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高衙内新传TXT下载高衙内新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高衙内新传全文阅读

作者:斩空     高衙内新传txt下载     高衙内新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跃跃

    高强抬头看时,立时松了一口气,眼前站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座师鲁智深,一个胖大身子横在路当间,铜铃似的牛眼瞪得老大,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等人,却不知是什么事又惹了这位罗汉爷?

    一壁心念电转,一壁眼睛四下踅摸,百忙中瞧见武松就站在鲁智深身后,神情何止是平和,简直就是一脸的无辜和无害,高强登时明白了几分:这必定是鲁智深刚刚听到了自己等人的安排部署,也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怕是有什么话要说罢?

    不过眼下各部部署已经下去了,这就要落实,俗话说得好,执行是关键么,哪里容的再跟您老人家汇报请示一番?高强略思忖一下,料定鲁智深虽然是平民英雄,却是直肠子一个,对于邪教未必有什么好感,自己现在做的事也算功德无量,没有直接叫大军来打平了这一方,他**多半不会反对,于是壮着胆子向鲁智深深施以礼道:

    “师父,徒儿见礼。目下形格势禁,这几位都有急事待办,可否请几位先行离去,徒儿自来侍奉师父”

    这一下其实是投石问路的手段,谁料鲁智深只鼻子里哼了一下,见高强身后诸人大多向自己行礼,僧袍大袖一抱,团团还了个礼,只道:“列位官人且去勾当大事,无需迟疑,我自与这小徒说话。”

    高强心里顿时定了下来,只要您老人家不坏我大事,一切好说!当下众人鱼贯而出,鲁智深侧着身子让行,那邓元觉跟随方天定走在最后,经过鲁智深身边时,只见鲁智深忽地瞪起眼睛向他一虎,邓元觉毫不示弱,也将一对牛眼瞪将回去。俩人斗牛一般对了一会眼,鲁智深忽然一笑,顾自从邓元觉身边走进书房去了,倒把这莽和尚晾在当地,颇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是习惯使然,虽然摸不着,还是伸出手来,搔了搔自己的光头。依旧不得要领。

    鲁智深进了书房。大摇大摆地居中坐定,武松跟着进来,站在下,高强忝为师兄,在上站立,垂手等着师父问话。他料得鲁智深并非要反对他对付摩尼教,既然师父不说话,他也乐得保持沉默。免得多说多错,没准待会就成了呈堂证供呢?

    三人这么玩了一会哑剧,到底鲁智深先开了口:“徒弟啊!”

    强和武松一起答应,鲁智深大脑袋一波郎,敢情他只叫高强一人,忘记了这两个都是他徒弟。干咳一声,把手一摆:“罢了!高强徒儿。”

    父。”高强肚子里忍着笑,又一次答应了。

    “适才为师在门外听得你等议论,可是今夜要去打什么都监府?”

    个……”高强微一踌躇,立刻见鲁智深的眼睛瞪了起来,书房里好似点了两盏白炽灯一般亮。心下不敢怠慢,连忙赔笑道:“师父明见万里,徒儿正是安排人手勾当这件事情,只因师父清修享福,徒儿不敢打扰了师父,故此……”

    “且住!”鲁智深不来听高强的花言巧语,相处这些时日他也算了解高强的一些秉性了,坏心肠或许不多,不过肚子里的弯弯绕也决计不少,任凭他瞎掰下去的话,到最后晕头转向的多半还是自己:

    “适才听得你等议论,说道今晚对头中有什么汪公老佛在内。洒家虽说平生多在西北,军中也曾听过江湖上不少好汉的名头,也有东南来地军将提起过他的名字,说的仙一样的人物。据洒家想来,虽然未必是三头六臂的金身罗汉,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汪公老佛偌大名头,必有几分真实本领,你那点布置,不晓得可拿得他住?”

    高强一听这话,一颗心立刻放到肚子里去,定定心神答道:“师父明见,徒儿并不敢轻视于他,安排下了精壮军将,摆布挠钩套索等物,料想黑暗之中形势混乱,那汪公老佛纵然天大的能为,也未必能逃得了。”

    “休矣!”鲁智深大手一挥:“区区挠钩套索,怎当得真正好汉?再者,那汪公老佛既然有所图而来,未必轻身犯险,你这等布置怎保得拿他?”

    高强一听就明白了,敢情鲁智深是听说汪公老佛大名,见猎心喜,想要前去会上一会,那敢情好啊,衙内我正愁手下高手不多,那些军卒虽说号称精兵,可自己在苏州时见到的那些“赤佬”犹在眼前,哪有这么容易就成真正精兵了?还得有高手坐镇才是稳妥。

    不过想归这么想,面子上还得装装样子:“师父所虑自然万全,无奈徒儿无能,手下搜搜刮刮也只得这些人手,实在是国乱思良将……”

    鲁智深第三次大手一挥:“恁多说话!洒家今夜随你走一遭便是!”

    高强大喜,眼角却去看武松,武松自然知道他意思,笑道:“师父师兄都去,作师弟的少不得也要跟着走这一遭。”

    高强乐得差点蹦起来,这两位可是单挑地猛人,步下地强者,虽说武松现在武艺未成,好歹也是天生神力,两个一起对付那汪公老佛,除非他真是修真的神仙,否则还能飞到天上去了?大喜答应,与鲁智深说了晚上的安排,恭恭敬敬送师父去禅房歇息去了。

    回转书房,高强将此次行动前后仔细再想过一遍,唯恐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今番虽说优势不少,然而对手毕竟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只消有半点疏忽,只怕就翻不了身,不是好耍子的。

    不过今日注定他不得清闲片刻,门外忽闻环佩丁当,隐约一阵香风吹来,高强抬头看时,却见自家娇妻蔡颖娉婷而入,面含笑容,手里端着一个茶盘,盘子里放了一个盅,想必是盛了甚补品在内。

    高强赶紧起身,夫妻俩举案齐眉相对而坐,高强双手端过那瓷盅,打开一看却是一盅炖品,拿起勺子来三口两口吃了干净,自有侍女进来收拾了去。

    蔡颖笑吟吟地瞅了高强一眼人,近日安排诸事,可劳苦啊?”

    高强自然逊谢,这位娇妻才学过人,脑袋也是一等一的好使,是以高强内外诸事都不瞒她,此次杭州大事,还要用到她去摆平知州阮大成这厮,自然沟通也是很有必要的。

    蔡颖问了当夜的布置,听得高强说到手下兵马尽数派了出去,倒怕馆驿无人把守,不禁掩面而笑:“官人休要过虑,这馆驿内宅都是奴家带来的心腹家人,彼此熟悉,得力地紧,又兼官人连日来教杨钤辖以兵法部勒,如今俨然齐整,虽说上不得杀阵,比不得那周亚夫的细柳营,些许宵小却也不放在心上呢。官人但去勾当大事不妨,奴家今夜也作个女将军试试,倒有趣得紧。”

    高强翻了翻白眼,这爱妻可爱是可爱了,不过胆子也忒大了点,性格更是奔放,这才嫁过来几天,连兵权都要抓一抓了?不过蔡颖说的也是实情,今晚纵然有什么乱子,闹到这里来也尽抵挡得住,过虑是不必了。

    蔡颖见高强答允,不由得喜上眉梢,这倘若是在内宅,夫妻俩少不得温存一番,如今书房内外人来人往的,只索罢了。

    片刻间,有侍女进来禀报,说道方姑娘与兄长已见了面说了话,这正往内宅回来,已经到了书房外了。高强一听“方姑娘”三个字,他自从到了杭州以后,日夜忙于诸般事务,连日来与自己妻子都少了温存,哪里还顾地上去撩惹方金芝?因此上竟然没私下见过这位摩尼教美少女,此刻听说人已经到了门外,情不自禁地钩着脖子往外看。

    忽听身旁咳嗽两声,高强一怔,回头见蔡颖用袖子遮了半边脸庞,一双美目正凝望着自己的举动,意味甚是深长,登即讪讪起来,自家妻子算是大度,不过女人究竟是女人,这般当着她的面猴急地看另一个女人,心里若真能放得下就不对了吧?

    好在蔡颖也只是给他提个醒,见高强迅即收起嘴脸,摆出老老实实的样子来,心中不禁好笑,站起身来向高强一揖:“奴家这便回房去了,金芝妹子也随我一起回房,官人且勤劳公事罢!”

    高强哼哼两声,起身相送,却见蔡颖大眼睛往自己脸上一飞,轻声道:“官人放宽心,奴家自会安置金芝妹子,单等官人捷报便了。”

    高强一怔,随即大喜,眼看着自己妻子如一朵彩云般飘然而去,不远处花丛中隐见一位白衣佳人打着纸伞迎上,两美寒暄几句,翩翩都往内宅去了,一时不禁心痒难搔起来。

    眼光追随处,忽见那白衣佳人回眸望来,剪水双瞳只一扫,便又转身去了。高强只觉那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思之不禁,顿时胸中一股豪情腾起:今夜务必要旗开得胜,打响本衙内入仕的第一炮,才显本衙内的手段!

第二十八章 最长的一夜之韩世忠(上)

    此时已过午时,杭州城内外依旧热闹得很,处处可闻人声。本来这时代的市民夜生活就很丰富,杭州城又是东南形胜,自本朝开国时吴越王钱俶在此割据而后又归降中央,数百年来未遭兵火涂炭,这一方的富庶可称甲于天下,市民的夜间生活自然也是随之水涨船高了。

    况且最近摩尼教在杭州大搞朝圣活动,四方信徒的涌入使得杭州夜景更加暄腾,摩尼教教徒虽然清苦持家守望互助惯了,不过多数人平常也没啥机会来这杭州一游,如今好不容易借着参拜圣女的机会到了这里,晚间杭州街市又是花样繁多不逊汴梁,哪里能不逛个痛快?

    只是外来人口促进消费和给城市治安制造麻烦这两个定律,古今实在是没有什么区别。街市确实是加倍热闹了,连原先一些因为大批摩尼教教徒的涌入而忧心忡忡的商贩,这些时日以来见教徒们大多纯良不恶,这时也放开心思开门做起生意,有的还延长营业时间直至深夜,听说城东涌金门那里已经有通宵营业的了;与此同时,人流量的增加也给杭州官府增加了莫大压力,缉捕使臣忙的鸡飞狗跳,什么喝酒闹事,什么调戏大姑娘,什么顺手牵羊,什么拐卖幼童的,林林总总的治安案件案率比平时上升数倍。

    本朝地方上的治安都是由衙门负责,几个都头在缉捕使臣带领下率领数百弓手维持,平时是足够应付了,现在却是顾头不顾脚,深恨没有分身之能。无奈之下,杭州知府阮大城出面,请驻泊兵马都监司朱缅派军协助,五千禁军的加入登时稳定了局势,却也同时分薄了原先守卫都监府的力量,现在留守都监府的不过数百人而已。

    “所谓我专而敌分,在这局部小小地带,我的军力可是过了对手,何况有心算无心,对方又有摩尼教掣肘,哼哼,这一仗还不是三个指头捉田螺——十拿九稳么?”

    站在都监府左近的一处二层小楼上,高强遥望着数百步之外的朱缅府第,脑子里被关于这次行动的各种念头塞的满满噔噔。此处是朱冲给他们安排的临时居处之一,石秀手下三十名东京禁军就藏身于此,有一个都头统辖着,现下正猫在楼下待命,预备用作高强的亲兵。

    只听楼梯噔噔响,高强转身望去,见许贯忠上来,微微笑着打个手势,示意万事俱备,高强心中忽然有些激动,只觉胸中呼吸有些迫促,要说的话梗在嗓子里,急切间竟然吐不出来,咽了口吐沫也没缓过气来,只得把手势比了一下,哪知心急乱了方寸,打得竟是个现代西洋表示胜利的手势。

    这手势现代人人皆知,放在宋朝却什么都不是,许贯忠这等聪明人也只得愕然以对,心说衙内这是何意?两个?两个什么?

    正在心念电转东猜西想,幸好高强恢复过来,换了个对方能看懂的手势,用手往前一指都监府的方向:“传我将令,兵都监府去者!”

    许贯忠这个却是明白的,忙即下去分布人手传递消息,约定一刻钟之后便行动,肚子里暗暗纳罕:“想我跟随衙内也有大半年了,期间宾主如鱼得水心意多知,却也时常为衙内的惊人之举愕然,——这小衙内年纪轻轻的,怎的有这么多花样?”

    哪知这还不算完,等到许贯忠传了号令翻身上来,高强却又叫他把统带楼下亲兵的都头带上来,他衙内要鼓舞一下士气云云。原来高强了号令之后,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空虚,总觉得没着没落的少了点什么,脑子里不由得搜索以往看过的各类大片,领袖和英雄人物们临战都是何等的风采呢?

    此时真如那儿时所学的作文里写的:“那一刻我的头脑里,想起了先跳进脑海的,乃是伟大领袖们的高大形象,不禁舌底生津,寻思要不要弄碗红烧肉来垫垫肚子;转念又想起国外大片,每次重大战役之前,各路领导都是演讲癖大作,一番话慷慨激昂,说得手下个个热血沸腾,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送人去死是毫不费力,这招如此王道,岂可不学?

    只是现在夜深,自己若在这小楼上大放厥辞,声音未免震于四邻。街坊上依旧时时有人经过,听到有人半夜三更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多半立刻报警。不对,是告官,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因此上左思右想,还是只叫一个带队的都头上来,自己意思意思说两句,摆一个关心底层士兵的姿态罢咧。

    他肚子里转这些怪念头,许贯忠哪里知道?却又不好东问西问的,只得复翻身下去带了一个人上来。

    那人上得楼板,一跺脚,而后单膝下跪,叉手施礼——此乃军中的礼节,只因下拜与“下败”同音,因此军中只跪单膝,有个名堂唤作剪拂——沉声道:“小将韩世忠,参见高应奉。”

第二十八章 最长的一夜之韩世忠(下)

    世忠?!”高强原本盘算好的一肚子场面话,在听到这三个字以后一下子全部飞到了爪哇国去了,至于爪哇国在这个时代到底是在哪个方位,更哪里有心思去详考:“眼前这位,名头当真好生响亮啊!”

    借着窗外撒进来的月色仔细打量,只见眼前这与史上名将同名的青年身高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左右,体格粗壮又不失精悍,双臂和身体的比侧看上去比一般人长了很多,按照传统的说法,这恐怕就是“猿臂善射只脚稳稳站在地板上,满身的精气神升腾弥漫;再往脸上看,额头高耸山根挺直,双目神光充足,盯在高强脸上竟然略有丝丝痛感。高强打量罢了,心中不禁一声赞叹:这哪里是人啊,直有虎豹的神气,名副其实的一员虎将!

    “韩都头快请起,不知韩都头家世如何,几时投军?”这位韩世忠相貌非凡,极有可能就是历史上那员与岳飞齐名的南宋名将,只是现在还只是大观元年,自己虽说对韩世忠这么有名的大将生平颇有了解,却哪里记得这位将军刚出道时在哪个兵营吃粮?

    “禀高应奉,小将草字良臣,延安府延州人氏,崇宁初年投军,在延安府副将辛兴宗将军帐下效力。崇宁四年时王厚王经略率部收复青唐、湟中,令尊老大人高太尉随行幕府,小将被拨在帐下效力,蒙老大人错爱,见小将骑的劣马,开的强弓,战后升小将作了都头,调来京中当差,拨在小党统制麾下。此次石虞候挑选精锐军士来此为应奉勾当大事,小将便也带了手下几十个弟兄跟了来。”

    “哟荷,老爹还真是识货啊!”听这经历。多半就是那位后来截江大战金兵、黄天荡误走兀术的名将韩世忠了,自己的便宜老爸果真是识人于微,居然就这么把他给提拔起来了?转念又一想,所谓“锥处囊中其芒自出”,韩世忠这样子一看就是英气勃勃,一身军装穿在身上真比任何人都合适,天生的军人料子,自己老爹又不是当真没半点眼力价的。又怎么能不看出来?

    不过高强却也有点郁闷。以往穿越时空的各位主角都是慧眼识珠的主,各位历史上地名臣猛将还是毛孩子的时候就被看出了天纵之才揽入帐下,仿佛个个都成了游戏里的出场额头上就刻好了各项能力指数似的……却不知什么叫做“宝剑锋从磨砺出?”那些名臣猛将们,若不是有那些历练,又有当时的许多资源,又怎么会成长到后来的地步?

    “哼哼,还是本衙内的运气上佳。有个有本事的老爸比什么都强,看看,这名将不就自己来了洋?”

    高强嘀咕归嘀咕,也知道眼下时间紧迫,一刻钟以后就要对都监府起攻击了,就算看着韩世忠这等猛将再希罕。也不是说话的时候。赶紧上前大力拍了拍韩世忠地肩膀,笑道:“韩将军仪表堂堂。真乃虎将之风,本衙内一见就心中欢喜,今晚事关重大,还要仰仗韩将军和众位将士大力相帮啊,哈哈,哈哈!”说着微微皱了皱眉。这韩世忠的肩膀拍上去铁硬铁硬,自己大概是想到拍着正是大名鼎鼎的韩太保、忠武王的肩膀,一时激动下用力过猛,手心都被肩膀的反震之力弄得隐隐生疼。

    韩世忠岿然不动,把拳一抱,面色坚毅:“应奉大人放心,小将平生最恨豪强不法之徒,这杭州驻泊兵马都监如此横行不法,应奉大人为国为民除害,小将深感应奉大义,愿为前驱!”

    高强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对外可从来未提过摩尼教造反的话,都只说是暗地里拿办朱勔,这些日子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摩尼教啦方腊啦什么的,险些把这茬都给忘了,好在自己老爹和石秀等人办事细密,带人来的时候也下点工夫,看样子士气可用。

    得很!韩将军,今晚本衙内要亲自冲进都监府拿办那狗官朱缅,请你为我开路,如何?”

    韩世忠一愣,当即摇头:“应奉大人不可!兵凶战危,难说有什么必胜,虽说小将听了应奉大人的布置,可说胜算颇高,然而应奉大人万金躯体,只应当坐镇中军,不可轻涉险地。倘若被敌人知晓应奉亲临战阵,对应奉有什么冲击惊吓的举动,小将等便回不得东京,见不得太尉了。”

    高强苦笑,如果能“稳坐中军帐,专捉飞来将”,坐看手下们建功立业,那种主帅感觉谁能抵挡?无奈今夜情况复杂,一个环节出岔子就是满盘败局,自己若不亲临现场,哪里应付的来?

    何况他还有些私心,身上背了一个衙内名头,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很痛苦的,办不成事人家说你是不学无术地纨绔,办成了人家说你是由父之荫,总之里外不是人,唯有身先士卒,叫人人都看着自己干了些什么,那才能树立起自己的名头来。此次乃是他出仕以来第一炮,若是能在青史留名,那便是“高衙内初阵”,岂可不留下浓墨重彩地一笔?

    “韩将军说的有理,足见深通兵法。只是本衙内年轻资浅,众位虎狼将士不见得信服,若不能身先士卒,只怕坏了大事。”这话虽说是实话,却说的有些直接,眼放着韩世忠这“虎狼将士”在此,可不有当着和尚骂秃子之嫌?是以高强不等韩世忠开口,立即又道:“便是那敌人有甚不轨之举,仗着将军的虎威,想必可以保护本衙内万全吧?”

    这句话可把韩世忠什么话都憋回去了,他现下年方1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对于高强前面的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听到后面地激将话倒起了雄心,左脚在楼板上用力一跺,震得楼板簌簌抖,亢声道:“小将誓死维护应奉大人周全!”

    高强欣喜,便叫韩世忠下去准备,又上下整理了自己,摸摸腰间宝刀,再摸摸身上细甲,那是蔡颖临行时给他穿上的,虽说比不上东京徐宁家里的那副赛唐猊,却也可略略避些箭石,自己的临敌经验近乎一张白纸,作点防护大有必要。

    收拾一番,高强当先下楼,许贯忠在后跟随,见楼下三十名军士齐刷刷站立,个个膀大腰圆神情沉毅,见高强下来也是目不斜视,领头一个韩世忠上前来候令,高强大为满意,这兵看着还有点样子,比自己在汴梁和大名府等地看的那些“赤佬”强胜百倍了。

    正要令,忽听不远处传出一阵喧哗,听方向正是自己安排了先行动的都监府后院,高强心下顿时一紧:看来是石秀石宝已经动手了!不晓得圣女方百花可曾救出?

第二十九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秀与石宝(上)

    石秀这几日忙里忙外的,片刻没得消停,仿佛脚后跟都要踢到后脑勺似的,想想从汴梁接到高强传书奉命来援到现在,几个月没有半点空闲的余暇,若不是他天生精力充沛过人,怕是早就支持不住了。饶是如此,拼命石三郎也累的够戗,直到今夜进攻即将起的时候,却才清静了下来,虽说是大战前的宁静,对他可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双手将一柄朴刀横抱胸前,石秀在一株大树下盘膝而坐,闭目养神,整个人隐在树影里一动不动,倘若是眼力差点的,再加上今夜月色昏黄,只怕是走过身边也不知道这里藏着条大汉。

    正在全身放松,四肢百骸无一不静又无一不动的当口,石秀忽觉身后有细微脚步声响,心意微动下,已经认出是石宝的足音。他俩相伴作了两次任务,彼此间已经是相当熟络,对于这位摩尼教有数的好手,石秀心中不无一分敬意,却甚少言谈,如今决战在即,聊聊天放松一下也好。

    耳听得石宝走到大树另一边,倚着树干也坐了下来,石秀喉咙里咕噜一下,算作是黑夜开口的预警,否则贸然说话,没准吓了人一跳:“石兄,可都准备好了么?”

    石宝像是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一样,丝毫没有惊讶,低沉着嗓音说道:“有劳石兄挂怀,某家孤身一人,也没甚好准备的。”

    石秀忽地轻笑:“你也是石兄,我也是石兄,直恁地拗口!有道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石字,我二人五百年前便是一家,何不叙了年齿,便以兄弟相称?”

    石宝沉默了一会,竟也笑了笑:“兄台所言甚是!”当下俩人叙了年齿,原来石宝长了石秀六岁,石秀便唤一声大哥。石宝便多个小弟。那石秀自幼行走江湖,遇到义气汉子都是诚心相交,两人又共事了些许时日,彼此钦佩对方的机警干练,倒投缘的紧,这一兄弟相称,言语中便透出几分亲热来。石秀又说起自己在北京大名府还有一个结义兄长“病关索”杨雄,好生了得。又兼义气深重。石宝也赞叹几声。

    说的几句,石秀忽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大哥,小弟这几日推想我家衙内的诸般部署,只觉面面俱到,亏他一个年方弱冠的小衙内,也未曾经过甚大事,怎的便有这等能为。只是小弟一事不明。当日小弟与大哥潜入这都监府去会大哥教中圣女,仗着大哥与圣女相熟,顺顺当当便成了事,这还罢了。今日衙内分派我等再去救出圣女,而后号召贵教教众散去,这却有些难处。”

    说到这里。石秀稍微顿了顿,满以为石宝会接口问一句。自己再往下说,哪知石宝一言不,自己微觉尴尬,只好续道:“小弟在江湖上时,也曾听到摩尼教的一些规矩,圣女在教中地位尊崇之极。却是不得婚配地,必须是处女方可。此次那朱缅求取圣女为妾……”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树后喀嚓一声轻响,石宝似乎是捏碎了甚树根草木之属,依旧是一言不。石秀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这事盘旋心头好几日,反复推想之下总觉有些蹊跷,现在听到石宝的动静,更明了二分,却故作不知,又接道:“而贵教主和圣女居然都应允了,想来都是为了这起事大计着想。然则圣女肯如此牺牲自身清白,她心中对于摩尼教起事的大事可说是倾尽心力,能将全盘图谋告知大哥已然是个异数,衙内却还要我等兄弟去将圣女救出来,要她号召教众散去,这明明是有违初衷的事,不知要怎生办到?”

    石宝仍旧是一言不,只是石秀仔细听来,那磐石般固的身躯,呼吸明显已经粗重了几分,却仍旧佯作不查:“小弟是个粗人,自幼在江湖上打滚,一身的滚刀肉,却不是自夸,便是大虫也敢赤手去搏上一搏,这妇人家的心思上头可就半点捉不着头脑了。不过我家衙内既然这般吩咐了,想必有些深意,到时倘若小弟应付不来,大哥可得相帮则个。”

    石宝蓦地起身,行了两步又停,却不转身,哑声道:“兄弟只管放心,劝解圣女之事,包在为兄的身上便了。”说罢并不回头,大步便去了。

    石秀也站起身来,望着石宝雄壮地背影,在昏暗月色下显得几分寂寥,几分孤高,忽然有些庆幸:“摩尼教草莽道门,竟有这些人才,虽说可敬,却也可惜的紧呐!我石秀好得跟了衙内,不然大好的身躯,岂不也是如此埋没了?”

    待了半个时辰,有传令的来报,说道衙内有令,一刻钟后便行动,石秀这一路是全军之锋,圣女倘若救不出,砍了十个朱缅的脑袋也是白搭,因此要提前动手,一刻钟时间内必须保证圣女的安全,其余各路这才下手。这时代可没什么对讲机和手机等物事,等不得石秀等人控制了圣女之后再派人去寻高强回报,一来一去不仅浪费时间,传令的人若出了岔子,那就误了大事,只得约定了时间便动手。

    石秀接令,便去召集麾下30名军士,眼见俱都劲装结束手持军器,石宝跟在他身侧,也取了一柄朴刀,背后还有一个背囊,急切间也不知是什么物事,把手一挥示意大众出,自己当先便行。

    此时已过子时,那打更的头陀刚敲过梆鼓,石秀从后掩上,一把捂住嘴巴,倒转刀柄在脑后一敲,那头陀登即软倒,被军士拖到一旁捆起。

    石秀抬头一望,此处正是当日自己等被橘右京接引进入地角门,只是今日橘右京要帮6谦去帮朱冲控制都监府,可没法再来接应自己了。

    这原是计划中的,石秀把手一挥,几个军士一拥而上,在墙边搭起人梯,自己和石宝并肩齐上,两步一蹬,月光下两个长大身形轻捷如飞鸟一般越墙而过。那角门内原有两名军兵守卫,却才听外面梆鼓响过,只道天下太平,哪里提防这两个煞神从天而降?喊声也不得出来,早被二石每人赏了一刀背,昏倒一旁。

    石秀开了角门,众军士一齐抢入,自有人将那两军士戎装剥下,四马攒蹄捆倒,口中塞了枚子,拖到墙角暗处藏起。石秀拨两个军士穿起那两人的戎装,依旧在此守门,刚把头转过来,却见石宝已经当先向内而行,心下暗自点头:“你老哥如此心焦,便是为了那圣女罢?”虽然不晓得现代的娱乐新闻是如何制作的,然而混迹宋朝市井的石秀却也是极其具有八卦精神地,当下抖擞精神麾众跟上,怀着着实不太厚道的念头,只等看摩尼教有史以来最大的八卦。

第二十九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秀与石宝(下)

    众人一路穿墙过院,都监府内诸般守卫都早已被那橘右京赴谣,高强这边各路统领人手一份,连哪队守卫喜欢什么时候解手都一清二楚,对症下药之下,都监府的巡查守卫人等竟是没有半分还手之力,有两个就是在解手的时候被捉了,可怜被捆上的时候还光着**,幸好现今已是初夏,一时半会还不至于冻坏了命根子。

    这一队直抵方百花居住的小院之外,那院子里守卫上百人,又是昼夜***通明,这大队人马要想偷偷进去势比登天,上次是有橘右京引开守卫这才成事,今次可不能照搬了。好在石秀胸有成竹,指派两个军士穿着剥下都监府军兵的衣服上前叫门,口令也是问好了的,里面守卫听得口令无误,又从门缝里一张,见是自家人无疑,便放心开门。

    也是这里算是都监府内围,外面好几道门隔着,因此守卫多半注意力都放在监视楼中摩尼教人众上头,对于外来者反而没什么戒心,因此石秀等换上都监府军士的衣服,大摇大摆地便进了小院。

    将将到了小楼之下,这才有守卫觉得不对,过来刚要询问,石秀大喝一声:“开封府带刀使臣,奉旨查办朱缅,无干人等统统闪开了!”

    这一嗓子不要紧,好大一顶帽子震得院中百十个军士头脑晕:开封府来查办我家都监?那敢情是犯了天条不成?!稍微缓过气来,就听一声,百余名军士像开了锅一样吵嚷起来,有那百事通的军士当即开始偷偷交头接耳:

    “兄弟啊,大事不好来!”

    “我的哥哥,什么大事不好?”

    “你听听,现在有开封府的使臣来查办我家都监来!这不是大事不好了?”

    “我的哥哥,这怎么讲?作兄弟的不懂,哥哥教我。”

    “兄弟你听好,本朝太平二百年,开封府使臣出东京查办大案的头一桩,便是我仁宗皇帝当朝时节,那襄阳王聚众造反,被开封府包龙图大学士召集三侠五义,铜网阵里陷了锦毛鼠白玉堂,群侠聚大破铜网阵,襄阳王满门抄斩……”那位口才竟是甚好,开头声音还有些抖,后来越说越起劲,居然口沫横飞比划起来,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哥哥”,另外一人越听越不对劲,“你说的怎么都是茶肆里讲话本的先生讲的?有没有当真的?”

    “这个……”说书的就怕被问到自己没准备的,而这个问题显然相当犀利,害得他只好转换话题,而且这个话题转得相当好:“兄弟啊,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看人家已经杀过来了!”

    身旁众军士转头一看,果然不假,只见石秀麾下数十名军士齐齐一声喊:“奉旨办差,降者免死!”灯光下数十件兵器朝天一举,明晃晃夺人二目,一齐冲杀过来。

    有道是理不直则气不壮,这些都监府的军士本来人多几倍,大可一战,无奈先是被对方一顶大帽子扣在头上,心里先怯了几分,又兼石秀这些手下都是禁军中精选的精锐,有些人甚至是西夏边境打过硬仗的狠角色,这一冲过来杀气腾腾,吓得久疏战阵的杭州兵们脚底打晃,虽有几个顽固分子意图顽抗,却一接仗就被人砍了脑袋,人头向杭州兵们头上一掷,登时就有好些人跪倒求饶,口称“小人等愿降,大人饶命!”

    石秀站在那小楼下,眼见这班军士脓包之极,心中大喜,忙命他们弃械蹲地投降,一面派人堵上另外两道门,听外面动静再行动。

    解决这班军士只是次要,最主要的任务还在楼上,石秀刚把头转过去,就听楼梯噔噔响,两名军士咕噜噜滚了下来,身上血迹飞溅,受伤竟是不轻。

    石秀又惊又怒,只见楼梯口一道刀光闪耀,追着这两个军士直下,一副不取性命决不罢休的架势,当即猱身直上,手中朴刀用足平生之力向上接架,耳中只听一声大响,石秀立脚不住倒退两级台阶,楼上那人却也震得向上一步。俩人立身之处有别,这一来也算是打个平手。

    双方都是大惊,怎的对方竟有这等好手?石秀抬头望去,只见这人一身灰衣,灯光下五官看得分明,却是面熟,肚子里暗暗寻思,猛可里想起一个人来:“方七佛!”这可不就是推了他一掌的那位摩尼教重臣方七佛?!

    方七佛既然在此,他是奉了方腊之命保护圣女的,那方百花定然不离左右。想到这里石秀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方百花近在掌握,眼看就要得手;愁的是这方七佛武勇过人,自己当日接了他一记推手,晓得这人厉害,恐怕平地放对自己还不是对手,何况他现在占据了地利,楼梯口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倘若迁延时候,被那方百花逃了就大势去矣!

    饶是石秀机敏过人,这时候也没了主意,暗恨自己当初没有冒险带两具神臂弓来,否则这时候拿出来几箭射出,管你是方七佛还是方三佛,统统射你个三佛出世七佛升天!

第三十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秀与方七佛(上)

    石秀正在焦急,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半空一声吼:“石宝来也!”石秀眼角余光向旁一瞟,只见旁边假山上一个人影腾身而起,横过三丈余的空间,直跳到那楼上去了,看身形正像是石宝,可这人难道是肋生双翅了不成,怎生办到的?

    石秀无瑕细想,眼前方七佛显然已经因为石宝的出人意表之举而阵脚松动,此时不冲,更待何时?拼命三郎的字典里从来有进无退,问题只是什么时候进,以什么方式进,而眼前这局面旁人或许逡巡不前,在他却正是最爱不过的,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有几个能比的了拼命三郎?

    只见石秀虎吼一声,手中朴刀由横转直,左手下压,右手后撤握住刀柄尾部,双脚用力一蹬楼梯板,整个身子如一张劲弓一般直弹起来,由下向上直冲方七佛。

    这一下由静转动来得极快,石秀真如一头活生生的豹子一般,在一瞬间将全身的力量尽数调动,这一刀一往无前,纵然是方七佛素来自负武勇目中无人,却也要叫一声好,把手中刀一横,便要挡格,仗着自己的力量和有利的位置,就算是师父汪公老佛亲临,自信也无法闯关。

    但他随即便知道了自己的错误:石秀这一刀不是要闯关,是要他的命!只见石秀在两人急接近之时,猛然间将双手一换位,左手松开,右手握住的刀柄向前递出,整把朴刀被他当作长枪一般直刺过来,这一刺汇合了石秀全身的力量,前腿弓后腿挺,整个身体的线条都绷得笔直,而朴刀刀身便是这一线条的自然延伸,可想而知这刀尖上凝聚了怎样的力量?

    “该死的!”方七佛低骂一声,他手中是一柄腰刀,长仅二尺五,在兵器的长度上就无法与石秀对抗,又因为石宝扑上楼顶的行动而脚步松散,就算是天生神力也无从挥,按理只得移步避敌锋芒,但这关口一失,对方楼下的精兵势必一拥而上,到时候自己就算三头六臂,又能斩的几人?圣女岂不糟糕?

    形格势禁,容不得他细想,石秀的刀尖已经到了胸口,那刀上的锋芒带起一阵尖啸,仿似地狱的招魂声,令人为之胆落!

    可是方七佛血液中的悍勇却也被激出来,他猛的一侧身,左手握上刀背,将刀在胸前一横,双臂一运平生之力,迎上了眼前逼近的雪亮刀锋。

    声响亮,更胜适才两人初次刀锋相交,震得楼上楼下众人耳膜隐隐作痛,可是两人的生死搏斗却才刚刚开始!

    方七佛啮齿出血,身往前倾,忽听“呼啦”声响,右脚所蹬的楼梯板经受不起石秀这一记突刺的猛力而碎裂,身体随即后仰,石秀的刀锋趁势而入,一一直刺肩头?

    没错,正是肩头!原来方七佛生性悍勇,见到石秀这等搏命的打法,心头早沸腾起来,这一下挡格时,刀身略向上斜,满拟石秀的刀尖顶到刀身后,两力相交之下,刀尖必然仰起,那时自己矮身便可躲过刀尖,与合身扑上的石秀近身搏斗,胜负可决。

    谁知他还是低估了石秀的刀法和力量,这一下挡格,石秀的刀尖只略略向上仰起一点,越过刀身仍旧向前,直指方七佛的左胸,刀势凝练之极,竟似无法撼动。

    方七佛牙关一咬,“嘎崩”一声,两颗后槽牙应声而碎,左拳用力抵在刀身上,运力向上一掀,左脚下的楼梯板也随即碎裂,木屑纷飞之中血液飞溅,更有刀锋入骨之声,石秀这一刀已经重重**方七佛的身体!

    楼下的军士登时齐声欢呼起来,眼前这场决斗叫人看得透不过气来,自己领又如斯勇猛,当兵的哪个不崇敬勇士?

    只是这一声欢呼只喊了半声就戛然而止,众目睽睽之下,那中了如此刚猛地一刀的方七佛身体忽然矮了下去,原本横在胸前的钢刀凭空一转,闪电般划过夜空,狠狠斫在石秀的腰间!

    原来方七佛竟在这一瞬间作出了壮士断腕的抉择,左拳托起刀身迎上石秀刀锋,而后刀锋放平,抹过石秀的刀锋,同时双脚随着已经踏碎的楼梯板下落,左臂再向上扬,竟以血肉之躯硬架石秀的刀锋,同时右臂用力,钢刀横转之下,顷刻间已经转守为攻。

    石秀这一记突刺一往无前,却也缺乏后着变化,被方七佛这么硬桥硬马的一架而后一掀,刀势已衰,刀身划过方七佛的左臂,一截小臂连同左手已经瞬间卸下,刀尖更直入肩胛,但这却也是刀势的尽头了,因为方七佛弃守抢攻,刀锋已经扑进了石秀的怀中。

第三十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秀与方七佛(下)

    楼下军士的欢呼喊到一半,眼前的局面已经大变,原本是口水统领一刀突刺,将对手捅的血肉横飞,转眼间却反胜为败,对手竟然反手一刀跺在了自己统领的腰间,这一刀断臂而出,含愤斩下,只怕是将统领活生生劈成两段也未可知啊!

    众军士的惊呼还未出口,只听又是一声大响,竟是金铁交鸣之声!却原来石秀于刀尖刺入方七佛身体的那一瞬间,握刀的右手已经松开刀柄,反手在腰间一用力,电光石火之间,他只来得及将腰间的腰刀抽出半截,然而这半截却已足够,方七佛的刀锋不偏不倚,就斩在那腰刀的刀柄处,这一刀竟然没能伤的了石秀!

    方七佛心往下沉,自己双脚失了根据,又没了左臂,这还如何打法?

    死亡的阴影顷刻笼罩在他心头,然而这位摩尼教悍将仍旧要图败中求胜之策,石秀的腰刀只有小半出鞘,朴刀又已经离手,在这瞬间等于是没有攻击能力的,而自己身往下落,刀锋已经后退,离开了石秀腰刀挡架的范围了,这时候若反手由下往上突刺,得手几乎是一定的。

    无奈天未必从人愿,方七佛这念头才从心头掠过,就觉哽嗓咽喉忽然一凉,微微一痛,身体顿时离开了自己的掌握,眼前近在咫尺的对手面目模糊起来……

    石秀翻身落地,方七佛适才斩在腰间那一刀力道刚猛之极,虽然没能斩到他的身体,却也足以将他凌空的身子斩飞,撞破楼梯栏杆而飞出,竟比砸破楼梯板落下的方七佛还要先落地。

    众军士眼见战况虽只呼吸间决定,却几经反复,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到这时候才有人醒转过来,眼见统领和敌人一齐落地,赶紧上前相帮,将石秀扶起。

    另有人持刀上前要对付方七佛,却被石秀喝住,他来到倒在地上的对手面前,此刻方七佛仍旧睁着双眼,四肢微微抽搐,被划破的气管中丝丝冒着气,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原来石秀割断他喉咙的同时被他右手刀势打飞,只是割断了他的气管,一时还未毙命。

    看着这强横的对手,石三郎冷冷地扬起了自己的左手,那掌中赫然有一把八寸短刀!原来石秀腰间向来带着一把短刃,当日在一众好手围攻之下暴起难,这把刀险些要了高强的性命,今日取了摩尼教悍将方七佛的咽喉要害的,也是这把短刃。

    “某家石秀,人称拼命三郎,尔到了阴间,可报此名。”石秀朗声报出自己的姓名,语声中充满了自傲,众军士陡然间出一阵欢呼,声震屋瓦,这样刚勇的战士,足以让任何军人甘心为他下属!

    欢呼声中,方七佛渐渐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大哥的嘱咐,摩尼教的兴亡,亲朋的欢笑,都离自己远去,最后留在他脑中的,却只有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原来这个拼命三郎,最擅长的却是左手,难怪他的腰刀会别在右边啊……”

    那些投降的朱缅手下军士也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绝大多数人都看得心摇神驰,挤舌难下。却也有那少数人舌头灵活,虽挤起了也还能动弹:“兄弟啊!”

    “我的哥哥,你又有什么话讲?”

    “我看出这个石秀统领的秘密来!”

    “哥哥你好眼力!什么秘密?”

    “他不是叫拼命三郎么?这个外号,原来说的是他喜欢用三把刀,你看,一把朴刀,一把腰刀,一把短刀,不多不少三把刀嗳!”

    “……”

    朱缅的军士们被这妙论惊的目瞪口呆,原本就因为这惊人场面而停止转动的大脑再次受到强烈冲击,挤舌难下者依旧难下,下的却是另外一样东西——不是眼镜,那时候还没人戴眼镜——口水。

    不过这次却被石秀手下的军士听到了,那军士转过身来怒瞪了这个多嘴军士一眼,喝道:“胡扯!若是拼命三郎就带三把刀,那死了的家伙叫做方七佛,莫非就要带七把刀?适才怎不见他使来?闭上嘴老实待着!”

    那多嘴军士立刻闭嘴,作噤若寒蝉状,肚子里还是难免腹诽几句:“你现在拿着刀把子,你说什么都对,咱也不跟你争。否则的话,你去那人身上搜检一下,八成就有七把刀,只不过他手不够快,还没拔出来就被你家统领给抹了脖子咧!”

第三十一章 最长的一夜之汪公老佛与鲁智深

    下面的军士们捣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石秀也懒得去理,适才这一场搏斗兔起鹘落,虽说费时短暂之极,却是生死决于一瞬间,心力损耗极大,饶是石三郎铁打的汉子,也难免要喘口气。

    把目光从已经逝去的强敌尸身挪开,石秀抬起头来望着楼上,心里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那石宝跳上小楼去也有片刻了吧?怎的半点声息也无?今日不比上次夜行潜伏,须得快刀斩乱麻才好,怎容得下你们两个躲在楼里说悄悄话!

    石秀边想着,正要再度登上那仄仄楼梯,就听楼上陡然间一声大响,喀喇啦的木帛之属崩裂声音,跟着一件庞大物事“呼地”一声飞落下来,带着风声直奔石秀头顶。

    “好家伙,什么兵器?!”石秀大惊,好在他反应敏捷的紧,两脚一点地,连忙闪身跳在一旁,堪堪避过临头的不明兵器。

    不料这兵器竟然还会临空变化,落到离地三尺光景时,那兵器呼地展开,变做六尺长短的一件灰蒙蒙物事,一声重重落在地上,距离石秀也只两步远近。

    跟着奇事又生,这兵器居然开口说话,而且一开口就是破口大骂:“直娘贼!姓汪的老贼,你须不是我教中人,看在你教授教主等武艺份上,大伙儿尊你一声老佛,直恁地恬不知耻,插手管起教中大事来,我家教主本来好好的,便是坏在你这老贼手上!”

    这声音听起来又颇为耳熟,石秀大奇,侧目视之时,却不是适才跃上楼去的石宝?不过此刻的石宝却是从来未曾展现的一副形貌,髻散乱,衣衫划破了几道口子,竟是狼狈之极的模样;说话时更是气急败坏的样子。浑不似往日的冷静坚毅。

    石秀心下奇怪,暗暗咀嚼石宝这几句话中含义,登时一惊:“姓汪的老贼,又是教授方腊武艺地,那岂非正是汪公老佛?!想不到这老贼竟然就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当即把手一招,数十名军士早操练妥了的。这时候不必多言。各摆刀枪分作几组,前后左右将这一栋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以这些军中健者的战力,再以小组形式协同作战,任是那汪公老佛手段通天,被其中一组缠上的话,一时半刻也休想脱身了。

    石秀见安排妥当了,这才放心。再看身边的石宝,对他这一串动作全不觉察,依旧双拳紧握至“吱吱”作响,虎目圆睁死死盯着楼上,浑身都是一阵阵细微的颤抖,倏地又大喝道:“汪老贼。你胁持圣女,又在暗中暗算某家。算什么好汉?有胆量的,下来与某家战三百合!”

    石秀暗地摇头,今天大家都是大事在身,谁个有闲心与你好整以暇地切磋武艺?那汪公老佛还是教主方腊的师父,想必是人老成精地狠角色,更不会上你的当了。他也知石宝素来沉毅。今日惶急如此,必定是由于关心过切乱了方寸,不过眼下既然知道了汪公老佛正在楼上,这正是今晚的要目标之一,自己势必也不能袖手旁观,便扬声道:“楼上的可是摩尼教圣女,并两浙鼎鼎有名的汪公老佛?东京汴梁京营殿帅府带刀虞候石秀在此候教,请出来说话!”

    话音刚落,只见楼廊上的一扇小门吱丫开处,两个人影闪身出来,楼下众人一看之下,登时呆了眼。

    只见这二人形象着实独特之极,左边一人矮胖身形,葛衫麻衣,摩顶无,却又不是出家的打扮,非僧非道怪异的紧,相貌也只平平,奇在一个大红鼻头极是罕见,仿佛有几十只蜜蜂约好了专钉那里,钉得肿大非常,又似一个熟透大杨梅打在鼻头上再不肯掉下来;右边一人又是不同,乃是一个白衣妇人,一时却看不出年纪大小老嫩,望身形袅娜风流,夜风一吹似微微颤动,衣袂飘动间身姿轻扬,真如弱柳扶风一般,望之生怜,再望脸上看,饶是石秀心坚似铁,这一眼望过去也是心旌摇动,但见这妇人五官生地精致分明,端的芙蓉为面,秋水为神,眉横远黛,鼻直垂露,樱桃小口含嗔带喜,此刻眉尖微蹙,显然是佳人心中忧愁难解,看得周围男人心中没来由的便是一股热血上涌,恨不得要替她排忧解难,便是粉身碎骨也是甘心:

    ——这次第,怎一个媚字了得!

    石秀正有些恍惚,就听身旁石宝又是虎吼一声:“兀那老贼听着,快快将圣女交出便罢,否则但教落在我手,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喊倒把石秀喊清醒了,暗惊这女子媚力果然惊人,不说话不动作,只这一站便如此摄人魂魄,若是真个交接……慢来慢来,眼下这个不是重点,还是衙内大事要紧。他低声问石宝:“大哥,这两个可就是汪公老佛与贵教圣女本尊么?没错了罢?”

    石宝满腔怒火,也顾不上与他说话,只把头略点一点,二目死死盯着楼上的两道身影,动也不向石秀这边转动一下。

    恰在这时,楼上那矮胖子手捻颔下没几根的胡须,开口干笑道:“小老儿正是姓汪,匪号乃是此间朋友给的,不敢妄称,不知哪位是东京殿帅府地石虞候?”嗓音尖细低沉兼具,听的人耳刺牙酸,像是几把钝刀磨在一起似地。

    石秀冷笑,报出东京殿帅府的名号来,你这心存反逆的老儿也不能故作神秘了罢?既然对方已经自报家门,石宝也确认了身份,那就照计行事了!

    只见石秀点头笑了笑,踏上一步道:“某家石秀,忝居京营殿帅府高太尉麾下带刀虞候,此次前来杭州干办公务,这民女方百花”,用手一指那白衣女子,“乃是要紧的人物,有些公事要问话于她,这便请下楼来罢!”他抬出了官架子压人。且看这汪公如何应对。

    汪胖子却也狡猾的恨,小眯缝眼中眼珠一转,嘎嘎笑了两声,惊起树上老鹊数只:“石虞候说笑了,这里是杭州都监府上,倘若真有什么公事,也轮不到石虞候来办罢?”

    石秀原本就没指望他会乖乖就范,只不过这老儿几下呼吸间就把石宝打到楼下来。虽说石宝口口声声喊他是暗中偷袭卑鄙无耻,不过这老儿身为摩尼教教主的师父,想来也是身手不凡,不是等闲可以摆平地,倘若能用言语诓他下楼来,众军士一拥而上将他制服,才是万全之策。

    这时见汪胖子并不就范,心中也不着恼,正要再下说辞。旁边石宝却陡然大叫起来:“休要上了这老贼的当!”

    石秀一惊,难道这汪老儿另有玄机,和自己的对答只是在拖延时间?!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汪公老佛一声长笑,一手牵着那白衣妇人急退入房中,身形飘忽处有如鬼魅。教人看了不禁有一股寒意暗地袭来

    石秀正在惊疑不定,同一时间楼后杀声顿起。刀枪兵器撞击声、人体碰撞声、倒地的钝声等等响成一片,这才恍然大悟,叫声“不好!”原来这汪老儿却是在楼后安排下内应,这时趁自己与他对答之际暴起难,冲击自己布在楼后守卫的十余名军士阵营,里应外合。要兔脱而去!

    这一下又惊又怒,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身旁地石宝从背囊中取出一物,抖手向楼上栏杆飞去,随即身随飞起,迅捷如飞鸟一般直追着入房中去了。石秀定睛看时,却是一柄飞爪,后面拴着细细的链索,原来适才石宝从假山上横空向小楼扑击,倚仗的也是这柄飞爪。

    这时楼后的杀声已然响成一片,间中出汪公老佛那招牌式的尖啸,石秀心中焦躁,正要绕过楼脚去追击,忽听楼后一声大吼:“贼厮乌哪里走?识得洒家**否?”

    石秀一听大喜,此人一到,必无忧矣!

    他这里大喜,对面的汪公老佛可是叫苦不迭。本来他在楼下埋伏下二十名心腹教众,原是提防着朱缅今夜万一有甚异动,坏了起事的大计,现下正好派上用场,这些人都是受他亲炙传授,个个武艺了得,料想陡起难下,官兵脓包得紧,登即便可溃围而出。

    哪知这些官兵与朱缅地脓包手下全然不同,虽然被摩尼教教众破窗而出打了个措手不及,刚一接仗便伤损了几人,好在他们围困小楼一直严阵以待,顷刻间便重整队形,各摆手中兵器站好了位置。这些军士都是禁军精锐,个个杀法精通骁勇过人,手中又是精良地兵器,又兼久经战阵,一旦沉着迎战之下,人人勇战不退,摩尼教教众虽说人多一倍,却也半点讨不得好去,一时战了个难解难分。

    汪公老佛牵着方百花从楼后跳下,双眼一扫便知战况,不由跌足叫苦:“哪里来的这些官兵狠角色,直恁地难缠!”

    这当口顾不得厮杀,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汪胖子一手牵着方百花,一手抖出一根铁链来,舞成一团黑光,夺路便闯,迎面两个军士措手不及,登时受伤跌飞出去。那方百花似是心中迷茫,自方才便一直一言不,被汪公老佛如牵木偶一般东拉西拽,既不自行走动,却也不挣扎逃脱。

    汪公老佛看看闯出包围,心中欢喜,正要觅路逃走,忽见面前一株大树后转出一个人影,闷雷般大喝一声,手中一件长大兵器只一晃,就觉扑面一阵劲风,那兵器已然到了面前。

    汪胖子心中吃惊,这兵器来势凶猛,一举笼罩了自己上三路,若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挥铁链招架,一面侧身卸劲。

    金铁交鸣声响,汪公老佛只觉虎口剧震,连心脉都似停止跳动了一下,当时大吃一惊:“这人好大的气力!”他吃亏在单手应敌,铁链又是软兵器,当不得对手蓄势而的猛力,这一下虽说用了卸劲,却仍旧落了下风。

    只这一下,那铁链已经缠在来人的兵器上,汪公老佛不惊反喜,当即顺杆往上爬,铁链弃了不用,单手直扑来人怀中,要用自己锻炼数十年的拳脚取来敌性命。

    哪知对手武艺精熟,一件重兵器使来举重若轻,前头被铁链缠住,后手便即一推,那禅杖尾直弹上来,如神龙摆尾,横扫汪公老佛腰间。

    汪公老佛虽然人老成精,究竟血肉之躯,如何与这重兵器硬碰?此刻进不得进,只好改为急退,一脚点在扫来的禅杖柄上,借力向后飘退。只这一下,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情知对手力大招精,乃是平生少见地好手,自己便是凝神静气全力迎战迎战,胜败亦殊难逆料,何况现在群敌环伺,如何是好?

    正在踌躇间,只听身后一人吼声如雷,正是石宝持飞爪追击而下。好个汪公老佛,这当口心如电转,回身将左手一扬。问那手有何奥妙,能单迎石宝的铁拳飞爪?无他,唯扣着千娇百媚大美人一名,便是摩尼教圣女方百花尔!

    石宝原本杀势惊人,身挟烈烈劲风自楼上凌空扑击而下,这一击他是含愤出手,已然用上了全力,满拟前后夹击,一举抢了方百花出来。陡然见汪公老佛竟用方百花来迎,一时不禁惊怒交迸,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将身子一缩,脚步只一沾地,立时变纵扑为横滚,虽然是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方百花,但精心策划的一番攻势却也化为乌有,但觉手中一轻,飞爪已经被对手轻轻巧巧夺了去。

    汪公老佛见计得逞,心中大喜,就借着夺来的飞爪抖手向楼上一丢,身随爪起,轻飘飘地又回了楼上,至于楼下自己的心腹教众们正在舍死忘生与官兵厮杀,却顾不得那许多了,反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调教这帮人出来,正是要他们关键时刻为自己卖命地,此刻不用,更待何时?

    这一下可恼了拦路的鲁智深,这**疾恶如仇,哪里见得这等用女子解围,又弃自己人于战阵不顾,自己逃走的行径,大叫道:“无胆匪类休走!”,摆手中禅杖随后便追。

第三十二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宝与方百花(上)

——    汪公老佛借了石宝飞爪之力,轻飘飘便穿楼而过,将身后紧追而来的鲁智深并那重整旗鼓的石宝统统抛下,心里不无得意,这两人的能为他或多或少都了解,任何一人都足以与他放对,现在却单凭一只手便应付自如,即使以汪胖子的老辣也要心里飘飘然一下了。

    只是世间事往往难以尽如人意,往往成功在望或者自恃骄矜的时候,老天就会给你当头一棒,或者是脚底一刀!

    汪胖子身子犹在半空,陡然间听见身后一声大吼:“妖人看棒!”跟着脑后便是一阵猛恶风声,直奔后心而来。

    以汪公老佛的能为,听风辨器也是寻常,登即便晓得这是一根杆棒之属,这一掷虽说力大迅疾,不过来人显然光明正大,掷出之前便出声示警,不欲沾半点便宜。

    若换在平地,汪老佛对付这样的“明器”自然不费吹灰之力,或挡格或闪躲,甚或心情上佳时兴许还回头认清来路,使一个“飞瀑流泉”之类的招式,脚尖点开来器,身子斜飞出去,露一个美妙的身段,也是有的。

    怎奈今日鼠入穷巷——当然他老人家是绝对不承认的——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手中铁链又被鲁智深夺了去,身边敌人环伺而且个个都是好手,最要命的是还带着一个累赘方百花!

    汪公老佛倒顾不得感伤英雄末路,并不回身,只将左臂向后一挥,当的一声脆响,竟是单凭小臂便将那掷来的家伙挡了开去,只听身后一声,有人叫了一声:“铁护臂?”还不等来人更出新招,汪公老佛临空半转身,将掌中扣着的夺自石宝的飞爪抖手就扔了出去。来人既然是掷棒拦阻,想必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用这等远程兵器对付再合适不过,少说也阻上他一阻,待得自己着地便可设法远扬。

    果然不闻脚步声响,汪公老佛挡开来器,百忙中瞥了一眼,却见是根平平无奇的哨棒。这家伙在民间少说有个千百万条。天晓得是谁扔出来的?此刻身子已将落地,心中殊无半分喜悦,情势眼见更加恶劣,来敌越来越多,越来越强,自己这一方显然是落入了对手的陷阱中,更要命地是,对手到底是谁?适才那个年轻人自称是东京殿帅府来的。又不知是真是假?

    他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心思便稍有分散,也因为脚尖就要着地,脑子不免转向下一步的动作,该当向哪个方向逃窜?大计是否仍旧可行?要作何种应对?

    可是说曹操真是曹操就到,汪老佛正在想着东京殿帅府的石虞候是真是假。石虞候这便到了,并且用一道凛冽刀光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存在感:“大胆妖人。竟敢顽抗,与我躺下了!”

    “丢那妈!”俗话说佛也有火,汪老佛这下也忍不住骂开了,这一刀看上去就不同凡响,就我这一把老骨头,你们来了许多好手。忒欺负人了也!

    也难怪汪胖子有火,石秀这一刀可不止是来势凶猛,拿捏的时机更是恰到好处,刚好在他落地前一瞬劈到,此刻身在半空,力道又尽,如何闪躲?这又选了右手边劈来,那一手正扣着千娇百媚摩尼教圣女方百花一名,叫他如何去挡?这女人干系重大,他汪老佛敢用来对石宝挡架,一来飞爪不是什么致命之物,更因为石宝对方百花爱敬有加,宁可伤了自己,也不能看着方百花受伤分毫,这一挡是取个投鼠忌器的意思,可不敢真把方百花当了兵器来用。

    对付石秀,这一招可就未必好使了,对手倘若是官府的人,哪里会理会你摩尼教中人地死活?这一刀下去没准同时劈死两个教中高级人员,功劳正是大大的!

    百般无奈下,汪公老佛只得壮士断腕,老佛舍女,将右手的方百花向后高高一抛,伸右臂接架石秀来刀,只听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石秀一刀无功,汪公老佛已然脚尖一沾地,斜飞开去。

    他心中还来不及庆幸脱难,背心陡然间如受大锤重击,连环两下正中后心,当时一张嘴,吐了一口血,脚步踉跄几下,几乎要站立不稳。

    汪老佛心中惊怒交集,真不知这敌人怎生悄没声息地欺身近来?好在他毕竟老辣,知道敌人这一下偷袭得手,自己没有丝毫抵抗,定然会遭到后着的攻击,因此脚下勉强运力,反身过去双臂合拢在胸前一架,果然不出所料,架住飞腿一根!

    汪老佛恨来敌入骨,自他出道横行东南,江湖上几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因此一架住来腿,毒着跟着便,双手前臂十字形一收一夹,那来人一条腿登时被圈在双臂圈内,只消力一绞,眼看就是断腿的下场。

    只可惜汪老佛受伤在先,这一下力不要紧,只觉眼前一黑,胸口一阵气促力短,双臂的力道竟然不出去!

    只这么一耽搁,耳听的吼声如雷,头顶一片黑云当头罩下:“妖人休伤我徒!”正是昔日关西义勇、今日佛门金刚地**到了。

    鲁智深既然赶到,群敌自然合围,汪老佛再有天大的能耐,这当口也只得先觅逃路了,顾不得伤损眼前的对手,双臂一抖将面前之敌送出,略阻一阻鲁智深的来势,自己转身待行,却见眼前一排火把熊熊,十余名官兵满脸的敌忾之气,当中正是那面目英挺的东京石虞候横刀挡在身前,微微冷笑道:“汪老佛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今日也难逃公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汪公老佛心往下沉,再回头去看时,只见鲁智深一手持着禅杖,一手搀起一条大汉来,那大汉年纪尚轻,身量却极是高大,比之鲁智深也丝毫不让,神情极其雄壮,此刻冷森森的目光正扫过来,与汪公老佛对个正着,冷笑道:“原来不是铁护臂,而是铁线拳罢!”

第三十二章 最长的一夜之石宝与方百花(下)

    听声音正是方才掷棒阻击自己的人,汪公老佛只道他掷棒之前出声示警,乃是光明磊落之人,怎料却吃了这两下黑脚,心中实是不忿,恨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后偷袭,算什么英雄!”

    武二郎眉毛一扬,喝道:“今日我武松虽说相帮师父师兄前来拿你,说不得是以多欺少,若说背后偷袭,武二出手掷棒前已经出声,莫非连随即飞脚时还要再通知你老么?真真好笑。”既然说好笑,自然有人凑趣,石秀带头,十余名军士连声“嘿嘿”“哈哈”地笑了起来

    汪公老佛本也懒得计较,他一生在江湖上打滚,险恶人心见的多了,自己手上又哪里干净了?只不过眼下形格势禁,只得找些话头来拖延时间罢了,瞥眼见石宝已经将方百花接住扶起,心中暗暗盘算,嘴上却不让半分:“嘿嘿,你便只管逞英雄,老夫的铁线拳,滋味可还好受么?”

    武松究竟年轻,受不得激,刚才这一下若不是师父鲁智深及时赶到,他误把铁线拳当作了铁护臂,恐怕就要吃亏,现在听得汪公老佛得意非常,心中油然大怒。叫道:“老匹夫!你用这等歹毒的暗器,还说什么英雄?莫道武二怕了你,你只需不逃,武二便与你单独放对搏上一搏!”

    汪老佛心里惊讶,这小伙子虽说性情刚暴,却不是无谋的人,说不定已经看穿了自己拖延时间想要逃跑的意图,他既然能看穿,旁边比他高明的人怕也不少,自然更能看穿,正要再盘算新的话题,石秀已然冷笑道:“汪老佛,你也不必打什么主意。乖乖跟爷们走一遭,到了大牢里,随便你要练几千几百个回合也由你。”

    汪公老佛眼见情势危急,对手这就要上来拿人,这时图穷匕见,也顾不得大事了,先谋个脱身之计要紧,当即大喝道:“百花。还不快快杀了身旁之人。来救为师脱险?!”

    这一声喊出来,大伙都是一愣,那方百花适才如水上浮萍一般被他汪公老佛拉来扯去,浑似一个木偶人,没半点自主。大伙都道她是受了汪公老佛的挟制,身不由己。这时既然被石宝救了下来,该当是得脱苦海才对,怎么那汪公老佛居然会指挥起她来了?

    石宝也是一愣。自从接了方百花在手中,他一颗心就怦怦跳个不停,外界的诸般变故仿佛都遥远起来。朦胧起来,全副心神都放在怀中的玉人身上,却见她神情恍惚,对自己毫无半点反应,心中焦躁无比,也是所谓关心则乱。本来是精细干练地一个石宝,这刻却完全不晓得如何是好。

    猛可里听得有人叫了方百花的名字,他立时听在耳中,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却见自己一直熟识的汪公双目神光爆射,直视自己身边,顿时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来。那后面的话还没听清,只觉怀中玉人忽然挣扎起来,石宝心中不及转念,已然腹中一阵剧痛,四肢顿时无力,眼前白影一晃直闪出去,再看怀中哪里还有方百花的踪迹?

    这一下奇变突生,谁也没料到被汪公老佛这么一喊,方百花便从原先魂不守舍的模样一转而变成了白衣女杀手,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妇人防身用的怀剑来,反手便给石宝腹中捅了一剑,石宝大叫一声,颓然倒地。紧跟着一个窈窕身子飘飘然似御风而起一般,直冲当面地武松和鲁智深二人。

    **生长关西,披从军,对于如汪公老佛这等妖言惑众地神棍之流是深恶痛绝,因此只一得知高强要与摩尼教为难,义不容辞就跟了来,适才狭路相逢时下手毫不容情,赶的那汪公老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刻却又不同,他虽未曾参与高强的这一番苦心筹谋,不知高强要这摩尼教圣女有大用处,却是自来的侠义心肠,不欲与妇人动手拼甚生死,争甚高下,手中禅杖一摆,只拦住去路,并不肯下杀手。

    那禅杖水磨镔铁打造,五十七斤的重兵器,便是在战阵上也是横行地强兵,在鲁智深这等猛者手中轮转如意,当时化作一团黑影,月光下舞的风雨不透,将方百花的去路遮了个水泄不通,莫说她一个弱质妇人,凭她自幼习武,终究不能抵敌关西强兵出身的**,手中又只有一柄怀剑,碰了那便要飞出,如何过得去?

    果然方百花冲将上来,“呛啷”一声响亮,一道白影直跌出去,那怀剑早已飞地不知踪影,方百花跌坐地上,髻已然披散,衣带也将散乱,那原本丰润欲滴的芳唇此际已变得惨白,不知是月色掩映,还是受惊失血所致?

    旁边忽然一声大叫:“大师杖下留情!”鲁智深瞥眼过去,见那石宝斜撑起身子,一手捂住腹部伤口,一手直伸向自己,一条铁打的汉子现在竟然是满脸忧急惶恐神色,全然没有往日见地镇定坚毅一一但他忧的显然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在镔铁禅杖下呻吟的那白衣女子!

    鲁智深一声,往日在关西出征之时,也曾见到军中袍泽忧心家人的神情,那种种牵扯斩而不断,以他这样没有家室之累地鲁男子,却也知要令这些百战铁汉化为绕指柔,该是何等的重要?此刻石宝的眼神,与战场上将要牺牲的袍泽向战友托付身后事的凄凉眼神也一般无二,任是铁人也要动心,况且是禅心通透的**?当即禅杖一横,停步不追,喝一声:“兀那妇人休要顽抗,你不是洒家对手,洒家也不与你来对仗,老实待着罢!”

    谁知真是应了那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方百花对鲁智深的话全无半点反应,却因那边的汪公老佛一声尖啸,而浑身剧震,缓缓抬起臻,万千青丝从脸颊两侧直垂而下,嘴角已经流出一缕碧血。

第三十三章 最长的一夜之诀别(上)

    方百花双眼抬起,直视鲁智深,自今夜开战以来,这位摩尼教圣女、颠倒东南的神秘女子,双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却是这一位衲衣直裰、行走于血肉沙场的大和尚。

    鲁智深一双牛眼瞪得铜钤般大,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双眸子,心中震撼无比,关西从军,五台出家,汴梁收徒,东南游历,走南闯北数十年,见惯了人间风尘十丈,鲁智深一颗天生禅心渐渐澄明通透,却仍旧要为眼前这双眼眸而惊叹。

    那一双眼眸,昏黄月色下流动着点点光芒,仿佛两颗水晶借着月色化作了液态,在眼眶中流转不定,世间万象瞬息间从其中流过,不留下半点渣子;转眼间神光离合,又映射出眼中人影只一人,目光深注片刻间便似诉说千言万语,深邃处直叫人将情怀尽投,只为探询那眼眸中的无尽奥秘。

    月华照映下,这位摩尼教圣女白衣散,宛如一个倏忽而来,又将倏忽而去的精灵!

    鲁智深双手紧握禅杖,两脚铜柱般驻在地上,满头俱是汗水,仿佛正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强敌作战一般,用尽平生的气力相抗衡,舍此一步即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武松在一旁心中奇怪,那女子虽说确实是美女,又怎会让鲁智深如此着迷,傻呆呆一言不的站在那里只顾看,竟是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

    武二忍了又忍,见鲁智深还是不见起色,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来到鲁智深身前,沉声叫了一声:“师父!”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鲁智深恍若大梦初醒。原本环眼中来去的迷离神色一扫而空,双臂一紧手中禅杖。右脚重重一跺,砰然有声,大吼道:“好个妖女,洒家好心饶你性命,竟然敢用邪术迷惑洒家,须留你不得!”**奋起手中五十七斤铁禅杖,搂头盖顶便打下去,直取方百花头顶,这一下用尽了倒拔垂杨柳的**平生千百斤气力。其势堪比护法韦驮的金刚杵,当真是千军辟易,邪魔退散,那方百花纵然是在平日也要远扬以避其锋,况且此刻惑术无功,又失了主宰,如何抵挡得?

    眼看便是一杖打杀,香消玉殒的局面,石秀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出口,心说坏了坏了。我家衙内千盘算万盘算,东南大事都要指望这个女人来摆平。原本这人看看就要捉到,忽然间又伤了石宝脱逃;好在被鲁大师拦下,却又不知怎地成了这等生死立判的格局?这**一杖打下,凭你摩尼教有千般秘术百样奇技也是无用。便百十个圣女也叫一齐打杀了。

    石秀这边想要阻拦已经不及,那辰光正是说时迟那时快,**地禅杖只一闪已经落下,方百花更不闪不避,已是束手待毙了,斜刺里忽然闪出一人。高叫道:“鲁大师杖下留人!”声到人到,一条高大身影纵身跃到鲁智深与方百花之间,身形闪动间迅捷无比,竟赶在鲁智深禅杖落下之前及时杀到,石秀闪目看去,竟然是刚刚中了一剑、重伤倒地的石宝!

    鲁智深这一杖含怒出手不留余力,就算是听到五台山授业恩师喊停也是没有办法,石宝原本见了这禅杖来势,也知难以善了,当即牙关一咬,双手将刚刚捡起的飞爪铁链重叠了几道,用尽全身所有的气力向上接架。

    禅杖下

    铁链断

    石宝倒!

    石宝这一下飞窜到鲁智深和方百花之间,是面向方百花站立,双臂高高上举迎接鲁智深的当头禅杖,一来他腹中中剑,伤势奇重,本来该当动弹不得才对,也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不但站了起来,还身法如电一般抢到了禅杖之下这死地;二来鲁智深这一杖重达千斤,他行动不便又不能卸力,这一下实际上是以残伤身躯硬接,纵然手中铁链能消解几分力道,又如何经受的住?更何况他一心保护眼前的方百花周全,恨不得将下辈子的气力也一齐用上了,又哪里想到要卸力?

    只这一下,几重铁链登即道道断裂,石宝双臂咔咔连声,臂骨折断为数截,口中鲜血狂喷出来,直溅得方百花满脸都是,却兀自屹立不倒,血肉模糊的身影直挺挺站在当地,山一样遮住了方百花幽幽地身躯。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石秀武松等人目眦尽裂,石宝虽是摩尼教中人,为人却是英雄豪杰,武艺又甚是精强,言语不多却则有中,凡与之相处者无不钦佩,鲁智深也甚是高看,怎料今日为了这个女子连受重伤,闹到了这般惨法?

    可是啊,那位让这样的豪杰以死相报的女子,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只怕连面前的人儿究竟是谁,也无法认清罢……我为你至死无悔,你可曾为我流泪?

    然而,也不知是石宝喷出的热血唤醒了方百花的神智,还是这惨烈悲壮的一幕感动了原本蒙蔽的心灵,方百花终究是醒了。

    两行清泪滑下脸颊,冲开满脸的汗水和污血,露出白玉般地肌肤,方百花的双眼中再也不是琉璃闪烁地神采,无比的悲伤和感动占据了眼眶,泪水一股又一股地涌出,大颗大颗地跌落尘埃。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那已经残破却依旧巍然屹立的身影,一阵颤抖从头顶地秀渐渐出,直到浑身都剧烈的颤动着,往昔这样的颤抖带领着周身的玲珑曲线,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动心,然而此刻,那颤抖着的身躯只传递出一种情绪,那就是悲伤……

    纤手轻轻探出,抚上了石宝黑黑的脸,方百花樱唇颤动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哥这是何苦……”言犹未,早已语不成声。

    石宝口中鲜血犹在汩汩流淌,鲁智深这一杖非但震断了他双臂骨骼,更是将他内脏震伤多处,况且先前腹中所中地那一剑伤势也是极重,他能支持到这刻根本就是个奇迹,全凭胸中一口气在拼力支撑,这时见到方百花终于醒转,那口气一松再也支持不住,推金山倒玉柱地仆倒下去,正倒在方百花的怀里。

第三十三章 最长的一夜之诀别(下)

    方百花见此情景,慌即张开臂膊将石宝接住,撑着他长大的身子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这男人的脸,连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那合起的双眼,还会否再度睁开,看看这生长于斯的大地,还有眼前念兹在兹的玉人?

    大约是还有未了的心愿,或者是心上人的呼喊给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注入了一点灯油,石宝微微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那含泪凝望自己的美丽双眸,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答……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石哥,石哥!”

    手勉力举起,指向西方,那里有他们的家罢?

    我,和我们…有的兄弟,姐妹…屏住一口气,尽管说的断断续续,口中不时咯出的鲜血打断着他的说话,但他不能休息,这一口气若断了,怕就是再也接不上来了!

    拼尽了最后一点气力,他终于向自己的心上人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最后的心愿:

    不是表白,两人之间的那分心意,原本不需要任何的表白;不是乞求,他该为她做的事,付出生命也要去作,她会为他作的,自然也是蹈死不悔。只不过,在生命即将消逝的这一刻,石宝终于可以明白地抛开教派加载于自己肩上的责任,说出自己希望和心上人一起回去的处所,也是他真心以为,自己的教中兄弟姐妹们所应当属于的地方,那清溪流淌的山涧,那高深幽静的山林,而不是这繁花似锦的杭州城、汴梁城。

    “我答应,我答应你!石哥。我们一起回家!”双手环捧心爱男子的头颅,感受着手上的分量渐渐沉重,眼睛也渐渐合上,方百花心中无比惶恐,像是脚下一片万丈深渊,而她却刚刚从手中失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绳索。

    反复说着应承的话,仿佛这样就能够满足石哥的心愿,作为交换。你也该再次把眼睛睁开来,看看你的百花妹妹罢?用力捧起忽然变得沉重无比的头颅,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一点生机,留住那曾经无数次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关爱目光,直到双臂环起,将石宝地头紧紧搂在怀里。方百花终究是喊了起来,凄厉而又绝望:“石哥,石哥!你不能丢下我。不能丢下你的百花妹妹啊!”

    鲁智深早已收起禅杖,面对这一对诀别的男女,他并没有任何话语,也无法找到任何话语。心中一股愤懑无处宣泄,**横杖四顾心茫然,却正看见一个正要溜走的佝偻身影。

    “妖人,哪里走!”鲁智深提起禅杖,几个纵跃已经拦在汪公老佛身前,怒道:“你这狗头。对那女子使了什么妖法,能教她先伤了石宝兄弟,又来伤洒家?”

    汪公老佛原本是要趁着众人都在注视石方二人诀别的当口,悄悄溜出包围圈。无奈一来石秀手下的军士们业已合围,阵式甚为严密,二来他背心中了武松两记连环脚,受伤竟是不轻,这会功夫暗自调匀呼吸,胸腹间还是隐隐作痛。使不得力,因此上才没能走脱,被鲁智深拦住。

    这时听见鲁智深动问,正中下怀,嘿嘿笑道:“妖法?这便是老夫门下不传之秘,善能摄魂拘魄,你等妄人又哪里知晓了?”

    鲁智深还未答话,一旁早恼了武松:“老匹夫!依你说来,若没有这劳什子摄魂之法,那位圣女原是不会伤了石宝大哥地?”

    “哼哼”,汪公老佛情知这一下众人的矛头都要指向自己,但他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丝毫不肯服软:“你看这两人哥哥妹妹的甜蜜模样,要不是老夫机警,前日便瞧出不对,用摄魂制住了这女子,莫说要她伤了石宝,便是想要带她逃走也是不能,只消一见这石宝地面,这女子还不早就脚步都挪不动了?”

    武松大怒,骂道:“你这杀千刀的匹夫!好端端一对鸳鸯,被你这狗屁摄魂法弄得拔刀相向,这女子亲手伤了自己的心上人,那是比伤了她自己更加要难受百倍,每常思想起来必定心如刀绞,眼看着也是命不久长,你这可不是一举害死了她二人!”

    这番话说出来,鲁智深倒颇为惊奇,这徒弟学武聪明的紧,平常事情可多半大大咧咧地不加在意,想不到这时候说出这番话来,连我和尚都不甚了了的妇人家心思,他却说的头头是道,可不是异数?莫非……嘿嘿,我这小徒身上也有甚情孽牵缠?

    **只顾琢磨别人,他却不想想,自己一个出家之人,倘若对于妇人家的弯弯心思一清二楚,可不真是成了名副其实的**?

    武松可不知自己师父脑子里转地念头,自顾自的越说越怒,“呛啷”一声从背后拔出一对雪亮双刀来,正要上前动手,忽听圈外一个女子声音道:“且慢!”

    听声音倒是有些耳熟,武松转头望去,见方百花轻轻放下怀中的石宝,缓缓站起身子,一步步向圈中走来,双眼死死盯住汪公老佛,怒火直欲喷了出来,神情冷冽之极,竟无一人拦在她身前,任凭她来到汪公老佛身前。

    “师父,你叫我作摩尼教的圣女,不能嫁人地,我作了,石哥不能娶我,只好也入了摩尼教作护法;你叫我去引诱朱缅,说假意嫁他,为的是我摩尼教的大业,我也作了,石哥被你蒙在鼓里,还以为我只是去找朱缅谈判,后来又被你派去苏州办事,不过他现下自然是知道了,否则也不能来找我。”她说到石宝的时候,神情竟然淡定的很,丝毫没有动情激愤神态,仿佛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现如今,石哥死了,因为我而死。他要我带他回家,还要带我们教里地兄弟姐妹们一齐回家,——那可不是你想叫我们去的地方罢?”方百花微微侧过头,月色朦胧下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甚至有几分俏皮,几分嘲弄的错觉:“师父,你又想叫我怎么做呢?”

第三十四章 最长的一夜之高强与朱勔(上)

    “美人儿!无需如何,只要乖乖嫁给本官,就万事大吉了!哈哈哈~”不远处忽然冒出这么一把声音,乍听上去很是雄浑有力,细听下又觉有丝丝尖利声线夹杂其中,叫人听来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斜刺里杀出个程咬金,众人都很是意外,大多转过头去,内中石秀原是认得这个人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好,这竟是朱勔!按照衙内事前的布置,此刻该当是6谦已经在橘右京的引路下救出了朱冲,与杨志两路合围,攻打都监府前院,擒拿朱勔才是,怎的现在前院毫无动静,朱勔却已到了此处?莫非出了岔子?

    一想到高强原定便是跟着这一路行事,石秀登时急得面红耳赤,衙内对自己信任有加,派了自己先锋之责,要自己救出方百花,其余相机行事。现如今方百花是救出了,却也折损了石宝,还不知功过究竟如何,那一个头号目标之一的汪公老佛还没拿下,这却又杀出个朱勔来,如何是个了局!

    原本石秀还暗暗存了个心,想要寻机活捉汪公老佛,此人若是被擒,对于两浙摩尼教打击重大,衙内大业大大有利,故此刚才并没有命部下群殴,待到变故迭生,石宝陨难,石秀恨得牙痒痒,再要下令格杀汪公老佛已然不及。

    若是高强在此,听了他这番盘算定要大大不以为然,并且谆谆告诫:邪教组织与寻常江湖帮派是不同滴。不同之处在于有大批教徒被或睿智或愚昧的教义洗了脑子,尤其是摩尼教这等教派,教众重死轻生,你若是捉了他们的精神领袖,那就是惹上了无穷无尽的大麻烦,人家说不定出来一个无名小卒。振臂高呼一声什么圣战的口号,自有万千教徒不要命的与你来捣蛋,有如现代的反恐战争一般,谁对谁错姑且不说,总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了结的。

    不过高强现在不在,石三郎自然也就很遗憾地错过了一次宗教问题处理办法教育课,当下目光自然又移向围在圈中的汪公老佛,暗暗寻思:若是这老贼趁机突围,自己要不要立刻下令,趁着这人还在自己军士地包围之中。大伙儿并肩子齐上,给他来个乱刀分尸?

    他这里转着毒念,那汪公老佛也不知是不是看透了石秀的心思,竟给他来个岿然不动,脚下半步也不向朱勔那边移动,甚或身子也不转过来,生似朱勔与他不是盟友。倒象仇敌一般,黄澄澄的眼珠溜溜地只在方百花身上乱转。

    石秀见状,那一道格杀令便不出来,心念在胸中这么一转,便恍然大悟:适才那方百花说什么汪公老佛教她假意嫁给朱勔,恐怕这话已经被朱勔听在了耳朵里,那色鬼对美人还有些好脸色,却哪里会好待见这汪老儿?汪公老佛若向朱勔那方向突围。只怕是才脱虎口便进狼窝了!

    想通了这一节,石秀却并没有轻松一些,眼下敌我三方都撕破了脸,却都不知情势究竟如何,更不晓得敌人到底掌握了多少局面和实力。贸然行动恐非上策。左思右想,石三郎无可如何,只得向部下个号令,十余名军士各上一步,挺起手中刀枪隔空对准汪公老佛周身各处要害,教他动弹不得。自己脱身到了圈外,面向朱勔的方向,拱手道:“东京殿帅府带刀虞候石秀在此,请朱都监现身说话!”这是石秀今晚第二次报名。

    “大伙儿现身!”朱勔在黑暗中高声号令,就听随着这一声号令,呼啦拉一片火把举起,照得一面院墙上下通明瓦亮,同时朝着那方向的院门轰然倒下,显然是被大力撞开,石秀本来派了两个军士把守那道院门,这时早已知机后退,将院门让给对手。

    院门倒下尘土飞扬,迷茫中只见大群人众蜂拥而入,多数手持火把灯笼,小院中登时亮如白昼,照到来人手中的诸般军器上闪烁光,一时声势甚为惊人。

    小院中原本有百十名被石秀帐下军士擒住的都监府士兵,这时刻见自家将主爷到来,自然是军心士气一齐大振,虽然手脚还是被捆住动弹不得,口中却早已大呼小叫起来:“将主爷,将主爷!小的们受委屈了,这般厮乌不知哪里来的,倚众欺寡对付小的们,将主爷给小的们作主啊!”一个个从刚才的剪嘴鸭子一转成了趾高气扬的模样,全然不顾自己百十人绳捆索绑坐在地上,而对手连已经躺在地上的统统算上也不过三十来人,何来倚重欺寡一说。

    ***照耀处,一人越众而出,一身绯色官服灯光下耀眼异常,几百人的灯球火把照得院子里亮如白昼一般,那官人的脸上几道皱纹也看得一清二楚,瞧模样正是杭州驻泊兵马都监朱勔无疑。

    朱勔这一出场,周围的众军兵无不凑趣,齐声欢呼,衬得朱勔灯光下地形象威猛无比,倘若对手是驻泊司官兵日常面对的蟊贼鼠寇,这一下大可收先声夺人之效,而后再行攻击,多半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只是今日不巧,对手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禁军精兵和西北战场经行的勇士,视这等小儿科的把戏直似无物,不但无人出声,连手脚都不摇动半下,给他朱都监来了个视而不见,看你有什么把戏。

    朱勔满拟自己“大军”到来,这一伙小小敌人自当退散,哪知煊赫的出场成了自讨没趣,换了无谋之人,只怕早就暴跳如雷了。不过朱勔能取代其父朱冲,坐上家督之位,却也不是全然草包一个,看这形势情知眼前不是寻常小敌,又听那出头说话的自称是“东京殿帅府虞候”,更加不可小觑了。虽说虞候不是什么大官,他朱都监麾下也有十几位行走,不过殿帅府的虞候自然又是不同,有道是宰相家人七品官,照这个位阶推算下来,殿帅府的家人怎么也够地上是个从八品上的武官,何况是原本就有军职的虞候?

    当下不敢怠慢,也向石秀拱了拱手:“我当是谁,原来是东京石虞候,敢问高殿帅一向可好?石虞候到此有何公干?”

第三十四章 最长的一夜之高强与朱缅(下)

    石秀见他居然打起官腔来,心里也是好笑,看来这小子并不敢真的造反,若是存了反心,这时候哪里还能好整以暇的和自己对答?早就挥兵上来将自己这一小撮人马悉数拿下,再跟摩尼教联手举起反旗了!

    现如今看来,这朱勔多半就是垂涎于方百花的美色,假意应承了摩尼教,只等明日娶了方百花过门,那就要翻脸不认人,大开杀戒了,反正朱都监昔日横行乡里,今日杀几个摩尼教的草民也只当是捻死几只蚂蚁罢咧。

    心下盘算一定,石秀心中有数,知道自己的处境并没那么危急,当务之急倒是摸一摸原本应该前去捉拿这朱勔的高强等人的下落,当即开口哈哈一笑:“朱都监好生谦光,小将只是小小虞候一员,当不起将主如此称呼,我家高殿帅身子康健的很,他老人家圣眷正隆,在东京甚是得意。小将此来杭州,乃是奉高殿帅命,前来保护我家殿帅的独养衙内安全,闻说近来杭州地面不甚太平,唯恐衙内受了冲撞,一一不知都监大人可曾见着?”

    朱勔脸色骤变!他原来好好地做自己的苏州应奉局提举,上不受各级官员管束,下行事无法无天,正是快意非常,正要借着如此有利的地位施展官场秘诀“欺上瞒下”,大展拳脚干一番事业,孰料平地冒出一个汴梁高衙内来,活生生将这位子从自己手中夺走,一脚将自己踢来这杭州当个兵马都监,日常调动过百人就要向知府报备,何等的拘束!当时欲待不从,无奈新复相位的蔡京也替他撑腰,又听说这高衙内刚娶了蔡京长子蔡攸爱女为妻,还新得官家御口封荫入仕,端的是炙手可热,势大滔天,在东京汴梁城的大街上也是晃着膀子横着走的狠角色。自己如何抵挡?只得忍气吞声,乖乖滚来这杭州上任,只是心中究竟难平,后来与摩尼教勾结到一起,又夺了老夫朱冲的家督之位,原本也是为了修理一下高强,出一口恶气的意思。

    现在听得这东京殿帅府来人竟然是奉命来保护高衙内的,朱勔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高强明明是在苏州做他的应奉局提举,什么时候跑到杭州来?而他的手下竟然跑到我的都监府里来保护云云。这等鬼话连鬼也骗不过,分明是又有什么针对本都监的奸计了:怒的是,高强莫非真是命里的克星,从小到大朱勔没吃过什么苦头,只有他欺人,没有人恶他。应奉局任上被高强撅了一次已经是生平一大恨事,今次难道这高衙内又要来坏事不成?!

    朱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看面前的石秀等人时眼光就变了,陡然心头浮起毒念:你们如此欺人太甚,也休怪我朱勔无情了!只要我一声令下,数百人刀枪齐上,你这区区数十人还不化作齑粉?而后如何善后又是另外一回事,朱勔大爷办事,眼前痛快还是重要的!

    此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朱勔哈哈干笑,倏地冷声道:“石虞候,尔敢欺我!你那什么高衙内自在苏州为官,什么时候能偷偷跑到我杭州都监府里来了?必定又是要对朱某有甚图谋。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苦苦相逼,朱某说不得要得罪了!”

    石秀顿时心往下沉,不料自己话里探问高强的行踪,却勾起了朱勔的新仇旧恨,这样一来大事不妙,甭管高强安危如何。自己的眼前亏看来是吃定了,这便如何是好?

    石秀管自惶急不知所措,那朱勔趾高气扬,正要下令围歼,忽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大笑一声:“如此星辰如此夜,朱兄风露立中宵。居然还记挂着下官不才区区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幸何如之!”这番话颠倒经典,半文半白不伦不类,正是高强到了!

    石秀大喜,高声叫道:“衙内,三郎在此恭候多时了!”不管高强到底为何来迟,先把他名字报出来再说,眼前的朱勔一旦听到高强出现,想必注意力立刻就会从自己身上移走,大丈夫处世能屈能伸,我手下三十人不到,你衙内帐下精兵猛将多有,不在乎替属下挡这点小灾吧?

    果不其然,石秀这句话一出口,朱勔勃然大怒,浑忘了自己适才要下什么军令,转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口中骂骂咧咧:“何人聒噪?鬼鬼祟祟的,与本都监滚出来!”手下们倒也懂得捧场,立刻分了一多半出来,将灯笼火把转向身后。

    却听黑暗中的声音大笑一声,并不多言,只断喝一声道:“动手!”随着一声令下,空气中立时丝丝破风声不绝于耳,朱勔阵中十余人哎呀倒地,有人已经惊叫起来:“神臂弓,是神臂弓!”

    朱勔大惊失色,神臂弓乃是宋军中第一等厉害军器,臂力强者单人可操,三百步外能穿重甲,当年元丰时由西夏人李宏经由大臣张若水献上,立时成为宋军弓弩第一,只是此弓制造不易,历来都只有东京禁军有所装备,他也是当了苏州应奉局提举后才想办法弄了几张,难在身边无有射术精通之人,那神臂弓也就落得在仓库里蒙尘的下场了。怎料到今日在自己的都监府中,竟然会有神臂弓出现?

    他连忙抓住身边喊出“神臂弓”三个字的那名心腹,问道:“尔可弄清楚了,果然是神臂弓么?”

    那心腹脸都白了,当日朱勔得到神臂弓之后兴高采烈地试弓,他也有幸亲眼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对那长箭破风之声印象深刻之极,因此今夜单听风声就喊出了神臂弓的名字,此刻将头点的如捣蒜一般:主爷,这声音独一无二,正是那神臂弓啊!”后面还有一句话“咱们快逃吧”还没出口,声响过,那心腹就像被人猛抽了一鞭似的猛的弹起,倒飞数尺砸在另一人身上,胸前一只雕翎突出,这一箭竟是连杀两人!

第三十五章 最长的一夜之朱氏父子(上)

    眼见神臂弓如此威势,朱勔早已吓得心惊胆战,适才的大将风度不知抛到哪个遗忘国度去了,连滚带爬地往人丛里躲,口中不停大叫:“护住我,护住我!”

    可惜的是,现在的情势是彼暗此明,朱勔一伙人数虽多,却都聚在一起,又多数手持照明,黑夜中看来根本就是活靶子,对面的神臂弓手几乎不用瞄准,只管放出手中箭,而后将弓交给左边身旁的上箭手,顺手再从右边的上箭手那里接过神臂弓来继续施放,射快的异乎寻常,每一枝劲箭射入人丛都带来一片惨叫,血花飞溅处人仰马翻。

    若换了稍有经验,镇定指挥的统帅,这时候第一要务自然是熄灭火光,如此既可令敌人的射手无法从容寻找目标攻击,又可以使己方军士的眼光习惯黑暗,便可寻找敌人所在作出反击,似现在这种情况,都监府众军士身处亮光里,眼中望出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而已,别提寻找敌人所在了,就连看清楚哪是人哪是假山都办不到。

    好在片刻过后,随着中箭倒地的人数增加,朱勔身旁的一众军士渐渐稀疏了不少(其中当然更多的是怕死趴在地上,或者趁着夜色悄悄找个角落猫起来,先望望风色再说,此一节人之常情,自不待言),灯光火把自然也跟着黯淡稀少下来。

    如此一来,高强这边的射手不再像刚才那样容易寻找和命中目标,神臂弓“嗤嗤”地破风声自然也不像刚才那么密集。都监府军士的惨叫声虽然仍旧此起彼伏,却也有很多是适才中箭不在要害的军士大声呻吟,血肉横飞的景象已经不是那么震撼人心,朱勔这边才慢慢有些恢复过来,当中自然以躲在军士丛中、身上毫无伤、心中哆哆嗦嗦的都监大人朱勔为翘楚了。

    朱勔此刻心魂少定,随即就暗地大骂起来,该死的高强如此横行不法,歹毒阴狠,竟然违反军纪将军中利器神臂弓拿出来使用,难道仗着老爹是京营殿帅府太尉。就可以如此嚣张跋扈,把大宋军队看成是自己家的私产么?!

    当然了,在做如此义正词严的腹诽时,朱勔不会有半分自觉。想想他自己平日是如何仗着自己的家势和官威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苏杭两地有多少象纪秋风这样的平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在他脑子里,永远只有他欺负人,没有人欺负他。奴颜媚上也是为了取得更多地权力,可以对更多人作威作福,予取予求,当今天遇到比他的位更高、权势更大的高强时,这份难得受到的屈辱自然也就产生了更大的怨念。

    “高强!”此刻已经撕破了脸,当然也没什么客套好讲了,朱勔扶着身边的心腹站起身来。尽力无视自己手脚的颤抖:“你胆敢带人闯进我都监府官门杀人放火,而且擅自私用神臂弓军器,国法难容!早晚逃不得公道!”

    “咦喂,好稀奇丫!”高强大乐,想不到朱勔居然能说出这样话来,他还晓得有国法么?立即大声喊了回去:“朱勔听真!尔的种种横行不法。某已尽知,如今正是奉了国法前来捉拿于尔,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至于这神臂弓,非但不是本衙内擅自私用军器,恰恰是尔不法地罪证之一,乃是从尔苏州应奉局的库房里搜出来的脏物,今日本衙内只是将搜获地罪证展示于尔面前而已,知罪的快快弃械归降,胆敢拒捕者格杀勿论!”

    朱勔一听险些背过气去,敢情这射的自己人伤亡惨重的神臂弓居然还是自己花大价钱弄来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没料到气人的还在后头,高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讶然道:“对了,朱都监说我带人闯进来杀人放火,人恐怕是射杀了几个,不过这放火可就让您失望了。为免你朱都监的罪名上再多一条信口开河诬蔑朝廷命官,下官这就配合您一下如何?”

    “配合我?什么意思?”朱勔早已气的头昏脑涨了,还没琢磨过来怎么回事,那边已经又是一声令下,几只火箭嗖嗖射将过来了。这火箭不同于以前的箭头缠布浸油,而后点燃了射过来,乃是箭杆中空,装上火药,引信从后部点燃,等到火箭落地时便恰好燃烧到火药处,于是就……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过后,朱勔这边的阵营已经彻底崩溃,对手来头既大,武器又是犀利异常,连将主爷都连连吃瘪,这些小兵又有几个肯陪他顶受敌人的箭雨火器?顿时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任凭朱勔和几个心腹连打带喊也不回头。

    对面高强哈哈大笑,大喝一声:“来啊,给我冲!”这一个既出,四周喊杀声顿起,高强的人马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四面的通路,单等这一声令下便起总攻,四面八方冲杀过来,口中呐喊着“奉旨拿贼!活捉朱勔!胁从不问!”等口号。

    都监府这边的军兵原本就阵脚大乱了,此时见敌人势大难敌,而且好似还有大义的名分,谁个还替朱勔卖命?不知谁一声喊,一声就逃散了开去,任凭朱勔和身边的十余名死忠家将连打带骂,竟无一人回头。

    看看兵败如山倒,朱勔犹不甘心,跳脚大骂:“姓高的你莫狂,杭州城里老爷我有五千大军,等到他们统统前来,将你这狗贼碎尸万端!”他这里蹦跶的高兴,手下们可不干了,几个家将连拉带拽,拖着朱勔退入了那小院之中,待要觅路逃走,谁知小院中除了石秀那一小队人马,不知何时又多了杨志率领的百十人,从其余几道门径攻入此地,将各条去路封了个水泄不通,哪里走的脱?

    高强得意洋洋,率领大队人马冲进院子里来,挥军将朱勔这十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一来形势与方才倒转,适才包围石秀的朱勔如今被高强来了个反包围,被数百军卒困在垓心插翅难飞。那十几个家将倒是铁杆,各仗兵器将朱勔护住,不过这点小小阵势对上敌人的数百精兵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630/ 第一时间欣赏高衙内新传最新章节! 作者:斩空所写的《高衙内新传》为转载作品,高衙内新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高衙内新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高衙内新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高衙内新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高衙内新传介绍:
只是误点了一个网址而已,竟然把我传到了北宋徽宗年间!而且,好象我占据了一个人的身体,现在叫做高强。什么?你没听说过高强?那我老爸你一定听说过,他叫,高俅。没错,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高俅!
而我,当然就是,高衙内......
――――――――
本小说系架空历史,非水浒同人,非王八之气主角,想看yy无极限主角的敬请三思而后行。
作者酷喜装13,喜欢给人洗脑,并凭此书成功洗来极品美女每日红袖添香,心窃喜之。有意如本书作者一般将现实生活中的美女洗白白的,一定要仔细阅读本书,并每日诵读三遍,切记!
高衙内,北宋末年,水浒高衙内新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高衙内新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高衙内新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