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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斩空     高衙内新传txt下载     高衙内新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强很高兴。

    高强高兴的原因并不是成功地摆弄了满朝君臣一把。诚然燕青献上元圭这一手玩的漂亮之极在现今朝野这种几乎是人人都心怀鬼胎的情况下根本就没人敢挑头来拆他的台相反不约而同地把这件事给做大做好。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叫作借势就是凭着朝中大佬们你看着我我盯着你的微妙局势燕青根本没有倚仗任何人的引进和抬捧就完成了这么一件大事而且效果绝佳实在是令人叫绝。

    并且这元圭的分量也大大重于本朝的前几件大喜事。改六玺为八宝建造明堂这几件事虽然是大张旗鼓地热闹了一回但是那都是本朝君相们自己给自己贴金玩的是礼制。这元圭则不然大禹遗宝啊象征着三代之治的至宝拿今天的话来说那就相当于刚解放那会儿高唱“**实现了”这么高的调子!尤其是趁着燕云收复真正是九州混一大禹元圭的出世好似正是在赞扬大宋朝做到了九州混一岂同等闲?

    于是乎全民出动万人空巷汴梁城的热闹处堪比上元节几乎人人脸上都是兴高采烈各处宫观更是香火鼎盛繁华处更胜于当年真宗皇帝大搞天书封神。

    然而高强现今的高兴却几乎和这件大事完全没有关系很简单师师有身孕了!

    其实高强已经做过父亲了长子长恭政和元年出世。算虚岁如今也有七岁了只是当时高强自己都不晓得在金莲肚子里留下了血脉儿子一岁多了才抱到手中根本没有体验过从一开始就期待着孩子降生的喜悦和兴奋。

    是以高强从得悉师师有孕地那一刻开始整个人便有些云里雾里每天从枢密院一出来就往家里跑。一到家就围着师师在那里转悠。眼睛也不看人。一个劲地盯着师师的肚子看——其实没啥好看的。才两个多月。他纯粹是瞎积极。

    倒也不怪他这么紧张实在高府上下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自打高凭着踢球了迹直封殿帅以来。他老人家虽说也娶了妻纳了妾。却愣是就没播下一粒种子出一棵芽来膝下惟有高强这么一个过继的孩儿也难怪高俅爱惜高强。等到金莲抱着儿子长恭回府。老高乐的不行隔三差五就叫人把孙子带过太尉府去耍可是饶是这般他却也没有经历过府里有人有喜的事。

    自打高家迹以来。师师居然是府里第一个怀孕地女人!高家父子自然不待言家中地女眷们更是忙翻了天可叹两代妻妾加起来十好几个竟然只有金莲一个人有怀孕地经验。众女眷四下里打听有关妇人妊地注意事项时也不免要怨恨一下自己地肚皮不争气了。

    高强自己倒没这方面的自觉反正子息绝少是穿越者的传统。第一代穿越者如项少龙。干脆就是绝育了才过去地。他现在有了一个儿子这眼看第二个又要出世了。比前辈强过太多了!当然前世看过些诸如《妻妾成群》之类作品高强也晓得眼下这内宅大约是要有些不安定地因素一早就和家中妾侍们一一安抚过了好在现今内宅中隐隐是金莲为如今的金莲可不是《金瓶梅》里那样自己生不出来却放狸猫去害人家孩儿的仗着年纪长又有子嗣几个妾侍都甚是敬她因此高府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然而世事无完美高强家里也有点事叫他不放心地那就是长子长恭渐渐长大也到了该蒙读书的时候了。可是这几年高强忙的厉害家里几乎都没空照顾这小子基本上可以说是在内宅女眷的溺爱中长大惯地不象样子真个是无法无天连学也不好好上。高强这些日子在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说了几句不听脾气就要打可恼这小子居然会找援兵一溜烟跑去找老太尉高俅诉苦高俅寻着高强就教训说这孩子如此之好你怎的舍得打他?

    高强在那里懵这小子哪里好了皮的要死还不听话要是小时候不立下规矩长大了还得了?哪知高俅一句话直接把他噎了一个跟头:“我儿你小时候还不就是这般?且由他去待长大了自然成材。”高强一听险些背过气去似他这般长大了倒真是成了衙内第二不过不是本衙内而是原先那个小说文字版花花太岁后继有人呐!

    总而言之这孩子在家里是养不好的。恰好这段时间高强总和师师在一起就想到师师这个名字地由来乃是她小时候体弱她父亲怕女儿长不大就舍在庙里师师原本啼哭甚急却被一个老和尚摸了两下头登时不哭了其父以为与佛有缘故而叫做师师。

    当时汴梁城中原有这等风气将孩儿舍在寺庙中过活一段时日乃是为孩儿积福之

    :爹高到城外军营中去视察将长恭带到东京大相国寺交给鲁智深管教想这位大和尚天然佛性一身正气威严任你再顽劣地孩子到了这位佛爷面前也得学好了。——哪怕是只学会了好勇斗狠只须心地正派也算是个爷们不是?

    鲁智深开初自然是不愿高强在那里苦苦哀求好话说尽总算是求得大和尚点头许长恭在庙里一年时日只不许高府中有人来探望便是送衣送饭也是不许高强自然满口答应。回到家里也不告诉众人只说是派人带出京去寻高人拜师学艺去了惟独怕金莲思念儿子过甚伤了身子才对她说了实情。金莲亦晓得高强苦心。虽然心中不舍也只得苦苦隐忍实在熬不住了便拿望远镜隔老远向那菜园里瞄上几眼。

    这日高强方下了朝来。正要返家去看师师有太尉府里干办来报。说道老太尉有事请相公过府。高强心道定然又是来向自己要孙子的。虽说老爹对自己着实不错这件事万万不能顺着他只看当初那位衙内地行径。就可知高会教出什么样地孩子来了。

    一路走。一路打定了主意待进得太尉府刚走到高俅书房门外就听见里面谈笑风生。好似是高在和人说话。高强在门外报了姓名。方进门去见客座上坐着一位老者身穿儒衫样貌有些面熟。再一想。才想了起来。赶紧上去拜见:“刘大资政一向可好?贵体无恙否?”

    原来这人乃是刘正夫当日高强还没入朝时他便已经官居执政。虽说谈不上有多少才能声名却还不差只是后来身体欠佳。只得致仕回杭州去养病了。杭州也算是高强地根本重地。自然晓得刘正夫地情形。此老虽然身体有病却还想着要复出做官。在杭州都不忘了拍赵的马屁在凤凰山下建了一座大大地楼阁供奉起赵赐予他地御书来为此强夺民产甚多风评一时大坏。

    虽然心里不大看重此老眼下高强却得对他恭恭敬敬。为何?这刘正夫便是李清照地舅舅李清照父母俱亡娘舅为大两家这就要攀亲高强怎好给他脸色看。

    刘正夫却是脸色甚好也不知是杭州水土养人病体见好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总之是红光满面坦然受了高强一礼捻须笑道:“贤侄少年早达出将入相实为本朝年轻才俊中的翘楚不幸出妻亦是情非得已今番与我家甥女却是良配老夫故而亲自从杭州赶来为你二人主婚。”

    高家父子自然连声感激只是高强一面客套心里就犯嘀咕按说这种婚姻大事论地是排行辈分纵然在座之中数他现在官最大可是也轮不到他插嘴老爹把他找来总不会是和刘正夫谈彩礼的吧?必是这老儿自己想要弄什么花样。

    果然高俅便道:“我儿见今当朝何相公病重梁相公虽说是政事淹通所在有能声惜乎士林中终是欠了人望。不知你意下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够直白了若非当着刘正夫的面高俅大概就直接说何不把咱家这位亲家娘舅扶上相位好替咱们高家遮挡风雨?高强心中一动论理说按资历和声望刘正夫虽然及不上蔡京但在赵心里也是挂地上号地特别他是赵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可以算是亲信了担任左相也可谓是得人。须知赵登基十有六年其中蔡京为相八年而后梁士杰又作六年右相蔡氏在文官集团中潜力惊人赵对此的牵制手段就是任用他自己的老师何执中为左相从旁制衡蔡党独大。现今何执中不行了若是由刘正夫来作左相好似也能符合赵心中对于左相人选地期望。

    只是想起历史上刘正夫地阳寿好似就是在这一年到头虽说穿越者会带来蝴蝶效应不过高强可不敢断定自己就能蝴蝶到刘正夫的阳寿上他又不是孙悟空!“现今朝堂上大家都是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倘若推出刘老来好歹也是一把助力只盼望他身体硬朗一些才五十多岁的人呢……有了何不遣安道全为他把把脉。”

    心中有了计较高强便向刘正夫道:“刘公当年乃是天子亲擢若非身体欠佳只怕早几年便已拜相矣今番痊可入京正是国家之福官家之幸也!却不知刘公定于何日入阙面圣?”这话亦是说的隐晦然而先已表明了自家乐于支持刘正夫地态度也要看刘正夫在官家心中分量如何说到底这宰相人选还是要赵拍板才算数。

    刘正夫亦是官场老骨头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便即应道:“中使已至舍下须后日面圣官家且有御笔抚慰甚言欣悦之意。

    颇有得色。

    高强与老爹相视一眼便齐齐道声恭喜:“既是天颜甚和想必入相有望矣。这厢先行贺喜刘公。”刘正夫自然要谦逊几句。其实何执中虽然病重可人还活着大家现在就在这里谈论相位谁属老左相听到了估计要气得吐血。

    刘正夫沉吟片刻话锋一转却向高强道:“贤契领兵平燕成不世之功。且又是冲龄今日朝野人人瞩目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高强心说你倒是鼻子灵光。不愧是老官僚便苦笑道:“小侄虽然不学却也懂得这等道理。本当功成身退。无奈尚有大事未了。方今正与契丹议盟不瞒刘公。日前业已商定盟约。两国重修旧好现今契丹被女真侵攻困窘我大宋亦当施以援手。恐怕北边自此多事。而现今枢府之制大异于常。皆是小侄一手所经营若是骤然易主。恐怕未易便得谙熟若是误了国家大事则高强一身虽定心却何安?”

    高俅闻言。自不免埋怨几句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你收复燕云已经立下大功。莫非偌大中国竟无一个能人?说归说。他也知道高强的意思。要紧配合:“刘公。此子顽劣。只是不知进退。老夫说来惭愧。竟是劝他不得刘公高才。不免要教训他几句。”

    刘正夫忙谦谢了。笑道:“贤契建平燕之策卒成大功本朝虽多硕儒大德却有几人能够?贤契既然这般说必是有不得已处。如今老夫却有一计庶几可以稍解贤契之忧。”

    高强大喜忙即问计刘正夫悠然一笑手捻胡须摆足了高人地架子方道:“便是适才贤契所言枢府法度业已与往常大异不可如前一般视同执政班。老夫之计便是出于此待后日面圣之时可见机对官家言称说祖宗以枢府本兵与都堂相对然而后世宰相渐渐权重侵夺枢府事权以至于枢相备位而已皆同执政一般转迁。而今燕云虽得北地未安枢府不可一日不得其人主持且不可令宰相复得以凌轹之。贤契以为此对如何?”

    高强还没反应过来高俅已是拊掌大笑:“毕竟刘公老成之人果然计出非常!我儿你不解得其中妙处么?官家如今心中所念者乃是朝中大权不可掌于一人之手刘公此计重开东西两府对立之局面宰相只可专领文官不可兼制枢府于是两府分权官家便可升降其间无不如意。”

    高强还是没明白过来加强枢密院地职权一直是他致力地目标这是自然而然地事你这个部门倘若要挥最大的效能就必须要别的部门配合你伴随着就是权力重心的偏移。而他现今之所以遭人忌者亦是因为手中权柄太重威望又盛。若是如刘正夫这般说法提请赵将枢密院一升作与宰相地都堂并列地步岂不是使他更加招风?

    高俅一脸恨铁不成钢:“劣儿终是不思俗语云不进则退反之亦然你既然不愿退那么索性便向前进两府分立之后宰相事权被分自然要竭力制衡于你枢府于是便不容你一府独大。官家既可乐见其成不但不会来忌惮你权势太重复要设法回护于你否则相府事权如此之重你枢府终是受制于人哪里能够和他相并?”

    高强这才恍然大悟暗叫妙哉!原本大宋朝两府并立对持事权甚至于建国之初枢密院地事权比相府要更大一些;然而承平日久相权日益膨胀而枢密院则成为以文抑武的直接战场渐渐就成了文官系统的一个部分自然就日渐屈居于宰相之下位与执政相等。

    然而现今刘正夫这么一手请求赵将枢密院地地位再度提升便使得原本只有一个权力中心地大宋官僚系统一分为二如此一来臣僚间势必要生分裂经过一番争夺之后始能确定权力地平衡。而对于高强本人来说在这一过程中他的个人威望势必会成为一个重重地砝码在层出不穷地官场斗争中被渐渐消耗直至混同于寻常官僚。

    而这种趋势却又是高强所乐见地他并不是官迷也不是财迷只是想要在自己手中把国家外部安全搞定便好回家抱孩子当然还要好好管管不成器地儿子。倘若事情果真如刘正夫建议地这般展那么文官集团的注意力势必会被这种对立局面所吸引而赵为了保持这种权力的平衡甚至会极力设法保全他地位置因为环顾当朝除了他高强之外谁能对抗以宰相为地强大官僚队伍?

    他站起身来向刘正夫深施一礼:“刘公老成小侄拜服!”

第二十三章

    和六年八月初三。是日大宋天子赵赐宴为辽国送宋使燕青北上。

    此次缔结盟约除了正式收回燕云之外更将岁币五十万免去堪称是大快人心将朝野间由于收复燕云而一直保持高涨的情绪又再度推高了一层。恰好正值大禹元出土朝臣正在劝进之时这两件事很自然地被牵扯到一起作为赵英明神武、圣君大帝的证据之一因而顺理成章进献元圭的大臣燕青自然也就被视为宣谕盟约的不二人选。

    当日赐宴之中大宋人个个都是笑容满面座中惟有一人是笑不由衷。何人?乃是本次出使之副使新除吏部左曹员外郎秦桧是也。他之所以厕身使团之中乃是出于郑居中的力荐说他当收复燕云时曾两度为使表现不俗可谓熟知北事用来给长居东南的燕青作副手庶几可以为燕青拾遗补缺。

    原本这差事是个肥缺人人都晓得以此为晋身之阶乃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秦桧又岂能不知?不过他是且喜且忧也想趁着出使的机会为自己多攒一点政治资本却又舍不得自己刚刚得到的吏部美差要知道现今大宋朝官员冗猥的现象已经颇为严重一个官职有三个人等着堂除正任一人权领职事一人部阙待任又有一人秦桧这一走三五个月回不来这口子又是要紧的去处断然等不到他回任地。一想及此心中怎不叫痛?

    他却哪里知道这件事若没有高强授意郑居中郑国舅纵使和他有姻亲也不会这么卖力的提拔于他。高强的心思很简单秦桧这人做官的本事是一等一的让他在京城的官场中厮混的话这家伙如鱼得水又已经积攒了些资历功劳。指日高升自不待言。凭自己的本事仗着宫宦寺佞臣的势力搞点小动作还可以真要按照现今官场地规则来玩未必就能玩得死秦桧这种人。日前刘正夫不经意的一点便已经让他再次认清了这一点。

    既然如此索性就把他多多放出去让他到国家交往的广阔天地去大有所为。你不是骨头软嘛?我就给你机会今日使辽派你去他日使金还是派你去看你能守到几时!

    想想刚刚到手的美差。燕云选授官在即正是大有所为地时候秦桧心中真是万般不舍。好在这次盟约对于大宋大大有利。自己能够躬逢其盛。将来也是青史留名的角色这么安慰自己。总算是心意稍平。

    三巡御酒罢降诏书慰劳使节诸人赐银绢钱物若干以为酬答使人之用契丹使节萧特末与耶律大石一起敬领。这两个使节与往年不同乃是先入大宋后为使严格说起来这也算是某种城下之盟足见契丹国中无人了两人想到这次订立的盟约又是将祖宗力战所得膏腴之地送了与人心头真如滴血一般。好在大宋总算是有些香火情业已遣人送国书劝诫女真权且罢兵休战自己一行回到辽国之后只须卧薪尝胆以契丹疆域万里立国二百余年的深厚根基待将眼下地难关渡过之后卷土重来亦未可知。

    礼毕两国使节辞别圣驾出宫就行。此番使团队伍异常庞大除了应有使副杂员之外尚有燕云之役所俘获的契丹贵人秦晋国王萧德妃以下数百人此番也是一体放还这帮人在大宋名义上并不是俘虏而是客人因此供奉甚谨花钱不少偏生这些人心中怨愤不平常常借故找麻烦弄得礼宾司整日价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今番有司得悉将要遣还这些人之时几乎是要烧高香送他们走人了。

    使团出了汴京先是乘船沿御河向北入大河而后一路北上直到河间府方弃船就岸。在此处耶律大石等人有幸成为批搭乘有轨马车的外国人其实也是批有轨马车的乘客皆因高强弄出这马车来原先只是为了载运军需从河间府修到州新城二百多里地修了足足两年方竣工算算使费再也不敢往下修了若是修到燕京地话大概整个河北一年之内都没菜刀锄头供应何也?铁用光了!

    今次使团北上时耶律大石等人以军情紧急国势艰危哀告赵赵本是个耳朵根子软的皇帝想想契丹也算是服了软了便恩许他们此行不必依照故事将里程迤逦蜿蜒可以循直道以最快的度出边塞。事下枢密院高强便下令河间府地马车站改装出了两列载客车厢专门用来接送使团不过每列车厢载客不过六十多人往返七八趟才把这批客人给送到州新城。

    到了此间便是燕京管下当地官员大多数仍是之前地辽官颇有些人识得使团中地契丹人自免不了要打打招呼说些送别的话儿此时一出塞今生不知可有再见之时?

    耶律大石眼望这片自己为之奋斗经年地土地如今却已姓了赵归了宋表面上虽然是平静

    一只手在大腿上已经将裤管都抓破了。忽而听见身道:“大石林牙亦曾与我家常胜军交兵不知可曾听过常胜军地军歌?”

    耶律大石恍然惊觉燕青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他地身旁与他并马而行了。他冷哼一声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贵朝常胜军自是不凡然若非我朝正有北患恐亦不能如此轻易收取燕云。至于军歌云云某虽曾听闻却不记得。”在他心中始终是认为大宋乘人之危自己输的不甘心当日卢沟河一战若是能再多几万兵宋军兵数虽众又何足道哉?

    燕青一笑也不把他言下之意放在心上。自顾轻声吟唱起那一阙满江红来。此地自有常胜军军士守把忽听有人在唱军歌时。齐齐把眼睛来看见是大宋使节在唱这歌时个个都把胸脯挺地高高一个接一个地加进来待唱至结尾时声音渐渐放大已是数百人地合唱:“……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曲既罢。众人齐喝一声彩燕青已是惯了这等场面潇潇洒洒地四下一拱手以为答谢。方转过头来向耶律大石道:“林牙此曲盖以河山沦陷之耻激励士卒我兵激于忠义故而临阵不顾。奋勇向前。卒成大功。燕某说及此事并不是想要为难林牙只是方今辽国局势艰危虽然有我大宋承诺援手。然而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若是辽国积弱不振。终不成要我大宋如当日贵国太宗援立石晋一般。也遣兵来立辽国皇帝?”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耶律大石闻言勃然变色。这话正正戳到他地肺管子上当日高强胁割辽东时。话语中隐隐也是这般说法现今听得燕青也如是说。直气得他火星乱崩。牛眼瞪着燕青道:“使人所言欺我大辽太甚敢以我国中无人乎?”

    此人曾为万军之帅气势凌人。这一下威真如猛狮一般周遭有些宋兵望见还道他要暴起伤人一个个都在摸兵器。燕青身当其怒却是如清风拂面不以为意反笑道:“素闻大石林牙威严刚毅果然名不虚传辽国有此能臣自是中兴可期适才燕某言语多有得罪了。”说着马上一拱手便要催马前行。

    耶律大石忽地道一声“且住”向燕青道:“使人能道直言亦是非常人只今我大辽为女真所侵以至于要以地割还大宋求罢干戈追根究底仍是我自家不强方受人欺。今日时势已然某并无多言他日收拾我家旧山河之时还请南朝一观。”

    燕青眉毛一挑道:“小人立言君子立行。既然大石林牙能有此壮志某自当拭目以待所幸燕某年不满而立自有大好年华可立足以待。大石林牙请了!”说罢大笑三声扬鞭前行去了。

    耶律大石攥紧了拳头强行将一股怒气压了下去转头去寻萧特末去了。

    当晚宿于燕京城中契丹两位使节推辞说旅途劳顿不涉请宴这城中如李处温等辽国降人也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大家相见正好两便是以虽然燕京大城却没有什么饮宴酬答之事。

    虽然如此黑夜中却也不安静譬如两位契丹使节耶律大石和萧特末此时便聚在一处密商。原来耶律大石今天日间受了燕青几句言语牵动他地心事深为契丹国运担忧便来寻萧特末商议等到晚间无人之时劈头便问:“萧驸马可知余睹都统何往?”

    论理说耶律余睹虽然是自己投奔南朝不象他们几人是被南朝扣留的但是此番两国讲和耶律余睹回不回国两说好歹也该露个面然而从耶律大石被送到汴梁直至此刻将要出塞了居然是一次都没见到耶律余睹甚至都没人说起好似这人生生就从世间消失了一般如今想来着实诡异。

    萧特末与他一般也是不知复问道:“林牙问起余睹都统是何用意?”

    耶律大石将日间燕青所说言语简略说了一遍皱眉道:“某自被擒时无时无刻不在筹思中兴之计想来想去当今我主不修政事国家危亡在即居然还要依旧清暑阴凉河如此~任?若要图强非得先立贤主不可是以想起余睹都统方悟他之前力建晋王为国储之深意。”

    萧特末原也是耶律余睹一党闻言自是赞同当日汴梁和谈之时乍闻天祚帝正在避暑之时那种整个天空都变得灰暗的感觉到此刻依旧是格外鲜明。有志于复国之臣若是辅佐这等昏主谁还能对国家的前途抱有信心?

    他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向耶律大石道:“此事不妥当日余睹都统以图萧奉先不果而南奔南兵入燕时他也在军中现今两国重定盟好此等大事他势必不能置身其外。如今和议既成凭他与南朝关系。大可趁此机会风光回朝甚或将萧奉先拿下以快前仇

    知何以竟是无声无息?以我对余睹都统所知当日时骨肉军帐多被追兵截杀此等深仇断无不报之理。今番偏生无他消息敢是有甚大举措?”

    耶律大石悚然而惊。一个念头如同流星般划过脑海登时照亮了一片天。倏地惊道:“遮莫是余睹都统早已北上想要趁此时夺回朝中大权?如今女真兵临上京。一旦上京再失主上无所归势必要西走大漠以避敌锋。倘若余睹都统能趁此时截得御营。废主上而立晋王。则国事尽在他手中矣!”

    萧特末也是一惊叫道:“却是可虑某在南军中时尝与余睹都统言他地骨肉军帐多在云中。行间收取契丹流民为兵。有南朝佐以军资兵器其势当有所图。遮莫便是在此?”

    耶律大石见说。更是心急如焚。这一推测的可怕之处在于。如果南朝地真正意图是想要余睹掌权地话那么对于女真地制约势必不会象他所期望地那样及时出。而是要等到上京被女真攻克辽国土崩瓦解地时候才作出。这个时候消除了外部威胁。正有利于耶律余睹夺取权力。然后建立起真正亲宋地一个辽国来。

    仔细想想。对于南朝来说确实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办法现今地盟约对于辽人来说只能用丧权辱国来形容。天祚虽然~.未必都是亲宋地。或许不会这么轻易就接受盟约。只有将整个辽国朝廷上下全都换过一茬新的班子才好抛开过去地负担。无所顾忌地接受归附南朝地事实。

    然则今天燕青有意用言语来刺激他又是何意?

    当萧特末想到这个问题时耶律大石却已经有了答案:“萧驸马南朝想必已是成竹在胸他将言语来点醒我等正是要我等作出选择若是想要中兴我契丹重振祖宗雄风则必定要有所抉择不可再如现今这般芶且了。”说话之间竟觉得满口都是苦涩之意。

    萧特末想想亦觉有理方向耶律大石道:“林牙似此你意下何如?”

    耶律大石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虽心有不甘然而又能如何?方汴京得悉主上不守上京而前往避暑时某这颗心便死了!我辽国万里大国却被区区女真连败以至于诸道瓦解人心思变难道不是我主自己失了人心之故?那晋王虽幼国人皆以为贤倘若奉之为主则国祚仍存庶几君臣戮力同心中兴可期你我一同携手打平女真再兴祖宗王业亦有以凭恃。”

    他一面说一面咬牙想到天祚帝昏庸不争气将好好一个大辽败到这步田地直气得恨不能将牙关咬碎一拳雷在桌子上怒道:“我意已决若是余睹都统所谋不成我回朝之后亦当设法另立明君只须是太祖子孙总好过亡于他人之手!”

    这等话已经是迹近反叛须知所谓太祖子孙便是辽国宗室姓耶律者不说辽国国中千万个耶律只是他耶律大石自家难道不是太祖子孙?他说这等话已经是有了自立之心了。

    萧特末亦是明事地人闻言便知其意他却另有主张倘若余睹当真立了晋王为君他以亲自订立南朝盟约地“功劳”又是余睹一党在新朝廷中自然受重用。纵使余睹所谋不成晋王不立耶律余睹本身也是契丹宗室好歹他有南朝撑腰若要自立的话岂不好过耶律大石这孤家寡人?须知塞外之族皆尚势力耶律大石在燕京一败亲信士卒几乎尽丧真正地光杆司令一员他拿什么来自立!

    两人同屋异梦到此已经无法进行下去好在大家对于要废天祚立新君还是有共识在耶律大石而言亦未尝不是在此下一个政治筹码好在将来要成立地契丹新朝廷中争一个位子。

    过了燕京两日便出虎北口于路但见宋军旗幡林立城郭修缮正忙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运送粮草军需地车仗驼队更是络绎不绝明眼人一望便知定有所图耶律大石等人向燕青问讯时也只说是待北地之乱尔。

    那虎北口虽然是五关之一却不象山海关那样一座雄伟关城乃是两山之间一条潮里河河畔一条小道依山蜿蜒而行自昌平北去出山一路有百里之遥。虽然没有关城屏障然而小道入口处建立昌平城百里山险中可以随时设伏邀击亦是泰山之固。

    一行人到此便有常胜军左军统制李孝忠率军接应称塞外兵乱道路不靖迄今不闻有契丹兵马前来接应使团若是使团仍旧要北行时只得以宋兵大队相送。

    耶律大石本已在担心宋兵趁火打劫此时哪里肯听?正在争执不下忽听得前面大队人马喧嚷跟着便有人来报:“契丹接应兵马到了!”

第二十四章

    了虎北口乃是一片山地道左原有顿馆乃是为了节之用现今却被大队人马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一旁山坡上数百名大宋官兵亦列成阵势将宋朝使节燕青、秦桧等人围在当中遥遥在那里观望。

    秦桧等了半天全不见里面声息忍不住向燕青道:“燕学士这耶律余睹将契丹降人尽数押入顿馆中倘若要大开杀戒我等当如何处?”

    燕青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秦员外何必担心此间并不是我大宋疆界这些契丹人亦并非我朝所归还降人他们纵使杀个血流成河又与我大宋何干?只须那耶律余睹莫要杀的性起将两位使人与国书也毁却那便无事。”

    原来当日所谓契丹接应的兵马竟是耶律余睹所率领的兵马。自打大宋平燕之后耶律余睹的亲信兵马一直都在塞下活动打着契丹宗室的旗号颇招了一些兵马再有大宋暗中接济粮草所部短短数月中已经膨胀到万人之众当然其中未经战阵者甚多打不得硬仗不过只消不碰到女真兵这万余人马倒也足以吓唬吓唬人。

    耶律余睹本人亦曾随高强回返京城坐困个多月之后便被高强秘密遣还塞下与其旧部会合。此时他从宋军手中接收了这批契丹人看着以往平起平坐的同僚大臣们在他的兵威下瑟瑟抖一时间颇有些踌躇满志。按着腰间刀柄虎视周遭诸人。冷冷道:“何去何从诸公一言可决!”

    萧特末眼见这局面情知耶律余睹必定是与大宋勾结好了想要利用他们使团回国的机会接近天祚帝乘机行废立之事凭他耶律余睹叛臣地身份又不得诏书。想要入朝的话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原本就和耶律余睹一党此时更不迟疑。当即起身道:“今上昏庸契丹八道瓦解。五京沦陷过半若不另立贤主如何期望中兴?晋王素有人望。且为皇族正统宜继承大统某意已决愿相助都统行此大事。”

    这种事只怕没人挑头。现在萧特末一表态。自然有人纷纷应和数百降人中倒有一大半愿意赞成其事地。倒也不能怪这些人不忠心实在契丹一个泱泱大国几年之间就败成这副模样。他们为国守土。结果燕京被克自身南迁北还虽然身体上没有多少痛苦。然而这精神上受惊委实不小。归根结底。天祚帝身为国主。委实难辞其咎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倘若君王实在令臣下失望的话这皇帝大抵也是作到头了。

    耶律余睹见状甚是喜欢眼光一瞥却见耶律大石仍旧盘膝坐地默不作声。他素知耶律大石有将才燕京一战跟随在高强军中也亲眼确认了这一点当日耶律大石手中若是能有五万精兵这一战胜负尚未可知。如今要行废立大事倘若能得到他的助力获益必定良多。

    遂大踏步走上前去向耶律大石抱拳道:“今大义所在人心所向林牙乃是当世英雄自无不明之理。林牙亦是我契丹宗室岂可忍见我大辽倾颓?”

    耶律大石抬起头来冷冷地向耶律余睹道:“我有一言烦劳都统为我解惑。”

    耶律余睹听说叫他作都统乃是他叛出辽国之时的官阶好似耶律大石并未将他视为叛臣心中便有几分喜欢忙道:“林牙且请直言某言无不尽。”

    耶律大石站起身道:“敢问都统所云另立贤主便是立晋王了那今上当如何处之?”

    耶律余睹笑道:“我当何事原来如此。今番国家危殆主上昏庸当效唐朝灵武故事请主上逊位为太上皇晋王贤明可继大统即奉养太上皇于祖州可也。林牙放心我等皆为国家计又受当今国主之恩岂会忍心加害?”

    耶律大石正要他这句话遂点头道:“都统既如此说足见忠义某当附骥尾。”说罢向耶律余睹伸出手去。余睹见状心中微觉不快这显然是平等礼节了他既然倡其事隐隐便为事主耶律大石一个被擒之人居然要和他平等相待怎能叫他心服?

    无奈眼下乃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再想想今番大事成就之后自己凭着与晋王母妃文妃的姻亲关系定然是大权在手江山我有那时节耶律大石又算得了什么?耶律余睹很快压下心中不快亦伸出手与耶律大石相握作欣喜状道:“有林牙仗义相助大事必成矣!”

    就此契丹数百人皆赞成其意表态愿追随耶律余睹行废立之事。耶律余睹大喜便即开始甄别人员将自己的亲信百余人安插在队伍之中自己更是乔装改扮紧紧跟在萧特末身旁人人腰间暗藏利刃。

    燕青站在高阜上远远望见包围着顿馆地大队契丹人马开始撤离便向秦桧笑道:“事济矣!秦员外你我且莫多言只看一场好戏便是。”秦桧懵然不知所以不过却也晓得将有大事生。

    却见那大队契丹人马呼啸而去只留下三百多骑为卫护。而后宋辽两国使团再度登程只因兵力较寡一路上宋

    有人战战兢兢生怕有乱兵出来为患须知前次叶梦之时就是在这中京道境内被贼人伏击那时护送兵马有数千之众但贼人竟有万人之多!这等大贼大宋境内惟有多年前的梁山泊贼人可与之相比。不过这话只可在心中说说不容于口谁都晓得梁山泊贼人被招安之后许多都加入了常胜军中此次平燕之役常胜军扬眉吐气周遭护送兵士中便有许多是常胜军出身。()焉知其中没有梁山之人?

    所幸这一路上居然无事。原来是耶律余睹所部在附近扫荡清净。大股贼人尽数远遁而走。不敢停留。以故使团得以安然走出山地。再行八十里。便到了辽国中京大定府。

    此处本是奚王府所在。有奚王霞末在此屯驻听闻使团到来。不敢怠慢慌即整顿馆舍请使节休息。只是此番来使人数委实多了一些光两国护送兵士便有近千之众。契丹贵人又有数百再加上宋使数十人这大定府乃是辽国五京之中最小的一座。馆驿哪里住地下许多人?只得命护送兵士权且在城外扎营。众贵人入京歇息。

    当晚自然是奚王霞末设宴为使团接风。一众契丹贵人担了一路地心事到此刻才算是安生下来。席间颇有人喝醉了酒。在那里号啕大哭。这奚王霞末原本与耶律余睹交好在席间受了萧特末地摆唆之后。登即顺杆爬。一夜之间也就加入了这个不大不小地反叛集团。

    次日使团兼程北上。有些不大牢靠地契丹随团人员就被留在奚王府中看管免得他们走漏地风声。只是少了这些人。使团地规模不缩反增。奚王霞末派出千余兵马沿途护送。兼充引路之责直奔辽主天祚避暑所在地阴凉河畔而去。

    这阴凉河在中京大定府西北二百里。快马奔行一日便可至。不过这使团却走了足足三天第四天早上才和御营地探马接上了头。到此。纵然有些契丹人心中原本不大情愿造天祚地反。此刻也是灰心了。原先契丹兵法这拦子马是远探之兵最远处可以跑到百里之外一面打探敌情。加以袭扰。一面也令敌人不能得悉契丹主力军所在。现今上京危在旦夕。这天祚不但消遥自在地在此间避暑。御营地军纪也是这般废弛。探马居然离大营只有十多里。倘若敌人大军掩至这天祚帝将如何应敌?要知道上京到这里。除了一条潢水之外。别无任何险障!

    当时余睹以下人人怀愤众人随着大队缓缓向御营行去沿途不断有契丹骑者加入欢迎地队列之中。看其脸上地神情显然对于这个从大宋归来地使团抱有莫大地期望。耶律大石见此情形。心中甚是悲愤。他所为之奋战不已的大辽如今竟已沦落到要指望敌国地怜悯才能生存。是何衰世?不经意间。想起了日前宋使燕青所言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话来。蓦地想起一事。觑见左右并无生眼人便拉着乔装改扮的耶律余睹低声道:“到了御营之中。你以何时难?若是一时不这宋使的安危可要着人遮护好了!”

    耶律余睹点头道:“林牙所虑甚是待会入御营之后只待某之内应将晋王母子携出这厢便即作只消制住萧奉先和主上余者不足虑。至于宋使来时早已知悉此事你怕他们没有准备么?”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十余里路转瞬即至辽主那里业已得到了消息当下有大臣充馆伴前来迎接左右兵马亦越多了起来。

    众人情知即将见到辽主天祚毕竟是十几年地主上心中都有些紧张有地人探手怀中握着刀柄有地人在那里东张西望好在周遭人马众多大队所到之处号角齐鸣再加上牛马嘶鸣之声吵闹异常这才不显得异样否则地话这么大队地使节团在即将到达御前时居然没有人交头接耳是个人都会看出有问题了。

    御营名字中有个营字住处也真就是一个营帐只是格外大些帐外竖着辽主标志性地大远远望见大群人在那里等候。耶律大石与萧特末二人下了马大步赶过去时却见北院枢密使当朝一等权臣萧奉先率众在那里相迎。

    俩人对视一眼齐齐躬身单膝点地施礼道:“萧枢相某等奉皇命往南朝议盟约今已克成将带两国国书与南朝使人一起返来企盼主上一见俾可复命。”而后燕青与秦桧等数员南朝使臣亦上前与萧奉先厮见。

    那萧奉先与燕青等行了礼忽地将手一挥登时有数百名御营官兵四面八方涌上将耶律大石等契丹使人尽数围在垓心。燕青等南朝使节却被隔了开来。与萧奉先在一处。

    秦桧虽是曾随大军北伐的。胆气比寻常士子要强上不少。但是这般剑拔弩张。一触即地局面。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一些。再加上原本就心虚当时便吓得面青唇白。颤声道:“萧萧相公这是何意?”

    萧奉先泰然自若。向秦桧拱手道:“南朝使人休惊此乃我朝擒拿叛贼之举。请诸位南使少安观我官。”一面说。一面团团行个礼。待见到正使燕青时不由得一怔。皆因这位使臣不但年轻风度长相俱是绝佳。当此露刃相逼地情景。燕青脸上竟是半点惧色也无。还在那里以礼与萧奉先对执。

    萧奉先怔了怔。方笑道:“使人却是好胆色南朝士大夫皆如此乎?”

    燕青笑道:“非也。只是某身后有大宋在。何惧之有?萧相公且顾干事。无虑某等。”

    萧奉先闻言心下登时不喜。暗叫这厮忒以狂妄!只是他方恃和议以自安。不好和南使多计较便即旋过身来指着圈中惊怒交迸地耶律大石等人喝道:“尔等议地好盟约!怎的将叛臣耶律余睹也夹杂在行列之中。带到御前来了!敢是要谋反不成?”

    耶律余睹一听此言便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败露了。这萧奉先乃是他地死敌纵使不杀旁人对于他是断然不会放过地。当时已知身临绝境更不迟疑。挥手将压在头上地帽子打了去挺身而出指着萧奉先喝骂道:“我把你这亡国奸臣!大辽人人忠心。偏是你这厮尽用妄言蛊惑主上。上京沦亡在即也不思援救。只顾在此逍遥!尔欲令我契丹人为女真蛮奴牧马乎?你这杀千刀地矮子!”

    萧奉先闻言大怒有道是骂人不揭短。这萧奉先少年时生过一场病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小儿麻痹好歹没有残废只是脊背有些佝。平时倒还罢了可巧今日和南使燕青站在一处燕青那是什么样貌?登时将萧奉先对比地格外不堪了他适才看燕青不顺眼多少也是因为此节人道女人会嫉妒比自己漂亮地女人其实男人也是一般。

    “尔叛国逆臣尚要强项!你来看这是何人?”说话间萧奉先将手一挥身后有人推推搡搡押上几个人来余睹一见立时暴跳起来:“老狗!我自做事自身当你拿我家人则甚!”一旁萧特末亦是大呼原来那乃是三个女子样貌间有六七分相似乃是同胞姐妹三人最长者是萧特末地妻子中间一位便是天祚帝的文妃萧瑟瑟下站着乃是余睹地妻子。

    萧奉先见余睹骂个不休怒从心头起从身旁卫士手中拔出腰刀顶着余睹妻地背心向余睹喝道:“反贼胆敢谋刺主上待某先斩尔妻室再取尔级!”说罢举刀便刺。

    余睹睚眦欲裂拔出腰间短刃来合身便扑忽听萧奉先身边有人长笑一声:“且慢!”跟着就听萧奉先一声惨叫那把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下一个紫色身影站在萧奉先身旁笑道:“某家万里而来身负国家重任容不得延宕时日敢烦萧枢密引某去见贵国国主如何?”

    众契丹卫士一见此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站在萧奉先身旁的竟然是大宋朝地使节翰林学士承旨燕青!但见这位翰林一反时人心目中对于南朝士大夫地谦谦君子形象一只手捏着萧奉先地喉咙犹如提着一只鸡一般轻松另一只手中竟提着一把手弩那萧奉先则捂着手腕在那里哀哀叫痛一支弩箭穿过他地手腕两头露尖哪里还握地住刀?

    余睹见状大喜他亦是知机晓得燕青这么搏命一击擒住了萧奉先为质顶多是给他赢得了宝贵地一点时间等到天祚帝亲出地话那么萧奉先这个人质就不值一提了。当即提气叫道:“众契丹将士!某家耶律余睹是也今番还朝为地是铲除奸臣萧奉先重振我大辽声威敢问众将士可愿随我?”

    他这么一喊四下里倒有上万人听见了。这场中除了内围地数百人是萧奉先的心腹之外余人都是御营卫士这批人可谓是对契丹最为忠诚之士而近来国事江河日下众人心中对于当朝地萧奉先自然是怨言颇多相对的对于被他排挤地耶律余睹则甚为同情。因此余睹这一嗓子喊出众人都是耸动一时间俱都向王帐周遭涌来。

    余睹见状心中大喜复又提起叫道:“奸臣误国蛊惑我主以至于朝政不修国势大坏!众将士如今女真兵临上京城下祖宗坟茔危殆尔等为何不在阵前杀敌反到此游猎?萧奉先你究竟是何居心你还是契丹人吗!”

    一提起上京城众契丹将士敌忾之气大起场中忽然静默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在燕青手中哀嚎不已的萧奉先。其实他也不是这般不堪只是燕青精擅小厮扑之技手上功夫委实了得只是稍一加力便叫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任凭余睹在那里煽动人心。

    余睹见状情知火候已到振臂高呼道:“是我契丹好男儿便与我杀了此贼奉主上一同北去保卫我大辽上京去!”萧特末亦赶紧跟着呼喊他们在御营中原有亲信部属这当儿也都夹杂在人丛中随声附和众契丹将士一时那里分辨地清许多?自是激动心意山呼海啸一般地叫:“杀了萧奉先打回上京去!”

第二十五章

    到天祚帝觉情势不妙出帐来想要安抚人心时已涌不可遏制了。原本他是听了萧奉先的线报说道耶律余睹与南朝关系密切现今朝廷与南朝修好他必定会趁机回朝来捣鬼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须得小心戒备。天祚素来亲信萧奉先他的皇后与元妃以及萧奉先、嗣先还有那位在东京辽阳府被花荣一箭射死的萧保先都是一母同胞这一家的势力可想而知。

    当时诸军喧哗几至于变天祚帝虽然是九五之尊却也压不住场面了当下只得先宣布余睹无罪复御营都统职务兼摄北院枢密事;余睹既然无罪当初告他的萧奉先自然就成了诬陷好人的奸臣当即被五花大绑拴在马桩上待罪其亲信党羽数十人同日被免官。当日晚些时候天祚又出诏书策立次子晋王敖鲁斡为太子不日拔营起寨回上京广平淀去预备抵御女真侵攻。

    此诏一下众契丹人的反应相当好笑先是群情欢腾山呼万岁不已而后便有许多契丹贵人开始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叽叽咕咕地议论纷纷。议论什么?便是要不要回到上京去和女真交战了。

    当时被耶律余睹煽动人心时他的死党都在那里摇旗呐喊加上军心本已压抑因而一呼百应人人都在那里喊着打回上京去。可是这股风一旦过去大家头脑冷静了下来。许多人就想起这句话后面的含义来那可是要和女真兵死战地!

    这里是天祚的御营士卒部将多半都曾经经历过前年那次御驾亲征女真的大战护步答冈上血流成河骨肉齐飞的惨状至今都留在各人的脑海之中。虽说那一战原本是契丹的优势皆因耶律章奴临阵作反天祚帝敌前退兵才使得战局急转直下然而一年多过去。局势此消彼长女真雄兵三万而且是蓄锐已久而御营的兵马不过两万。又是疲惫之师当日尚且败北了今日又有何胜算?

    窃窃私语半天的结果就是当晚午夜时分。御营中军再次亮起无数火把耶律余睹率领大军将御帐团团围住齐声呼喊天祚出帐。

    这一次天祚出帐的度比白天要快了许多。而且是甲冑齐全看来是根本就没有睡下。他强作镇定命身边宿卫太保、刚刚从南朝归来地耶律迭点起灯火。提起嗓门向群臣道:“列位臣工。深夜到此。不知有何紧急军情?”

    有什么紧急军情?无非是行那废立之事罢了!不过这种事作归作名声可不好听。因此真正的主谋是不会出马的。耶律余睹看了一眼萧特末后者又看看另一个大臣这么一个一个看下去一直到队伍的末尾乃是一位倒霉蛋名唤特母哥此人一介武夫官居御营硬寨太保算得上是御营中地头一号猛将。

    所谓猛将其实也就是高级炮灰的意思这时候就得挥炮灰的作用了当下特母哥看看自己下再没有旁人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伏地跪倒道:“陛下今当返上京与女真决一死战臣等伏念昔日护步答冈一战我兵实胜于女真所以战不利者全是因军心不稳章奴作乱。今若要取胜得先定军心故而臣等斗胆伏请陛下逊位将大宝传于太子则臣等戮力同心誓要扶保陛下父子杀败女真。”

    毕竟是武将出身说话也不懂得转弯直统统地就劝天祚逊位了其实连逊位这个词都是别人教他说的。特母哥说完伏在地上就不起来场中一片寂静只听见火把在风中烈烈声响。

    天祚气得身子微微颤抖他毕竟作了十来年地皇帝到这当口还能宁定心神眼光逐一在耶律余睹、萧特末、耶律大石等一众大臣脸上扫过去目光所到之处大多数人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不敢与他目光相对。独有耶律大石攥着两个拳头毫不畏惧地直瞪着天祚。

    两人的目光一对上天祚的怒火登时就好象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直向着耶律大石喷过去:“大石林牙朕来问你你也是这等想么?”一面说一面手指颤颤地虚点着耶律大石的脸。

    耶律大石面无惧色反而踏上一步昂然道:“陛下臣心中便是这等想今日大辽危殆至此全是因为陛下信用奸臣萧奉先一党专事田猎不恤朝政致使军心涣散民心思变那女真有机可乘南朝亦将燕云索回祖宗故地十去其三百姓户口削去大半。如今若要中兴惟有请陛下顺天应人逊位让权。”

    天祚气得浑身抖没毛病也要气出脑血栓来了。他手指着耶律大石口中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连声说:“你好你好!”

    耶律余睹见状晓得此事不宜多言免得夜长梦多忙向萧特末递了一个眼色自己踏前一步跪倒喊道:“请陛下顺天应人逊位让权!”萧特末随即也跪倒

    依样葫芦大声喊了一遍而后呼啦拉地跪倒了一大片那里叫“请陛下顺天应人逊位让权”。只是显然事先没有操练好大家喊起来不是那么齐整听上去瓮声瓮气地隔的远的人根本就没听清前面人叫什么只得在那里跟着瞎起哄。

    一万多人围着一人下跪看上去这中间地人威凌万军乃是无比威严可谁能想到被这许多人抛弃地独夫一人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天祚见此情形方知大势已去蓦地长叹一声垂下头来转身回御帐去了。耶律余睹不敢起身向站在天祚身边地耶律迭使个眼色。耶律迭会意忙跟着天祚进了帐去。过了片刻他转身出来脸上尽是悲戚之色一手持着一卷黄麻纸一手托着一个黄布包袱大声道:“北院枢密耶律余睹、驸马萧特末、北面林牙耶律大石领旨!”

    耶律余睹见状大喜晓得自己总算是干成了这件大事喜得两只手都微微颤抖。膝下一软险些没站起来多亏耶律大石从旁拉了他一把这才得以站起。三人走到耶律迭面前。好歹都是有些城府之人没有干出伸手抢圣旨地事来齐齐躬身领旨。

    耶律迭将圣旨展开读了乃是天祚地逊位诏书。仓促间身旁无有词臣这诏书乃是天祚御笔所制简略无比只说将皇位让于太子晋王。三大臣辅政末了勉励两句了事。

    耶律余睹等三人领了旨便向御营中请出晋王来。将传国玺交到他手中。而后齐呼万岁。拜倒磕头。这晋王虽是契丹人然而亦自幼读书。知道这时候须得谦让因而却不敢受掩面走回自家营帐中去而后群臣反复劝进扰攘了一夜晋王方才勉强从耶律余睹手中接过了玉玺和诏书点头同意登基为帝。

    新帝登基按理是有许多礼仪虽说目下是非常时刻不过还是有些必不可少比如告天地祭祖先之类御营中自有大臣为之不必赘述。

    直到第四日头里燕青才接到了新任辽主宣谕请南使参与新帝登基大礼。当下从行囊中备了礼物若干同秦桧换了朝服跟着引导的使者来到郊外眼看着天祚帝与晋王携手登上高台亲手将玉玺传给晋王而后下台而去。

    晋王接过玉玺而后便是黄袍加身再表一番演说勉励将士群臣共赴时艰。演说完毕后自是群臣拜见新帝山呼万岁不已。燕青从旁冷眼观瞧觉将士们脸上倒是颇有些喜色足见军心对于天祚帝的表现委实是失望之极晋王登基颇孚众望。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轮到他登台时燕青亦是行礼如仪大讲两国兄弟之交祝愿辽国早日收复失地平灭内乱——严格来说女真虽然不系辽籍但终究是辽国的属国确实是属于内乱。

    晋王乃是凭借耶律余睹上台其政治路线自然也是倾向于大宋况且他自幼读中原书思想情感上也较为亲近大宋。今日见大宋使臣便是这般人中龙凤心头更是喜欢言下着实优待。

    当日毕礼晋王正式称帝群臣同上尊号为天庆皇帝奉天祚为太上皇。此乃辽国旧制亦是塞外胡族千年以来的习俗譬如匈奴单于要加个大字五胡乱华时皇帝不叫皇帝要叫天王。辽国太祖阿保机自号天皇帝其妻号地皇后大约算得上是塞外诸族中称号最大的一对这两个加起来成吉思汗的称号可要差了几条街那么远不过是大海么你大的过天地么?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杀人将萧奉先父子家族尽数斩示众家财没入官中。萧奉先姊妹、太上皇地皇后以及元妃因为是宫妃的缘故得免一死依旧还服侍太上皇前皇后尚且被册为皇太后。不过天庆帝生母文妃亦被册为皇太后显然这个皇太后才是话事之人其姻亲萧特末、耶律余睹等人自然是权势喧天一时无两。

    非常时期俗礼不拘天庆帝即位后随即下诏御营拔营起寨回返上京。这原本是应有之义当初耶律余睹便是以此为号召赶了太上皇下台。

    然而现今轮到他自己来执掌国柄态度却又不同毕竟辽兵屡败之余对女真皆有畏惧之心此战难操必胜若是新登基的天庆帝亲征一战再败这局势可就没法收拾了。

    有鉴于此耶律余睹与群臣商议之后便启请御营摆驾中京大定府美其名曰控扼全局拨精兵五千给耶律大石请他先行前往上京应援待探明敌情之后再定御营行止。天庆帝初登大宝国事全凭这三位大臣作主亦无话说耶律大石慨然受命点起五千兵马便即登程。

    这厢御营拔营而起向大定府缓缓行去那奚王霞末业已得知禅让消息。亦要作佐命之臣便即率众在中道相迎天庆帝好生抚慰即在道旁加封萧霞末

    奚王府六部大王号为六部奚王。随后长驱入中京面枢密使耶律余睹、副元帅耶律马哥等人计点兵马士卒且募民间马匹入军旬日之间得精兵数万。战马亦有两万余一时间声势大振颇有北上与女真决战之意。

    这日天庆帝御中京正殿。邀请大宋使副燕青、秦桧二人上朝待之以礼具道两国百年交好今辽国有旦夕之危。须请大宋念在兄弟之交不吝相助。天庆帝雅善经书言辞文雅深沉令人闻之动容。殿中内侍等人颇有为之泣下者。

    燕青自是一一对答如流说道来时朝廷已然遣使往辽东去宣谕女真罢兵讲和如若女真恃勇不服。当以兵助大辽讨之。只是使者往来。迁延时日。故而要请辽国权且忍耐不可行险侥幸。他连日来见辽国大兴兵备。有北上与女真决战之势倘若此战再败这辽国当真就是不可收拾了那时节纵然大宋再怎么想要保全辽国也没法子了对于高强来说这就意味着其一贯奉行的政治路线地失败足以迫使他下台走人。

    在燕青看来这自然是金玉良言持国之人手中握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自然不容稍有闪失。无奈天庆帝年少气盛原本对于大宋朝乘人之危夺取燕云之举便心存怨愤现今又听说宋使劝他莫要去和女真决战自是然不悦;况且他是因为天祚帝一味避战失去军心才登基这“打回上京去”就好比是他的政治纲领现今刚刚坐稳了帝位便仍旧要施行避战政策岂不是出尔反尔?年轻皇帝心中对于政治的厚黑性殊欠火候不免怏怏不乐起来。

    燕青何等样人这年轻皇帝眉宇间稍一变色他即刻便领会到了当即笑道:“陛下胸怀壮志有意廓清宇内重整河山自然是英明神武。只是我大宋古语云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焉。今贵国自有良将士卒亦有哀兵之心诚为用武之时然而贵国先时皆以偏信奸人而致败如今陛下登基先斩奸臣诚令人心大快然而若因此而师心自用不听贤臣之言则当日贵国太上皇初登大宝之时亦曾铲除乙辛、张孝杰奸党何其十余年间国势大坏如此?忠言逆耳惟在陛下帝心。”

    身为南朝使节燕青自可这般放言纵然天庆帝听了大为恼火也不能把他如何大不了是提出外交抗议而已。当年蔡京党羽林出使时在天祚帝面前大放厥词临了也不过是贬了两级官而已是为前例况且今日两国国势强弱悬殊他更是有恃无恐。

    这天庆帝到底是刚刚登基地新皇帝心态上还算平和听得南使说起前事想想自己老爹果然如此当年登基时一举铲除专权数十年的乙辛、张孝杰奸党举国大悦都以为是圣君在世结果十余年后自己竟然又是作了和他老子一样的事一上台就把之前当权的大臣给杀了一批若是不能愤图强焉知这以后不是和他老子走同样地老路?

    年轻人面子薄心里虽然是听地进脸上却转不过弯来沉默片刻之后还是耶律余睹看场面有些尴尬出来打了圆场请天庆帝降诏准许两朝盟约这才是正事。

    当下有词臣呈上写就的盟约书样天庆帝看罢只见一条条都是割地割地再割地掩卷不忍卒读只是押着卷尾写了名号便命人将去用御宝。中使将盟约交于符宝郎用御宝讫便即交付燕青手中。

    这一份盟约到手秦桧站在燕青身后是满面喜色情知这份盟约对于大宋朝大大有利自己虽然不是正使今番功劳也是不小不枉了抛下刚刚到手地吏部肥缺辛苦这一遭。

    燕青却淡然处之依礼谢过了辽国君臣便请示自己还朝时日。不料天庆帝地回答却叫燕青也有些意外:“南使远道而来于前日复立奇功朕甚盼与南使多聚几日可否在此间盘桓些时?如今我朝多有仰赖南朝之时南北之间消息传递不易朕素知南朝有用鸽之法此间若有缓急亦须请南使飞鸽将消息传往南朝国中若能随朕左右庶几得宜。”

    燕青心中一转此地可不宜久留眼看这北边大战将起万一大宋地诏书到了女真国惹起辽东战事的话高强那里压力又要大增这时候朝堂上忌他地人又多万一支吾不来可要坏了大事。

    遂笑道:“国主美意本当奉承奈何身负国家重任我朝官家旦夕只望臣回报盟约事项臣不敢枉顾君父之忧勤。若云两国消息传递臣可请副使暂留国中国主倘有欲知会我朝之事可即向彼言之。”

    秦桧一听此言当时脸色大变:要我常驻北地?殆矣!殆矣!

第二十六章

    管郭药师已经上表请求内附辽国这里的外交障碍也是辽东的真正内附仍旧是一件相当麻烦的大事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收复燕云更麻烦。

    麻烦在哪里?就麻烦在这一海之隔上。莫要小看了这区区百十里的海峡就是这一道水意味着两地之间交流的成本大大增加民间交往的难度比前倍增相对来说登莱与辽东之间的民风民俗、经济展程度等等方面相距也就甚远。不象燕云和河北之间在宋辽百年和平的日子里两地之间过一条界河就能往来只须守边士卒稍有懈怠那民间的交往就和互相串门差不多了譬如高强手下的李应作这门生意便得心应手往来南北之间几乎都没出过什么岔子。

    虽说辽东的高级将领中有相当部分都是高强派过去的另外如大、郭药师等当地将领也是较为倾向于归降大宋寻个有利的靠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无条件地俯称臣任凭大宋朝的文武官员摆弄。正相反在这些从辽东多年的乱局中脱颖而出掌握了权力和民众的将领身上无论是辽东人还是中原人都体现出了乱世豪强的某些特质说桀骜不逊或许有些过头但是万万不会象中原大宋的武将那样甘心对于寻常儒生出身的大臣听命效力。

    正因为深知这一点高强此时才会如此光火。因为在商议要如何接收新收服的这片辽东土地时竟然有些大臣以为这是又一个功业唾手可得地大好机会在那里大放厥词说什么辽东既然心向中原王化便可以王化服之须得如大宋朝文武定制于各处设立州县释郭药师等兵权招还中原安享太平云云。

    听了这等言论。高强气得只想骂娘要是真让你们这么搞恐怕连花荣都得被逼反了他就算不想反。也架不住下面的人情汹涌啊岂不闻陈桥兵变事?那里都是一些在人吃人的环境中搏杀出来的骄兵悍将你想要用什么王化去羁他让他老老实实交出手中的权力。那不是在做梦嘛!

    好在大宋朝纵然无人却也不是个个都如此~|使过北朝两次的人闻言便出来驳斥。说道辽东虽请内附然其地远中国而近北虏百姓亦是番汉杂处。民情不一。不可骤行中国州县法。其实大宋朝对于这类新附之地也有成法可循。在西北推行了近百年的蕃部治理法便业已证明是卓有成效。在历史上甚至培养出了象李显忠这样忠心不二万里归朝的番官将领足为明证。

    官场中向来是守成易破旧难既然叶梦得说道有成法可依众大臣一见这办法却好就算是搞出事来那也不是自己负全责了何乐而不为?当即翻出西北六路治理蕃部的往来书卷法令拉拉杂杂弄出一大堆所谓地“故事”来从番官官职设置到往来使节的级别书札格式庞大的行政系统所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全部都有了成法可循。

    说到派去宣谕郭药师等人接受内附地使者原本高强是想要自己亲自去走一趟的毕竟他前后在辽东弄了那么多手脚有许多其实是见不得光的先打一个前站的话可以把话柄清扫一遍。奈何现今他已然是位高权重随着刘正夫向赵地进言枢密院和政事堂之间的事权正待理清御史台上下那些没有逮到机会参劾他的御史们都是憋红了眼只要一找到他的岔子弄好了黑材料那定然是象一群恶狗一般上来抢食誓要将他这个窃据高位地无德佞臣撕个粉碎以正纲纪厉风俗。似此叫他怎么能前往辽东这块飞地?

    无可奈何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在辽东这么大片土地又是地位特殊寻常大臣也不好派去宣抚总得是带两府职衔的才好。过往的宰执大臣中还在世地多半都是蔡京地死党如梁子美、林、余深、薛昂等人赵既已决意不相蔡京这些大臣自然也都靠边站了现任地宰执大臣又多半不肯去位只等着左相何执中一咽气大家要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于是推来让去就落到了执政班中地位最低人也较为寡合的宗泽头上。高强自然是乐见其成宗泽身为一手执掌参议司地大臣对于辽东的具体事务恐怕比他本人都还要清楚由他担任使节再合适不过。

    于是与燕青等人出使前后脚宗泽也奉朝旨出京以同知枢密院事带辽东宣抚使往辽东去宣抚郭药师等人去了成为中国历史上任辽东宣抚使。其实原本按照西北成法这职司应该是叫做经略安抚使的可是高强一想到“辽东经略”这个字眼禁不住就心里冷宗泽偏偏也是象熊廷弼一样既有才而又不合群的人这口采不妙之极还是改作宣抚为好。

    既云建立宣抚司那就不是宗泽一个人的事了除了从各处官署与部阙待任官中抽调了大批人手之外更从常胜军调了韩世忠背嵬军全队总计两万五千大兵战马两万匹作为新设宣抚使的直属大队。这兵威不是用来给郭药师、花荣等高级将领看的乃是用以威慑他们下面那许多千户、百户所谓耀武扬威也就是这个时候用

    世忠这一部背嵬马军自可另派用场因此将士家属此番并未随军仍旧是住在大名府左近。

    燕青、宗泽之后便是第三拨使者依照宋辽之间的盟约须得遣使往女真国去晓谕他罢兵休战与辽国讲和。这一回可就没人来争了。众大臣也不是一味地傻。起码什么地方有危险。他们的嗅觉可是灵敏地很。这女真国乃是新起地势力兵威强盛又是蛮夷中地蛮夷。素来不懂礼义的。今番乍听万里之外地大宋朝要他们不可攻伐辽国一旦受了刺激指不定要作出什么事来。到那时。使节不免就当其冲了。

    当然士大夫们惯于弄文。就算是不敢去。也能找出一大堆理由来如说这女真是辽国属国。虽然历史上也曾朝贡中国。然而道绝百年邦交不修。因此彼此交往既不好同辽国一样用国书也不好象对待奉大宋正朔的高丽国那样用诏书。结果为了这些东西吵了半天。末了竟有人弄出范仲淹作书答西夏国主元昊地旧例来说是可以请国中大臣自己修书给女真国主。高强听得直翻白眼。这件事他也是知道地范仲淹为此可是受了弹劾。怎么现今却成了可以依循地故制了?

    末了还是定依西夏国例往来用国书。以友邦论交反正大宋朝周围地国家都不大买他地帐。彼此间平等论交地话。君臣都还能够接受。至于使节。则是马扩当仁不让。以曾经在女真中行商经年通晓女真言语风俗而中选。赵御笔加了马扩一个武功大夫衔。择了良辰吉日。送他起程而去。

    此时北地军情瞬息万变两路往辽东的使节自是争分夺秒。好在一路上地水道运输早已打通宗泽与马扩二使偕行。经汴水、梁山泊、济水而出大海在登州水师地引导下。一路直航旅顺口中间更不换船又逢夏季南风盛时。端地快捷无比。

    到了旅顺口那岸上武松业已接了信率领部下黑风营将士列队相迎。他与宗泽也曾会过。马扩更是往来数遭。然而此时相见却与往日不同。显得分外亲热。何故?原来这般孤悬海外。又有军纪约束不得随意往来。虽然武松所部多半都是和尚兵。在中原甚少家眷地但是毕竟是身在异乡。若不是武松素得军心。所部纪律又严这几年中不晓得会生出多少事来。作为这批军队地主官武松地肩上担子可想而知。

    而今总算盼到了中原朝廷地宣抚使者也就到了论功行赏地时候就好比是近代中国内战时期南方八省游击队听说“中央来人了”那般欢欣鼓舞确实出于至诚。而宗泽在历史上恰恰是以善于统御杂牌军著称的其个人魅力毋庸置疑当下一一抚慰再颁谕旨诸军都头以上皆转两阶武松授遥郡观察使算是正式迈入高级武官地行列士卒则多有银绢犒赏军心登时大悦。

    宗泽到了此间就不走了此处乃是武松驻守大宋人渡海而来的多半都在此间安全和忠诚上都是全无问题。当下宗泽便在此间设立宣抚司分遣使节告知辽东诸将命他们约期来见免得自己大队人马这么浩浩荡荡开过去弄出什么误会来就糟糕。马扩地路可要比他远了许多于是两下辞别他轻骑数十北上往女真国中去了。

    消息传到各处郭药师等人盼这一天也是盼了许久当初原本说要和女真夹攻契丹地结果中原朝廷却先攻燕云后又与契丹讲和弄得女真颇为恼火连番遣使来责问辽东诸军地去向。今番好容易等到朝廷招抚使者当即各率帐下精兵数百来到苏州关下叩关而入直至宣抚司拜见宗宣抚来。

    当下宗泽站在堂上宣读敕书郭药师封武泰军节度使加检校少保同知辽东宣抚使;花荣封宣武军节度使亦同知辽东宣抚使以下大、徐宁、史文恭三人为承宣使去节度使一级而已栾廷玉观察使其余各将授遥郡六任官及横行诸班等武职官原任千户、百户等职司仍旧赐银绢赏赐各有差。

    其实宗泽在参议司这几年对于辽东地事务也不陌生当初陈规率了若干参议人员到辽东管理屯田事宜也是他建其事至于郭药师和花荣等人这几年来地所作所为他更是一清二楚因此堂上见面之时宗泽谈笑风生认起人来一个不差说起各人地才干所长以及平生得意事来更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郭药师诸人心中本是惴惴。喜见中原宣抚竟是这般体察下情。大众尽皆感叹这一遭也不枉了一体开怀谢恩。而如花荣、史文恭等中原旧人这份心情更是极为复杂。出生入死几年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竟有人欲流泣者。

    初时地激动过后便是喜悦。当晚苏州关下灯火通明。数十里连绵不绝。武松吩咐将仓库中的酒肉尽数搬了出来。用以分赐将士和百姓大大热闹一场。

    大堂上又是一番热闹。不过这座位却甚是有趣。当中是宗泽为而后郭药师坐了上。其后便是花荣这并没有异议。再往下地话。论官职该轮到史文恭他是正任地承宣使。

    忠从高强定燕京之后叙功封为果州团练使。比史阶官。可是若论当初军中地资历则史文恭离开大宋时又是韩世忠帐下营长。军职比韩世忠还差了两级这老上级是不是要坐上座?

    于是史文恭便不肯坐定要韩世忠先坐问题你一个人让了也罢。后面大忭和徐宁都是承宣使。与史文恭都是同级韩世忠若是坐了这位次便将大忭也给压过了。人家可不是旧时地军中袍泽吧?

    最终还是宗泽定案。说道此际乃是官署设宴。为各位新任将官道贺。自当以现今官职为准私宴之中不妨论旧交。众人方罢便依照今日初封地官职来坐定其实郭药师等人素来不知大宋朝地官制哪里顾地许多?只是嘻嘻哈哈一团坐了便罢。

    这辽东众人新获爵赏看见大宋着实优待降人深庆自己找到了一个好靠山所饮地又是来自汴京地上好美酒等闲也难喝到。故而不知不觉就多饮了几杯。大家武人酒后便有些口无遮拦起来吆五喝六地在那里耍拳行酒宗泽在当中笑吟吟地看着也不当回事。

    忽然张晖站起身来持着酒碗走到堂中先团团作了罗圈揖叫道:“宣抚相公列位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史文恭是他直属地上级登时呸了一声笑骂道:“今日大好的日子你这厮莫要掉白仔细回到营中教你吃军棍!”余众轰地一声俱都大笑起来纷纷跟着起哄。

    张晖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好容易安静了些他便大声道:“史大人说得不差我们今日归了大宋大家得其富贵小将感念君恩亦无以为报。想近年来女真逞强夸盛几千兵就敢起兵击辽如今打下煞大江山也只得三万多兵。我辽东现今兵马七万粮草称足又有大宋为后盾如何不能与他争竞?依小将之见我等何不去吞了大辽再灭女真至于高丽诸国亦可一鼓荡平为大宋朝开辟万里疆土我等亦得一场大大的富贵何其快哉!”

    他这话一出堂上斗酒笑闹地声音霎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把眼睛去看宗泽如何反应。

    只见宗泽微微一笑神色一如平常举杯笑道:“为将者当思进取某这一杯便敬张刺史煞大志向!”说着一饮而尽。

    张晖大喜亦饮尽了还要再说话时史文恭跳了起来指着张晖叫道:“好胆竟敢去哄宣抚相公与尔对饮且先来过某家这一关!”一面说一面提着两个酒坛直出堂中一把塞到张晖怀中一个棱着眼睛道:“你敢不敢饮?”

    张晖虽是他地下属自家亦有兵力平素大家也只作兄弟相待如何不敢?当下接过酒来咣咣咣几口喝干酒水淋漓撒了满身都是史文恭亦在那里仰头痛饮余众笑闹拍手欢呼堂上一片吵闹之声。

    宗泽微笑着看着这些武将厮闹眼光却是颇为沉静缓缓从诸将的脸上扫过去却见花荣与武松俱都向他以目示意郭药师亦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宗泽何等样人一看就知道张晖或许是个无心之人但他这番话地内涵却更为深远单看刚才大众听到他说话之后的反应就可知此事在辽东诸将地心目中绝非等闲笑语而已。当下心中已有了计较又饮了几杯之后便佯作不胜酒力离席而去。

    等了半个多时辰郭药师、花荣、武松、大忭、韩世忠等五名现今辽东最高级别的武将全都借着各种各样地借口来到后堂宗泽吩咐人倒了茶水为诸将醒酒便道:“适才张刺史所言不知诸将意下如何?不妨直言言者无罪。”

    郭药师和大忭新降不敢先说话便把眼光去看花荣。花荣微一点头遂道:“宣抚相公好眼力此事果然干系不小只因我兵镇抚辽东之后四方百姓纷纷来投以故辽东区区之地竟有十三万户百姓胜兵七万之多。然而北地贫瘠田土所出不及江南委实养不下这许多兵民全仗着高相公历年用钱粮接济才保得辽东不乱。然而兵力既众便多有人欲四出攻掠取田地金帛子女以自肥又可立功邀赏近年来辽东不事征战诸军无用武之地多怀怏怏之情。”

    宗泽皱起眉头道:“似此说来确乎可虑然诸军自有赡给衣食无缺何事须出掳掠?”

    花荣苦笑道:“宣抚相公久历太平不晓得这北地民情俗尚武勇剽掠之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以战败为耻。如今我辽东兵力雄强却不向外征伐军士中多有怨言道是我等军将自有南朝富贵却不思他等身家全系军中一旦己身败没无物留贻子孙。倘若只是军士怨言还则罢了又有那一等女真人往来俱都夸说他们攻伐契丹掠夺得田土金帛无数以此致富我兵见了如何能平?月来已有数起边兵擅自攻杀往来女真商队我等虽能弹压然怏怏者甚众万一女真相机来劝诱兵变者有之倒戈者有之某等忧虑久矣!”

第二十七章

    荣所说的乃是一个关于辽东民心的问题。一般来寒冷庄稼每年的生长期较短造成了庄稼的单产较中原为低于是若要养活相同的人口在辽东就需要比在南方更多的土地而单位土地上投放的劳动力减少反过来又使得田亩间的精耕细作成为不可能又加剧了这样的情形。

    正常的条件下一旦人口膨胀的度过了田地所能承载的限度就会生战乱无论是中原还是塞外其实每次改朝换代的根本原因都是这一点。然而对于塞外的民族来说除了内部动乱消化这种人口膨胀的压力之外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向更为富饶的南方中原进行劫掠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来换取粮食和金钱。

    当然塞外民族甚众也很少能团结起来因此那些不能和中原接壤的民族自然就会去向较为富庶的民族进行劫掠通常这种现象随着经济达程度越往北越低则呈现出越是北面的民族就越会向南侵略。如最近生的女真攻辽战事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此种现象落到后世人的眼中往往会去从表面观察于是看上去就是生活南方的人们较为腐化堕落而北方的民族则强悍勇武甚至有人很抒情地说什么北方民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南方人的基因中注入新的活力云云。其实全是放狗屁无非就是穷人抢富人而已。光脚的不怕穿鞋地战死总比穷死强吧?而农耕文明所能创造的剩余价值较少养活一支职业军队的成本过高于是每每被这些不怕死的北方穷邻居们给拖垮演出了一代又一代的悲歌直到工业文明的时代来临军队的职业化不再成为社会的巨大负担这一切才算结束。

    当时的人们如宗泽、花荣等人。自然不会有这样地视野但是身当其境作为辽东民众的领导人他们却也觉了辽东所蕴涵的动乱因素。前几年辽东大灾的时候。饿死地人成片成片而郭药师等部落由于得到了高强从南方运去粮食的接济得以渡过难关并且随之壮大起来。可以说今日辽东常胜军之盛其实都是由于他们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经济实体在支撑。

    然而随着北地战事的连年不决辽东既没有大地战乱。又能够吃饱饭这样一块土地自然吸引了四方灾民的涌入而高强出于削弱女真战争潜力的需要。又对于这种灾民采取来者不拒的态度。因而短短数年之中。辽东地人口膨胀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程度。十三万户这个数字放在中原并不算多。大宋朝现今全国户口过一千两百万户之多按照辽东常胜军治下的土地计算人均拥有地土地甚至两倍于大宋。

    但是放在辽东这些土地就远远不足以养活这许多人口了更何况辽东还有大片大片地沼泽根本不能用来种庄稼。前几年灾荒之时还可以单纯放粮食或者募工作役来进行安抚然而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些人总不能光吃饭这地少人多地矛盾就日益突出。

    偏生辽东这块地方四面都没处展北面是如狼似虎的女真西面契丹人自己都吃不饱饭而且一直在打仗也没人敢去东面更不用说女真和高丽人在鸭绿江边好容易划定了势力范围大家都守好自己地一亩三分地哪容他人窥伺?

    百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垦殖新地自然就要诉诸政府也就是常胜军高层。然而很不幸的常胜军并没有权力决定向外征伐事宜一切都得遵从南方那位高相公的意旨偏偏这种状况又不好对下面的兵民明说于是这一年多来郭药师和花荣等人为了稳定境内的局面安抚民心同时镇服蠢蠢欲动者已经伤透了脑筋今次对于大宋的宣抚众人这般情绪高涨个中也有这种“总算到头了”的情绪在内。

    向在场诸将征询之后宗泽总算是了解的情况的严重性如今的辽东看似是一片平静乐土其实由于许多百姓和屯兵自行向外垦殖扩张边界上已经生了无数大小冲突对手则分别为契丹人女真人高丽人凡是能得罪到的人辽东全都得罪了一个遍。这还是旅顺口由武松的黑风军把守辽东人过不得关否则的话这股风都得吹到隔海相望的大宋登莱去。

    “宣抚明鉴因有高相公严令我等皆不得以军马向外征伐逢着百姓有与周边诸国争竞事亦往往不好相助他们却有甲兵为恃故而年来我辽东之民向外拓殖土地屡屡被拒甚至有成村的百姓在外被人屠杀者我兵不得出只能坐视为之痛愤扼腕者不知凡几军心为此生变者亦有之。”花荣想起自己亲眼目睹北边沈州边境一村百姓被

    杀的尽绝的惨状牙齿咬得咯吱乱响。

    宗泽方沉吟不语他从朝廷来自然知道大宋目下对于北地的策略乃是主张和议者居多新近收复燕云的大功好似已经满足了朝廷上下的渴望在这个时候很难允许辽东向外动大规模的战争。在这种前提下要想安抚辽东这七万骄兵悍将就好比是那一条麻绳去捆住一头饥饿的猛兽一般绳索被挣断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到时候第一个受到这猛兽攻击的很有可能就是用麻绳去捆住他的人。

    如果没有外部势力的干扰单单是处理内部问题的话这问题还不算如何棘手大不了是用兵力强行移民将多余的人口迁往云中和台湾等地。然而有女真这样的强邻虎视一旁这些措施所激起的民愤。大有可能被女真从中利用从而煽动辽东兵民反抗大宋地朝廷一旦乱起则兵连祸结不可了局矣。

    闭上眼睛只是一瞬但宗泽业已将这其中的种种利害大致想的通透当他睁开眼时已然是成竹在胸:“诸将所言某已尽知。若论辽东之情势既然乱事将作作于内不如作于外;既然战事必不可免则战于内不如战于外。只是辽东四战之地。西可以伐契丹北可以伐女真东则有高丽甚或可以跨海入倭。诸公以为何者当伐?”

    此言一出诸将齐齐一怔脸上俱有惊讶之色原来他们虽然满腹牢骚怨气。却也没指望现下就能有个解决手段想不到宗泽当真是从善如流张口就说要开战。

    郭药师为难道:“现今我辽东方归大宋。民心未安。若要骤议征伐。诚恐军心未定……”

    宗泽见他们神情已知就里。笑道:“郭节度莫要心焦现今辽东既然是大宋疆土自当遵奉朝旨不可自行征伐。某之所以问诸公者乃是探诸公心意既然辽东之势非得对外一战可平则以征何方为上?诸公深悉辽东情势必能熟论个中利害某以此条具朝廷庙堂始可定策。”

    众人都是在一方自大惯了极少有这种和中央官僚机构打交道的经验是以才会有所误解。待得宗泽解说透彻方才明了郭药师便笑道:“如若单是对外劫掠自是以征契丹为上方今女真已经兵伐辽国上京契丹朝不保夕倘若我兵从乾显向中京、辽西燕云兵再出五关三方并力之下辽国不亡何待?取了辽西大片田地自可容我辽东之民居住。适才那放言之张晖其家便在来州地近榆关不远故而其人甚盼我大宋得能攻取辽西让这厮可以衣锦还乡去。”

    众人皆微微笑了起来宗泽亦为之莞尔却摇头道:“方今我大宋适与契丹定盟重修兄弟之好正遣使去命女真罢兵故而契丹为不可征。张刺史若是思念家人时可申文于我待我行文向辽国关取若到今岁终时两国之间便不可再行迁移。”

    听说契丹不可征诸将俱都沉默一时过得片刻大忭方道:“既是如此那高丽贫瘠倭国太远则惟有征女真矣取了他曷懒甸路与即开州等地我民便好营生。前此我辽东之民无地者多在彼处边界拓殖土地每每被女真人以越界驱赶甚或加以残杀彼时我兵不得朝廷旨意不能轻出今日却好报仇雪恨。”

    其实辽东的百姓也和女真人一样在乱世中生存下来哪里会是束手就擒的良善之辈?女真杀过来他们便也杀过去常胜军大兵不能妄动女真的主力其实也不敢轻出于是报到明面上便是一些小小的冲突双方都在指责对方越界擅动刀兵宣称自己则是谨守疆土不曾逾越。私底下则各方均派遣小股精兵猛将在边界上进行巡视一遇到了就杀的不可开交其状颇有些象后世地冷战。

    宗泽初到贵境自然不晓得内里许多曲折听得大忭这般说时亦觉有理遂道:“既是如此女真确有可征之道然我朝与女真素无瓜葛却有些少交谊前次女真使者兀室往汴梁时虽不能与大宋定盟却也甚获优待。彼等现今在保州开口岸已有商旅往登州市舶司登岸与大宋市易算来也是盟邦。”

    众人一听心里正有些凉这也不能打那也不能征莫非就让辽东这么乱起来?或者要让辽东常胜军的刀枪挥向自己治下无以聊生的百姓?

    却听宗泽话锋一转道:“虽然如此然女真既有犯界之举便可以此相责。况且如今我朝正遣使晓谕女真罢兵我意女真新近得志于契丹又知契丹恨之切骨恐非一纸诏书可定。若再责以辽东之事只恐两国间必有一战那时便是诸公用武之时。”

    读书人的弯弯绕(bsp;武将其实是似懂非懂只不过听说与女真必有一战奋郭药师当即道:“宣抚相公端地了得我等皆听相公号令便是只今须得我等如何做?”

    宗泽亦已有了计较。便唤诸将近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吩咐了一遍众人牢牢记下了看看天时不早便各自返去将歇。

    次日天明宗泽早早起来轻装简从往各营去抚慰。这些都是诸大将携来的亲信兵马算得上是辽东最为精锐地士卒又是新近得了大宋的犒赏正是所谓地蜜月期。见到宣抚相公拄着一支黎杖前来探营都是欢呼相迎。宗泽所到之处人头涌涌这苏州的百姓虽说是汉人为多却也是数百年不知中原王化。对于他们来说这位新任的宣抚相公就代表着中原的朝廷了。

    所幸宗泽显然没有辜负这样地期望凭他的气度才干所交接者只是寥寥数语。便大多服膺余众看在眼中也俱都点头赞叹。对于刚刚投奔的南朝大宋。又多了几分信心。

    如是者三日。苏州关下诸将渐渐散去各回本营预备干事。先是从各营抽调精兵猛将。渐次向南方苏州关内移去到得彼处由韩世忠等大宋军将教以大宋军纪等事将之整编为大宋官军。好在这辽东常胜军地起家将帅有一多半都是中原地兵将行伍间事遵循地正是宋军的传统因此整编起来也不为难。

    另一方面就是抓女真地生口诸将遣兵在边界上巡哨但见有落单的女真人俱都捉了起来随各处羁押。辽东与女真交界处长达几百里北起银州(今铁岭市)南到开州(今凤城)这条线上一时间狼烟四起女真在边界附近垦殖的谋克户纷纷逃窜走的不及便吃捉了去。

    这股风一刮起来女真那边不是吃素地不多时便觉了辽东常胜军的这种异动。只是国主阿骨打正亲征在外大将雄兵尽皆从龙而去国中诸事决于国相撒改便是粘罕的父亲。他一面飞报阿骨打定夺一面遣使向辽东常胜军质问哪晓得一开口就弄错了对象现今人家已经不是辽东常胜军而是辽东宣抚司了身旁这个原本只是和南朝暗地里勾结的邻居摇身一变成了大宋地一片疆土了!

    问题的严重程度立刻升级撒改原本已经集结起来预备反击对方在边境的挑衅行为现今也只好偃旗息鼓。他也晓得事态地严重如今女真正倾举国之力攻打辽国若是在这时候和大宋开战凭女真现今这点国力哪里能是宋辽两个大国合力地对手?况且保州地自由市新开不久撒改等南路女真人业已从此间的贸易中尝到了甜头有些猛安谋克户都不再从征转而去向深山老林要财富去了想要象以前那样在短时间内动员大军难度亦为之增加。说到底女真也只是个刚刚形成国家地落后民族其社会组织程度严重落后于中原诸完颜治理国家更多的还是依赖于引导民心方今刚刚近秋还没到女真人习惯性外出劫掠的时候想要迅动员大军的话单凭那单薄的女真国家当真力有不逮。

    然而撒改第二次派遣的使者虽然到达了苏州却仍旧没有见到宗泽的面这位名为乌林答赞谟的使节从驻守苏州关的守将口中得知宣抚司业已迁往辽阳府了。等到乌林答赞谟风尘仆仆赶到辽阳府时宣抚司衙门是找到了宣抚相公却不见踪影一问方知宗宣抚公车到任往各地去视察民情去了要问去往何处几时归还宣抚司的押司是一问三不知乌林答赞谟无法只得两手空空回报撒改。

    这么来回一折腾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下。且说马扩在苏州关别过了宗泽一路疾行赶过常胜军地界到了女真境界中亮出南朝使节咸州兵马司都统娄室不敢怠慢情知撒改在南路道远国中又无重臣主事只得命人护送马扩一行往阿骨打军前去。

    马扩原是惯了随军征伐听说要他到军前去却也不以为意当下便与一队女真兵马同行沿着潢水向西而后再折向北一路上几经艰辛终于在辽国宁州附近赶上了女真大军。

    这一部乃是阿骨打亲弟吴乞买所率是为大军殿军。听闻南使到来吴乞买便教相见待见是马扩时不禁大笑:“也力麻力别来无恙?”

    马扩与他厮见了便问:“不知国主现在何方?某携了紧要国书须得即刻请国主拆看。”

    吴乞买摇头道:“早十五日国主大军已离此间取道往辽国上京去了这当口只怕已将上京攻下也!”

第二十八章

    是身负朝廷使命马扩也只得认命听说吴乞买也正上京去和阿骨打大军会合便即与之一路同行。

    女真阿骨打主力的行进路线与马扩并不相同乃是自长春州向南抵达白马淀从这里溯浑河(今呼林河)而上方可进抵宁州。这一路上水草丰美牲畜不烦觅食大军一日可行百余里亦不须许多辎重故而进兵甚也是萧干归降女真之后为之引路女真人方敢如此轻兵深入否则的话这片草原乃是契丹人的祥之地只须有几千游骑在大军前后昼夜袭扰便教他举步维艰了。

    饶是如此今年女真大军攻打辽国的战事依旧花费了足足五个月才最终打到了上京城下。等到马扩随着吴乞买军赶赴辽国上京时此间的战事业已结束据前来相迎的阿骨打二太子斡离不夸耀只不过打了一个上午女真兵蚁附登城便将上京外城拿下留守老将挞不野无奈只得率众出降辽国龙兴之地的临潢府至此陷落。

    马扩一面听斡离不吹嘘一面策马缓步进城这座传说中的辽国上京他还从来没有到过却不料头一次见到时此地业已沦亡女真之手。“契丹自唐时雄强与我中国相争二百年难道现今真个要亡国了?”

    他一面想着猛抬头间却见已经将要出城不由诧异道:“二太子何以将带某家出城?不知国主现在何处?”

    幹离不笑道:“也力麻力你有所不知。狼主自破城之后。只是进城受降却不曾在城中宫室歇息过一晚仍旧宿于北城外毡庐中今便是将带你去见狼主。”

    马扩更是诧异笑道:“某在国中时常听人说起辽国上京几经增广宫室壮丽。颇有我中国风度如此广厦堂庑为何国主不享受享受?莫非是兵火过后。尽皆残破了?”

    幹离不摇头。脸上现出一片古怪的神色:“此事我亦不明。我等打破此城之后看见契丹宫室女子美丽府库中尽是钱帛堆积。皆是喜欢然而狼主却略不为意只是检点一遍吩咐听凭各路元帅国王自取而后便即回营去了。”他一面说着。忽地笑了起来转头向马扩道:“也力麻力。某得了一队歌伎道是契丹宫中乐师擅奏契丹与南朝鼓乐甚是好听待有暇时唤来与你同乐此乃昔日契丹国主方得享受也但少些福分亦不可得!”说罢又是大笑神情得意之极。

    马扩一面应酬心中却骤然一紧:“似这般说阿骨打直是雄主作派了打破辽国上京之后纤介不取此其志不在于此所谋者必大也!原知他乃是草莽中的英豪却不意器量宽宏至此若被他得了北地真我中国劲敌也!”要知道廉洁自守这是中原君主地规范象女真人素来是以战胜掠夺为优地阿骨打能够这般做派显然其胸襟视野已经越了女真人的范畴。

    几人说说笑笑出城不远便到了女真大营中。此时女真立国两年余诸般法度业已草具当下听说南使到来便即大开营门令百余女真甲士持着木杖列队相迎一旁又有鼓乐吹奏看衣着还是契丹风俗想必也是适才掳劫得来的。

    马扩视若不见大步进了狼主的毡庐望见阿骨打坐在当中仍旧与当日在女真部中初见时一般只是一块虎皮铺在地上手中持着一支短棒衣衫服饰亦与往日一般无二倘若不识得时在野外撞见这人也只道是一名寻常的女真老猎人——此时阿骨打业已年近五旬就女真人的平均寿命来说他已经是平均数之上了。

    马扩见状忙依照国礼相见此时身为国家使臣与往日平民身份自不相同亦不能跪拜但躬身为礼而已。阿骨打见了他甚是喜欢招手唤近前来命马扩在一旁坐了笑道:“也力麻力前次数次战胜你亦是有功只是我要赏你时你却只是不肯我道你必是另有图谋今番果然作了南朝大官。不知现今承什么使命而来?”

    马扩忙将国书呈递上去坐在那里一言不。阿骨打不识得汉字随手递给旁边的一名儒生那人展开匆匆浏览一遍登时脸色一变看了看阿骨打欲言又止。

    阿骨打见状已知国书中必有蹊跷却仍旧是不以为意把那短棒一挥道:“杨朴你只管读出来此间并无外人。”

    那杨朴应了一声便大声将国书中地字样读了出来。这封国书特意照顾到女真人的文化程度并没有使用生涩的骈文而是近乎用白话写成故而他这般读出来帐中地女真人大多能明白其大意待听说南朝竟是劝说女真罢兵休战与辽国讲和时众女真人俱都大声鼓噪起来看马扩地眼光也不似方才的友好。

    阿骨打把手中短棒在地上一拄登时众女真人齐齐安静下来帐中不闻半点声息。他偏过头来向马扩道:“也力麻力你当年随我起兵击辽个中事由你也尽知晓出河店一战先驱渡河十七人中有你一人算起来我女真国之得立你是有大功之臣。”

    马扩闻言忙起身拱手道:“些许微劳不敢居功。”

    阿骨打摆手道:“我

    功那便是有了。你虽不肯领我赏赐现今你家苏中行商生意着实兴旺若无我照拂时谅他亦不得如此。我只有一言问你南朝如今劝我与契丹讲和可是受了契丹甚好处把这等言语来赚我?”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马扩一惊忙笑道:“国主言重安得出此?那契丹与我大宋乃是兄弟之邦。为因受大国征伐。疆域日蹙。不得已来向我大宋求援。我朝念及与契丹虽有盟约。大国亦与我朝相睦两家之间不可偏倚只得遣臣一介使来劝说两家和好共享太平。岂不是好?”

    阿骨打仰起头来无声地张了张嘴巴而后回手点了点那儒生杨朴道:“你来。说与也力麻力。我女真可曾与他辽国讲和否?”

    杨朴点了点头。踏上一步道:“南使听真自大王起兵击辽以来。屡屡遣使向辽约和出河店之战后。达鲁古城之战后。护步答冈之战后无不使者往还。求定盟约。奈何辽国自恃大国不恤我小邦。每每以言辞相辱。不肯待以均礼我大王见其意不诚故而兴兵征伐仍厥是命。即今虽破辽国上京不居宫室。足见大王诚意。”

    阿骨打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挥手教杨朴且住转头向马扩道:“也力麻力你也须晓得当日我起兵之时每求辽国封册立我女真国百姓得以安生我愿便足。叵耐他自恃兵马广盛不肯立我两下只得交兵。当日我小他大他不肯许我和到今日我将他上京城也攻了下来他始懂得求和那讲和使者阿息保现在我军中尚未遣返尔。”

    说到这里他倏地半跪起来雄壮的身子昂然挺立虽然还没有站直却已是气势巍然直直瞪着马扩道:“我要求和契丹不许那时节尔南朝便不来助我;现今契丹讲和我不许南朝便来劝我修好罢兵!也力麻力你且说如何不是南朝偏帮契丹?”

    马扩虽然与阿骨打素识却也没见过他对着自己威当时只觉得喉咙紧一颗心在那里跳地快极。好在英雄见惯亦常人片刻之后便即宁定下来起身向阿骨打深深一揖道:“国主我大宋礼义之邦素来重信迩来与契丹讲好百年怎可坐视他被国主侵攻见有亡国之患?然而若说偏帮契丹则决计无有只因我家与大国道绝多年不通消息当日纵使有意相帮亦无从说起。只今惟遣使节下书劝谕和好想女真立国未久便有数千里之地足为大国大王之所以惠女真国中百姓者也甚矣!何不趁此时机与宋辽为欢从此共享太平?我大宋虽在南方愿为中保令女真与契丹两家讲好若是他日有人背盟相攻者我大宋愿相与共击之决不食言。”

    阿骨打闻言其意少解缓缓坐定半晌方道:“似此说来南朝果有诚意则可为我言于契丹诚能以敌国之礼待我割上京、辽东之地予我则可与之讲和。”

    马扩苦笑道:“若单单居中说话亦不为难却要教国主得知那辽东之地契丹业已许我大宋现今我家已命大臣往彼宣抚矣!”

    阿骨打大军远征在外东路消息还不得相通这是头一次听说辽东竟已归了大宋了。马扩此言一出帐中原本鸦雀无声地众女真人也是一起鼓噪起来却被阿骨打目光一扫即刻都安静下来显然这消息虽然令女真人大为震动但阿骨打地权威却端的了得无人敢与之相抗。

    他看看马扩缓缓点了点头道:“闻说尔南朝近年来高相公用事极是了得之人果然出手不凡。兹事体大某虽为国主亦不可专断要当听老人之言且请也力麻力营中暂住些时容我细细参详。”

    马扩见状晓得阿骨打为人一言九鼎今日便只得如此了当即谢过了依旧还是二太子斡离不引出去歇息只是这次斡离不脸上全无笑容再也不提契丹歌伎之事了。

    等到斡离不安顿下马扩回到毡庐中时此间已经是吵得象开锅一样兀术在那里大叫大嚷只说南朝无礼定是收了契丹国辽东之地为赂因而来劝我兵莫要再去攻打契丹否则地话我自连年与契丹相攻也不听他南朝说一句话?

    此时粘罕在外未还阿骨打身边都是他地本族亲信子弟基本上女真国中地少壮派全都聚集在此。这一帮人从连年地战事中斩获颇丰对于战争有着无限的渴望眼看着再进一步就可以攻下辽国中京这座最后地京城。偌大地辽国有可能就此灭亡。此种大好形势之下。如何能忍受罢兵之议?不免连南朝也一起恨上了。兀术口中便公然喊出了要先灭契丹再伐南朝地言语。

    这等言语若是放到女真起兵之前那是想也不敢想单单契丹便是一个不晓得有多么强大地庞然大物了何况是能够和契丹战成平手地大宋?然而事隔数年。连续的胜利已经使得女真上层地信心极度膨胀他们地逻辑很简单既然契丹和大宋是打了平手。我能打败契丹。那么也就能打败大宋了。

    况且他们虽然身在北边。也曾听说南朝地繁华富贵那兀室从南朝出使回来之后。此种话语便即广为散播将南朝汴京说得

    上宫阙一般苦于女真话词语贫乏无从渲染只是好大。地上都铺着金砖墙上都镶着夜明珠之类。当然兀室本人并无这等无聊。他基本上也只是照他所见所感诉说而已然而他身为女真中地智者已经被南朝的富贵所震动这等话语几经转述之后没多久便传得不象样子。

    自来女真人生活穷困平时渔猎战时出征乃是其基本生活状态从战阵上获取金帛子女历来是符合女真人的道德观地现今攻打辽国已是大占便宜听说远处还有一个更为富庶地大宋朝时怎不为之动心?原本此种心思已经暗自流传现今南朝一介使来竟然对女真国指手画脚勒令他不可攻伐契丹是可忍孰不可忍!

    帐中一时群情汹涌阿骨打却一言不任凭自己地子侄兄弟们在那里喳喳呼呼。这些女真人当真精力旺盛之极这一乍呼就是好几个时辰一直到晚间开始吃饭了兀术和挞懒等人还是在那里说个不休。

    女真人虽然立国当初的纯朴风俗却还未改国主与众大臣吃饭时还是如往日一般大众面前各放一只木盆里面放些子饭将猪血葱等拌过了便用木勺吃。不过现今日子过地好了席间也有肉用一个大木盘盛了在座中传来传去吃这阿骨打的宴席可算是国中最高等级了因此吃的乃是全脂的肥肉用蒜泥捣了徇为美味。北地苦寒人尚食油腻因此肥肉比瘦肉吃香。

    当然现今与南朝通商多年也学了些好东西比如吃肉时懂得蘸酱油吃完了肉可以喝茶解腻对于帮助消化、增进食欲都有好处因此女真与大宋互市一开这茶叶迅就成为了主力购买的物品。

    众人大口吃饭间或叫嚷几句不一时已经吃罢了饭在那里喝茶。此时外间忽有人报道是粘罕军回营来不大功夫粘罕与兀室、幹赛等人皆入见到阿骨打以礼相见毕。

    阿骨打自从马扩出帐后一直是缄口不言直到此时方开口道:“粘罕你可知南使前来向我下书之事?”

    粘罕点头道:“正为此事赶回来不知南朝下书所为何事?”

    一旁有杨朴递上国书顺便在他耳边提了一句道那辽东业已属了南朝了。粘罕眉毛一挑并不说话自展开国书看罢仍交还杨朴一旁覓地坐了方道:“狼主只今南朝得了辽东那郭药师本已甚是倚仗南朝之势如今自然是一心投奔只怕东路从此多事矣不可不防。”

    兀术向来看粘罕不顺眼冷笑道:“他不来寻我我且自要寻他晦气!辽东与我家帐近在咫尺不可容他落于旁人之手狼主可即刻下令征伐辽东儿愿为先锋!”

    阿骨打一笑也不理他他幼弟斜也喝道:“尔小小年纪说甚大言?那辽东七万兵多历战事不是好相与地谅尔只得两猛安兵马济得甚事?”

    兀术大为不满却也寻不着话说女真虽然实力膨胀极快但他在阿骨打诸子中也还刚刚成年能有两猛安兵力已经是不易了。当下只得气愤愤地坐下来肚里寻思:“待狼主过世后我为幼子守产那时便有兵力自可征伐矣。”

    这厢兀术被撅回去粘罕只作不见却向阿骨打道:“狼主明鉴现今辽国天庆帝即位闻说兵势复振颇有北复上京之意今已遣耶律大石率军先行北上银术可在潢水石桥接了一仗竟尔不敌道说这耶律大石用兵与往日不同甚是敢战。如今契丹复振大宋又得辽东我家东西受敌势不能逞强我意当且许南朝讲和之意借机扩充兵力相机而动为上。”

    兀术刚刚吃了瘪不敢说话斡离不皱眉道:“似此说来遮莫要将这新得土地尽数还了与辽国?”

    阿骨打到此方开口:“我且问你等若无南朝来人下书尔等莫非便要久踞此上京否?”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斜也便道:“狼主所言不差此地究系契丹家帐现今国人多有不服我兵久在此间日久思归终究还是要回到国中去了。若是偏师留此只怕抵挡不得契丹大兵来攻。”

    阿骨打笑道:“这便是了!上京咱们守不住现今打下来令辽人胆落大利我日后进兵也就是了。若还迁延不去万一被契丹断了归途我兵思念国中其势反为不利。我意不若且许南朝约好慢慢与他两家讲和自可从容返回国中。他宋辽之间虽云兄弟然而大宋近年来连取燕云新近又得辽东辽国五京之中倒被他夺了三京去我料契丹对于这南朝亦是心恨之只是无力抵御罢了。我若回兵时他两家倒敢要窝里争斗起来那时节方好就中取事。”

    众人见说得有理尽皆心悦诚服一起答允了只兀术忽地冒出一句:“然则此间金帛子女莫非都要留于契丹不成?”

    阿骨打笑道:“焉有是理若是我要你留下你便舍得新得的那两个契丹公主么?”众女真人齐齐大笑起来。

第二十九章

    扩居于女真营中过得倒也悠闲日逐一员女真贵人乐这边说些南朝人事那边讲些北地战事逸闻好似其乐也融融。然而请来请去一连七八天下来全不见说起正事马扩心中明了以他所知的女真人性格断不能单凭万里之外南朝的一份诏书便即收兵息好。对于这类仍处于半开化状态的民族实力才是最简易的语言在他们真正见识到大宋的实力之前说什么道理都是假的。

    只是身在异邦他也没有多少办法可想现今还与当日他在女真营中情形有别女真人显然已经有了防备之心日逐一人请他饮宴便是设法羁于他免得马扩闲了下来无人看管他可是在女真营中待过一年多的人哪里没有他的故旧?

    这日轮到二太子斡离不相请马扩见席间只有些角抵之戏便笑道:“二太子当日曾说及有新得契丹舞乐可否请出为乐这酒吃得也畅快。”

    幹离不一怔捉不透马扩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有意探查底细。一时参详不透下意识地便应道:“舞乐自有只是吾兄长绳果喜爱将十匹良马来易去也。却才见也力麻力相随之中自有许多南朝人不知可有南朝乐戏为乐?”

    马扩素知斡离不为人一见他说话时有些迟疑便知这话不尽不实。心中顿时盘算:“此人只不叫我见契丹歌伎且不惜以言辞掩饰可知必有情弊。原其情由。莫非是与契丹和战之事有关?且容我再试他一试。”

    当下佯装允可。唤了一员随行军士出来原是从军前有手艺人擅用吐火之技那斡离不等女真人不曾见过这等把戏唬得脸上变色阵阵惊呼。看得过瘾时便向马扩道:“果真大国之中自有奇技。某等若仍旧处于国中时几时得见?狼主他们昔日每岁朝见契丹国主却也不得这般享乐。”

    马扩便笑道:“闻说那契丹万里大国。兼通西域。此等戏法西域之人甚是精通二太子既然喜欢打破上京城时怎地只拣女乐。不晓得夺几个西域演艺人耍子?”

    幹离不脱口道:“那契丹狗皇帝一早跑了宫中哪里来许多女乐艺人?今番一时却去哪里寻觅……”说到这里猛的醒悟慌忙转口道:“我见吾弟斡里朵、兀术等多得契丹宫室女子想必有此等艺人。待来日他们相请你饮酒时可向他们索讨。若果然有时。莫忘记带某亦耍耍则个。”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马扩亦跟着笑肚里却庆幸得计:“这斡离不脱口而出一时不得寻覓显见女真已有定计一时不得进讨契丹中京某今番这出使决可毕节还报矣!只是女真新起之国今番虽然不得已退兵其意恐未必能平将来大事如何还得朝中相公们筹谋。”

    当时两下宾主尽欢马扩又是喝的东倒西歪地回帐去。次日一早他刚刚梳洗起床便有兀室前来说道狼主相请南朝使人。马扩暗笑多半是昨日斡离不自知说走了嘴报知阿骨打之后他也晓得拖延时日无益便来遣他了。

    当下托词要取了国书信物方去烦劳兀室在帐外相候这边却唤过相随地心腹军士命他诸人秘密收拾行装方便随时起行。那军士在此间住了些时正有些忐忑听说马扩吩咐收拾行装时且惊且喜:“马大夫何以知今日便可起行?”

    马扩笑道:“尔只管作去待某回来便知分晓。只是今番军情紧急便早一刻还报也是好地迟恐生变。”那军士连连点头便即去了。

    这边马扩出帐与兀室并肩来到阿骨打毡庐之中却见今日人到的格外齐整女真上层头脑贵人几乎悉数到场。马扩心中益喜如今大军驻扎在彼若一时不回时自当分拨人马四下守把而今贵人尽皆集于此间岂非又是将要回兵的征兆?

    阿骨打见马扩行了礼便问使人这几日安乐否?马扩已然胸有成绣也不慌张只随口相答乘机向这几日来做过东道的诸位贵人团团道谢。

    当时便有兀术与挞懒出来说道马扩还未吃过他们的酒自是不公。马扩便笑道:“此间酒也吃得够了为因我朝使命在身官家旦夕只等我回报实是不敢再留了。”因向阿骨打道:“前日所云与契丹罢兵修好之事国主毕竟意下如何还请示下。”

    阿骨打看看马扩心中忽然唏嘘此人文武双全走马能开弓善射战阵上也不见畏惧庙堂议事偏也是这般从容大宋朝臣若都是这般真未可轻敌也!便点头道:“吾多日深思又与国中诸人商议深觉兵连祸结非是了局只是那契丹势不能与我共存故而不得不兴兵来伐。今难得南朝从中为保倘若当真从此共享太平时亦是好。今已遣使人同那契丹使者阿息保同去与契丹国主商议和议诸项

    朝使人还报贵国主我女真国情愿遵从上国旨意就国这上京城便还于他契丹国了。”

    马扩闻言大喜结结实实拍了阿骨打和女真国几句马屁方笑道:“既是如此便请国主赐予回书俾下臣得以回禀我朝官家足见信用。”

    阿骨打点头便向杨朴手中取了国书出来显然是早已准备妥当付与马扩收讫一面道:“如今我且收兵回国中乃是修好之意倘若那契丹不知好歹蹑我军之后追击那时我回兵杀他南朝须不能怪我说话脱空。”

    马扩眉头一皱心说这话不好说万一我回去以后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杀个回马枪。我可就吃了你的恶当了。他亦是胆大一转念便有了计较向上道:“国主且莫担忧臣既然是奉命为两国解和这厢得报之后自当再去那契丹国中报知教他也吃一个定心丸。谅他一来畏惧国主兵威二来也不敢违逆我家意旨决计不能遣兵追击。”

    阿骨打见他这般说。却有些意外。不过他既已定计回兵也不屑耍小手段来赚契丹人想了想便允可了。恐他此去途中遇到契丹人留难或是遇到乱兵便命粘罕率本部护送过潢水石桥粘罕并无二话。当即奉令。

    马扩见使命完毕真是一身轻松。方体会到“归心似箭”这几个字的含义真个是一刻也多待不得当下便向阿骨打请辞。阿骨打挽留不住便即毡庐中与马扩话别了命二太子斡离不送出帐外。

    马扩出得帐来便命人去知会自己地属下起行不过片刻时分那数十从人便各各牵着马匹来到切近。斡离不甚是意外再想想昨日正是自己说走了嘴马扩便得以探知自家打算深觉南朝人果然是狡诈异常不特文人如此便武人亦是一般了得。

    使人往来例有赏赐这次又是大宋和女真国之间头一次正式往来故而阿骨打亦送了许多礼物装了整整十头骆驼请马扩带回国中另有良马二十匹从马五十匹供南使途中换乘。

    马扩一一谢过了喝令从人将驮马缰绳牵在手中马鞭一催便向南而去。

    他于路思想自己这次出使虽然辗转万里但行程却是出奇地顺利冥冥中好似有神助一般。正在得意之时猛地想起幼时庭训有一句话格外记得深刻道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今时正好用到岂可不慎?

    情知此间仍是是非之地两国交兵之所在不得久留便即催军士前行不一会到了粘罕营寨那粘罕早已在此整兵相候两下厮见已毕马扩便请起行。

    那潢水石桥是在上京道饶州西南至今西拉木伦河上仍有遗址乃是上京道南北之间第一等交通咽喉在上京城西南二百里远若是轻骑往行循着故道行进一日便可驰及。这一队数千兵马尽是快马马扩一面与粘罕在马上谈笑风生不知不觉间一日间已经行了九十里道旁有宣化馆原是契丹修建来供两国往来使节歇宿用粘罕笑称既然是使节经过居住此间也是应当便请马扩入馆中歇宿虽然历经战乱馆中无人迎奉到底房舍仍在庶几可避塞上风雨。

    当夜无事次日又再起行这一日行得越快了晌午时分便行了七十里来到黑水河边。粘罕到此却不忙走了先吩咐部下谋克四出打探一面向马扩道:“也力麻力近来那契丹有耶律大石率军前来敌对日前我家银术可猛安过黑水河去取饶州时只因道路不熟被那耶律大石率军在中道埋伏一阵杀败折却兵士数百。此战虽非大战某亦曾详察两军敌对前后深觉此人可谓将才士卒亦复用命只不知其人可否统率大军如若十万之众亦能指挥时却是我家劲敌一员。即今若渡过黑水河便是饶州地界不知那耶律大石果在此间否若还在时便叫他接应你南去也罢。”

    马扩谢过了因笑道:“那耶律大石之名某也曾听闻当日我家高相公率兵取辽国燕京时这耶律大石兵士不过是我大军之三停而已却敢于中道伏击相公大军若非相公临阵不乱督军力战几为之所乘。”

    粘罕一听竟有此事大为好奇忙问端详。马扩并未参与平燕一战对于当日的详细情形也只是听闻而已粘罕听得很不过瘾却又道:“似此说来那耶律大石虽然战败却果是一员将才当日出河店时我兵只得辽兵之三成若使此人统兵时胜负未易知也!”

    马扩一听亦觉有趣。粘罕说起出河店之战可不是随便举一个例子出河店之战时阿骨打是全军奔袭跨过混同江突袭辽国八千兵马当时能够投入战斗地兵员只有不到两千人而已最后也是凭借着大风忽起乘风突击才得以制胜。与卢沟河之战地战局诸多相似。

    互比较。

    只是同样是以小击大女真得胜耶律大石却失利这其中的关键处却又不是单纯地兵力和战局所能解释地了。两人都是好兵之人此时又无他事不免要相互争执一番。

    正在讨论辽兵战术时忽然有人来报。说道河对面现辽兵斥候只是不见大军那女真斥候业已将宋使在此等候接应地绢书绑在箭上射过去。看着辽兵斥候拣了去。方才还报。

    粘罕闻言赏了那斥候一块银便向马扩道:“也力麻力。那耶律大石若果在左近时不日便可来接应我意不若便在此处扎营待他来时好走。”

    马扩心急回朝复命怎能忍耐?便笑道:“既是对面已现辽兵踪迹。我意不妨且待一日若是耶律大石果然在左近。明日必来。他若明日不来多半是在百里之外我意不妨明日便渡过河去到了潢水石桥边自然与他见面。”

    粘罕略一思忖亦觉有理当下便吩咐在河边扎营。

    一夜无话次日清早有女真兵起来去黑水河边取水时不经意间向对岸一看登时大吃一惊慌即回来禀报粘罕。粘罕即刻吩咐全军上马赶至河边一看原来对面密密层层无数契丹骑士在那里奔腾来去号角连连一派大军气象猛一看上去正不知多少兵马!

    粘罕看了片时见马扩亦到将马鞭一指对面向马扩笑道:“也力麻力你可见么?这耶律大石好不嚣张竟敢如此相戏敢是他小胜一仗之后便欺我女真国中无人矣!”说罢冷笑不已。

    马扩向对岸看了半晌方悟粘罕有恃无恐的原因所在亦点头道:“若果有大军时他一早已遣兵从上游渡河且契丹素来爱惜马力若耶律大石果有战意时决不容兵士这般驰骋往来作其无用之举。”对岸往来驰骤的马匹中有许多已经现出疲态身上汗迹在阳光下闪闪光清楚可见马扩便是从此看出破绽来。

    粘罕冷笑不止便命十余名大嗓门地兵士到了河边扯着嗓子齐声大叫:“我家郎君护送南朝使节到此契丹人若是来接应时请领兵舍利阵前答话!”

    如是喊过三遍那边便吹起号角诸军渐次收拢待得烟尘平息果见好大一片军阵粗粗看来足有万余骑。只是其中兵甲不完者甚多好似有许多人都是刚刚从军不久。

    马扩与粘罕正看时对面有契丹人驰到河边喝问南朝使节何在马扩便吩咐人持了使节前往河边与他验看。那人回到阵中不过片时对面军阵中一阵欢呼阵门开处一人身后从骑数百旋风般驰到河边大声道:“南使何人?为何从女真国中来?”

    马扩应声而出报上名号叫道:“因奉朝旨为辽国女真两家讲和从登莱跨海过辽东转道至此。今使命已毕得向辽国皇帝还报故而前来此地。对面可是大石林牙?”

    那人正是耶律大石。他自相助耶律余睹夺权成功奉命率五千兵马北上探查女真情状时便一路设法召集契丹百姓劝以从军共抗女真之事。无奈辽兵屡败国中百姓对辽国朝廷甚是失望虽说现今换了个新皇帝却也不敢轻信耶律大石费尽口舌也只得了些粮草马匹而已。

    他情知目下民心士气低落之极索性便不再劝谕百姓径自率军前抵潢河边恰好探得女真银术可之兵前来当即决议伏击这一股女真。黑水河与潢河之间直线距离不过三十里却有一道大坂道路迂回坂下恰好为耶律大石提供了绝佳地设伏场地当日他将五千兵马分为五队吩咐其余四队皆在坂上埋伏自己则亲身率领千骑当道迎击女真。

    之后便是经典的诱敌深入战例耶律大石佯败数十里女真人打惯了胜仗更不疑惑径直挥兵追击两千兵马在坂下地道路上迂回曲折拖了长长地队伍。此时伏兵四起登时将女真兵马冲作数十截耶律大石又翻身杀回银术可虽然亦是女真悍将当此局势纵然奋力厮杀也是无力回天。所幸契丹兵多为少经战阵的御营兵不若女真兵地百战精锐一场乱战之下也只杀得数百女真兵余部突围遁去。

    这一战虽然杀敌不多却大张契丹士气四方有志于对抗女真地契丹人纷纷来投旬日之间耶律大石的队伍便膨胀到了万骑以上。他探得又有数千女真兵往此地来时本以为是女真兵来为银术可报仇故而悉众到这黑水河左近迎敌不想一迎却迎了个南朝使节。

    当时听见马扩言辞耶律大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好半天从反应过来:“兀那南朝使人适才可是说道为我家与女真两国讲和?”

第三十章

    日马扩辞别了粘罕率军渡过河去粘罕遥遥挥手作转身便走丝毫没有将河对岸耶律大石的万余骑兵放在眼里。倒也不是他托大而是有恃无恐耶律大石这一部纯是骑兵非但没有渡河的器械就连甲冑也不是那么完整倘若贸然渡河来攻的话只有给他这三千女真甲士作箭靶子而已。

    而看耶律大石上一仗的用兵和历来行事当不至于如此鲁莽那么现在两军隔河对峙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什么也作不了不走何待?只是粘罕走了一程之后当道却逢着斡离不飞骑赶来一问马扩已然交到辽兵手中了斡离不气得将马鞭都撅了叫道:“这厮好不奸猾走的快!”

    粘罕立知有事忙问斡离不时方知东路辽东归宋之后双方边境上摩擦事件急剧增加阿骨打想起马扩走的急恐怕是大宋朝心怀歹意故而遣他前来追赶马扩一行。粘罕了然点头道:“既是如此敌国之意叵测我兵越不可在此久留须得尽回返国中方好从容定计。这便走也!”幹离不听的有理亦只索作罢两下合兵一处回辽国上京去了。

    这等心思双方的统帅其实都是彼此相知耶律大石遥遥见粘罕走远心中亦有些感叹能够不把刚刚遭受的失败当成负担进退间如此潇洒自如足见对手亦是一员良将。粘罕这一走却趁了他的心只因适才马扩的那一句话。已经显示出形势生了巨大地变化。

    当下接着马扩一行顾着周遭尽是军士耶律大石强自按捺。直到回到饶州城里安排马扩使节住下之后方请马扩坐定了摒却左右问道:“适才河上言语传递不确恍惚听得使人说及。乃是大宋为我国与女真讲和果然否?”

    马扩到了辽兵之中已是一身松快。不过他现下还不晓得斡离不来追他知道的话更要庆幸了。当时听到耶律大石问讯便道:“确是如此。好教大石林牙得知某在贵国上京外见到女真国主阿骨打申明我大宋不欲两国交兵之意。那阿骨打亦不加留难其意已许现有国书在此为凭只是私相授受。国礼不容恕不能交于大石林牙观看。”

    耶律大石见说。已是信了八成急道:“如此说来。那女真兵马便要退却回国?却不知上京曾否失守?”

    马扩叹息道:“某到彼处时上京已失数日女真兵肆行无忌其状难言。只今阿骨打既许罢兵。不日即当东归。大石林牙诚能率军收复上京亦是大功一件。”

    耶律大石闻言且悲且喜。悲者上京已然失陷。自己终究是兵少不得冒进女真劫掠屠杀之残酷他素所知闻。听马扩说道女真兵肆行无忌正不知上京城郭人民受了何种涂炭心中怎不悲愤?

    喜者好歹敌兵退去辽国粗安若能收复上京招谕流亡有几年时间生聚教训辽国中兴大有希望。现今大宋得了辽东与女真接壤两国之间有了地缘关系自然也就有了利益纷争再不是辽国两面作战的局面变做了三国逐鹿其事尚有可为者。

    当下谢过了马扩请他早些安息。自己出得房来却听军中颇有哭泣之声他唤过身边军士一问方知上京失陷地消息已经传到了军中往常虽有流言却无着实消息因此耶律大石为免动摇军心下令一律不许谈论。现今从宋使随行人员的口中得了确信众军士心中悲愤号泣者处处可闻。

    耶律大石心叫不妙这一支兵并不是他一手拉起来的嫡系底子是御营兵新近又收了许多契丹人从军本质上来说和乌合之众相去也不远纯粹是凭他的一己手腕再用救援上京为号召才能够凝聚起来。现今这么一哭这军心大有可能就此散了如何得了?

    当即下令吹起号角命各部俱到饶州城下集结又命人在城楼点起若干大火把照得几里外也见得亮光。待得诸军毕集耶律大石换了一身戎装仗剑登城望着下面一万多人的目光大声道:“适才听得军中相聚哭泣说道上京已失我部无所归是也不是?是哪些人在哭的好汉敢作敢当都与某家站了出来!”

    这一声喝气凌三军众人亦知耶律大石军法严酷犯者立斩想起他前日才有军令不许谈论上京城守之事适才众人相聚哭泣大是犯法心中都是恐惧不敢开言。

    耶律大石见群心稍定此时方好说话便道:“军情反复素为常事尔等多人初从军征不识此理亦不为怪。今念在尔等亦是为国悲凄非为己身姑且不用军法尔等可心服么?”

    众人见这般说方松了一口气忽然有人在下面叫一声:“林牙大人听闻上京已经失守其事果然否?”

    耶律大石应声道:“不错尔等听真今有南朝使节自上京而来确知上京已于半月前沦于女真之手!”众军士听他这般说登时又鼓噪起来有人大声道:“我等相从大人只为打回上京去如今上京既失我等当归何处!”

    耶律大石提气丹田喝一声:“我等既为辽人自当归于上京复有何难?明日某便要渡河去收复上京尔等若果真心存报国之志敢随我同往否?”

    他这一嗓子回荡在万

    头顶久久不绝诸军仰望城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片刻方有人叫道:“大人此话当真么?”

    身后燃着熊熊火烛甲叶被映衬的闪闪光耶律大石在万众瞩目之下。抽出腰间刀来一刀斩在城上溅起数点火星大声道:“不错!契丹历代祖先在上某身为太祖皇帝八世孙决计不容祖宗龙兴之地亡于敌手纵使尔等皆无斗志只得某家一人时亦要前去和女真决一死战不收复上京。誓不罢休!”

    他身边自有百余亲兵听他说得慷慨时齐齐在城上跪倒。都叫“愿随林牙死战!”城下诸军原本听说上京失守亦是心中悲愤见耶律大石刚勇豪气皆为之感奋也都跟着下跪口称愿相从死战。

    耶律大石见状大喜。晓得这军心算是暂时安定了却还不算完。他随即便要亲兵持了火烛。自行走下城头来到城下地军士当中众军士不明其意仍旧跪在当地不肯起来。

    耶律大石择了一块较高地空地吩咐亲兵将火烛插好。一摆手道:“大好契丹男儿莫要跪在地上哭泣都坐定罢!”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自己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众军士见状亦都三三两两地坐定了只看他作何说辞。却听耶律大石道:“女真肆虐果为劲敌你等心中怕否?实不相瞒我心中是怕的前日与女真银术可战时我便怕地几乎要从马上摔了下来幸而你等将士英勇杀败了敌军否则的话今日某便已作了女真的阶下囚了。”

    他这么一说军将们的心也都松弛下来便有人叫道:“林牙为军帅心中亦恐惧么?”

    “我亦人尔与你等相若如何不晓得恐惧?”他正了正身子将声音提高:“虽然恐惧然而契丹乃我故国养我恩重如今国家危在旦夕哪里有我心怀恐惧便畏缩不前的余地?诸位须知今日之势正是忠臣烈士用命之时我生则国亡耻也;我亡而国存荣也!不趁今日与女真死战难道要去作那女真之奴么?”

    这等剖心沥胆的言语比刚才地喊话更加打动人心周遭许多契丹人听得热血沸腾有的默默流泪有地身上甲叶俱都锵锵作响显然抖的厉害。

    大石见火候差不多了方立起身来团团一抱拳道:“某身为太祖八世孙誓与契丹共存亡宁死不为女真奴。却是古语云蝼蚁尚且偷生尔等若为己身计不欲战阵上亡命时可于今夜自行离去某决不留难明日留在此间者便得与某家协力杀女真去可依得么?”

    话音刚落一员将跳将起来将头盔向地上一掷叫道:“大人能为国如此某义不独生便是与大人一同为国而死亦落得痛快!”一夫呼百夫应众军士一起大声鼓噪起来兵器甲冑敲的山响吵得沸反盈天。

    马扩正在营中歇息也是他连日来疲累不堪先前耶律大石和诸军说话他居然一直未醒直到此时方被吵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有从人进来禀报说道契丹全军在城外说话好似要誓师打到上京去。

    马扩侧耳听了一回渐渐明白过来暗道:“这大石林牙果是将才如此一来这班军士便是为他死了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怪道当日相公大兵十万亦险些儿为他所困。”

    忽听从人道:“大夫这些契丹人说什么要打回上京去莫非要坏了和议?”

    马扩笑道:“你把耶律大石作莽夫么?凭他这些兵马再多十倍也杀不败女真如今只得一股血气之勇而已。况且我料女真此时已经弃了上京而走耶律大石到彼处唾手可得一座城池既成其大功又得了军士之心。此人之心计当真了得。”

    那从人听说方才服了。到了次日马扩诸人起来街道上不见契丹人城外却依旧吵闹非常。等到马扩出得城来却见当地搭起一座高台耶律大石站在上面正用剑刺了一匹白马而后将血沥在酒坛中以此与诸军盟誓誓杀女真。

    这一幕在短短十几天中就传遍了整个草原契丹人为之大受鼓舞纷纷前来投奔耶律大石地队伍随之膨胀到两万人以上故而这一次盟誓影响深远人称为石桥之盟。在此后向上京进军并且最终收复上京的征途中各方前来投奔者更是络绎不绝。等到耶律大石抵达上京时其声望立时攀上了一个新地高峰此乃后话不提。

    当日耶律大石盟誓已毕自以脱身不得便遣一支兵马护送马扩一行南下。途经中京大定府时马扩有幸成为第一位觐见辽国新帝天庆皇帝地宋朝使节而他所带来的女真已经同意罢兵地消息又大大震动了这个辽国朝廷。

    其实现今辽国地主要问题是信心的丧失一方面国土大片大片地沦陷。随之实力也便锐减另一方面女真满万不可敌这句话叫的山响要知道那时候人迷信的很。这等似是而非的谚语最是让人沉迷这种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战争谁能抱持信心?当上京危在旦夕地时候悲观情绪弥漫一时就连耶律大石手下那些刚刚战胜了一队女真人的士卒都作如是想皇帝身边这些不经战阵的大臣和侍从们就更可想而知了。是以马扩带来地这个和平消息不啻是拯救辽国

    灵丹妙药。一时间上下皆欣喜若狂都以为大宋一祚其德大于天地之前将燕云诸州交还果然是有道理的。相比之下耶律大石等契丹忠心将士的奋战。在辽国朝廷的心目中却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

    当然明白人还是有的譬如说耶律余睹。一知道女真退兵地消息时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趁机振奋民心士气的大好机会即刻促请天庆帝御营起程奔赴上京借收复失地为号召一方面也算完成了他登基时地宣言大大巩固其帝位的权威二来也可以在那些还没有信服于新帝的部众中树立威信。

    只可惜契丹承平百年御营中也是养了一堆光会吃饭不会打仗的官兵虽然说女真承诺退兵可是不得确切消息谁敢贸然进兵?于是东扯西扯直到半个多月后耶律大石收复上京的消息传来朝廷上下才如梦方醒慌忙治装就道然而为时已晚白白错过了一个大好时机略过不提。

    单说马扩向辽主通报了消息之后亦探知了辽国易帝之事。按照宋辽两国地传统新帝即位必定要遣使向南朝报聘当下天庆帝亦择了一员使者与马扩偕同南来路行非只一日总算是进了虎北口马扩这一趟历时三个多月、马不停蹄的出使之旅方才宣告结束。

    入关之后徐徐而行大宋朝境内安定水6交通整治得当因此只花了十日出头马扩一行便从燕京抵达了汴梁城。待朝觐官家赵回报了出使先后出使两国行程数千里的前后始末时大宋君臣皆为之赞叹不已赵当即下诏嘉勉马扩等一行使人各各封赏有差。原本马扩并无实际差遣当下赵问他愿作何官职时他不假思索便说文武两道并无所长只是略知北地两国情势而已尤其是曾在女真中一年余亦识得女真国主以下名臣贵人故而愿为朝廷理女真事。

    大宋朝对于外国事务通常是归属枢密院至于往来礼仪则有礼宾司和大鸿胪执掌。当下赵便问枢密使高强高强出班奏禀说道现今女真既已立国两国间有所往来当如西夏、高丽故事于枢密院中设女真房便可命马扩为承旨总其事务。赵又以之问群臣多有称其得体者于是便命枢密院与门下详定不烦再取圣旨。

    此事既定便有辽使上殿报称国中易主之事。赵且是叹息道:“当日天祚皇帝与朕同年登基彼此遣使报聘之情犹在眼前不意如今国势艰辛想是天祚皇帝忧勤过甚不能任事故而要将大宝传于今天庆帝了。”便即吩咐取些丸散膏丹乃是补中益气之用自称平日操劳政事之余服用颇有效验云请使者带回去给天祚帝补身用。

    那使者也算是读过书地晓得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当下谢过了又称谢南朝为大辽与女真讲和顾恤北地黎民生灵甚多且说中京中多有士民为南朝官家祈福捐资修建庙宇云云。当时不独契丹即便中国亦多有此俗寺庙的建筑上每每要刻上捐助者的姓名以为福报之用。

    哪知这一下马屁拍到马脚上赵却是个喜道术的皇帝虽说现今蔡氏父子不象历史上那样得势赵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的闹剧并没有上演不过他对于佛道两教的态度却没有多大变化。闻说辽国有人为他在佛寺中祈福时颇有些怏怏不乐借机向辽使大讲道术如何如何好佛教如何如何不好甚至佛教都不叫佛教要称为金狄之教根本就不当是中国应有之物。那使者大为惶恐谢罪不迭。

    好容易退了朝赵方要下朝忽然有一中使到殿角磕头不已眼中含泪口不能言。

    赵一看这中使却是他遣往左相何执中府上探病的见此情知不好慌忙命人摆驾左相府。这等皇帝亲至大臣府上视病之事大宋朝原本是有的不特是宰执有时候侍从官病故皇帝也会到府上致哀大宋优礼士大夫之论绝非限于厚禄而已。而何执中身为赵在潜邸时的老师又格外与别人不同由不得赵不上心。

    当时一顶御辇到了左相府赵径直来到内堂见何执中躺在床上眼眶深陷进去面上尽是灰败之气眼神却较平时还要明亮些显然已是弥留之时了。见到老师这等模样赵原是艺术家的心肠不免为之凄然当即上前执着何执中的手命他不可起身且问其病体如何。

    何执中挣扎不起泣下两行向赵道:“臣遭际圣主得享天年为相八年间河海无波此生复有何憾?独有身后数事未了方草成奏章未暇奏上。”

    赵忙问何事晓得这便是吩咐身后事了。只见何执中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封奏章来上面有蜡封颤颤巍巍递到赵手中只说得一句“臣所欲言尽在此章中惟在官家圣裁”便即咳嗽不休。

    赵接过了见何执中言语渐渐不继气息迫促晓得其命便在顷刻了。皇帝眼看着臣下死掉这事说出去是不好听的当即撂下几句言语嘱他好好养病又赐些汤药然后便摆驾回宫了。是夜左相何执中于府中。

第三十一章

    相为大宋相以宋朝优礼士大夫的传统而言这等了皇帝亦要为之辍朝五日号称哀毁追思。至于身后哀荣则备极人臣之礼皇帝亲旨赠太师追封清源郡王谥号正献按照谥法而言内外宾服曰正聪明睿哲曰献何执中可谓修身而平天下者足为士大夫楷模了。——法通常都是隐恶扬善类似于现代的悼词一样只要这个人不是干了一辈子坏事到底都会说点好话的何况何执中运气确实不错任左相期间大宋内则太平无事外则开疆辟土这个时候死掉可谓死得其时。

    他这么一撒手走掉家中的灵堂可就热闹了各方大臣和他自己的门生故旧纷纷来吊挽词悼联挂了一排又一排当中最显眼的自然非当今官家赵亲笔御书的挽词莫属。何执中长子何志并无甚才华不过叨父之荫作了个礼制局的官现今当着上至官家下到官员们的庞大吊队伍跪在那里一天到晚磕头还礼都还磕不完。

    头一日是官家吊下午是政事堂的宰相执政们到晚上才轮到高强的枢密院。他到何府时已是深夜了前来吊的官员们大多走*光灵堂里只剩下孝子贤孙们在那里守灵长子何志披着重孝眼睛哭的红肿不堪见到高强来吊时一感激待还过了礼忙站起来和高强说话。

    原来何执中家中开的是金银铺子算得上是大宋头一等的金银大商家单单有名的银工就雇了几百号早在崇宁年间就已经号称身家千万贯了。这还罢了后来高强建立博览会。设交易所以公开买卖金银钞引。何执中亦是这交易所的股东他虽然不似郑居中那么喜欢炒卖但是本钱丰厚加上高强等人自然也不会让他亏本数年间身家直蹿升到上亿规模。大宋朝一年地税赋收入也不过如此名副其实地敌国之富了。

    何执中本人贵为宰相却生性喜财手里抠门之极家中的子弟都受不到他的好处说得好听一点。这是富贵不忘贫贱富家日子穷着过。可是他的子孙贵幸又不得大官作不免手头拮据。高强有意拉拢左相便时常命许贯忠给他们些好处左右不过是作生意罢了和谁作不是一样?这何志身为长子家门所望更加不得家里好处若不是从高强那里每年都弄些钱财。这日子可就过的苦了。是以他见到高强格外地亲热。

    高强拉着何志的手。好生抚慰了一番。问过家中并无甚为难处点了点头便要告辞。何志赶紧跟着送到堂下望望左近无人低声道:“前日官家来探病时家父已将札子献于官家矣尚有一句言语要下官付与相公知晓道是高处不胜寒!”

    高强微一点头径自上马去了。原来何执中病重之际。高强命神医安道全为他整治汤药这神医当真是名不虚传虽然何执中病入膏肓天年已尽但是着了他手之后。居然还多延了几个月之寿直到此时方休。何执中为此甚是感激高强又经长子何志请托。遂有临终献札子之举。

    此时在大宋禁宫之中赵恰好也在看这份札子读了片刻便将札子放下闭目沉思片晌而后又拿起来再看如是者三。时已夜深郑皇后得知皇帝还未歇息不免凤驾来到延福宫中见赵兀自闭目沉思不由笑道:“官家方学道术否?何以忧勤至此。”

    赵睁开眼来望见是郑皇后微微笑了笑却叹息道:“娘娘你有所不知日内何相公朕思及潜邸时旧人所余无几朝堂老成多朋党之比而新进者合堪大用者不多故而为此烦恼。”

    郑皇后见说便向赵道一声“官家早些安息”转身便要走。赵大为诧异忙唤郑皇后回头讶道:“娘娘何以来而复去?”

    “官家忧劳国事臣妾本当为君王解忧奈何身有嫌疑不得间语不走何待?”

    赵闻言方悟原来自己言语中显露出为了宰相人选而烦恼郑皇后的外家兄弟郑居中亦是热门人选之一这皇后素来恭谨自持故而不敢多留。当即叹息道:“娘娘这般持身以正当真令人敬佩只是朕今夜所思者却非相位谁属乃是为了一位臣工。”

    郑皇后见说方转头回来问道:“何人令官家忧劳如此?”

    “便是枢密相公高强是也!”赵拿起桌上的那份何执中临终札子向郑皇后招了招道:“何相公临终密奏说道朝中臣工虽多然知北边利害者无过于高强只是如今此人年不满三旬却已位极人臣何相公以为处之如是之高必使其遭群下之忌一旦有所蹉跌非圣朝所以保全功臣之道。朕思之不决故而烦恼。”

    见说信手一指周遭物事笑道:“原来是为了此事亦早在官家方寸间顾不得决尔。”她地意思指得是这间延福宫就是用应奉局的历年进献修起来的如今乃是赵的安乐窝赵日夜起居在此哪里会想不到高强其人?

    赵自知其意笑道:“娘娘知我那高强果是能臣任于东南可理财赋任于北地可定大寇近来又受辽东纳土天家宫室之建亦多赖其力果真难能可贵。只是近来有些言语亦说他的不是朕方思及恰好何相公亦是这般称说故而踌躇。”

    郑皇后眼珠一转笑道:“官家所说言语臣妾亦知敢是说他高相公在燕云多有收买民心之举非人臣所当为?臣妾以为凡任事有功者必遭人忌高相公不满而立便至两府且内外俱有事功说起来该当是官家识人之能。那些琐碎言语何足官家垂顾?”

    果然是夫妻连心郑皇后这场马屁拍的他浑身爽利起身执着郑皇后的小手笑道:“娘娘此言甚获朕心高家父子皆朕亲擢乃皆有所为安见佞幸中便无能臣?朕自然不去听那些无聊言语然而亦知何相公言下之意以为臣下虽当勇于任事不避猜嫌。为君者亦当体恤臣下使其能始终相随。如今北事皆定那大辽与女真亦在讲和外事不必烦忧倒是一个好时机可教高小卿家权且避其一时物议。只是朕所犹豫者高强实有功若是旦夕去之恐人言官家不赏功臣;如若加之尊位显爵令其不视事。则其人年纪尚轻日后恐复有大用之时。这般处之高位却又埋没人才。”

    郑皇后这才明了赵心思她现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年华日渐老去亏得高强在应奉局时进献诸般珍奇物事什么精油宁心文胸保持身材更有密药栓剂可以保持私处清洁故而至今有宠女人家心中怎不感激?见赵正在思虑高强去就。忙笑道:“官家如此豁达大度待下以仁真古之圣君也!臣妾以为现今燕学士在朝。都省不乏理财之能臣北边又无大事不须高相公在朝。何妨择机令高相公外任?”

    赵点头道:“朕亦有此意只是高强方执兵柄若是骤然出外不免有左迁之嫌倒显得朕忌他功劳了。待朕细思之。”

    郑皇后见说晓得也无说话余地了便即陪着赵说些闲话而后帝后便安歇去也。

    话说高强现今也是一身轻松他之所以要何执中为他写这份札子也是想有个退步。想想辽东算是收回来了女真现下也罢兵回去辽国暂时是灭亡不了他的全盘计划到此算是基本实现了何必在这里劳心劳力还受人言语?如今是圣眷一时未衰群臣又忙着争左相形势倒还不算大坏眼看燕青上位极快隐隐已经成为了朝中群臣新地眼中钉此时不抽身更待何时!

    —

    虽说京城里死了一个重量级地大臣但是高强的心情却甚好就在半个多月前他与李清照终于是成其好事当时汴京百姓观者如堵比之前次他初娶蔡颖之时更要热闹十分。也不单是为了高强自身地名气也不单是为了李清照的才名关键是当朝两府大臣娶妻对于大多数汴京的百姓而言其实是一件极为稀罕的事要知道宋人成婚甚早大多数人在当官之前就已经娶妻了何况宰执大臣是万千士大夫中宝塔尖的人物那是不知多少岁月才能熬到的哪里有这个岁数还娶妻的?纵然是续弦多数人到了这个份上纵然老婆有什么过犯一来官做到这个份上多少眼睛看着这等丑事能免则免二来年纪老大不小了了不起再纳几房美貌年轻地姬妾对于妻么大多也就是得过且过了谁没事还弄个老蚌生珠?

    以故高强这桩婚事在汴京百姓中还真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由打消息一传出来便即成为了汴京街头巷尾的谈资随处可见有人口沫横飞在那里讲古说高强如何如何李清照如何如何。自来天子脚下免不了有一等好事之人平生见多了皇帝大臣贵人自觉自己也沾了些贵气把余人尽皆视作乡下人一般说起来头头是道什么高强当初曾向他学踢球李清照曾向他买古玩言者凿凿听者唯唯。

    高强听说其事时大为扼腕不已身边人问他为何如此他却笑而不答。原来高强想起现代众多名人把家庭琐事尽皆拿来卖钱婚礼就不必说了连乳臭未干地孩子照片都能拿来赚大钱真可谓眼球经济到了极致。如今他这桩婚姻的关注度大概更胜于皇太子大婚却没有达的媒体集团前来帮衬衙内平白错过一个大好理财机会怎不为之扼腕叹息?只是这种心绪实不足

    道也。

    而李清照过门之后家门也着实为之热闹了一把她年纪既长为人又颇正直几日下来便与府中诸人俱都熟稔了上下咸称其佳妇衙内内宅为得人。高强听闻这等赞誉时面上光彩之极。肚里却有苦难言。

    何也?原来洞房花烛之时李清照便不容他近身说道本为蔡颖一片苦心感动方才许嫁若是一日蔡颖不回高府她便一日不能与高强真个作夫妻。高强知她便是这等性情人又想想蔡颖在山上苦楚便也允了因此两夫妻日间虽说是相敬如宾到了晚上却是一个屋外一个屋内。过的乃是无性夫妻地生活甚是合乎现代的某种时髦。

    这天子不上朝作臣下的却没得休息高强每日还是到枢密院去当值。其实北地新收了三路数十州县往来文牍繁多要办地事务也是极重但庞大的参议司现在已经运装正常框架一旦搭建起来之后凭借着大宋朝充足地文官储备再多的事务也好处理。高枢密每日只是将吕颐浩和陈规等人呈进的重要事务处理一遍便即下班逍遥去。

    这日看看将晚。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高强惦记着师师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正要赶着回去忽见陈规匆匆进来面色凝重手中持着一封书报向高强道:“相公辽东宗宣抚火急密报!”

    高强见陈规脸色不善忙接过来看时登时吃了一惊。原来宗泽到任之后。辽东诸将得了主心骨对于边界上的小冲突不再缩手缩脚大兵每日往来巡视但见有女真人过界的。登即挥兵捉起来不过两个多月前后捉了足有五六千女真人。那女真人素来不识王化。自然不肯罢休两下便你来我往每日都有火并接仗之事。好在宗泽能约束部下打归打只能在边境上做事不好深入女真国境中因此这接仗规模还只限于数百人的小冲突。

    高强看罢眉头紧皱挥着这份书报向陈规道:“辽东连年无事为何一归大宋便即与女真冲突?元则你倒说说看。”

    陈规苦笑道:“相公此一时彼一时不可一概而论也。辽东原本多海人与汉人曷苏馆路亦有熟女真人幸得田土颇广彼此不相倾故而无事不意前几年大灾连绵百姓不撩生彼此争执之时往往以民族为词以故渐次激烈前次辽阳府杀了辽国留守萧保先那高永昌便借口汉人攻杀渤海人以此生事相公可还记得否?”

    高强自然晓得此事点头道:“这也说得是然而现今辽东粗安数年各族别居也不闻有何冲突为何如今便生事?”

    “相公这辽东自经我大宋遣人安置屯田其民粗安方大灾之后惟务休养声息以故各处无事。奈何女真起兵之后所到之处烧杀劫掠各处百姓纷纷逃入辽东户口骤增至三十万以每户两丁计每丁须田四十亩则便要两千四百万亩合二十四万顷辽东安得许多田!那些不得田土者唯仰赖官府赈济不免怨恨女真入骨每每欲从军打女真夺还故土。”

    高强听到此时方领悟了:“这便是了军中本是同袍只须有一人受了女真欺侮余人便也怀愤那边界上定必时有冲突日积月累之下自必积怨。现今辽东归了大宋诸人以为多了一座大靠山自然更想打回故土去以此冲突骤增是也不是?”

    陈规点头道:“相公说得是我意也是如此。然宗宣抚以为辽东之民既然如此势必要夺地于女真强抑之则失民心万一女真或者契丹趁机引诱恐生民变故而望朝堂早定方略。”

    “早定方略?”高强嗤了一声举起那份书报道:“这份报上只说与女真之间如何如何一字不及与契丹交界处如何什么方略宗宣抚岂非早已为我定好了?”

    陈规见高强面色不善忙笑道:“却也不尽然既然生事者多以故土为女真所侵夺为词那辽东与契丹交界处并未经兵火流徙之民不多况且国朝与契丹和议后愿往来者皆听之倘有愿回契丹故土者辽东亦多纵放以故无事。”

    高强听他说得也有理只索罢了。辽东之地虽偏这事情却不能忽视历史上大明朝便是亡于北患倘若辽东兵连祸结几十年隔着一道大海不易往来这地方势必要成为大宋的无底洞那可就糟糕之极了。

    叹了口气高强站起身来向陈规道:“吩咐参议司策谋房以辽东向女真开战为题筹划方略限五日呈进我观。”晦气啊明明都想要退休回家了又出这档子事!

第三十二章

    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乃是作大事者的本分辽东即将生变高强却照旧要回家去看师师待产毕竟前一次错过了长子长恭的降生已经是一大遗憾了这一次可不容再错。

    回到府中时已是申时末时近深秋汴梁的天黑的也早家中早已点起了火烛。他一路不停径直到了师师的房中果然见李清照与其余数人尽在此间七嘴八舌地围着师师说话叫人立时想起“群雌粥粥”这句成语来大叹古人诚不我欺。

    众人见高强回来便即由李清照引着向他厮见高强虽说穿越了这些年却也没养成许多规矩挥挥手便罢上前握着师师的手笑道:“师师今日可还安好么?”

    师师还未回答一旁右京便笑道:“衙内果真是着紧师师么?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当年欧阳修此文一出汴梁纸贵故而虽然是深闺女流却也耳熟能详。

    高强也不讳言笑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妇人家辛苦远胜我等男儿我着紧自家孩儿是真着紧师师亦是真哪里便不当了?”

    即便是在现代照样有许多男人只顾叫女人生娃却不管她自身好坏如那些有钱人包二奶孩子自认二奶不管此等事每日价都能听闻。高强这番言语落在生于古时的众人耳中真是无比新鲜亦复叫人感动。

    金莲便叹道:“真真衙内这副肚肠菩萨也似嘴巴更是调了蜜一般叫我等女儿家如何受得?怪道几位姐妹花朵一样的人物。俱都着了他手脚如今李姐姐亦是这般。”

    李清照忽然听见扯到自己身上措手不及脸蛋立时就红了。她又与旁人不同委实未着高强手脚只是这些时日大家朝夕相对李清照也不是对高强无情的人心中岂无所感?本是心中有鬼被金莲这么一说顿时招架不住。起身便要走。

    金芝一把扯住笑道:“李姐姐且慢走奴家有一事相求万万允了再去。”

    李清照挣了一把当不得金芝亦有武艺在身见挣不脱只得嗔道:“哪有人家作妹妹的与姐姐这等说话的?快些说了我允你便是。”原来李清照进门第二天便将家中姬妾都召集起来说明自己与蔡颖交情莫逆。本不忍夺了她高府正室之位故而要众人权且呼为姐姐。并不许径呼大娘以此众人都唤她作姐姐。哪里晓得作法自毙她为人既随和又不以大娘自居众妾见得便宜便渐渐没上没下起来也如对待高强一般闲常都与李清照言笑不禁。偏生李清照又是个脸嫩地又是生脸这等人最是容易招人取笑。因此近来她倒成了众女开玩笑的对象。

    金芝嘻嘻笑道:“如今满京里都说姐姐是被衙内的才华打动方才委身下嫁听闻还有什么定情之词。当今官家亦要叫绝的。前日秦员外的娘子过府时问起这词端的如何我等惭愧之极。竟尔不知委实不堪因此今日趁着衙内亦在要请姐姐将此中情事细细道来免得旁人再要问起时我姐妹无言以对忒煞难堪。”

    李清照方知还是与她取笑的登即大羞。其实一般妇人家闲常说笑都是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八卦惟独李清照是才女心性想要保持足够的感性就和这种路数格格不入了况且说到她自己头上更加禁不住。

    她挣了几下不脱又不好作只得苦苦哀求金芝见她脸都涨的通红晓得差不多到火候了便也撤了手李清照如蒙大赦掩面奔出身后又是一串银铃般地笑声。

    高强任凭众人嬉闹也不加干涉在一旁只顾看好戏。自打蔡颖与自己生了二心之后家中这样和谐的景象已经是许久不见了好容易这些日子来高府中喜事连连欢声笑语整日都闹个不休他看在眼里心中正不知多少喜悦又哪里会来煞风景?“人生至乐便是天伦我忙了那许久不就是为了下半辈子可以安安心心地看着她们这般笑闹么?等到过两个月再多一个小的闹得益叫人欢畅了!”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便是这般看着身边的女人们高强一时竟觉得世间多少磨折也都是等闲了。

    师师亦正在那里笑忽然肚中一阵悸动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高强屁股上象装了弹簧一般跳起来握着她的手问道:“怎样怎样怎样?腹中疼痛否?”

    师师见高强一脸紧张微笑道:“衙内莫要着忙只是那小儿踢了我一脚……哎呀!”不用问又挨了一脚了。

    高强这才放心笑骂道:“这等顽皮定又是个小衙内。师师你莫要着急且给他数着今日他踢了你几下来日待他落地之后一一打还便是。”

    众女一听顿时笑翻

    世上哪有父母这般向儿女讨债的?金莲一面笑忽然人我看师师妹子这怀大地异样莫要怀地是双胞胎吧?当日我怀长恭时那小儿虽是踢我也不似师师现今这般一日中倒要踢上十七八脚。”

    双胞胎?高强忙把耳朵贴着师师地肚皮众女不解其意小环正问地一声高强把手一摆道“噤声”房中顿时安静下来众女一起看着高强只见他把耳朵贴在师师肚皮上眼睛骨碌乱转不晓得弄什么名堂。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原来大宋时中医展甚快妇科渐渐成为了一门专门医科从以往的内科中分离出来历史上南宋人陈自明所著的《妇人大全良方》便是中医史上第一部妇科专著。然而当时人教育程度差。医学方面更加是依赖专业人士再加上男女终究有别即便是专门地妇科大夫也无法去代替稳婆进行接生因此生产方面还是被依赖经验做事的稳婆所把持。

    高强身为当朝枢密使。按照当时人的看法来说。他是绝对不可能懂得妇科的看他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是在听胎动?哪知高强听了半天抬起头来一脸地凝重向金莲点了点头道:“莫不真是应了你言只怕真个是双胞胎!”原来他屏息静气听了半天好似真地听见有三种心跳声。只是苦无听诊器听不真切。

    头胎便生双胞胎。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那可是有可能要出人命的被他这么一说。众女一时都有些惊惶起来。偏偏除了金莲之外众女之中连一个有生育经验地人都没有。更加不晓得如何是好。好在官高自有官高的好处。高强即刻派人去请翰林院太医局地金紫医官来。又差人重新请回李清照来。毕竟妇人家事还是要妇人来办自己终究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耗在家里。

    李清照听说此事知道干系不小便即答允了只是对于高强所嘱咐的一些事宜不大理解譬如师师已然肚子如此之大了却还是要每天活动最好是出点汗那是什么道理?殊不知安胎之法。正要动静结合对于现代人来说。产前运动乃是一种常识而已。

    反正嘴巴说也说不清高强索性决定自己来领着师师作产前运动了不过当他提出晚上要与师师同房地时候众女的脸色齐齐大变还道他兽性大要和孕妇行那周公之礼金芝和小环纷纷请以身代弄得高强是哭笑不得。

    一番扰攘过后翰林医官来到高强才算消停下来。这厢医官在为师师诊治。李清照见诸女注意力都在师师和医官身上轻轻将高强袖子一扯高强会意跟着她出了师师住处。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

    高强望望李清照地脸色好似一本正经然而适才被众人取笑引起地红晕却还微微残留。真好似一副古代仕女画一般不由得多用几分眼力狠狠盯了两眼。也不怪他这般李清照过门以后俩人约好了不接回蔡颖便不能正式作夫妻私下相处时往往端庄自持玩笑话也难得说一句比从前没挑破这层窗户纸时倒还显得生分了些高强心中不无郁闷。

    李清照却不来理他作怪正色道:“相公现今有一件大急事得要相公参详。”

    大急事?高强一怔方收起了闲心:“何事?姐姐请说。”两口子说话女的管男地叫官职这也还使得男的管女地叫姐姐可就有点匪夷所思了也就是高强能想地出来。

    好在李清照也习惯了遂道:“傍晚时我家舅父遣人传讯来说道御史台今日多人相聚欲要弹劾辽东宗宣抚数项罪过其事直指相公好在后日便是天宁节纵使诸位台端要上奏本也总得四日后晨参之时方可。故而舅父传言教相公好生应付不可怠慢了。今将其本略抄在此处。”说罢袖中取出一张纸来。

    高强地眉头已然拧了起来:御史台有多人要参他!话虽说是参宗泽可是宗泽原本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地现今又作辽东宣抚使这辽东更是他的自留地一般参宗泽还不就是等于参他?当年高强初到大宋帮助蔡京扳倒赵挺之一派时突破口就是选的赵挺之死党刘逵;后来他伙同郑居中弄走张商英时突破口也是选的张商英门客唐庚这种政坛的手法原是高强用惯了地岂能不明其意?

    当下接过那张纸来望见上面字迹潦草写的满纸都是全然没有格式显然是急就章。然而字虽草这内容却着实惊人看上面罗列宗泽罪状头一条开边生事二一条用人逾矩第三条滥施爵赏第四条交通外国第五条指斥乘舆以下尚有许多小罪林林总总加起来十五六条之多。

    高强在大宋官场混了这些时大概也晓得这些罪状的轻重前五条每一条都够除名

    倘若罪状座实大概宗泽此生再起无望而事情必地上司高强自己卷铺盖滚出京城官场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清照官宦世家当然也知道此事轻重。见高强沉吟不语。她却在那里着急:“相公兹事体大不可轻忽。据闻自相公平燕还朝之后诸位台端见相公望重资浅便有参劾意只是一时难如今来势汹汹必定非同小可相公若是一时并无良策。倒不如明日先上本辞官以退为进。不失为上策。”

    高强不答将那张纸放在手心“呼”地吹了一声那纸飘起来转了几个圈落在地上。他眼光随着这张纸落在地上忽地轻轻一笑:“姐姐人生在世自有两般遭际。一者如雨打浮萍一者如山巅青松。你道那一般是好?”

    李清照片刻间已明其意叹道:“相公持身甚正。公忠体国妾岂有不知之理?若论相公人品。自可比山巅青松然而俗世往来风雨却偏偏要你作那浮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相公多历世情。谅来不必妾身谏言。”

    高强轻轻摇头微微笑道:“大事了后我自要退隐林泉此乃我平生宿愿。姐姐亦深知。然而纵然要退却不是这般退法。”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去。望着天上明月当空仿佛在自言自语:“数年以来北事悉操于我手余人多因我而进。倘若我避过此难。让宗泽等人蒙其冤朝廷不论以谁人接替枢府势必要一反前政。尤其辽东之政必定大坏。那辽东三十万户百姓七万雄兵原本孤悬海外已是难制我用了多少心血方才收得他人心向宋若被一般不明辽东内情者随意妄为弄得人心大坏我恐辽东数年之内便非我大宋所有。此地实要害之地我大宋之能制衡北地二虏者皆在于此一旦失却便只能坐视北地二虏争胜无论谁胜谁负定然大举来攻我大宋北疆从此数十年无有宁日兵民千百万转死沟壑……”

    他转过身来脸上尽是苦笑:“姐姐你道我如今可退得么?”

    李清照虽然不懂边事但她对于高强极是敬服见高强说话时这般推心置腹也晓得个中轻重遂蹙起眉头道:“然则诸位台端蓄谋已久谅必计议周详相公仓促之间若要应付只怕不易。”

    高强缓缓点头眼睛往下看着地上那张纸忽地想起一事脱口道:“姐姐御史台若要参我必定慎重其事刘公却如何得知此事端详?”刘正夫归朝之后赵虽然甚是喜欢却没有即刻委以重任他基本上还是处于半赋闲地状态而大宋御史台乃是最高级别的监察机构高强又是当今最重量级地朝臣之一御史台想要参他不啻是一场波及整个大宋官场地大动荡必定要谨慎机密为何刘正夫竟会事先得到地风声而且知道得如此详细?

    只是他说出这句话后便有些后悔这么说来分明是有怀疑刘正夫之意了此人乃是李清照的舅父也是她娘家最大的亲人这等话怎么好当着李清照地面说?

    哪晓得李清照想都不想便即摇头道:“舅父为免嫌疑不曾亲身来会只命人往妾身的金石斋去下书来人并不曾说及备细故而妾身不知舅父何由得知此事。”

    高强一怔随即心中欢喜不尽适才的那一刹那他心中腾地便起了一阵乌云倘若这件事果真有刘正夫参与其中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那么岂不是要在他和李清照之间又产生嫌隙?如今李清照答应地这般爽快又没半点掩饰词气显然是心怀坦白连半点避嫌疑的意思都没有错非是全心与他站在同一立场上决计不能到此。

    他心中这一转折忽然间肩头的担子却觉得轻了些方笑道:“是我差了此等机密大事仓促间亦无从验证舅父暗中传讯要我先退避一时亦是好意。只是我却不能行此自了之事置宗宣抚以下诸位参议、花节度以下辽东将士于何地?说不得今番亦只得与诸位台端周旋一场罢了!”

    李清照望着高强渐渐也露出一丝微笑那双本已亮如晨星般地眸子如今正映照着窗外的星光:“相公既然决意如此妾身亦无复多言明日自当遣人去谢过舅父此身只与相公同进退便是。”

    高强大笑拍案而起道:“痛快痛快!人言台谏乃是国家元气所在某在士大夫眼中只是幸臣一名来日却要教庙堂诸公看看今日我大宋之元气却在于本衙内肩头!”

    他望着李清照那双明亮地星眸一腔豪气充塞胸臆身边有这样的红颜知己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第三十三章

    史台之设自秦汉时便有其后沿革不常大宋建立以始而虚设后来到仁宗时将台谏分开且任官者为天子亲擢宰相不能参与其中遂成为天子制约百官臣僚的耳目对于上下大小事端皆有监察权甚至许以风闻言事也就是没有凭据也可以参劾。故而有“宋之立国元气实在于台谏”的说法。

    然而既然身为臣僚中的一个部分御史台的官员不可避免地也渐渐与整个大宋文官系统合而为一更因为其参劾言事的特殊权利成为党争的重要战场自熙丰以来历次官场争斗御史台鲜有不参与其中者。且当熙丰之时大臣蔡确自言官起家屡兴大狱夺人之位竟从监察御史里行直蹿升到宰相高位无疑又给诸位求进的官僚们树立了一个极好的典范。

    等到蔡京上台之后党争愈演愈烈御史台遂成为蔡京必得之地仗着他宦海沉浮多年门生故旧甚多于是汲引党羽分布要津这御史台也成为了蔡京手中的工具用来对付政敌是得心应手。当然这块地方是要害蔡京虽然厉害也不能一手遮天况且他所提拔起来的人反过来对付他的也不止赵挺之、张康国这么几个人于是蔡京自己也两次被御史台的官员弹劾下台其间弹劾蔡京最力的张克公便以此跻身宰执班中。

    然而自此以后在高强的暗中纠合之下左相何执中、右相梁士杰、尚书左丞郑居中外加枢密院的高强这几个大臣联成一气又有宦官中的强者童贯和梁师成参与其中这个集团的实力强大无比什么御史台都要靠边站政和年间的朝廷局势稳如泰山高强和童贯之所以能顺利收复燕云这种内部安定的局面其实也帮了很大的忙。政治平衡一旦形成哪怕是当事人自己想要打破。也非轻易能够办到。然而随着平燕战事的成功结束童贯以宦官封王淡出了外朝政坛只剩下些宫中的影响力。高强地地位则再次跃升其权位直逼当朝宰相。再加上左相何执中病逝一张桌子地四只脚中三只不平朝堂上的这种均衡便无可避免地被打破了。

    乱世见英雄。其实做官也是一样上面的人要是铁板一块下面的人如何上位?因此自打高强平燕回京以后大宋朝野不安分地气息就越来越浓厚只是其间诸事纷出。先是何执中老而不死。而后燕青异军突起又有元圭出土大大分散了朝野的注意力是以种种明枪暗箭还只是引而不。直到何执中病逝以后辽东纳土称臣遂成为一个有力地导火索。

    “衙内今番台端有意弹劾宗宣抚其实意在衙内。而意在衙内。又势必将引起朝堂的又一番升黜。以小乙之见政和年间的政局至此已是不得不变。”既知被参在即高强自然要有个应变地策略。故而连夜召集燕青、许贯忠、石秀三个心腹之人商议。

    高强叹道:“我岂不知?只是我年未满三旬已然身居枢府权宰相。外有平燕之功内有理财之名你说我还图什么?什么人想要上位。自去上便是本衙内只待收了辽东给花荣、史文恭他们一个正果。那便可以放心归隐谁想如今事故频欲退不能?”

    对于高强来说。如今的局面确实有些被动。他并不是没有预料到自己将要遭到弹劾成为朝堂重建平衡过程中的牺牲品。不过他原本就不是想要在官场中混迹一辈子的人眼见燕云已经恢复早就想见好就收故而之前请安道全为何执中延寿又一手捧上燕青来无非是想要把水搅浑自己好趁机在枢密使这个位子上多待些时候把辽东众人安置妥帖了那就了无牵挂可以挥一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原本他的时间计算地也还恰当原本有可能在平燕凯旋以后就爆出来地朝堂动荡却直拖到此时才开始给了他充分的时间来规复辽东是以对于预计将要来临的针对自己的弹劾高强其实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左右凭他的功劳以及赵对他的圣眷就算去位也不会落什么罪。这当然还是托了大宋朝不杀士大夫国策的功劳若是在明朝这种专门会虐杀功臣的破朝代高强恐怕宁可造反也不会自废武功熊廷弼、于谦那是活生生地例子!

    然而事与愿违辽东甫一内附立时带来了新地问题一个处理不好的话大宋极有可能陷入和历史上的大明朝相似地境地要知道现今的女真国那可是完全不逊色于历史上的后金。单单是外事地话那还罢了好歹这大宋朝的天也不是他高强一个人顶着——但若是象这样被弹劾下来宗泽、花荣等现今的辽东上下将帅势必要来一个大换班放在现今女真虎视眈眈地时候

    等于是授人以柄么?

    燕青亦苦笑道:“朝臣但知己事鲜有能胸怀天下者这也是无可如何。为今之计须得先定进退之策才好。”

    许贯忠接口道:“不错衙内虽早有退意我等数人志亦不在朝堂故而均乐于赞成横竖这博览会、钱庄、应奉局并秀字堂几处皆已养成气候纵使衙内离开枢府亦无损分毫。然而诚如衙内所言退是退得却不能如此退法若是要惹得辽东大乱他日若要再行安定非数十万众不可甚或衙内十年之功亦将毁于一旦此诚可惧也!”

    十年之功毁于一旦!高强倒吸一口凉气看许贯忠的眼神都有点变这是什么话?这是当年岳飞北伐被十二道金字牌招还时的愤然之语!要真是落到这样下场地话高强真不晓得自己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来。

    石秀纵横江湖现今其地盘又延伸到了燕京历来是杀伐决断从不迟疑。眼见高强色变他虽说对于这等文官政争不大了了。但是大关节的轻重也不含糊当即将剑眉一挑。冷笑道:“区区腐儒弄权败事!衙内他们既以辽东为词小人之意。何妨便挟辽东以自重先令宗宣抚那里与女真开起兵来只须将罪由归在女真那方朝廷纵然有意裁制却也不能阵前换将。那时节自然亦要衙内坐镇中枢策应辽东战事不妨便寻个岔子。将这些腐儒统统赶到辽东去从军一都用军法砍了。自然天下太平。”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高强每次找石秀来议事其实未必指望他能出什么巧主意这位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大和最老资格的黑帮头子其思路完全是黑社会做派。动不动就玩**毁灭地。不过他自身不在朝廷又不是士大夫出身。许多时候其思路能及高强等人所不能。有他在旁可收他山之石的功效。

    |眼下这办法还真是可行反正辽东有兵有粮和女真的关系也紧张起来要打也是一句话的事。然而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瞒过所有人地高强如果真这么干的话一个拥兵自重挟制朝廷的罪名是脱不掉的。哪怕他现今确实能让朝廷投鼠忌器然而一旦事态缓和下来朝廷秋后算帐的话。高强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许贯忠便皱眉道:“石三郎所言亦不为无理然而似此拥兵自重一旦开了头便无有了局。其势势必如唐季藩镇一般渐成割据之势此岂衙内之所为哉?况且辽东孤悬海外。两百年来不通中国一旦就此割据则二十年后必非中国所有其不沦于夷狄者几希!且论今日之局面尚未至此不可收拾之境地故而愚意三郎此策不妨姑且存之。”

    高强连连点头他也是这般想法纵然他能跑到辽东去自立然而大宋朝是绝对不能容许这种割据势力存在地倘若现制不了他的话恐怕象元符年间弃河湟之地地事朝廷也未必不会再干一次到那时难道要他高衙内在辽东去和女真打生打死作东北王去?夭寿这样写法读者都不会答应的!

    石秀其实是颇有自知之明他并不是头脑上比燕青、许贯忠等人笨然而思维方式不同生长的环境不同决定了他一辈子都想不出这等朝廷官员的弯弯绕来。因此凭着自己地路数献上一计之后听得许贯忠对他加以驳斥他也不以为意嘻嘻笑道:“衙内唤小人来此商议想听的也便是此等计策倘若小人把话尽皆说了许先生与小乙如何处?罢了且听许先生妙计。”说着把手一摊竟是一副惫懒相。

    高强不禁失笑想想石秀叱咤江湖群小辟易他能象这样耍赖地机会大约一年中也难得一次十年之间仍称衙内不改相互间亦是如此坦荡若非这几个都是人中之龙凤焉能做到?忽然之间觉得能够在身边聚拢这样地一群人干成了这许多大事自己何其幸运!

    却见许贯忠亦是莞尔道:“三郎亦戏我乎?即今事在眉睫若要从容化解了于无形纵然智者亦为之束手。然而适才衙内之言小人却有所得敢问衙内此番可是以辽东为先己身为后?”

    高强点头:“正是如此辽东若安女真与辽国便不得安我大宋便安我便可了无牵挂回家教孩子去今番可莫要象长恭那般自家忙着国事却把孩儿的教养也抛在脑后了。”

    三人闻言俱是好笑高强拜托鲁智深为他教训长子长恭之事这几人当然都是知道的想想一个小小花花太岁落到鲁智深手里却是想不学好也难!

    许贯忠便道:“既是如此则今番却也不难应付前有何正献公为相公上书官家想必也有

    今次不若便在朝廷上面折诸位台端拼个鱼死网破宗宣抚不成势必要纷纷去职。而衙内闹出这等大事来依例也要避位何不乘势便求外任官家必定许之且圣眷不衰待得外任一了。便可求还。”

    高强听得晕晕乎乎没明白什么意思。燕青却笑道:“贯忠此言正与吾同。衙内实则今番御史台参劾宗宣抚其意盖在于衙内必是料想衙内冲年而登枢府。复有大功。官家亦当有去意如今奏本一上衙内依例须得自引去则圣意谅亦当抚而从之将衙内径放外任。数年后方得大用。而如石中丞等台谏一旦弹去衙内这等幸臣。势必声望大涨纵使不得左相。然而宰执必定有望其如意算盘也如此。”

    高强想了想。好似捉到了几分头绪:“小乙你言下之意。今日众位台端地奏本。其实未必有多少真凭实据乃是顺势而为?”

    燕青笑道:“正是!衙内自己亦知难逃纠弹早料得有今日之事。诸位台端焉有不知之理?再看这几桩罪状。皆是言宗宣抚辽东事那宗宣抚到辽东不过数月莫说许多事端皆其来有自须安不到他头上纵使宗宣抚己身确有所为。以宗宣抚在参议司这许多时自也晓得隐匿行事哪里会落下许多把柄在人手中!”

    高强听着。却摇了摇头:“深文周纳乃是酷吏惯用手段。虽说今日之台端未必出此然而亦不可不防。”什么意思?自来中国人治事都是人治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罗织罪状这种事是个人都能干。高低不同而已。大宋的御史台是参与断案地可以说个个都是此中好手虽然其中有很多人也相当有气节能够秉公处断。但是事关重大高强实在不敢有侥幸心理。

    燕青却道:“却又不然那辽东内附未久。至今大宋派去的官属都无有许多台端纵然要罗织也须有所依凭而今图册簿籍一概皆无人证物证也无从招纳辽东军中皆我之人他仓促之间要从何罗织起?”

    见高强还是犹豫许贯忠又道:“小乙这等说法皆是以情理推断然无凭据料想衙内难以定计。却才小人得了一封密函亦是说及此事要衙内早作打算其书在此说及御史台之事正与小乙所论略同。”说着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

    高强大出意外怎么御史台这些人做事如此不密到处漏风?拿过来看时见并无署名字迹却看着有几分眼熟一看抬头称自己为妙长兄猛可里想起一个人来:“遮莫是张随云所书?”

    许贯忠笑道:“正是!他现今官居监察御史又是当今门下侍郎张相公从侄得能预知这份奏章内容谅来亦是不难。”

    高强这才了然那张随云本是他好友两人一同破了朱缅案的只是后来他作了京东西路提刑其升官亦不可谓不快但高强一路蹦到中枢张随云委实只能瞠乎其后直到最近才从提刑官任上调到京城在察院里作监察御史。他父亲张叔夜与当今地门下侍郎张克公是从兄弟现今张叔夜在燕京作留守张随云在京中便借住在张克公家中而张克公是从御史中丞位子上提起来的势必与现今地台谏官亦有联络故而张随云能在御史台未之时得悉其事也有所凭恃。

    待细看那封书信时见上面地内容比刘正夫那张条子要详细许多更罗列了证据若干中间多有牵强之语高强越看越恼咬牙道:“竟是如此草率!要参倒本衙内只凭这点材料济得甚事!”

    燕青摇头道:“本朝御史准以风闻言事譬如前朝哲庙未亲政时御史闻宫中欲择乳便上书谏以官家春秋方盛不宜近女色。时高太后临朝辞以未有此事御史竟对曰无有亦可为戒时议尚且称为美谈可知其来有自。”原来大宋朝御史言事也未必就需要铁证哪怕你只是捉着点风捕着点影也可上书弹劾哪怕是查无此事他也不背什么罪责乃是仁宗时给御史台颁下的一道免死金牌。

    对于鼓励臣僚上书言事来说这是一条好规定为弹劾大臣的御史们解除了后顾之忧免得告人地反被人告了。但是如今高强自己要被弹劾那感觉就不一样了这等于是对方有一件绝对防御地神器让你完全没有反击之力!

    “既是如此为何贯忠还建议我要面折廷争?”高强一想不对哪怕对方证据不足也难成罪名吧?

    却见许贯忠微微一笑:“衙内差矣岂不见当日以风闻言哲庙事者后终以除名?”

第三十四章

    月十日是当时宋人的天宁节起因乃是因为赵生帝的生日自然不是小事加上宋人风尚享乐赵本身又是个喜欢热闹的皇帝因此天宁节在民间或许不算什么大事但朝廷却是万万不可马虎的。

    依照惯例十月初八是枢密院臣僚受赐寿宴十月十日正日子赵在宫中闭门家宴尚书省臣僚受赐寿宴;十二日则是宰执、亲王、宗室、百官入内上寿因为百官群集临朝通常是每月一次的故而称为大起居。集英殿上大摆酒席群臣与诸外国使者皆有列座少不得鼓乐声鸣水6杂陈臣僚俱都簪花出入都城中一番热闹。

    就在这日之后十月十三日自政和初蔡京罢相以来最大的一场朝堂风波拉开了帏幕。是日殿中侍御史毛注率先上书奏劾辽东宣抚使宗泽大罪五桩小罪十数请罢宗泽职司招还京中治罪。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正是今日局势之写照。毛注此人在朝中并无有力靠山虽然和张商英有些瓜葛但张商英罢相时他并未受到牵连反而被赵亲擢为殿中侍御史算是无党派人士之一。不过他与叶梦得有旧怨当日崇宁中蔡京罢相时他便曾经上书称叶梦得助纣为虐俩人结下了很深的梁子。而今叶梦得升任宰执毛注在这个位子上便坐不稳当因此被石公弼一撺掇。立时便上奏本弹劾宗泽。

    大宋朝仁宗以后台谏权力极大一旦上书奏劾劾皇帝则皇帝谒宗庙劾大臣则大臣避引乃为旧制。如今宗泽并不在京城按照惯例应当是先遣人代其署理政事并即刻招还京城下御史台治事。

    然而这一次局势地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时任监察御史的小字号张随云随即上书称言官可谏然国事为先北边乱象方呈不可无罪招边帅回京恐伤降人之意。

    御史们自己打起架来这种事在本朝士大夫争相言事的传统下也是极为罕见的当时便引起了朝野侧目。也不晓得是什么人泄漏出来张随云的奏本一夜之间不胫而走传遍汴京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其中的一句话“虽言事者不罪然若罪一宗泽而失辽东四十三州则毛注之罪百死莫赎也”。更是激起了轩然大波。

    毛注当然大不服气再上奏疏说张随云是危言耸听蛊惑圣聪那辽东纳土乃是大宋气运昌隆天子修德怀远的成就岂有正刑一大臣而失至德之理?他这番理论乃是儒家正统说法。自然应和者众然而朝廷大臣其实是不大管公论如何的况且这件事背后牵扯到了当今朝廷几乎所有地大佬哪里是区区一事的是非能决定的?况且这件事谁是谁非还真就不那么好决断。

    随即便有郑居中的死党左司谏黄葆光上奏称辽东新附之地大臣纵使有罪不当轻易其帅。然后开始大赞宗泽。说他公车到任降人心悦诚服。辽东翕然称治。有当年姜望三月定齐之风诚为不可多得的贤臣。毛注以细事风闻为言不识大体不宜再居台谏请出外任。

    左司谏是谏臣主掌议论朝政因此他举宗泽的政绩为据来保他倒也合乎本职。当时御史中丞石公弼见毛注势孤其余的台谏官员却多半都有自己的靠山在朝中局势明朗化之前谁都不肯轻易明确立场当下只得跳出来以台长的身份上书劾奏宗泽罪状若干并指斥张随云和黄葆光有朋党之嫌。

    这一本已经是直指高强和郑居中了立刻便使得局面扩大到不能收拾的地步。郑居中身为国舅在何执中去后他便是赵在宰执大臣中地头号亲信可以说赵离了谁也离不了他他自是有恃无恐当即便奏称石公弼意在起大狱以自求宰执其心叵测非谏臣正言正心之道不可居中法官——中法便是御史中丞的别号。

    以石公弼的分量当然不足以与郑居中抗衡于是就好象武侠小说中高手出场地次序一样争斗一旦升级大高手们就一个接一个登场如今轮到门下侍郎张克公出手。张克公当年是凭借参倒了蔡京而登上执政的郑居中的说法好似在揭他的疮疤一样自然要加以驳斥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如今既然御史参劾宗泽便当依法下御史查究若真无罪者亦足以辨明其身何必要在朝堂力争?

    其人持论虽似公允但却是用意颇深。一来张克公是完全从文官宦海中升上来的不象郑居中和皇帝有亲戚他的言论当然不能象郑居中那样咄咄逼人;二来这事倘若真下了御史台那就等于是石公弼的天下了须知这御史台地官司可不是那么好打的虽说是一班士大夫审案审的也是士大夫却不会真个与你讲什么温良

    用起刑罚来丝毫也不会含糊甚至由于不公开审理大理寺和开封府来得更加残酷。当年苏轼乌台诗案时一听说下御史台审理立时就开始写遗书已经做好了刑毙当堂的准备可见一斑;历史上岳飞受刑之惨也是在当时的两任御史中丞何铸与万俟禼手中成就这就等于是所谓的“诏狱”一样哪里是人能进的!

    大家同殿为臣彼此有什么打算都是心知肚明张克公这般说法当时便惹恼了叶梦得。叶梦得词臣出身在中书舍人知制诰位子上坐了三年整肚子里文章是好的也不用回家拟什么奏本当朝便大段议论批驳张克公其言铿锵有力出口成章连韵脚都是分毫不差。赵这皇帝也算极品。在龙椅上听得连连点头末了也不说谁有道理竟来指摘叶梦得有一处选词不大恰当金口给改了两个字复命人从起居注中抄录成文。

    天子一言张克公只道皇帝认为曲在自己自然惶恐谢罪哪知赵却很是嘉勉了他几句反要高强为宗泽辨明其事只因毛注所参宗泽诸事。多半都是出自枢密院地政令。

    说了半天到底参了宗泽是哪些事呢?

    头一桩开边生事这条罪名最好用只要是边疆不宁那就可以扣到边帅的头上了。基本上大宋朝对外开仗无论打胜打败这消耗钱粮是一定地天下骚然也是免不了地一旦开边就是生事那就是一桩罪名了。如西夏作反其实党项人占据河西走廊立国是必然的趋势。但是许多言官就愣是认为系边臣措置不当所致每代都有人以此为言。现今女真与大宋名分未定情况和当初地西夏也有些类似而宗泽到任之后边疆不宁当然也就被人拿来作类比。

    第二桩滥施爵赏主要就是说花荣与史文恭等人的封爵问题。要知道花荣等人原系宋官枢密院派去北地当细作。这也还罢了然而御史认为其官职升迁便当依照大宋律法顶多升到遥郡防御使、观察使也就罢了居然直接赐了节铖连韩世忠等常胜军大将、从定燕云者也无此高官岂非滥施爵赏?

    这一条名参宗泽实则矛头直指高强武官的叙功升迁都是由枢密院负责的一旦宗泽这条罪名座实了。高强自然也难逃罪责拔出萝卜带起泥。这几年跟着他干事的人大半都要倒霉。

    你说高强能坐视不理么?

    第三条用人逾矩。则是说宗泽在辽东治理时不依成法对于郭药师等番兵不加防范。没有用汉兵掺杂相治且亦不用汉官监军。

    第四条交通外国说地是宗泽与女真国、高丽国文书往还又有商队来往。这一条又是高强的事了他的商队自打大观初便已经往来北地现今又有十块女真国的金牌作为凭证更加出入自如。当然苏定这条线甚是机密不大有人能联想到高强身上但是宗泽放任这类商队往来两国之间却不依照惯例在边境上开设榷场那就是他的罪状了。

    第五条指斥乘舆意思是说宗泽部下有人骂当朝皇帝不好不免又要牵扯到辽东常胜军中有些是水泊梁山好汉出身对朝廷心怀怨愤者甚众。这一条便是名副其实的风闻言事了毛注和石公弼的奏本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抓的着的凭据乃是凭空捏造了一则歌谣说是辽东流传的然而加以一番解释。

    其余十数小罪大抵如此。

    当日朝堂上高强领了圣旨便下去准备奏疏。不想这一下正中石公弼等人地下怀他们原本就是揣测上意认为高强专权日久威势太盛官家必定暗中忌之因而才相机参劾。倘若招还宗泽下狱则其事便牵涉高强到时候大狱一兴那就是他们升官财的机会了。现今赵要高强为宗泽辩解在他们看来也是将事情牵扯到高强身上了既然上意如此那还不是你高强倒台的时候到了?

    于是一夜之间御史台连上八道奏本直接就将这些罪名和高强联系到了一处数月之前还是立下不世之功地名臣一夜之间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巨奸那个将高强比作安禄山的流言亦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奏本直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短短八日之内朝廷里的局势几经反复除了右相梁士杰一直保持沉默之外其余大臣尽皆参与其中这样的政治风暴几年难得一见汴梁城内外的官民都是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单看下文如何。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单纯看戏自来大宋朝有不罪言者的传统小吏平民上书朝廷地例子也不绝如缕这次事情的关注度如此之高外间上书也是如雪片般飞来。很让高强郁闷的是尽管他为大宋朝立了许多功劳然而毕竟是幸臣出身那些读儒家典籍

    就偏偏要用有色眼镜来看他一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偏偏这些人的笔杆子又厉害地紧。一番渲染之下若是外界不知之人只道他当真是欺世盗名之辈。

    好在高强在现代读史书时早已习惯了古人这种评人论事的双重标准所谓的公论无非就是话语权的争夺而已因此拿着坊间那些上书地副本只当笑话看。若是当真要操纵民间舆论为自己撑腰凭着他手下深及大宋个个角落的势力自然是大把地手段然而现今高强已然号准了赵地脉。又何必作这些多余的事?反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百姓地议论能左右朝廷地例子不是没有不过也多半是被朝中的势力所利用而已。

    就是在这种近乎千夫所指的情况下十月二十一日高强携一道奏疏登上了朝廷。这一道奏疏不仅一举结束了这场大风波更以“辽东对”之名流传甚广。

    “陛下臣前被御史交章奏劾本当避位然臣身虽微有言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高强一开场先是捧了御史台一把毕竟这个机构是祖宗家法所定。也是必须有的监察机关现今它站到了自己的反对面只能说是官僚系统内部无法避免的**而已。

    话锋一转却不说宗泽诸罪开始说辽东之事:“辽东一地论者或以为孤悬海外得之无益中国。失之亦无多损故而轻之而以一二臣僚之明正典刑为重。然臣掌北事多年深知其利害所在今请为陛下论之。”

    “辽东一地西则边辽北则女真东则隔海望高丽、日本。辽国若得之可扼女真;女真若得之。可制契丹;高丽若得辽东可与此二国鼎足为三。反侧国朝与此二国间。不百年遂成又一西夏也!敌之所重者乃我之必取。此辽东之所以重于中国者也!”

    高强说到这里眼睛一弹张克公、石公弼等人这几人自然是“身怀正气”见这位当朝奸佞死期将至犹不醒悟眼中俱怀怜悯之色。高强心下暗笑复向赵道:“论者或以为辽东孤悬海外粮饷馈输不易倘若胜兵在此或为中国患。此论之谬者在于不识海运之效也今臣试为陛下计之。”

    说到算帐那就是高强的所长了这条路上的买卖他作了将近十年赚不赚钱他还不知道?只是算物流费的话那真是小菜一碟了。当下便以江南粮米运往辽东和运往京城为例计算其船只造价、人工费用、海港与运河维护费用一算之下河运的成本居然比海运高出一倍不止!

    当大宋朝尚未收复燕云之时大规模地海运对于官府来说并无必需之处朝廷最需要保证的补给地就是从东南往西北边疆这条线。因此虽然民间的海运已经日间蓬勃但朝堂上对于此道精通地大臣也并不多确切的说能在这个问题上和高强掰掰手腕的只有燕青一个人而已……

    赵听到此处已是喜欢笑道:“卿家真知北边利害者也!始臣僚言北事时且不论辽东并燕云之粮饷转输咸以为忧今若如卿家所言可循海道为之亦不须自京城馈运真国家之幸也!”

    官家金口一开张克公等大臣立时就觉得气氛不对了难道上意并不是要把高强打入冷宫的吗?苦于高强今日之对原出于赵日前授意他们虽然满肚子的话也不能出来打断高强的奏对只能等到他说完了。

    高强当即拍了赵两句小小马屁又道:“且辽东之地虽云北地计其雨水亦只与燕云相等惟北面无山峦阻滞故而风沙甚大;然计其盐铁山泽之利又不下于燕云诚能有循吏导之生产孰云不能自给而必须中国馈粮?”

    毛注在殿旁越听越恼当下也顾不得殿上的体面了即时出班道:“高相公大言炎炎借以混淆视听为何不说宗泽之罪?”

    高强冷笑道:“毛御史不必催促本相适要说及。”他转过身来陡地提高了嗓门向赵道:“陛下辽东之于我大宋实有泰山之重不次于燕云二京今宗泽实无罪而台谏妄议其事臣以为过矣。虽祖宗有家法不杀言事大臣然臣以为朝中台谏若有人不识大体不顾国家大计而妄议大臣是非则亦沮任事者之锐气。昔日范文正公有言为臣者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臣以为至论请即令台谏对质若论公罪不直者请以论者抵罪!”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参劾旁人公事有误者若是不实就要以其所参之罪状罪之?高强此言乃是在挑战大宋朝奉为根本地这一条祖宗家法!

第三十五章

    此种大逆不道的言论自然是群情汹汹加上大宋朝廷中向来不禁止官员议论当时便有多人出班驳斥此论儒家经典祖宗家法还有若干前贤事例如同一颗颗出膛炮弹一般雨点般向高强飞去。

    高强怕不怕?他眉毛都不颤一下甚至连反驳的意思都没有一点。在他看来所谓儒家思想对于社会展的消极方面之一正是在于这种以思想和教条来限制实务的制度看上去是某种民主思想的滥觞但是监察制度在实践中往往沦为政治斗争的工具结果就是干实事的人倒霉导致即使不是整个国家也是一地的十万、百万人民跟着受罪。而那些不干事却在旁边指手画脚的人他们付出的成本却顶多是个人几年的官场蹉跎而已长此以往整个社会的风气自然就走向因循苟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御史制度以及所有官僚体制内部的监察其实都是想的好而作不到还不如拿下。

    以他眼下的能量还不足以撼动居于绝对统治地位的儒家体制事实上也并没有完全推翻的必要。但是现实的问题就是御史台的监察触犯到高衙内自己的利益了那就要毫不客气地予以抵制如果你当真有真凭实据依法入罪那还罢了现在这样没有凭据都可以拿掉边臣岂不是把国家大事当作儿戏一样的不负责任?

    “陛下今毛御史所论宗泽之罪多系捕风捉影臣试为陛下明辨之。”等到各位大臣的异议稍稍平息高强就好似没有看到这些几乎要喷到他脸上的口水一样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说及今日的正题。

    “论开边生事一项。陛下那辽东之民多系历年避战火逃至辽东之人其家园本在北在东。所避战火者自谁而生?非女真起兵击辽莫属。女真素无仁义之训。其人惟务劫掠烧杀所到之处掳劫良民为奴残破州县占田霸产而契丹兵败无以抗之故而辽东之民流离失所丧父亡妻于女真者不知凡几。其怨女真也入骨。是故辽东常胜军之与女真者虽无大战然连年边境上俱有争斗非自宗泽始何以御史奏疏中不及往事而皆谓宗泽之过?且宗泽到任之后务安集百姓收降人之心使其人心皆向大宋。倘若强以邦交之名严令辽东之民不许向女真生事复仇。是失人心之所望乃促之为乱也。且女真与我大宋虽有往来邦交未定边疆迄未划封何来开边生事之说?此其妄也。”

    毛注是直接当事人正要出来驳斥哪知只说了“陛下”两个字高强即时截入道:“我奉旨面对辨白。毛御史何可乱我语?莫非有大不恭意?”

    毛注老脸涨得通红待要分辨时高强却又转过头去不理他径自向赵佶道:“陛下。毛御史所参二罪。滥施爵赏乃以花荣、史文恭等封爵为言。臣请为陛下辩明。昔日辽国乱象方显女真不曾起兵臣因已于御前定平燕之策故而分遣忠诚之士为北地细作察探其国中虚实花荣等二百五十六人皆因此时入辽东。彼时花荣已为常胜军统领官纵使不获战功亦可家门富贵三世不坠然而彼激于忠义甘心自蹈虎狼之地数载间七十余战为国朝收取辽东四十三州立下大功郭药师等辽国之人所以甘心南投我朝者多因花荣为其言史文恭、徐宁、栾廷玉等为其爪牙。是乃以数百之众得辽东之地国朝二百年来武将之功有此之重乎?此汉班定西域之功也旌以节钺不亦壮哉!”

    说到这里高强霍地转过身来指着毛注冷笑道:“毛御史若你与花荣易地相处敢问能成此功否?能于敌国绝域数年而不忘忠义终能成其大功归朝否?”

    毛注气得浑身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某某某自然有此忠义!”甭管事实上能不能做到但嘴头上不输人乃是言官的强项。

    哪知高强却应声笑道:“然则毛御史亦知此为忠义乃国士之风也以节钺旌表其门不亦宜乎?且辽东之土汉人居半辽东之兵汉人四万花荣为汉军之少说也得与郭药师分庭抗礼若郭药师得节钺之封花荣仅得一小将其势何以服众?倘若军心不服生变敢问毛御史能否平之?纵使能平伤损亦重与一节钺相较孰重孰轻!”

    毛注这才晓得上了高强的当越恼火却再不敢轻易开口。他哪里晓得此种当面辩论设置陷阱抢夺话语权的手法在现代地大学校园中曾经一度蔚然成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地一股辩论风把许多大学生都训练成了此道高手。此时的士大夫们文才自然也是好的却要细细揣摩斟酌字句方可要有这般急智那可就需要相当的训练了高强小试牛刀果然奏凯。这也是毛御史功底不够若是面对前朝名臣如苏轼、王安石者高强多半便要更加小心。

    见小计得售高强心中暗喜转过来再辩其余三罪时更是得心应手将毛注奏劾之论驳的体无完肤。其实按照当时的惯例御史言事纵使办不成铁案也无大碍只要人弄回来了要怎么搓圆捏扁都不在话下偏生高强先前就大段议论把辽东的地位拔高将宗泽等人地作为与国家大事联系起来那就不能草率从事了。“……陛下似此言事之风本非台谏之罪然而以无妄之罪易大臣罔顾国家大计却实非所宜。臣深思其中实因御史言事只及宗法制度不究实务所致故而臣敢请陛下降旨自今御史参职事官者若查无实据便以其所言之罪罪之以惩妄言之罪!”

    一听他又是这句话。石公弼亦按捺不住。出班道:“陛下本朝台谏为重得与宰相分庭抗礼者皆以言者无罪之故无非公议而已实乃国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意岂难道在高相公眼中。竟是奸佞渊薮?臣以为高相公此言罔顾祖宗家法不知治道之所在实不堪言伏请陛下降旨责之。”

    呼啦一大片七八个台谏官员一起跪倒磕头声响成一片异口同声地都要赵佶降旨申斥高强这叫做人海战术。也由不得他们不团结高强这种奏议乃是危及台谏生存空间的。要是真的以此为定制就为朝中官员提供了一件极为强力的反击武器。须知官场弄文之事所有的官僚都是精通无比那可不是台谏官的专长!如此一来还叫谏官们怎么活?

    赵佶见群情如此一时也没了主张。他早已有心要将高强外任是以对此次御史参劾宗泽一事心下也是有些乐见其成的想法从这一点上来说。毛注、石公弼等人的眼光还是准地。然而事情闹得这么大却是他所料不及事先就连郑居中这样被他安插在尚书省地亲信也没有传出半点风来。如今事情的焦点居然成了关于台谏地祖宗家法。他虽然贵为天子却也不能擅加变更。

    宋时的祖宗家法。到后来其实已经成为臣僚们钳制皇帝的一种工具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违逆。因此赵佶踌躇片刻便要依言申斥高强哪知他正要说话臣僚班转出一人捧着笏板向上道:“陛下臣有本奏。”

    右相梁士杰!在何执中病故之后梁士杰作为当朝唯一的宰相在新任左相出炉之前可谓是当之无愧的臣僚之分量毋庸置疑。然而在这次波及到大半个朝廷地风波之中梁士杰却由始至终置身事外没有表任何一点意见颇有令人莫测高深之感。而今他终于是开口了。

    “陛下臣掌中书有年深感治国不易须得面面俱到不可偏废。适才高相公引范文正公称为臣者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以为任事者须谨记臣深以为然。”

    此言一出众御史皆是暗惊难道说梁士杰在这场大风波中要站到高强的那一边?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哪知梁士杰话锋一转又道:“虽然臣却想起范文正公的又一句话来宰执行公道台谏行直道斯乃国家之幸也!今臣工切谏直臣之道也;而高相公、宗宣抚等任公事而忘身如花荣等武臣亦奉忠义而不顾己此公道也臣僚中二道兼备斯诚为盛世之所宜若非陛下盛德国朝兴旺何以至此?臣身当斯时实不荷之幸也!今当为陛下贺之!”

    原来是出来和稀泥地!听出了梁士杰的意思上至皇帝下到台谏心里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已经出了石公弼等人所能控制的范畴当事人都开始在担心如何收场的问题现今出来一个够分量地人和稀泥总是众人乐于见到地。

    一圈马屁拍下来梁士杰察言观色晓得自己这番话大抵是能够算数地心中暗喜这才说到正题:“若说今日之事实因辽东宗宣抚而起适才高相公为之辩驳臣以为所论极当诚老成谋国之论也台谏所劾奏之事未尽其实臣以为曲在御史。”

    毛注和石公弼等人脸色齐变正要力争梁士杰把手一摆微笑道:“诸位台端稍安勿燥中书并无裁制台谏之权皆在陛下方寸本相但以一己之管见言之而已。”那意思我说也不算数你们要争待会再说。

    他向上道:“虽然如此而高相公不顾祖宗家法责台谏以抵罪之事臣亦以为过谅来高相公事功太盛春秋又富平素任气而行始有此论。虽然勇于任事然只顾公道而不明直道不明祖宗家法之美意所在诚非廊庙之器也。”

    好嘛各拍一轮马屁之后又是各打五十大板。到这个份上赵佶也迷糊起来了忍不住问道:“若如卿家所言臣工俱有所得亦有所失此事毕竟曲在何方?”

    梁士杰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臣以为。就事论事直者旌表之曲者责之是为至道。台谏言事不谨当受其曲臣以为不当使台谏复理此事可下大理寺。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不必待中执法而明。”

    石公弼脸色一变已经晓得梁士杰之意。这件事乃是因台谏参劾宗泽而起若是不许台谏参与审讯这上面台省已经是输地干干净净那大理寺属于理民官受中书制约极重若不得人撑腰。哪里会来和宗泽这样位列执政班地大臣为难?此事势必不了了之而建弹劾之议的几位御史。包括他在内从此便再也没有面目再留在台省之中外放为官大概是无可避免的了。

    方要出班力争那官家却已点头称是:“相公此言乃属长者之论朕以为甚平只是宗宣抚持辽东之重临时以事易帅适才高小卿家以为不当。如之奈何?”

    梁士杰却道:“陛下这天下乃国朝之天下臣工为天子牧万民而已岂有去一人而失一方之理?即今虽云招还宗泽。然可与臣工中择一知北边利害者代之为辽东宣抚。先使此人代宗泽安集辽东而后始招还宗泽谒阙便可。”

    赵佶一听。正中下怀当即笑道:“宗宣抚任边有威声曾任两府大臣者何人能代之?”

    高强见时候已到当即出班道:“陛下适才闻梁相公公道、直道之论臣始知一己管见之差自觉汗颜之至不敢复居廊庙。今宗宣抚有事还朝君王有北顾之忧常言说主忧臣辱臣虽不才于北事差有所知愿为陛下分此忧敢请代宗宣抚出镇辽东。”

    此言一出满朝俱是一阵深深吸气声。何解?高强这个十年以来大宋政坛最为耀眼的人物终于要再度外任了而且是因为一场政治争斗而去按照官场的惯例象这样离去的官员有很大程度是受到朝中臣僚地排挤这一去要想再回到京城那可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好比现今分明是梁士杰趁机逐走了高强只要他一天在朝中高强几时还能回来?

    赵佶却如释重负笑道:“当日何相公病重时上密奏称本朝知北边利害者莫过于高小卿家朕亦深以为然今若得高小卿家镇辽东朕北顾无忧矣!只是高小卿家掌枢府多年仓促易主恐未必得人卿家可能为朕荐贤自待?”

    高强不假思索道:“前任执政刘正夫曾使北辽且独立朝堂无朋党可掌枢密;宗泽臣敢以项上人头保他无罪其事辨明之后陛下可仍任以枢机自当上下和睦诸事得宜。”

    赵佶拊掌大笑当即唤了翰林学士承旨燕青上殿即殿上草制两道头一道命高强以枢密使衔为辽东路宣抚使;第二道命刘正夫为同知枢密院事署理公事。依例自有加封若干譬如带检校少保之类此处不必赘述。

    而招宗泽还朝之诏亦由外制——中书舍人知制诰王安中草就由高强带往辽东宣谕同时降下省札命大理寺会同开封府理其事御史台任何人不得参与。

    三道制词草就即日退朝。同日御史台石公弼以下八位台谏一起上表请辞赵佶稍坐慰留之后便一一外放台省一下子空了一半。

    又过些时日禁内又宣麻书进梁士杰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郑居中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叶梦得进尚书左丞曾任枢密使地侯蒙为尚书右丞张克公则以端明殿学士出知河南府。

    博览会三楼地密室中几个酒杯碰到一处叮当作响。梁士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向高强笑道:“贤侄今番你受了委屈却成全了为叔实是难能可贵。今当远行之时有甚事放心不下尽管对我道来为叔自然为你一肩承担。若是宗宣抚之事自不必说只要是你的门人为叔定教他们个个安稳。”

    高强笑道:“小侄今番亦是多承世叔周全岂敢居功?若得世叔一力担保周全小侄门生众人复有何事堪忧?今日只与世叔喝个痛快便是。”说罢举杯再敬。

    又行一巡酒一旁的叶梦得笑道:“任他台谏如何思量也要着了我等手脚今日台省一空所荐举臣僚无非我等门生今后亦只唯唯而已。全仗高贤侄谋划始有此功。”

    梁士杰点头忽然道:“贤侄如今朝野一清独有那燕青本出自你门下现今却有独立之意。今番贤侄北上之后这厮只怕要坐大待为叔设法为你除了他去。”

    高强作苦笑状道:“不瞒世叔某心中亦甚恨此人那蔡氏被休出之情由旁人或许不知世叔当日亲历其事自当悉知。此人为我心腹却因蔡氏而仇我实可恼也!无奈官家亲自为我等缓颊我却是不能与他为难如今世叔肯行小侄甚是甘心只一事可虑。”

    “何事?”梁士杰不动声色问道。

    “如今燕云既复辽东又纳土每年钱粮人众皆须海道往来。而我大宋船队皆在东南应奉局手中系这燕青一手掌握我亦要仰他鼻息轻易如何动得他?”高强叹息不已。

    梁士杰沉默半晌方道:“也罢若是他知情识趣能保证北边新收三路转饷无碍某便且容他跳梁一时罢了!贤侄且放心为叔必以你在辽东为重不来与他计较细事便了。”

    高强点头叹息道:“亦只得如此料来有两位世叔在朝中照应小侄在辽东亦不致受其挚肘。”方举杯向梁士杰敬酒肚里苦苦忍笑不已。

第三十六章

    一年以前高强受诏从大名府领兵北上一举收复燕京山前诸州凯旋之际风光无比其盛况犹在眼前;一年之后他却从枢密使任上外放边帅虽说并没有贬官反加了一镇节度然而毕竟是因为一场颇为令人瞩目的**而外出可以算是就此离开了大宋的政坛核心仕途的沉浮果然是变幻莫测。

    当然高强自己是不作如是观现今的结果可以说正是他所想要的对着老爹高俅时他甚至将今次的外放为官称为是“软着地”:“孩儿年未而立已然正位枢府数年之久且有平燕之功此生复何所望?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此东坡学士之言儿今已知其滋味矣趁此时正好脱身京城名利场中若能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固所愿也!”

    他说得洋洋得意高俅却是一脸没好气:“直恁地没志气!家门人丁不旺老夫府中终日冷清长恭孩儿又被你不知弄到哪里去了今番你合府北上剩了老夫一个孤零零地尔孝道何在?尚敢说什么江海寄余生可知父母在不远游!安安分分与我作几年边帅官家终有复用你之时那时一家还好团聚。”

    高强看看老爹实则高俅年纪也不算大不过四十不到他又是胸无大志一心只作太平官的故而现今仍旧是满头黑小妾纳了十七八房苦就苦在一个儿子都无膝下仍旧只有高强这么一个过继儿子又早已离府别居也难怪他要喊家中冷清。

    听他说起长子长恭高强一缩头陪笑道:“爹爹教训的是亏煞孩儿能作得京官。方能在爹爹面前尽孝。若是沉沦选海奔走游宦只恐要如东坡学士一般兄弟不得见面只能千里共婵娟矣!”

    高俅见他惫懒亦是无可奈何叹道:“什么人不学。偏要学东坡学士他的词你倒记的熟!也罢你此去不比寻常那长恭孩儿可要留下与老夫承欢膝下不可与你去那塞外受风沙之苦这一件务必依从。”

    高强心说这一件我决计不从!这小子在大相国寺的菜园子里浇了几个月的大粪听说已经老实了很多要是这节骨眼上回到你手里惯个几年等我回来时打断他腿都改不好了!“爹爹息怒。孩儿年中遣人送了长恭去五台山上拜师学艺须得学成方好下山。况且前日有讯来说道已然随师父外出云游去正不知在哪一方。”

    高俅拿他无法只索罢了摇头道:“北地虏情叵测你今又离了中枢万一北地生事朝中诸位相公未必就能与你精诚配合。若是有人忌你再立大功不可复制给你从中作梗的话老夫看你还笑的出来否?”这话倒说地是。虽说刚刚串通朝中大佬。确定了新地宰执班子总体来说对自己仍旧保持友善。但政治历来是不讲人情的毕竟自己离了中枢人走茶凉不能象手握枢密院时那样对朝廷的方略挥影响力。此去北上主旨是要解决辽东问题势必要涉及到大宋与北地各国的外交政策调整若是中枢不能和自己相配合那乐子可就大了。

    “此事孩儿亦思及正要向爹爹求教。”

    高俅哼了一声见高强倒真是一脸的诚恳方才缓和几分道:“也难怪你做惯了京官要作边帅也不是那么容易。我只送你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高强吓了一跳忙道:“孩儿不明本朝将从中御帅臣奉命而行以为定制如何能不受君命?请爹爹指点。”

    高俅哂笑:“我见你作了几年官还道你精于政事原来还是这般不通。所谓将从中御者管的是武将你须是帅臣理他作甚?况且今上好事之君只要你在边关立了功劳纵使先不奉上命他也多半不来怪罪于你当年陶节夫在西北与西夏交兵时亦不曾有甚上命特便宜行事而已不是一样受了上赏?不受君命者不必待君命而后行也!”

    高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高俅此论确实是点中了赵佶的脉门这位皇帝刚刚步入中年虽然已经显露出了倦勤之态但是历年来开疆拓土地功绩使得他仍旧保持了一颗奔腾的心若是自己能在边疆立下战功纵使没有上命也未必就会被赵佶降罪。

    “如我所料不错你动身之前官家必定要私下招你谒见一次只因你有功而无罪官家又离不得你的理财手段将来必定还是要用你的今番遣你出外只恐你生了怨望是以要好意将你安抚。趁此时机你可请朝中大臣一人为你之副须得是天子亲信之人可副监军之责如此一来官家必定信你不疑再有何请求亦当一概依从。”

    还是老爹想的周到啊!高强暗叹毕竟是从端王邸跟着赵佶上来的旧臣高俅对于赵佶真可谓是知心知肺怪道能被赵佶信用二十余年不衰。“孩儿谨受教但不知这监军当择何人为之?”

    “这个却不须你担心无非天子近臣而已不管是谁总是在为父与你梁世叔掌握中谅他兴不起风浪来!”高俅口中的梁世叔当然不是说新任左相的梁士杰而是宫中的那位梁师成在赵佶地旧臣之中确实是他二人局面最大。

    高强这才放心又说了会闲话方告退回府去了。

    今次外出为官家眷应当随行因此这些天来高强府中上下人等忙个不休一是收拾细软应用什物二是采买诸般物事听说北地连年大灾百姓易子而食过惯了太平富足日子的汴梁人几乎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景象就好似刚开放时香港台湾人来大6地感觉牙膏卫生纸都要随身带备。

    当高强回到府中时所见的便是一派忙乱景象。右京和小环两个指挥着家人将箱笼物件捆扎起来。一件件运往码头装船一瞥眼间五花八门高强甚至看到有个箱子里装满了小环最爱吃的诸般汴京零食。

    摇了摇头高强也不去管这些径向右京道:“师师何在?”算起来师师也该到预产期了可是那肚子只是大的离谱却丝毫不见要下来的动静。高强请了产科的太医和京城最好地稳婆一天十二个时辰在府中待命。

    右京道:“自然还在房中了。衙内师师这样子可没法去北地万一受了风可要送了她地小命!”高强自然明白古时所谓地产后风有相当部分是由于感染而引起的不过他天大本事也弄不出抗生素和点滴瓶来也只能任由这时代的医官去处理。见右京这般说。亦叹道:“你说的是奈何王命在身。亦是拖延不得只望这两个小子快快出来与为父见上一面也好。”

    话犹未了只听内宅一阵乱有个家人飞奔出来险些撞到高强怀中待看清楚了是相公本人时慌忙跪下磕头。道:“相公恕罪三娘方才腹痛稳婆说是要生了!”

    高强大惊顾不得与他罗唣。提起袍子三步两步奔进去。右京和小环亦是慌忙跟上。到了师师院中只见请来当值地翰林医官在那里打转。他是男子如何能见女子临盆?一见高强要往里闯忙劝道:“相公却才小娘子腹中疼痛想是将要分娩之兆这等血光男子冲撞不得请相公回房歇息便是。”

    高强一怔方醒悟过来古时原有这等说法男子见不得女人分娩以为污秽之极或有阳痿之灾。然而他等了这大半年就是想要亲眼看看自己孩儿降生地时刻哪里管这许多?一把推开那翰林医官扔下一声“得罪”便蹿进师师外屋去。

    这间屋子经高强吩咐早就用蒸汽熏过无数边墙角埋了石灰端地是清洁异常。他进得屋中却见李清照和金莲、金芝皆在此处身上穿着事先蒸过地外衣高强忙将身上衣服换过了便与诸女齐到内室之中。

    只见两个稳婆与两个丫鬟都换过了蒸过的衣物围着师师忙碌不休高强一个箭步蹿到床前完全无视两个稳婆见到怪物一样的神情握着师师的手道:“师师腹中疼痛已有几时羊水破了不曾?”

    师师见到高强道来恰是惊喜听见高强这两句话却是茫然不知所以。一旁稳婆的脸色更是极为好看忍不住道:“坊间人言高相公当今奇士果然名不虚传似这等事莫说男人家便是寻常妇人也不知晓相公作如许大事竟还能晓得这些!”说罢啧啧称奇。

    高强扭过头来只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我要你戴口罩、手套为何不戴上?”

    那稳婆吓了一跳忙将棉纱口罩和真丝手套戴上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也不知是不是师师怀孕后期高强帮她作的那些产前运动有功总之只过了两个多时辰便顺利诞下一对双胞胎两个都是男婴。两个稳婆将婴孩脐带剪了又用热水洗净襁褓裹好交到高强手中高强一手一个抱在怀里眼睛象被吸进去一样地看。

    “小孩子刚生下来原来是这样的……”可是一点都不好看啊皮皱皱的眼睛闭着胎毛黄兮兮手脚倒是很肥嘟嘟……要紧检查一下那物件却听见那稳婆在旁边唠唠叨叨:“给高相公家中女眷作了一回稳婆却胜似又经一位师父方知世上亦有这等生产法……”

    原来刚才分娩之时高强在旁边紧张万分学着电视上看来地法子领着师师大喊“一二三用力”两个稳婆闻所未闻印象极为深刻。

    高强懒得理她听见师师在床上要抱方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递到她手中李清照并几个妾侍一起围过来看叹息声此起彼伏七嘴八舌的议论更免不了。

    这几个女子中除了金莲以外。一个都没有生过。最长地李清照已有三十七岁最少者如金芝也是二十六如今见到诸妻妾中最为年少的师师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婴一举为高家添了两丁心中虽是大大喜欢(bsp;此时天光已然近晓高强累了一夜。也坚持不住待师师睡下之后嘱咐翰林医官与稳婆好生看顾便即回房安歇。诸妻妾亦皆各自散去只是高强走到书房外却听见后面脚步声回身方见是李清照与金莲两个讶道:“却是何事?”

    俩人对望了一眼金莲先道:“相公。妾身此来想问问相公。此去可要带同长恭一路?”

    高强挠了挠头心说长恭在东京浇菜浇的好好的何必要他长途跋涉去辽东?不过看金莲的样子大概是今天师师生产勾起了她的母性念及此去远隔大海与亲生骨肉相距万里之遥心里委实放不下。便点头道:“也好。将带出去历练一番原也使得待我来日去与鲁大师商议你却不可自去搅扰。”

    金莲本是惴惴。见高强点了头。欢喜不禁地谢过了便即回房去。

    这厢李清照见金莲去了。方走上前来先贺过高强得子方道:“相公如今师师头胎产子又是双胞胎虽说天幸母子平安然而身子亏损甚巨方今隆冬将至北地又是苦寒似她这般如何去得?妾身以为当就命在汴梁将养好在有老大人在此谅亦无事。”

    高强真是一万个舍不得当年长恭生下来地时候自己别说看上一眼压根就不知道作了爹。现今好歹是眼看着自己地骨肉降生了却转眼又要天各一方教他这个几乎是头一回体味当爹滋味地人如何放下下?然而李清照说的亦是在理以这时代的医疗条件师师又是头胎而且是一生两个委实是要好好调养要她北上去一路跋涉的话可要送了卿卿性命!当下踌躇半晌方道:“姐姐你所言甚是昨日爹爹还向我问起长恭孩儿若知我将两个双胞孩儿托他照拂亦足慰老怀矣!只是我近日公事甚重家中琐事皆须你多多照应师师独自留京只恐她孤单了不若教右京亦同留在京与她做伴如何?”

    李清照答应了眉宇间却隐现一抹忧色高强虽然困倦却也察觉到了。待问起时李清照方蹙眉道:“相公远出在即任所又是边面之地与数国相接其势甚是艰难。今日相公不顾妾身劝谏定要陪伴师师分娩冲撞了一场血光妾身只恐相公此去那辽东十九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不知如何了局?”

    高强愕然他来自现代当然不会把生孩子和兵灾联系起来然而听李清照地说辞又好象是煞有介事教他心中颇有些异样。愣了一会方笑道:“是福不是祸!辽东自有辽东事与师师何干?纵使当真有一场血光如今师师母子平安想必这场血光之灾对于我高强亦是喜事收场怕他何来!”

    李清照见说忽地莞尔一笑:“相公果非常人妾身之器量委实难及。然则相公一夜未眠还请暂歇待天明时又要进省理事矣。”

    高强方应了一声只听街上梆子响竟已天交五鼓望望李清照只得苦笑道:“诺即今便要进省去了更衣尚且不及哪里还能睡眠!还是姐姐早些安歇吧家事全仰仗姐姐处置比国事亦未见得轻松几何。”

    李清照应了福了一福便即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忽而回身道:“二龙山蔡妹妹处妾身当遣人往告得子及外任辽东之事相公可有甚话语?”

    想起二龙山地蔡颖来高强微一沉吟便道:“为我寄语颖儿教她好生在彼处安生辽东归来之日便是我夫妻团聚之时。”李清照点了点头转身欲行猛可里听得高强从身后道:“姐姐亦是我与你真个作夫妻之时。”

    李清照身子一颤头也不回脚下匆匆去了。

    高强笑了笑命人打盆水来洗了脸换过朝服便上马进省去了。

    他这次去要做好打大仗地准备是以一面要和刘正夫交割枢密院地公事一面也要调兵遣将安排粮草军需等项是以每日千头万绪忙个不休加上刚刚熬了一夜错非年纪轻精神旺又是习武经年只怕还真有些支持不住。

    饶是如此一天忙下来却也是神情萎靡又记挂着家里的妻儿匆匆与刘正夫等人道别正要出禁宫时忽地有中官上前道是官家在迩英殿召见。

    高强大叹命苦也只得撑着身子进宫及到迩英殿时却见殿中并不止赵佶一个人高高低低站着五六个半大孩子为两个俱是见过的一个是太子赵桓一个便是嘉王赵楷旁边则有燕青和另一位大臣侍立认得是太子记室吴敏。

    高强看见这阵势暗忖大约是不出老爹所料赵佶要私下安抚一下自己兼问辽东方略了只不知这许多皇子在此作甚?当下先拜见了赵佶果然赵佶开口便是温言抚慰跟着便问高强去辽东之后的方略高强业经老爹点醒自是胸有成竹一一对答如流。

    见赵佶甚是满意高强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说起监军之事。赵佶闻言甚是喜欢笑道:“卿家真知朕也!实不相瞒今日请卿家入宫正为此事卿家请看朕这几个大儿之中哪一个堪在你身边去往辽东历练?”

    高强脸色登时大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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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介绍:
只是误点了一个网址而已,竟然把我传到了北宋徽宗年间!而且,好象我占据了一个人的身体,现在叫做高强。什么?你没听说过高强?那我老爸你一定听说过,他叫,高俅。没错,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高俅!
而我,当然就是,高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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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系架空历史,非水浒同人,非王八之气主角,想看yy无极限主角的敬请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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