事至神考时则诸般新法无非是为理财而已然而王荆公以下诸公殚精竭虑以必成之法借朝廷雷霆之力州县奉行之犹不能胜动辄有钱荒之患;直至本朝高相公起自应奉妙手轻点之下数年之间天下大治乃至有我大宋博览会动集万国珍宝于一地此则胜于熙丰诸公多矣!以此观之理财殊非小道也!”

    这番话一出高强居然有些感动了只因他辛辛苦苦这么久听到的最高地评价居然就是从面前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比王安石更伟大?别地不敢说要说经济学本衙内那是当仁不让啊!

    只不过自幼经受儒家经典熏陶地赵显然不作如是想王安石之所以受到士林推崇其实也是和他地经术学问有关唐宋八大家之一么!高强呢连一手毛笔字都马马虎虎更不用说写散文和骈文了也就是时不时填些词章而已在文学方面了不起是个柳三变。

    不过他身为皇帝倒也明白理财的重要性况且本朝两个最会理财地大臣都在面前也不好公然去贬低了他们只得向赵楷道:“此言真井底之蛙也!真宗皇帝手制劝学诗称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高相公燕说书俱是同科登第他们有这等理财本事自亦是向圣贤书中学来尔小小年纪经术未成倘要妄言理财之道岂不是舍本逐末?”

    对啊对啊你就听话乖乖地去念儒家的书莫要来烦我了……

    高强正在脑中碎碎念却听赵楷说了一句话险些把他吓了一个跟头:“官家倘若儿臣能经科场登第敢问官家可能许儿臣向高相公请益?”

    敢情这位中国历史上身份最高的进士居然是因为本衙内才去参加考试的?(康熙不算连最喜欢拍他马屁的阎崇年都认为不可能)

第十七章

    赵的心中终究是宠爱这个三子赵楷禁不住他软得权且答允了反正本朝业已有了太监进士衙内进士家僮进士再出一个亲王进士也不算什么大事。其实大宋朝立国百余年只因文风日盛这一个进士出身对于官员来说也是日渐重要近年来许多业已经由荫补等途径得官的现任官员也都纷纷进学应试就好比现在的官员在职读书一样。当然在高强看来这些官员比现在那些在职读书镀金的官员还要好上一些起码当中很多人真的就是凭本事去考试的。

    只是赵楷这小娃娃却恁地不消停见赵允了他进科场却又生出事端来:“官家儿臣幼读经史惟不见有理财如高相公者足见此道恐非前圣经典所及。今官家得高相公辅国.故而理财有道民不加赋而国用饶诚为国家之幸事。然而论起高相公理财之道则儿臣从未见有人能深悉其中之妙一旦高相公去庙堂则此道谁属?故儿臣敢请官家要高相公著书立说尽道理财之要且令太学诸生习之科场策论试之积以时日可望得此社稷之臣。”

    此言一出赵还没答话高强心里咯噔一下子当即跪倒在地连声道:“臣不敢当臣实不敢当!”

    他果真是不敢当么?没错这一次高衙内很难得地在皇帝面前说了真话。如果是领兵平燕得以建立大功。只是惹人嫉妒的话那么在太学中树立他自己地学问那就是直接捅了文官集团的马蜂窝了!这太学的教材是那么好改的?

    当日王安石坐享大名数十年一朝为相时几乎是天下翕然望治。然而他要推行新法之时却现手头没有多少合用的官员人才于是不得不向科举打主意把自己的《三经新义》和《字说》这两本书定为太学的教材。以王安石的地位名望学问作作教育事业该是绰绰有余了吧?没门?就为了这件事。士大夫们分成两派打的不可开交象牙塔也成了两党交锋地主要战场之一无论旧党新党执政。先要作的几件事当中就必定有改太学教材这一项在内本朝的蔡京也不例外就是在他手中。划定了“元佑学术”这个名词司马光等人的书都看不得甚至连吟诗都成了元佑学术只能填词。

    你说。这太学地水如此之深高强哪里敢去趟?这不没事找事么!

    “这死小子一个劲地在他老子赵面前替我说话。究竟存了什么心?想要早早给本衙内打上他的标签么?”高强跪在地上。看不到赵楷的脸色。更重要的是也看不到赵地脸色肚子里却禁不住的满腹疑窦。单从自己几度婉拒了赵楷使者。而且是自己都不出面来看两人之前的交情是决计说不上友好的赵楷要是当真出于对自己地推崇说出这些话来那倒还简单了可若是有心人这么教他……

    高强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一招可够损的!当着他老子的面拼命向自己示好甭管自己推地多干净在皇帝、在旁人眼中必定都会把自己看成和他走地更近所谓无利不起早不是有好处地话他一个亲王凭什么给你出这么大的气力?要知道太子赵桓平素谨慎小心几乎完全不涉及朝政这个三大王赵楷就是宗室中对于赵影响力最大地一个人了。

    想要推脱?很好一副不识抬举的模样果然是居功自傲连亲王都不放在眼里了而且还是当着官家的面呢……

    坦然接受?更不可取交结皇子历来是朝臣大忌赵可还没到四十岁呢没有意外的话起码还有二十年皇帝好作你身为枢密使就忙着结交皇子了是不是觉得年纪轻轻这官就已经做到顶了太不满足?!

    于是高强除了跪在地上大叫臣万万不敢当以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多说多错!

    此时夜已渐深周遭一片宁静这崇政殿里除了诸人的呼吸之外居然也是一片宁静。高强也不晓得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方才听得赵道了一声平身谢过了站起身来。

    却见赵面上一如平时微微笑道:“高卿家适才三儿所言虽多童言无忌然亦不无道理卿家理财之能殆出于天授诸臣工虽饱读诗书历经州府庙堂然而每每于卿家所手创诸法甚至要等到奉令施行之后方能略窥其立意之高妙。即如钱引一事自昔神考在时屡议当兴然终不可成要待卿家起于东南而后普行天下所到之处民皆称便然而朕询之有司皆不能尽道其妙。”

    高强急得汗都出来了莫非赵楷当真这么得赵的宠爱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赵就要顺杆爬?

    要说这设立学教授经

    高强还真不是没想过实际上在这几年中以博览会等名义业已在诸路设立了一些初等学校不过那主要是为了给自己手下庞大的商业机构储备人才教地都是些技术、数学、会计、管理类的基础知识老师都是请的各地的著名工匠以及博览会、应奉局属下的老成之人相当于现代的专门技术学校并不成什么系统。

    如果要真正系统地教授经济学的话高强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被人打上门来。经济学的基础理论第一条就是理性经济人假定即人都是自私的会因为经济利益的计算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没有这一条的话所有的经济学方法全都是空中楼阁。可是就这一条就和儒学的基本信念是南辕北辙你看现在蒙童蒙时所学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人之初。性本善!”这已经不是具体方法上地分歧了这是从根上要挖儒学的祖坟呐!

    高强虽然不尽赞同儒学的理念但是圣人地一些人生哲理。他还是很敬重的其中就有一条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要是从他手上开启了这样一桩大业或许后世会留下高强的千古美名这还不一定但是眼前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他多半会和布鲁诺、哥白尼同一下场。思想启蒙啊。人人都能干的?

    远的不说。单说实际的高强原本就已经是高处不胜寒了。一旦开讲经济学立马就会给人一个大大地口实叫做诽谤先贤。妄立邪说。你还别把古人都当傻瓜。人家玩这一套上千年了。没有地事都能给你扯出来何况这事实白纸黑字明摆着在那?于是乎。这官当然不用当了包藏祸心嘛;什么钱庄啦博览会啦应奉局啦也不用开了。邪说能有好事吗;那些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地部属也得跟着倒霉。

    要不说这革命者都是贫下中农呢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既得利益阶层自己过地滋润着。哪怕天要塌下来了只要砸不到他自己头上谁来捅这个篓子?况且天也未必就要塌了。

    “官家臣此身既为国家所属。自不敢敝帚自珍吝惜区区学术。只是这理财之道委实出于先贤经典。顾今之学人不深思尔。”思来想去。高强横下一条心。现在这风口浪尖上一切都得给外事让路。或许等到大局平定本衙内自身安稳了还有兴趣来普及一下理财知识到时候咱也写本书暂定名《原富》……什么你说这是外国名?没学问这是国学大师给起的译名原文你去查查有这么隽永吗?《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地研究》……

    赵乍听此说甚是好奇照你这么说大家都是学儒家经典地独有你把经念对了别人都是念地歪经?“高卿家敢问卿家理财之法本据何典?”

    高强哪里学过多少经典?只不过是被赵楷捧的太高了想要先回到地面而已。他脑子里飞快转动忽然想起论语里地一番话忙笑道:“《论语-子路》篇云樊迟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又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樊须小人也!臣读至此每思文宣王深意盖以为事各有专君子学治国理民大道至于农事则自有老农研习君子诚能文载其术延于后世则功莫大焉亦无需亲耕学农。樊迟学于孔子门不问其所当问反问农事此其器小者也。”

    赵楷在旁边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道:“高相公所言差矣盖农事小人业也岂君子之宜所问?”

    高强笑道:“世间固多品类君子者寡小人者众然而圣人云有教无类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皆官家赤子如我为臣者为天子作宰牧更须明了小人之事不然何以治之?”

    这话略有些强词夺理然而赵却听得入耳甚觉高强忠君之心点头道:“卿家明此论甚合朕心。然则此言农事尔与卿家理财何干?”

    高强笑道:“臣读至此始知圣人之书乃教人作君子却不及小人之道故而若学小人之道当向小人学之。如农事须问老农如理财事则须问商人故而臣时常混迹商贾之间问其往来兴贩致富之道从中一点一滴兴出来遂成今日理财之法也。官家请想这等小人之法如何可以教于诸学生?如圣人教化乃是大道学子当深学之修身齐家待其为官之后为天子宰牧方可学小人之术适可理民论事为官家分忧。”

    赵楷终究是年幼到此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赵亦是闻所未闻却听得龙颜大悦:“好一个圣人教人作君子却不及小人之道!如卿家者真可谓心中时时有君父者也!”说着还拍了拍高强的肩膀。

    此乃拍马屁地

    会千载难逢高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慌忙再度跪心兼感激之情此不赘述。燕青见机也从旁敲些边鼓。

    赵连连点头方向赵楷道:“三儿。你可懂得高相公深意么?方学业未成时不可好高骛远只可将圣贤之书反复研习通其经义以方正己身力行就学。待日后大道成就再来择其小人之学而为之则可得其法否则便是舍本逐末。亡其至道如孔子所言小人尔!”

    赵楷忙躬身受教又谢过了高相公指点高强乐得见好就收。随口客套几句。

    天时不早赵到这时候也该歇息了遂挥手命三人皆去自回后宫安歇。

    高强出得门来。先请赵楷起行自己向燕青使个眼色燕青自然会意二人相互打拱作揖。大声而别出宫后南北分道扬鏣而去然而兜了一个大圈子。到了博览会左近地一所宅院中。却又见面。

    此际别无他人。高强想起适才被赵楷抬上架地惊险来仍是觉得后怕。当时只须反应慢了一点天晓得会弄出什么后果来?后怕完了就是怒拍着桌子大骂赵楷小儿居心叵测只为了一己私利就在那里尽力撺掇也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

    燕青在一旁笑吟吟地看高强骂街时不时还奉上清茶一杯以供润喉。直到高强骂得够了冷不丁冒出一句:“据衙内看来今日嘉王之举果然是居心叵测么?”

    高强一怔想想这事还真不大好说不过管他赵楷是怎么想反正这事对我没什么好处理他则甚?“小乙嘉王再好终究是个皇子我身为大臣自不当与之结交纵使他果真是敬我如师长亦不值得我为他作许多事。”

    燕青点头道:“衙内深得守中之道然而今日之事却不可等闲视之宫中自有耳目我等与嘉王一同入对不消片刻便要传到太子与诸大臣耳中衙内若要保全己身便须设法向太子示好才是。”

    我就说这事烦人吧……高强扁了扁嘴皱眉道:“小乙你有何良策?”

    “衙内自来宫闱相争有力者并非大臣反是宦寺嫔妃之流更能策应。”

    高强若有所悟:“你是说让梁师成从中维护太子助他取悦今上得以巩固太子之位?”

    燕青拍手道:“早知衙内颖悟果然不假方今梁大铛与老太尉交好朝野皆知若是梁大铛能行此道则太子必暗中归德衙内嘉王之事自然解矣。”

    好办法貌似历史上梁师成也是站在赵桓一边为赵桓最终保住太子之位直至登基立了不少功劳以至于后来朝野异口同声要杀六贼之时梁师成就死活赖在赵桓身边不走貌似还真就多活了几天。

    这所谓地示好当然不是直接跑上门去说我要跟你好总得有个契机只须请老爹说服了梁师成待有用到他的时候稍微伸一把手就是身为宫中地大铛头要寻找这类机会是小事一桩譬如说……“有了!今日嘉王深夜入对虽然说是考较学问终究与宫禁相违太子若是也要这般入对难免遭人非议。不如请梁大铛建议官家于东宫至禁苑中架一道复道太子便可随时往来宫中晨昏定省乃至不时入对皆可如意。”历史中这桩待遇是嘉王赵楷获得的不过高强哪里管他许多随手就给安到太子头上这下可够分量了吧?

    燕青略一思忖亦觉高妙方赞了数句转道:“衙内前日朝堂议事梁右相上燕云三事当日只定了盐茶方田与授官皆未定御意是令两府均商不知衙内作何打算?”

    这又是一件烦心事高强叹道:“梁士杰恁地心焦!我本已与郑相公有约等到何相公去相之时便一同荐他为左相领袖群伦谁料到他竟是这般定要与我作对。旁的琐事也就罢了燕云乃是新附之地又关系到北地大局我是断不能容他胡为坏我大事。”

    燕青亦点头道:“方今衙内功高权重颇遭人忌所以台端未有弹章上者盖以为左相之位未定如梁相公、张相公甚至石中丞等皆引颈以望都堂不欲在此时别生事端开罪衙内罢了。”

    他说到这里忽地倾了倾身向高强道:“衙内你可知晓梁相公之所以急于有所建树以便拉拢人心其实矛头还未必是指向你。”

    高强讶然:“你是说还有人在觊觎相位而且此人能够令梁士杰都大为忌惮?”

    “不错!”燕青击掌道:“据小乙所见梁相公最忌者乃是杭州蔡太师!”

第十八章

    京……一提到这个名字高强脑海里便想起那双细长

    在历史上徽宗朝的政坛都由蔡京把持十七年间四度为相党羽遍及朝野被评为六贼之;而在现在这个时空虽说蔡京已经被高强斗倒了而且如今年届七十又愤恚呕血按说业已不能复起了。可是现如今一想到蔡京也有可能复相重新站到大宋政坛的中央高强的心里也不能不生出一丝战栗。

    连张商英都在外面活动想要回京参与到政局当中蔡京为什么就没有可能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再起为相?毕竟朝中真正能和他较量的人惟有高强一人而偏偏现在高强就有一个最大的弱点怕人说他跋扈难制。

    大宋的政治风气基本上是由皇室和士大夫两极摆动构成的任何一方都无法占据绝对的优势。皇帝由于掌握了宰执大臣的任免权看上去是具有某种优势然而行政大权实际上掌握在士大夫手中又使得皇帝在选择宰相时不得不尊重士大夫们的意见因此能够作宰相的人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资望必须要重方才能够领袖群伦。

    而随着上层政治的逐渐展则呈现出皇帝越来越侵夺相权宰相也极力将行政权集中以求对抗皇帝权威的趋势因此徽宗朝以及南渡以后历代政坛都是权相辈出一直到南宋亡于蒙古为止。所以读历史的时候很多人会疑惑南宋政治看上去是那么**。奸相一个接一个。昏君也是一个接一个为什么他还能创造了全世界范围内抵抗蒙古入侵最长时间地记录。甚至一度打得蒙古人都丧失了信心?实际上这就是当时政治生活地一种必然趋势。

    而象高强现今这样的位置。要想扳倒他必须有两个条件一是赵对他生出疑忌之心想要削他地权柄;二是士大夫们群起而攻之。一定要他下台。只是高强上台以来走地是幸臣路线大抵可视为天子门生。一向又能讨赵的欢心。虽说现今有谣言对他不利不过在赵身边有梁师成照应这种谣言一时还起不到大作用。当然在皇帝这一边。高强也不是没有破绽。那就是童贯对他颇有心病他又是大太监能够进出宫禁可以直接向赵施加影响的。因此高强要先行与他和解。将土木之变的责任给掩盖了下来。

    皇帝这边问题不大。那么就看士大夫那一头了。原本以他幸臣出身年纪轻轻就得以掌权落在士大夫们眼中那就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奸臣典型现在这个奸臣眼看就要展成权奸了。那还了得?倘若本朝士大夫们有前辈们那种面折廷争的勇气高强早就被人一天几十道奏折地弹劾没罪也得回家赋闲去。

    可惜地是经历了新旧两党几十年地纷争。大宋的士大夫们在内斗中将元气损耗殆尽。蔡京当权八年你想他手下会提拔起直言敢谏的大臣么?有的话也被踢走了!即便剩下三两个也不成气候。偏巧现今何执中病重。掌权地大臣们个个都把眼睛盯着这个位子。彼此间合纵连横兼拖后腿。忙地不亦乐乎一时间也就没人来找高强的麻烦。

    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就没有因此高强现下一面是主持与契丹的和议。一面就是要趁着何执中还没有断气的这段宝贵时间将大宋地政局重新纳入对自己有利地轨道中来。原本他已经与郑居中商议妥当想要扶持梁士杰为左相换取大家地继续合作不想前日梁士杰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把手伸到燕云这块地盘上登时犯了高强的忌双方斗了一场大体未分胜负。

    “小乙梁相公数年来一直与我相得益彰他掌东府我掌西府何相公备位而已大家相安无事何以他今日要与我为敌?”

    燕青失笑道:“衙内这便是你想的差了梁相公意在左相哪里会在这时候来与你相左?只是燕云三事乃是他中书份所当行他乃是念你如今要避嫌疑这燕云之事若是出自你手被谏官弹你一章结恩燕人那就反为不美了以故贸然行之。不过梁相公数年来一直承衙内之意行政事外界早有非议他此次自行其是大抵也是想要借此显示一下没有衙内从旁照应他也能做好大宋宰相罢。”

    日前高强与郑居中、叶梦得二人密谈之后得出的也是这个结论毕竟梁士杰位望年资都远在他之上高强还没进科举地时候梁士杰便已经入京为中书侍郎可现如今高强官居枢密使和他右相在朝堂上是面对面的平起平坐纵然口中不言心里哪能没有疙瘩?再加上这几年来朝廷的大政方针几乎都是经由高强的建议而定地平燕大略更是极大地侵夺了宰相地事权而枢密院这个原本已经将要沦为宰相附庸的机构却因此而权力大张几乎要与相府分庭抗礼梁士杰身为右相自亦难平。现今好容易燕云恢复高强这枢密使颇遭人忌多半也是作不长了梁士杰趁机来耍点手段收复一下失地也是理所应当。

    如今见燕青也如是说高强心下稍安便道:“你既这般说那便是了。只是你适才说道梁士杰

    京复起却是何故?蔡京近日毕竟如何?”

    “衙内望安蔡京自从复相不成呕血归隐之后身体每况日下想他年届七旬激愤呕血这元气伤损极大哪里还能有精神应付宦海风波?近年来不惟眼花并两耳亦是渐渐失聪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小乙与他幼子蔡绦之外余人皆难得一见。他若要复相则势必要联络故旧门生。多方造势。打探京城消息等等岂有坐于家中只待宣麻的道理?”

    高强命燕青接近蔡京。原本就是要他在最近地距离监视蔡京莫要叫这老狐狸又翻过身来以蔡京地深沉老辣错非燕青这样地人才监视他也不是件容易地事。燕青说罢。见高强还是有些不大安心又道:“衙内小乙离杭之际。业已安排下了棋子。若是蔡京稍有异动便当知悉。自昔蔡攸遣人在大相国寺行刺衙内。衙内竟无一指加于蔡氏一门。亦是宽宏之极若是蔡京再要不知好歹小乙自然理会得。”话虽然说地隐晦但高强却也明白。对于蔡京地防范。他从来就不能懈怠过倘若蔡京当真不知好歹那惟有出自武力解决了。

    高强见说。方点头道:“虽是如此说不可大意。那蔡京能荐你入京为官焉知不是为了调开你。好从容布置?此老狡猾不可不防。”

    燕青应了又问道:“衙内。如今梁相公因燕云三事与衙内有隙。这左相之位毕竟属意何人?”

    “何人?谁都不如自己人来得放心呐!要是你燕青能作宰相。我还怕什么?”高强喟然长叹随即自己被自己说愣了这随口而出地一句话。竟是他自己先前都不曾想到的:“燕青为什么不能作宰相?历史上王甫内结梁师成。外奉承何执中与蔡京。结果后来连蔡京都压不住他六年之间从校书郎一直做到宰相。而且是相!现今燕青圣眷更胜于王甫。才华亦复胜之至于内廷和外朝地实力有我和梁师成、郑居中等人通力合作也是远胜于王甫当年他凭什么就不能作宰相?”

    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有理:“如今燕青所差者不过年资而已刚刚入京几个月倘若没有大功骤然拔至宰相地话只恐人心不服人言可畏。我又不好公开助他何妨就趁此机会扶他上位?”

    燕青适才也听到他说的那句话骤然听闻时也只当是笑话然而见高强这般沉思良久不言也晓得高强确实动起了这脑筋。他自是聪明过人虽然之前久在杭州然而与汴梁之间飞鸽传书大事小情皆得留意朝中种种变幻皆在眼底否则怎能一入京师便得重用?

    隔了片刻燕青忽然道:“衙内小乙毕竟资浅难以骤拔为相倘若何相公果然是两月之命有这两月时间从容布置小乙可为两制明年便可入执政班。”

    高强眼睛一亮所谓两制者乃是负责草拟制词者地统称翰林学士带知制诰为内制中书舍人知制诰则为外制。侍从官中以此为优等历来是宰相预备队基本上作宰执的人没有跳过这两个口子地。倘若按照年资来论作宰相者通常要有如下的经历须放过州郡亲民官须出使外国须经翰林从这方面来说高强大抵这辈子都不可能作宰相地。

    若是把燕青放到这里头来考量最大地弱点就是不曾作州县父母官即所谓亲民官。然而这也不着急正如燕青所说可以先作两制然后放外任大不了作一下边臣立点功劳就招回来反正只要皇帝喜欢旁边有权臣照应这些年资还不好混么?

    那么剩下的就是出使外国了眼前正有一个大好机会一旦与契丹谈判有了结果必定要遣使前去交还国书订立盟约若是把燕青派出去这等使节又胜过平时归来身价自必百倍。所以说当务之急还是要帮他做到两制官否则连出使的资历都不大够。

    现今燕青已经是天章阁直阁勉强也算侍从官新近得的这个崇政殿说书可不得了庶官中最叫人眼热地便是此官所谓天子私人岂同等闲?高强好歹也在官场混了这几年了看现在燕青这架势就算没有人帮忙他几年内也是要进执政地至于能不能当宰相那就两说了。

    可翰林学士到底是三品官和执政相去一阶而已而燕青现在才只是从六品官要如何才能在短短两个月实现六级跳?这就不得不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

    高强仰起头来望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口中念念有辞:“若要升官。须得立功亦须造势。偏偏我又不能明着助你……有了!”他双掌一击脸上尽是坏笑:“小乙咱们今番来施一个李代桃僵之计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燕青乍听此计。即便以他地智计亦不免为之惊叹二人反复计议把前因后果都给算计明白了。自觉天衣无缝。方才分头而去。

    次日高强依旧去和两位契丹使节磨牙今日局势又和昨日不同。萧特末和耶律大石显然是有备而来。上来就提出十日之内和议必须订立否则宁可不议。

    高强坐在桌子对面看

    人颇有些好笑这招本是我用来对付契丹地如今却来。想要争取主动算不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燕云未复。我是要收拢民心。不得不把这个宋辽和约挂在嘴上拉大旗扯虎皮是也;现今燕云业已收复。各处要津皆有我宋军控扼纵使还有人不大顺服地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微微一笑道:“二位使人自来两国和好皆为惜百姓生灵非徒恃甲兵。而今既云和议须得为后世百代开太平如何能草率从事?即今贵我两国条款相差殊甚若要十日之内议成想来二位使人亦有以教我。”要作让步就快点不光你没空我也很忙的!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出一丝无奈这样一个对手真是叫人无话可说有理抓着不放没理就耍无赖如何得了道:“疆界之议如燕云自是归还南朝辽西辽东却是我家故土如何强索?相公所言无据万不得允。前日承相公指点这岁币可寝代之以互市则可这故地万万不能割伏请相公深体之。”

    耶律大石地性子说话用这样的口气那是委婉之极了。高强却也不是定要撕破脸皮边塞上若是有这样一个讲究礼义的辽国政权大可为大宋抵御北面那些更为野蛮不开化的民族譬如蒙古人之类而且辽国一旦老实了西夏也就跳不起来这西域的膏腴之地丝绸之路可胜过漠北那种不毛之地多多矣!现今不是一百年后中亚和西亚地诸多文明国家都还存在着没有被“黄祸”毁灭打通西夏垄断了百年之久的西域之路方是更为合算的买卖。

    高强叹了口气故作无奈状苦笑道:“若非我朝官家体念两国结好百年为生灵计务要两家交好如故怎可依从?即今两国边境便以唐时旧有燕云故地为准便了。所云降人则今年之内可许往来明春正旦之后但有叛逃入敌国者皆须送还。”

    两人见高强松口正是大喜当下一条条都是没口子地答应就连归化州以北直至独石口的数百里牧场原本并非唐时十六州故地只因高强坚持要划归大宋耶律大石与萧特末居然也就捏着鼻子答允了。其实若是一个后代人来看高强划地这条边界线就甚是熟悉正是明长城的沿线所在在他想来明代既然以此为内外分界乃是数十年与鞑靼、瓦剌诸部交战渐次划定想必有其道理在以此为界的话恐怕彼此的纷争要少一些。

    当然在萧耶律两人看来高强这是彻头彻尾地打劫在他手指轻轻一划之下有许多原本在唐末时已经被契丹占据并不属于燕云十六州的土地也都成了“汉家故地”。可是这个问题是不好争的要当真算起来的话唐代契丹都督府都是受中央朝廷羁地咧。

    虽说是大家好商量然而这地界划起来还是非常麻烦直到高强直起身子来对着地图上属于中京道的大片辽西土地咋了咋嘴非常遗憾地宣布宋辽地境划分初步达成两边才终于松了口气。当下大家对照着各自手中的图册和地理资料把各处界限地标志一一录明什么这里以哪条山为界那里以哪条河为界那时代又没有经纬度也只好用这样地办法了。

    划界之后便是外交关系反正大家原本就是兄弟之国依旧还兄弟相称好了不过在属国关系上辽国不得不断绝与西夏、高丽之间地关系。高丽还好说毕竟女真一造反那国家与辽国本国的通道就全部断绝属国关系也就无从谈起。

    这西夏可是辽国好容易才确立地从属关系历来是对抗大宋的一条有力臂膀就在十多年前大宋与西夏交兵连连得胜之时辽国还曾经遣使为西夏请和并且逼迫着大宋归还了侵占西夏的一些土地足见两者关系之亲密。况且当今西夏国王李乾顺是娶了辽国公主算起来是天祚的女婿古人乃是家天下这国家之间倘若要断绝关系莫非姻亲也要解散?

    萧特末倒没强项只是将这个问题摆到高强面前高强亦为之挠头。他原先读史书时看到和亲就不当回事也没大关心这外交关系与和亲之间的互动况且古代哪里有什么正式的外交关系可言?

    最终还是宗泽提了建议说道国不妨亲西夏从此不可向辽称臣辽亦不可卵翼之双方彼此若要来往亦须时时知会大宋至于两国姻亲则不须断绝自可依旧往来。高强想想反正眼下大敌是女真一时半会也不会对西夏如何便即应允。

    三下五除二和约大体草成高强正要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想耶律大石抢道:“尚有一节虽是末节亦不可不书明即宋辽既为兄弟之国自当守望相助若是一国有大敌当前他国须得竭力援助。这一条相公可依得?”

    高强心说早知道你意在于此恐怕我要是不答应你的话这和约也就白谈了罢?

第十九章

    到辽金战局的展其实高强比这两位辽使更加清楚从北地传回来的密报女真大军在攻克泰州之后一面四处征调粮草和攻城兵器一面拣选精兵健马看情形不过三五个月之后等到秋风起马挂膘以后便会大军长驱越过千里草原直捣辽国上京城了。

    之所以女真敢于采取这样的策略乃是因为萧干败于燕京之后便千里投奔女真麾下。此人可谓识途老马对于辽国道路山川、军事部署是一清二楚知道上京只得万余兵马而且士气低落若是女真能以大军奔袭一战而下随后再转而南攻中京大定府如此算来辽国五京在一年之内便将全部沦陷。

    他不声不响地将这份经过整理的情报放到耶律萧二人面前眼光只在二人面上溜来溜去却不忙说话。按照参议司的分析来说辽国眼下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即便大宋能马上出兵增援在只能自己解决给养问题的情况下也没办法派出足以对抗女真兵的大军。当然这个结论是纯粹针对女真即将起的攻打辽国上京的战役而言倘若将全局纳入视线中也不是没有办法来遏制女真。

    但萧特末与耶律大石身为辽臣却更加深知局势的险恶。匆匆看毕情报耶律大石抬起头来道:“高相公今局面危殆南北两朝既为兄弟之邦势必要请南朝出兵相助。”

    高强苦笑道:“大石林牙。不是我不顾惜两国交谊委实是爱莫能助。有一件事这份密报上并未写明方今女真大兵压境上京一夕数惊人皆有去意两位使人可知贵主天祚何在?”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对望一眼心中已是隐隐觉得不好硬着头皮道:“我等在此消息不通。敢请相公告知。”

    “阴凉河!”

    这三个字从高强口中一吐出耶律萧二人的脸色顿时大变萧特末是面如死灰耶律大石则是气得铁青着脸。额头上一根青筋突突直跳只差没有跳起来破口大骂了。阴凉河是什么地方?此乃中京道境内一条河流河畔有猎场历来是辽主消夏避暑地所在。时方六月。北地盛夏之时天祚帝这个时候跑到那里去不问可知这位皇帝是去度假去了。

    对于辽国的皇帝来说。并不一定要象中原皇帝那样老老实实待在京城大内不动四时捺钵乃是常理也是这塞外帝国保持对属下臣民凝聚力和威慑力的一种手段。但是现今是什么时候?辽国五京之中。东京辽阳府去年被郭药师占据。好在郭药师名义上仍旧奉辽正朔。只是不听号令而已;今年正月中南京析津府与西京大同府一起被宋军攻占。好吧这也是兄弟之邦大不了交还燕云就是。

    可是女真却是不折不扣的心腹大患在女真兵随时可能直捣辽国上京的情况下天祚帝不在上京措置守御激劝士气居然跑到阴凉河去避暑了!纵然上京的辽国将士仍然有意固守可是皇帝摆出这样的姿态来教下面的将士如何有拼死之心?

    耶律大石紧紧攥着拳头嘎吱嘎吱的声音传到高强地耳朵里清晰可闻足见这位辽国宗室中的豪勇之士心中是如何的悲愤。此时此刻高强的心中却生出一丝同情来不为别地对于耶律大石此时心中的情绪他自问决不陌生在中国的历史上前线将士浴血奋战誓死保家卫国的时候后方地皇帝和大臣们却一意芶安将大好河山和无数忠心的子民委诸敌国弃诸尘土这样的情形还少了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样的痛苦并不是哪一个民族专有地而是所有心怀忠义却报国无门之士共同的悲愤呐!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身后的宗泽这位历史上本该怀着同样地悲愤死去地烈士心中忽然觉得无比地自豪。十年以来从未有这样一刻令他对于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就为了我中华象宗泽这样地人不再那么抑郁的死去我高强受的这些委屈算得了什么?

    高强重又转回头来向耶律大石道:“大石林牙萧驸马两位使人忍辱负重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某亦心有所感。如今两国重结盟好如故自有唇亡齿寒之慨。若是我大宋有以相助贵国之处自不惜区区物力。”

    耶律萧二人闻言俱都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却又缓缓摇了摇头。萧特末仍旧是一言不耶律大石却向高强拱了拱手低声道:“蒙相公厚意实感于五内。奈何国势一泻千里纵然起兵圣于地下恐亦无力回天矣何必要南朝枉费钱粮?来日朝堂订约之后我二人便要回转朝中拼将这一副身躯与大辽同去他日九泉下也见得太祖天皇帝面。只是女真之心南朝不可轻信须得整边备某料一旦两国接壤

    必有一场好厮杀。”

    他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告辞高强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笑道:“大石林牙说的哪里话来?当日某十余万兵入燕林牙只得两万兵亦敢邀击于卢沟河畔复以孤军守燕不下是诚知其不可而为之此等气概虽然彼时战阵相争甚烈某亦时常赞叹不已。今日为何轻易言弃?如若林牙不弃某这厢却有个计较。”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俱是一怔耶律大石素知高强不是好相与的他这份大礼不晓得好不好领受萧特末却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道:“相公请讲。”

    高强笑道:“实不相瞒去岁那女真亦曾遣使来汴京与我朝商议夹攻大辽之事。且许以燕云相赠只是我官家顾惜两国邦交百年不易御意不许顾念他远人来朝不易因而特许通商等事。如今女真攻辽不已我大宋自不能坐视待来日某禀明官家遣一使节往女真中去谕以两国和好之事。劝他罢兵休战不来攻你如何?”

    萧特末闻言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应对。耶律大石将手一摔把高强的手荡在一边恼道:“高相公直恁地相戏!虽是南朝好意只是那女真必欲亡我大辽而后已。岂会因你南朝一介使人便罢兵修好?况且南朝与女真地境素不相接兵势不及相交徒然空言而已那女真势必不会放在心上。”

    戏肉来了!虽然手被人摔了一下。高强丝毫不以为忤仍旧笑道:“林牙所言甚是故而若要那女真肯听我大宋言语。还需贵国行一个方便。”一壁说。一壁向身后宗泽伸出手去。收回来时已经持了一个卷轴递到萧特末和耶律大石地面前。

    萧特末接过卷轴来。打开与耶律大石一同观看这不看便罢一看之下两人又是齐齐变色原来这竟是辽东郭药师向南朝请降的一份表章!

    耶律大石两年来一直在外征战对于辽东之事并不如何了然萧特末却是去岁末才被大宋扣留的自然知道去岁年中郭药师击破高永昌占据东京四十余州之事。当去年辽国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可笑那北院枢密使萧奉先还以为是得了一位社稷之臣当即便商议遣使去封郭药师为东京权留守命他率军北伐女真。只是几拨使者派过去竟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萧奉先这才意识到不妙大概又是一个象高永昌那样趁乱而起的枭雄。

    他身为建议之人不敢承担责任反正使者没有回来也就不能说郭药师如何如何干脆祭出一贯伎俩把这件事就压了下去不告诉天祚帝实情。不过这种事是瞒上不瞒下辽国大臣中许多人都已看出郭药师的“不臣之心”甚至有人已经怀疑郭药师与大宋勾结不过辽东乱了好几年辽国在这一地区的统治秩序几近瘫痪因此竟没有人能确切知晓郭药师和大宋之间的关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现今见到这份表章萧特末恍然大悟高强既然敢于在他们面前把这件事拿出来自然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可以接纳郭药师这股势力内附看样子双方接触定然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不知还要辽国行什么方便?

    “适才所草文书中亦言两国逃人勿论至今岁年终方罢如此说来郭药师倘欲内附我大宋予以接纳亦无不可。”高强笑道:“若是贵国能行个方便将郭药师现有之地一同割让我大宋则我大宋便即与女真接壤大军跨海北上可以直抵女真身后谅他女真初起之小国岂能抵御我宋辽两大国联手?”

    耶律大石腾地站了起来正要对高强吼萧特末一把拉住道:“耶律兄不可造次!此事只可从长计议。”

    耶律大石怒道:“如何计议法?南朝贪得无厌口说愿结兄弟之盟要了燕云又索辽东只说什么要与女真接壤如此步步蚕食明日再索辽西后日复要云内州、天德军何时是个了局?某只是不从拼这一身与国同殉也就罢了!”

    他原本生得豪壮此刻怒冲冠满面络腮胡子都根根直竖起来骤一看真好似一头雄狮一般。若换了一个寻常宋朝大臣见他这模样恐怕要心生畏惧不过高强好歹也是带过兵杀过人见过阵仗地对着白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

    “大石林牙心怀忠义某自是钦佩只可惜林牙不知大体只顾一己之欲将大辽存续的要害关节轻轻放过良可惜也!”高强微微冷笑将那一份表章从容取了回来:“方今贵国已是累卵之危若我大宋坐视不理一旦上京失却诸道瓦解两百年之大辽灰飞烟灭莫说辽东一地便是中京奚地云内诸州我自将来取了又有何妨?只是那时大石林牙恐怕早已将身殉国去九泉下见尔太祖去矣身后之事自然不来

    耶律大石闻言益怒。一手推开萧特末。指着高强道:“高相公某与你相识十年。虽然彼此各为其主某亦敬你是个人物山前八州偌大土地被你一战而下旬月间便即安宁。某自问无有此等手段。既是你说两国和好如故。某为大辽国祚计。也只得依你只道你得了燕云便罢岂知又要索辽东!”

    “南朝素无信义西京萧留守原本全师北还。纵使不能守土总还能全军退出塞外。只因信了你南朝言语。说什么相送出境萧留守一时不察遂有土木之变!”耶律大石也不管萧特末的劝阻。一面与他拉拉扯扯一面指着高强叫道:“今番索要辽东。只说是为我大辽与女真解和倘若取了辽东之后。又得了女真好处。再来要抰我家如何了局?休怪某家小人之心。委实南朝之言难信!”

    果然是子就要出脓啊。你瞧这土木之变终于被人拿来说事了!高强立时纳出一句言语乃是儿时所看地内战片中地经典台词:“误会。土木之变只是个误会呀!其间种种巧合殊非人力所能挽回。倘若他日有隙时某自当细细为林牙道明纵使见了贵国萧留守之面。某亦可分说得。即今某要辽东。乃是念他郭药师全师南附。若不得辽东土地。如何养活?要他众人背井离乡未免不近人情。倘若辽东生变。只怕是那女真渔翁得利我两国又有何益处?”

    耶律大石冷笑道:“高相公你言辞便给某只说你不过只是相公空口索要辽东某万万不能依从!”

    咦这说着说着口风有点不对劲啊!高强不及细想脱口道:“然则以林牙之意须得如何方信?”

    耶律大石蓦地安静下来沉声道:“只除是南朝将劝谕女真罢战之事写入两国盟约中并遣使者周知国中诸路乃至辽东、女真、西夏、高丽各处约明期限若是女真逾期仍要动兵则大宋便须攻伐女真不义之国。除此只是难从。”

    望着耶律大石的眼睛高强才晓得自己终是小觑了他这厮样貌粗豪但是对于自己情绪地控制力却殊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粗疏想想当日燕京初遇时耶律大石的模样真有些不敢认了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耶律大石地提议乃是对于辽国最为有利的解决办法横竖辽东已经向大宋纳款称臣凭辽国目下朝不保夕的局面终究无力挽回只能依从。若能趁此机会把大宋推到女真国地对立面则女真势必要调转头来对付这个心腹之患辽国不但可以获得宝贵地喘息之机更可以寻机与大宋合击女真相信当世两大国并力联手之下女真哪怕再如何不可敌也要饮恨收场了吧?

    保住辽国地存在以便大宋能有充分的余地来消化新得地燕云和辽东地盘进而去找西夏国算算这一百多年地总帐这是高强的既定方针。然而假如现在就答应辽国这样地条件与女真公开对敌地话无异于是以大宋自身去抵挡女真地兵势打不打得过另说但是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是被辽国拿去作了挡箭牌了吗?耶律大石打地好算盘!

    高强蓦地一笑:“大石林牙好韬略!奈何国势不振纵有回天妙手亦徒呼负负!若是一意要我入彀我只须袖手旁观女真攻辽大不了遣人去迎回贵国天祚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敢问辽国何处不入我手?到那时不知大石林牙要以何地来求我大宋出兵相援?”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齐齐一振脸上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神情然而仔细一想地话高强说的这番话竟然大有可能成为事实!试以现今地局面来推算一旦上京被攻克中京道乃是奚人地盘也在女真人地争取之列未必就会为天祚死战到底如此一来国中几无立足之地他南奔入宋岂非是顺理成章地事?到时候皇帝都在他人掌握耶律大石还有什么筹码来与大宋谈判?

    蓦地长叹一声耶律大石将眼睛合上过了片刻方睁开与萧特末耳语了两句好似达成了一致遂向高强道:“相公如此说来果然存辽之意甚诚某心甚安于此拼将这头颅一掷且许南朝得取辽东便是!只有一桩事须得相公斟酌。”

    高强眼见对手折服亦是甚喜笑道:“林牙不妨直言但吾所能皆可尽力。”

    “今上京危在旦夕一旦我两国定约之后南朝须得谕令女真罢兵为我两国解和。如今大宋势强若取辽东之后只须一纸诏书女真势必要谨慎从事如此我大辽可解倒悬之急也!”耶律大石一面说一面深深作揖:“恳请相公应允!”

第二十章

    士杰揉了揉太阳穴又捶了捶后腰但觉得浑身上下自在的而耳朵里灌进来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更叫他心烦意乱。

    自打前日他在朝堂上提出燕云三事遭到高强等人的驳斥以来这政事堂就没有一天安稳。原本朝廷的政事应该是由中书拟议进覆门下而后皇帝定制之后交尚书等省施行然而这燕云三事经过御前一吵交由三省共商之时梁士杰就知道这事一时半会是定不下来了那门下侍郎张克公还罢了尚书左右丞郑居中和叶梦得都是高强一党自然是不能叫他这右相好过了双方又是各有门生党羽政事堂里每日就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到今天连一个像样的奏本都拿不出来。

    “当初岳丈为相之时仿熙丰故事置都省讲议司专司变法之事诚为至理事权倘若不一何事可成?”梁士杰心中慨叹不由得也生出一丝后悔来当日若是能够先行向高强通个风大家统一一下意见何至于弄到现今这般田地?只是这小子眼下虽然还是风光但是料不到哪天就会被逐出枢密院放到外任去了自己若是象从前那样和他绑在一处这相位只怕也不安稳吧?更不用说还想更进一步成为大宋左相了!

    此时这政事堂里又站起一人大着嗓门在那里讲述燕云之事此人相貌儒雅年纪不大正是郑居中的姻亲。新近刚刚转到吏部为官地秦桧。要说这秦桧近来的运气也好也坏好的是他被郑居中强行塞进北伐军中并且两次承担了阵前使者的任务完成的都还算不差凭这两项功劳他从一个刚刚授官的河阳三城节度判官坐火箭一样连升三级。跳到了吏部左曹员外郎一只手已经摸到了京朝官的边。

    要说不好呢那就得怪童贯了原本秦桧与辽国西京留守萧乙薛达成和议。应该算是大功一件谁成想童贯贪功好杀临阵翻脸将萧乙薛一军杀了个七零八落。回来之后高强有意安抚童贯与西军。把这件事轻轻给揭过了既然童贯等人杀敌有功那么秦桧这议和的功劳也就不大了。否则的话有郑居中在尚书省为他撑腰。只怕他地好处还不止这一点了。

    原本以他一个区区七品官在这政事堂里是没他说话的份可谁叫他是吏部左曹官呢?这左曹管的是文臣幕职州县属官。原先叫做流内。手握七品以下官的选判授大权。分管地侍郎官阶三品其下是郎中。再下面就是员外郎了换句话说秦桧大概就等于是现今所谓的中央组织部副秘书长肥嘟嘟的实权口子啊!燕云三事中正有关于燕地官员选之事郑居中便将他引入政事堂为自己摇旗呐喊来了。

    梁士杰久历宦海如秦桧这等骤然拔起的新锐见地多了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对于他说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相反他心中在意的却是另一位势头更猛、年纪更轻的新锐大臣。“燕青……他今日为何不见踪影?崇政殿说书……嘿嘿好厉害!”

    吵了半天眼见日头偏西却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原本扯皮就是官员地特长现今又是双方拉开架势有意扯皮短短几天之中哪里能有什么成果?好在大家都是读了几十年的书肚子里墨水不少扯皮扯到得意处说不定还要吟诗填词以助兴算是扯的风雅。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梁士杰便即起身作个罗圈揖道:“诸公今日已晚待明日再议这几桩事关系到燕云新附之地终究要商议定当才好。”一壁说一壁还向左企弓、刘彦宗这两个燕京降官安慰两句勉励他们明日再要多议论。

    众臣僚相互作别依次出门去秦桧跟在郑居中身后亦步亦趋听他指点自己适才言地得失边走边点头。看看人将走尽叶梦得堕到最后一扯梁士杰地袖子梁士杰知机亦缓了两步下来等到人都走*光了方转过头来。

    这俩人本是交好蔡京致仕后又是相帮着一起做官故而交情更不同寻常。只是此番燕云三事梁士杰和高强之间气氛诡异叶梦得夹在当中便有些尴尬起来。

    “子都兄如这般商议何时是个了局?子都兄也知关窍所在为何要这般崖岸自高?”叶梦得既然与梁士杰交好这说起话来也就直截了当。

    “少蕴贤弟此事却是愚兄鲁莽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左右无人梁士杰也就乐得大倒苦水:“本意这三事都是中书分内当行事先愚兄亦是计议周详料想纵使不去向高强征询也自无妨且数年间某所行政事大半皆是与他相得益彰谁想偏偏这燕云三事上意见相左至此?如今嫌隙已生再要申明衷心时又恐难以取信如之奈何?”

    叶梦得见梁士杰语意甚诚便点头道:“既知子都兄本心小弟亦可为之缓颊只不知兄意下如何?”

    梁士杰喜道:“此事非贤弟不可!”一面说一面深深作揖。

    叶梦得还了一礼却叹了口气道:“子都兄地心意小弟亦可知七八如今何相公缠绵不愈不理政事门下诸事虽有张相公执掌然而左相序百官而朝同列不可一日无人。那高强不知明哲保身之道只是一味进取倒叫人不敢与他多有瓜葛了。”

    梁士杰大叹知己这官场上什么最重要?站队正确最重要!原先高强是炙手可热的红人气运盛时连蔡京都挡他不住然而现今正是亢龙有悔明眼人都看地出来纵然皇帝圣眷不衰。那些士大夫们也不容他久掌兵权。根据梁士杰地情报御史中丞石公弼业已在搜集关于高强的小材料预备寻找时机来个一剑封喉要知道大宋朝谏官权重一旦有谏官弹劾了即便被弹劾者是宰相也须得避位待罪若是一帮谏官一起上章弹劾哪怕你半点罪也没有。单单是给谏官们面子也得下台外任否则人家说你恋栈不去也是一桩罪名。

    就这样的局面。梁士杰又是觊左相之位的人他哪里还敢象以前那样和高强紧紧绑在一起?然而这等话又不能明着说因此叶梦得今日的表态对于他而言不啻是久旱逢甘霖。

    当下梁士杰握着叶梦得的手。感激涕零道:“得贤弟为臂助愚兄何其幸也!他日若愚兄得为左相这右相之位自非贤弟莫属!”

    叶梦得笑道:“小弟骤拔执政。岂能得陇望蜀?子都兄却不妨去与郑相公商议此事郑国舅欲为相久矣苦于外戚身份。只怕台谏不容也。倘得兄援手。大有雪中送炭之慨必当为兄尽力言之。”

    梁士杰闻言。眼前一亮笑道:“愚兄与郑国舅素无交谊此事只得仰仗贤弟代为说项虽然二事皆非常人所能为料想贤弟大才自当无碍。”

    叶梦得满口答应要不是早先和高强、郑居中商量好了他哪里会跳出来和梁士杰说这些话?二人并肩出了禁门一揖而别各自登车返家去若是有人能看到他俩人在车中的表情或许会很惊讶这两人居然都是得意洋洋好似刚刚算计了别人一大笔便宜的模样。

    过了两日又是五日朝参之时升朝官以上齐集紫宸殿向赵山呼舞蹈。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随后辽使升殿向赵跪拜之后宣读所携国书乃是两国讲和盟好之意。接着是枢密使高强出班解说双方使节商定盟约经过这中间的种种细微转折也不去细说总之是天下一片和谐景象两国永结兄弟之邦。

    赵业已得悉和约议定不过这和议乃是国家大事还不限于军事和外交政策因而照例要交由三省会议过。两位辽使虽然心中着急却不好当面催促赵只得谢过了退下。

    接下来便是梁士杰奏禀燕云三事。之前吵了整整五天都没有任何进展地这三件事最近两天却进展极为迅三省长官仿佛一夜之间有了心灵相通的本事说起话来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甚至对于左企弓等燕京降人的言论也都是尽量采纳于是两天之内燕云三事就大体定下来。

    盐茶禁榷已然说过了关于燕云土地清丈由于宋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平定燕云十六州当地州县地簿册都还完好无损因此梁士杰主张先依照这些现有的簿册制定税赋暂时不进行大规模的清丈。至于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契丹贵族则依照业已商定两国和约予以限定日期递解出境他们所拥有地田产牲畜奴婢等等当然是要由大宋官府接收用以作为当地流官的职田、学田以及奖赏有功之臣等用。

    这一条乃是大家各让一步既保证了归朝燕人的现有权益又给大宋官僚们留下了足够的油水。要知道契丹人占据燕云二百年在当地占有了大量地土地甚至于象可汗州这等地方干脆就被奚王霸占成为投下州整个州都是奚王的田土如今契丹人被逐出留下的财富想想就叫人眼红。

    大宋朝号称不立田制官田基本上都是拿来出卖地佃农向地主交租地主向官府缴税这两级跳已经成为国朝定制也是大宋朝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地经济基础。官府拥有地田产并不是很多大约只占到百分之一强而前些年杨戬所立的括田所便是将民田括为官田要求佃农直接向官府交租这当然比收税地利益要大许多也是增加朝廷收入的一条手段只不过杨戬等人闹的太厉害直接侵犯了自耕农的利益因此招人嫉恨罢了。

    现今随着燕云收复没收了大量的田产为官田就好比是凭空多了一块肥肉要知道大宋朝出售官田的价格通常只有三五年的地租而已对于本处地租佃户甚至更为优惠。低者只须一年多的地租就能买到。这样的出售模式当然是士大夫们“努力”的结果平头百姓能

    钱买田?

    现今这样的处理方式无疑是皆大欢喜不但大宋中央的官僚们可以从中大捞一把就连燕云本地的豪民也可获利毕竟他们是地头蛇。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在那些燕云的契丹贵族中也颇有一些是世居此间。打算终老是乡了而今大宋朝一纸诏令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作宋臣一律都得卷铺盖滚蛋。试想浮财又能带走多少?只是被打败的人就得接收这样地命运谁也看不到他们的眼泪向那里飞。

    这一条议定接下来便是燕云授官之事。梁士杰又是一段长篇大论中心思想大概是燕京扼守北疆。人马勇劲面对着北方敌国乃是国家第一等要害去处。昔日大宋朝为了抵御契丹侵攻升大名府为北京。为河北第一重镇;如今燕京既复其重要性也当不下于大名府因此请求赵。升燕云安抚使为留守司。置官属如大名府一般。

    这又是一桩妥协的结果。众所周知一块地方行政级别一旦上去了。所有的官吏都能从中获得实惠可以设置地官吏员额也会大大增加不但可以保证燕京归降官员的待遇亦可为朝廷的官僚们留下足够腾挪的空间。当然这样就会给国家财政造成更大地负担只是当涉及到官员自身待遇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人会说“我少拿一文钱国家就多得一文钱”此理古今一也。

    赵这等皇帝从来是不算细帐的一见金殿上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点头赞叹自也无甚话说于是这燕云三事就此底定当即命中书门下覆行。

    斯事既定又说了些琐事太监便在那里喊:“众臣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没有意外的话今日地朝会也要到点了。

    忽然听见殿角有一人高声道:“臣燕青有事启奏!”说话间只见燕青离了座位几步来到丹前躬身道:“陛下今有河东民王景文献上玉圭一块言为国之重宝不敢擅自藏匿自须进献国家。臣按察图册料此物殊非等闲故而冒死进献。”

    朝臣哄的一声顿时议论纷纷。这祥瑞之事历朝皆有大宋朝独多自打真宗皇帝兴道教以后全国各地大兴宫观祥瑞之事每日可闻甚至什么几百只鸡排队跑路都成了祥瑞一旦经过朝廷认定之后大家一同升官财花差花差。此风经仁宗时大加打压好歹算是消停了一阵等到本朝徽宗皇帝登基蔡京号准了赵的脉有意逢迎又是连上祥瑞譬如上次黄河出两头龟他就在那里说是什么象罔春秋齐国小白公子得之而称霸是为齐桓公。不过那次被高强事先料定撺掇着郑居中借机堵了蔡京一把从而当上了枢密副使。

    除此之外蔡京献宝也不是一次两次比如改六玺为八宝后来又弄了块玉给徽宗作定命宝再加上真宗时出土地传国玺现下大宋皇帝地戳子足足有十块之多这还是官方认定地不算赵自制的那些私章。已然这么多了别人想要再献宝这名目也不大好想加上高强在朝中时向来是有意打压这等取巧求官之人譬如上次陪赵逛博览会官家看中了一盘北珠也被高强花言巧语哄得自己掏钱买下来旁人鉴貌辨色这风也就不大吹了。

    哪晓得今天燕青这位刚刚入朝为官不过百日地新贵宠臣居然又弄出一块宝来!

    赵是看到燕青就喜欢当下也不问臣僚兴致勃勃地道:“卿家博雅君子善识古物既是卿家以为此物非常自当进献朕赦你无罪便是。那献宝之人何在?”

    燕青谢过皇恩便说那人就在禁门外相候赵忙命中官趋出前去招引。

    不大功夫中官领着一人上得殿来那人一身布衣显是平民一脚踏进殿门来头也不敢抬一骨碌趴在地上没命价只懂得叩头口中只是呼万岁不已。

    赵问了几声那人期期艾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赵不得要领便着燕青去问。燕青得了圣谕便上前向那人手中取了一块玉圭来呈到赵御座前。

    赵忙取了来看时见这块玉圭上尖下方好似升朝官的笏板一般只是格外厚些。上下大约一尺来长其色深黑中间隐隐透出红光握在手中温润细滑对着光略一倾斜只觉得流光溢彩若是移到不见光处它却又好似一个黑洞般几乎要把人眼球都吸进去似的形制材料均与寻常所见之玉大相径庭。

    赵看了半晌不得要领便向燕青道:“不知卿家果以此物为何宝物?”

    “臣察其形制证诸典籍唯一能与之形容相符者非大禹元圭莫属!”

    此言一出满朝大臣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了大禹宝物啊!

第二十一章

    于现代人来说大禹是一个历史人物读过上下五千读物的都知道什么父子相继治水九年三过家门而不入啥啥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绝大多数人对于大禹的认知也就停留在这种小学生文库的水准上。

    可是实际上大禹是一个与儒家理想国的“三代之治”紧密相连的人物所谓唐尧以上古之圣王不可得而法下则法三代也。翻阅儒家的典籍三代基本上算是一个关键词其地位大约类似于马克思主义中的**社会都是现今的君臣们应当努力达致的目标大凡有人说到现今怎么怎么不对印证的反例通常都是三代以上如何如何。

    有意思的是即便对于大儒们来说这三代也很难指定到底是哪三代一般说法都是指的尧舜以下的一段历史时期但又不是夏商周三朝因为三代是好的时候好的时候怎么会有暴君怎么会出现两次革命呢?但是不管哪种说法大禹属于三代之王这一点是大家都没有疑问的。

    现今居然有人献宝居然说是大禹王的元圭!满朝君臣俱是饱读典籍之人平常说话都能把三代挂在嘴上的哪里看不出这个东西有多重要?

    赵心中亦是惊喜他自然不是儒家经典的信徒儒家要求皇帝是应该损己身而奉天下恭俭爱民赵偏偏是爱热闹爱享受爱花钱虽然不至于象明朝某些皇帝那样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但是跟儒家的皇帝标准是相去甚远地。

    可是世人就是这般矛盾。他越是不符合这种标准就越是想要标榜自己合格。其掩耳盗铃之心态皇帝和常人也没多大分别。今年收复燕云之后群臣业已拍过一次马屁要给他上尊号赵当时就已经是心痒难搔不过本朝皇帝还没有生前受尊号地先例即便是仁宗皇帝。也是一般赵再大终究不敢大过祖宗去。因此当时是捏着鼻子推辞了。当然这种谦逊的美德也得到了大臣们地一致褒扬。可是在赵心中他却着实是想有人能拍一记令自己舒服无比的马屁的。

    现今燕青在朝堂上这么一亮宝。赵心里顿时就起意了。但凡学过儒家典籍的上古三王是必修课元圭这名字还真不陌生。尚书中有舜典。写明了帝舜赐元予大禹。用以表彰他治水之功。倘若这元果真能认定是大禹之宝那么此宝非人力所为。殆天授也赵受之正是顺天应人无需顾忌。也不用给祖宗面子了。祖宗面子再大。大不过三王和天意吧?

    可以说在见到这块玉圭的第一刻起。赵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东西朕要了!

    高强站在左班。看到赵的眼神死死盯在那块玉圭上时已知自己所谋必成。按照历史上的记载。徽宗朝确实有上元这档子事其时乃是政和二年。主事者乃是蔡京。然而自他登朝以来政和年间地朝堂格局早已大变蔡京当时已经被贬出京。这元圭自然也就没人献上了。

    今番高强想要让燕青上位。最快的办法就是立一个大大地功劳。而对于赵这种皇帝来说最大地功劳不是安邦定国。而是能顺他的心意你让他爽了他就会让你爽。于是便命燕青去翻实录果然觉政和二年河东路有民王景文献玉圭只不过当时没人借题挥也没当回事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可怜那王景文带着在汴梁一住几年无人闻问连回乡地盘缠都没有抱着一块玉圭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连典当都不敢万一哪天朝廷想起这档子事来又要纳宝了呢?虽不比春秋时和献宝的苦楚这几年的日子也够难熬地。

    燕青访明确有其事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人挖了出来一看玉果然在不由得大为钦佩高强地记忆力当即回家去翻古书作了几天功夫自觉万无一失了这才领了王景文前来献宝。

    当时赵取过元圭来只在那里翻来覆去地看口中啧啧赞叹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他这般作态自然是想要有眼光地大臣看出他的心意跳出来支持燕青将这块也不晓得什么来历的玉圭验明正身一口咬定就是大禹元圭。

    从来皇帝地身边都不会缺少善伺人主心意地大臣明君身边有直臣昏君身边有佞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也。而佞臣之中则又以宦寺居于是亲王班后面登时跳出一位乃是千古之下头一位封王地宦官童贯童大王是也。

    “陛下仁孝爱民威及敌国文治武功皆为人主之范人言天子受命于天故而降下这等宝物乃是上天眷顾陛下之意。”同样是太监童贯和梁师成就不同他素来是在军中说话自然不会文绉绉更不懂得引用经典。然而话虽然浅薄这马屁却拍的恰是痒处赵一笑还要装作谦虚:“卿家之誉朕也过矣!如何当得?”

    这么一作态是个有眼睛地人

    出赵的心意来了当下郑居中等大臣亦纷纷叫好不在那里大拍马屁不一会就把赵升格为能与大禹相提并论的圣王了。

    梁士杰看着这般景象后脊梁却一阵阵的冷。何故?这种手法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平生所见地大臣之中最善于用祥瑞来媚惑君王者非蔡京莫属!联想到新近耳朵里灌进来地流言还有燕青出仕地经历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浮上心头:难道说此事乃是出自蔡京的授意燕青为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单单是燕青的话他还不大放在心上。但是加入蔡京地话。那形势就完全两样了。平心而论即便是在现在他已经作了六年右相地情况下。蔡京在士林中地声望依旧在他之上倘若蔡京当真能复出执政这左相之位多半还是非他莫属。无他资历老尔丈人和女婿先天上地优势啊!

    想想政和三年蔡京进京献哲宗实录时。朝野人人都以为蔡京必相。然而玉清楼鹿鸣宴上。竟尔峰回路转蔡京不但不得为相。相反是气急呕血最终是灰溜溜地回到了杭州去养老了。这中间地转折别人或许不了解。他梁士杰却看地分明。若不是高强从中动了手脚。蔡攸为何会气急败坏出到派人刺杀这种下策?

    “倘若这玉圭真是出自泰山授意。高强此子素来深知泰山为人我既然能有此疑窦。他必定也能看地出蹊跷。却不知他如何应对?”梁士杰心中狐疑。一时拿不定主意。不晓得该不该迎合只把眼睛向对面去看高强的反应。

    却见高强亦正把眼光向他这里望过来。二人目光恰好对上梁士杰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就想把眼光移开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不是更显得心虚了么?然而与高强对视片刻。他又有些后悔了。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算哪回事!

    高强业已收到了叶梦得的反馈知道梁士杰对自己的表态。且不论他本心究竟如何。起码说明目前他还没有正面挑战自己地打算。这也正符合他之前对于梁士杰心理地揣测。此人虽然数年来为相。然而事权却被高强地枢密院抢去许多高强手中有平燕这杆大旗扛着。他自然是争竞不过而且政事有许多都得依赖高强的钱庄和博览会等机构策应方可推行无碍这右相当的是缚手缚脚任谁心里都得有些想法争权争权这权力原本就是争出来地不是谁能给予谁的。

    然而现今摆在梁士杰面前最大地目标并不是从高强和枢密院那里夺回部分权力而是对于即将空出地左相之位地觊觎在这左相之争尘埃落定之前梁士杰根本就不会和高强拉开架势抢权否则不是被旁人渔翁得利?横竖高强现今是高处不胜寒等他当上左相之后大把机会来对付高强。

    “梁士杰啊梁士杰想不到吧这一计对于旁人算不得什么但你心中最惧者乃是蔡京复出此计就正中你的要害看你疑心生出多少暗鬼来!”高强心中偷笑蓦地收回眼光出班向上奏道:“陛下臣不识古物却有一事不解不知燕起居何以认定此物便是大禹元圭有何凭据?”

    大宋朝的官员们大抵没有听过安徒生童话不会知道皇帝地新衣这个典故然而现今这局面就很有点象某个小孩子童言无忌刚才那些拍马屁地人一时间都不晓得如何继续心里都在那里后悔我怎么没有先问问这个问题呢?光顾着拍马屁了!

    赵也是一时语塞儒家典籍中记载上古事迹最多者主要是尚书其中有尧典有舜典也曾说及赐予大禹元圭之事。但是仔细回想一下就会觉其实尚书中压根就没载明这元圭是什么材料什么形制虽说这元圭抓在手里很舒服看样子算是一件宝物可燕青凭什么就一口咬定它是元圭呢?

    燕青不慌不忙向上奏道:“陛下臣翻阅经典确乎不见元圭形制然而此圭迥非常玉可比顾臣考较典籍虑其大义。昔大禹治水开九山疏九河定九州功莫大焉。故而帝舜赐予元圭以彰其功且以天意归之故有禅让之事此元圭者便是大禹受天命之凭据故而其形制皆合古意。”

    他走上两步指着赵手中地玉圭道:“陛下请看这玉圭上方尖圆代表天下方平代表地。其色玄而赤者天之色也岂不闻天玄地黄?而此圭长一尺两寸两旁排列十二山又是帝尧建天下十二州之意……”

    “且慢!”高强截入不解道:“只说是大禹元圭何以其形制乃是以帝尧行止而定?适才又说大禹定天下为九州?”

    燕青复笑道:“枢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物乃是帝舜传于大禹。自然不是大禹所制。而帝舜承帝之道岂可不以帝之数而反去记大禹之功?此亦二帝善体天道。能知天意故而能将此物传承大禹卒成大业之故。

    这等话语就好象后代地导游解说词一样明明只是一块普通地石头偏要说它是什么金猴三打白骨精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一角是猴子屁股那一根是金箍棒。下面三个石头依次是白骨精变地老头老太小媳妇云云。总之是不说不象越说越象何况大家心知肚明。这种马屁是要拍的但是也要拍地有水准道理都说不圆地话岂不是贻笑天下人?

    眼见燕青说得头头是道。赵龙颜大悦高强心知火候已到。用不着再作捧哏了忙向上称贺道:“燕起居博学强记所论极是。如此说来。此物毕竟非元莫属。此物数千年方得一出恐是大禹所定九州中幽州二百年来沦落夷狄。有伤大禹圣德。今陛下奋英武。克取十六州全我汉家故地。足见陛下德配天地。寰宇无比故而上天眷顾降下此宝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闻言大喜笑道:“虽是天意亦赖卿家等将士用命方得朕何德之有?”

    这等君臣相互拍马屁形势登时分明朝臣们至此再无疑虑纷纷出班向赵道贺一时间马屁与谀词齐飞口水共脸皮一色赵口中谦逊手中却把那块玉圭抓地紧紧。

    梁士杰从旁看时心中大为惊讶高强居然如此赞成其事难道说自己判断有误这件事并不是出自蔡京地授意?他一面亦向赵称贺一面肚里飞快盘算:现今这元圭献宝已成定局燕青原本已有圣眷现今更加是要飞黄腾达地。这件事倘若是蔡京授意他所为恐怕是想要让他自己升官而后相机在赵面前进言引进蔡京入京秉政如此看来燕青便是蔡京地一个要害棋子须得想办法拉拢过来才好。

    若是判断失误此事乃是燕青自己所为那么此人之善于迎合赵处实不在蔡京之下偏生又是这般得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何不设法招揽于他?一想通此节梁士杰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高强早已作如是想故而出班来凑了个趣大抵是想要和燕青重归于好吧?好不狡猾!

    梁士杰亦非常人当机立断便向上奏道:“陛下地出至宝天降祥瑞此乃天意眷顾陛下当择吉日告天地社稷宗庙而后具大礼于明堂受之以示陛下体敬天地之诚。至于天假民王景文及燕起居引进之功皆当破格封赏臣以为民王景文可着即授官大夫而燕起居博雅君子善识古物礼制甚堪嘉赏可令入学士院为词臣庶几随侍帝侧掌宸翰之要。”

    所谓词臣者便是翰林学士的别称不但官高而且位尊等闲人一辈子也难做到这等位置梁士杰把出这等重赏来自谓不可曰不厚想来蔡京纵使能提拔燕青也不过如此罢?而给予王景文重赏却是有心要遮他地口梁士杰久历宦海深知其中险恶任何一件大事都有可能被人当作话柄来对付政敌。这王景文样貌甚是落魄倘若被人收买了有心攀诬说出什么话语来他执掌中书这几年凡事几乎都能扯到他头上岂可不防?

    下朝之后梁士杰得知这王景文居然是四年前就已经入朝献宝了登时大为庆幸还好自己见机的早主动建议给他一个大大的官职算是封住了他地口否则一旦这事被人牵出来就算不怪罪他这不识天意、不可为圣君宰相总是跑不掉了那时节不但左相无望就连屁股下坐了六年地右相恐怕也要挪一挪了吧?想想后怕未免又请求赵再加封王景文的官职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赵见梁士杰这般说大臣们的意见大致统一下面就该进行一贯的程序了。先是从善如流加封燕青为通奉大夫、翰林学士承旨天章阁待制封民王景文为朝散大夫通判开德府。至于梁士杰请求赵接受元至宝以告天地社稷宗庙之事赵却坚辞不可一味谦逊而已。

    这种事大家都是熟极而流当下便回头去拟表章大臣们一同押了名姓请求赵接受;赵不受降诏推辞诏书中欲拒还迎之意甚明;众大臣体味圣意再次上表劝说赵再次降诏不许。如是者三最后迫于民意天意赵只得勉强依从遂定于是年冬至于寰丘祭祀时接纳之分遣左相何执中告昊天上帝右相梁士杰告后土亲王二人分告太庙别庙尚书左丞郑居中告太社太稷且命郑居中权领礼制局看详受元圭大礼。

    这些繁文缛节只是虚耗时日而已是以在此说明。

    却说当日下得殿来燕青满面笑容一一谢过诸位大臣尤其是梁士杰荐举之功更是加意谢过。梁士杰自然是言辞谦和着意结纳却不知高强在他身后看到这般情景一股笑意几乎就要压不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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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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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当然就是,高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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