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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剑客     铁血大明txt下载     铁血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爷,不要

    大同,总兵行辕。

    甄有才对王朴说道:“将军,从建奴大营缴获的物资都清算出来了。”

    “哦?”王朴欣然问道,“说说看。”

    甄有才道:“共有战马一万余匹,骆驼五百余头,粮食一万八千余石,铠甲三千副,各式兵器一万两千余件。”

    王朴道:“那批战马一定要让李老爹加紧治疗,没准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甄有才道:“李老爹已经带人去了。”

    朴长长地舒了口气,喟然道,“这一仗总算是打赢了。”

    “是啊。”甄有才也感慨道,“真的很不容易,要不是将军,大同早就让建奴攻破了。”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王朴摇了摇手,说道,“说起来,还是李岩帮了大忙哪,要不是他派兵把那批硝土运送进城,又派出骑兵保护火器营的两翼,要想歼灭城外这三万建奴可没那么容易。”

    甄有才道:“可这一仗李岩也捞了不少好处哇,除了将军送给他的两万石粮食和八百多万斤腊肉,他还从建奴手中抢了八千匹战马,又用硝土从我们手里换走了一万副铠甲和两万件兵器,这次追杀建奴,流贼捞的好处也不少。”

    “呵呵。”王朴微笑道,“那是他们该得的,用了人家,总得给人家一些好处嘛。”

    甄有才道:“这倒是。”

    王朴道:“现在建奴已经打败了,有才,你该和香莲完婚了。”

    “咳,这个……”甄有才霎时红了老脸,搓着手,语无伦次道,“那个……”

    “别这个那个了。”王朴笑道,“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就等着当新郎官吧。”

    “嘿嘿。”甄有才低笑道,“那卑职就谢过将军了。”

    “将军。魏大人求见。”

    两人正说话时,吕六忽然进帐来禀。

    “魏大本?”王朴道,“让他进来吧。”

    甄有才道:“将军,卑职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王朴道,“如果我没有料错,魏大本一定是为了大同百姓请命而来的,你现在正好管着大同镇的府库钱粮,就留下来一并商量吧。”

    甄有才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很快,吕六就带着魏大本进了行辕。

    几天没见。魏大本整个瘦了一圈,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脸上的神色更是充满了焦虑。进了行辕后向王朴和甄有才抱拳一揖,肃然道:“驸马爷,甄先生,建奴要是没退兵,那就什么也别提,可现在建奴退兵了,有些事下官却不能不提了。”

    王朴肃手道:“魏大人,有话坐下来慢慢说。”

    魏大本在下坐了,开始扳着手指头计算起来:“驸马爷,这次建奴入寇。==**.***==大同百姓遭了一场浩劫哪,先是各卫、所、堡的边军抢掠百姓,致使五万多百姓无家可归,后来建奴又派兵四出劫掳,致使十几万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

    “魏大人。”王朴举斤阻止魏大本,肃然道,“这些你就不用多说了,本将军亲身经历了这场战争,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你就直接明说吧,需要本将军做些什么?需要多少银子多少粮食?”

    魏大本道:“下官已经核算过了,无家可归又缺衣少食的难民有十五万之多,现在离小麦收割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要让这些难民安然度过这段时间,至少需要两万五千石粮食,帮助难民恢复家园也是笔不小的开销,下官估计要二十万两银子。”

    王朴向甄有才道:“有才。”

    甄有才起身应道:“卑职在。”

    王朴道:“立即从府库里支出三万石粮食还有二十万两银子。交给魏大人。”

    有才应了一声。对魏大本说道,“魏大人。请跟卑职走吧。”

    “驸马爷。”魏大人突然向着王朴跪倒在地,神色激动地说道,“下官替大同府十五万百姓向您叩头了!”

    魏大本的感谢是真诚的,作为一个武将出身地莽夫,能像王朴这样体恤百姓的,魏大本还是头一回见着。

    “起来。”王朴赶紧上前扶起魏大本,“魏大人快快请起,帮助大同百姓度过难关也是本将军义不容辞的责任哪。”

    魏大本拱了拱手,哽咽道:“驸马爷,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王朴挥了挥手,魏大本转身跟着甄有才去了。

    两人才刚刚离开,赵六斤就气喘吁吁地进来禀报道:“将军,出事了。”

    王朴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赵六斤道:“有流贼在城外掳掠百姓。”

    “有这事?”王朴皱眉道,“你确定?”

    赵六斤道:“千真万确!”

    “怪了。”王朴惑然道,“这是怎么回事,李岩不像是这种反复无常的人哪?”

    赵六斤道:“将军,要不卑职带兵把这伙流贼灭了?”

    “不可轻举妄动。”王朴摇头道,“流贼兵多势众,现在又从建奴身上改善了装备,士气和战斗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群乌合之众了,万万不可小觑哪!传令各门,严加提防。”

    “是。”

    赵六斤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抢劫大同百姓的那伙流贼不是李岩的人,而是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地人,刘宗敏奉命来陕西接替李岩,他带了五千精兵一路烧杀劫掠到了陕西米脂,却只遇上了李岩留在米脂的十几万老幼妇孺。****

    得知李岩带兵去了大同,刘宗敏当即率军直奔大同而来。

    留在米脂地那群老幼妇孺告诉他,李岩已经扯起了一支近十万的精兵,一方面刘宗敏十分钦佩李岩的能力,可另一方面他却又十分急切地想要从李岩手里接过这支军队,所以就马不停蹄地奔着大同来了。

    刘宗敏一路烧杀劫掠。一路打听终于到了雷公山。

    这时候,李岩和王朴联手收拾掉建奴还没两天,义军眼看就要动身返回陕西了,李岩与王朴有过君子协定,他不会留在大同与王朴为难,当然,话说回来,李岩就算想要和王朴为难。他也没那个实力。

    雷公山,校场。

    刘宗敏当仁不让地坐上了李岩地座位。而李岩却只能和李虎等人一起站着。

    在河南的时候,李岩只不过是闯王手下一个小小地头领而已,而他刘宗敏却是闯王的生死兄弟。是闯王手下的头号大将,在刘宗敏面前,当然没有李岩的座位。

    看着校场上队列整齐,杀气腾腾的义军骑兵,特别是这些义军骑兵身上还披着坚固的锁甲,头上也戴着坚固的铁盔,手上拿的也是明晃晃地马刀,刘宗敏的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他再怎么大胆也没想过李岩能**这样一支骑兵!

    李岩笑着对刘宗敏说道:“将军,怎么样?”

    “好。不错!”刘宗敏抚掌大笑道,“李岩兄弟,你干地不错,这样的骑兵有多少?”

    李岩淡然道:“八千。”

    “什么?”刘宗敏吃惊得连自己的舌头都差点咬了下来,吃声问道,“八……八千骑!?”

    说起来,连闯王李自成手下也不过区区五千轻骑,而且装备根本没法和李岩地这支骑兵相比,更让刘宗敏无法想象的是,这样的骑兵居然有八千骑。这该是多么强大的一支军队?有了这支军队,刘宗敏完全可以和李自成平起平坐了。

    李岩淡淡一笑,问道:“将军,您这次来大同不知道有何见教?”

    “哦,差点忘了正事。”刘宗敏从怀里摸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递给李岩道,“这是大王给你地亲笔信,你自己看吧。”

    李岩双手接过密信。当着众人的面拆开。匆匆阅罢不由脸色大变。

    这的确是李自成的亲笔信,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驿卒在信中只说了一句话。让李岩把军队交给刘宗敏,然后回河南复命。

    “李岩兄弟。”刘宗敏拍了拍李岩地肩膀,笑道,“要是没别的事,你就带着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回河南去见大王吧,山陕地大军就放心交给本将军吧,本将军不怕告诉你,要做地头一件事就是打下大同,把代王拉出来大卸八块。”

    “啊?”

    “要大帅交出军队?”

    站在李岩下的荆茂成、李玄脸色大变,李虎更是脸色剧变,反手就要去拔刀,却被李岩以眼色制止。

    “将军。”李岩以眼色制止李虎,断然道,“山陕大军末将可以交给您,但您绝对不能去进攻大同,大同有王朴守着,王朴手下有一支非常厉害地火器营,我们山陕义军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你就不用管了。”刘宗敏冷然道,“打不打大同那是本将军的事。”

    大同,总兵行辕。

    赤条条的王朴正惬意地趴在软榻上,只穿着亵裤地嫩娘则曲着腿跪在王朴腰上,双手撑着王朴的双肩,撅着俏臀给王朴顶背,王朴闭着眼舒服地呻吟道:“哦嘶……对对对,就是这样,哎呀,尾巴骨都让你顶酥了,嘶……”

    嫩娘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媚意,上半身整个趴下来压在了王朴背上,轻咬着王朴的耳垂昵声问道:“将军,舒服吗?”

    “舒服。”王朴闭着眼睛呻吟道,“太舒服了。”

    嫩娘款款摇荡着又紧又翘的俏臀,一边给王朴顶板一边媚声说道:“爷,您要是喜欢,小婢就侍候您一辈子,天天给您顶背解乏,好吗?”

    王朴怦然心动,忍不住侧过头来睁开了眼睛。

    嫩娘红朴朴的小脸就近在眼前,嘴角弯弯,笑意盈盈。眼角微微上翘,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也在笑,还带着股勾人的媚劲儿,王朴不能不承认,这小妮子天生就是个狐媚子,和陈圆圆一样,从骨子里带着股媚劲儿。

    “你这小妮子,又撩拔人了不是。”

    王朴伸手轻轻一拔拉就把嫩娘轻盈地娇躯从背上拉了下来。嫩娘低低地**了一声,顺势贴着王朴地身边躺了下来。胸前那对鼓鼓的、翘翘地*正好压在王朴手掌心,王朴轻轻收拢五指,嫩娘便不堪地呻吟起来。

    “你呀。真是个小狐媚子。”王朴被嫩娘眉梢眼角的春意撩起了欲火,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喘着粗气说道,“真能把人地魂都给勾了去。”

    “不婢不要勾别人的魂。”嫩娘张开玉臂用力搂紧了王朴的脖子,吃吃轻笑道,“小婢只想勾爷的人。”说着,嫩娘又张开修长笔直的大腿盘住了王朴的腰肢,王朴的一只大手顺着嫩娘雪白的大腿摸了上去,摸进了嫩娘粉红色地亵裤里,触手一片湿热滑腻。情情这小狐媚子早已经春潮泛滥了。

    “你个小浪蹄子。”王朴抽回大手,把沾着体液的两枚手指头伸到嫩娘面前,低笑道,“瞧瞧你,都湿成这样了。”

    “爷。”

    嫩娘娇羞地闭紧了美目,娇躯却像蛇一样扭动起来,不断地以她最撩人地部位厮磨着王朴那滚烫坚挺的话儿,王朴嘶嘶地吸着冷气,伸手在嫩娘**的俏臀上拍了一巴掌,嫩娘**一声并拢双腿再悬起俏臀。王朴伸手轻轻一拉就把嫩娘身上地亵裤脱了下来。

    此处省略若干字

    云收雨歇。

    嫩娘就像只小猫咪蜷缩在王朴臂弯里,一抬头只见王朴目光深沉,正靠在软垫上想着什么心事,便忍不住问道:“爷,你在想什么呀?”

    王朴下意识地揉搓着嫩娘粉嫩滑溜的俏臀,悠悠然说道:“爷想的事情多了。”

    “夫人说心事要是憋在心里憋久了,就跟很久不做那事一样会憋出病来的。”嫩娘眨了眨妩媚的大眼睛,说道。你能跟小婢说说么?”

    王朴道:“爷在想。什么时候能把一个火器营扩充成十个八个火器营,最好还能有两个炮营。装备几十门红夷大炮。”

    “十个八个火器营?”嫩娘吃惊道,“那不是得四五万人马?岂不是要四五万杆火枪,那得兵器作坊造多少年?又得买多少精铁花多少银子呀?”

    “是啊。”王朴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打造一杆火枪至少需要二十斤精铁,五万杆火枪就是一百万斤精铁,普通的铁锞一两银子可以买四五十斤,精铁却只能买到四五斤,光这一项支出就需要二三十万两银子。”

    嫩娘咋舌道:“竟要这么多银子?”

    “这就算多了?这不过是零头。”王朴苦笑道,“四五万军队的招募,训练,管他们吃管他们穿,还要每个月给他们饷,还有伙夫、仆役、骡马、战马,统统都要吃喝拉撒,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就算不打仗一年至少也要消耗掉一百万两银子,要是遇上打仗,还得给战死的将士抚恤金,还得招募新兵,还得补充武器弹药,需要的银子就更多了!”

    “天哪。”嫩娘瞪圆了大眼睛,吃声道,“大同府一年地钱粮赋税也没这么多呀。”

    “大同府?大同府一年的钱粮赋税能有五万两银子就不错了。”王朴大笑道,“除非把朱传齐那头老肥猪放到油锅里煮,否则哪里熬得出这么多油水?”

    嫩娘道:“可是上哪弄这么多银子呢?”

    “银子先不急,十个八个火器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组建得起来的。”王朴话气一转,微笑道,“嫩娘,接着给爷顶背。”

    娘媚声说道,“小婢顶不动了。”

    王朴邪笑道:“那爷给你顶。”

    嫩娘娇笑道:“爷,不要。”

    说着王朴就把嫩娘的娇躯翻了过来,一双大手已经摁住了嫩娘的俏臀轻轻揉搓起来,嫩娘嘴上喊着不要,可俏臀却已经顺着王朴的手劲款款摇荡起来,一边摇荡还一边很勾人地呻吟起来……

第152章 十面之网

    大同府硝烟散尽,北京城外却是战云密布。

    多尔衮率领十万建奴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于昨天晚上顺利进抵北京城外,在广渠门外扎下了大营,大军休整一夜之后,多尔衮正准备会齐各旗大军向北京起试探性的进攻时,一个坏消息忽然传到。

    大明朝的勤王军赶到了,而且是最难缠的洪承畴!

    多尔衮不敢怠慢,急召心腹幕僚范文程和宁完我前来大帐议事,范文程和宁完我屁颠屁颠地来到多尔衮大帐,向多尔衮跪地打千道:“奴才叩见主子爷。”

    多尔衮肃手道:“两位先生请起。”

    范文程和宁完我爬起身来,在多尔衮下站定了,多尔衮神色凝重地说道:“文程先生,完我先生,刚刚探马回报,宛平一带现了大队明军骑兵,粗略估计至少在万骑以上,而且打的是洪承畴的旗号。”

    “洪承畴这么快就来了?”宁完我不以为然道,“不过那也没什么,洪承畴再厉害,就凭他的一万轻骑也翻不了天去。”

    “话不是这么说。”范文程摇头道,“这一万轻骑很可能只是先头骑兵,先头骑兵既然已经赶到宛平,说明大队人马也离北京不远了,洪承畴可不是个善茬,他手下很有几镇骁勇善战的边军精锐,主子,不能小觑呀。”多尔衮点头道:“本王也是这么想的,要是真让洪承畴的大军赶到了北京,这一仗势必会变成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可这里终究不是辽东呀,北京急切难下,大明朝派驻各地的大军就会源源不断地赶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范文程阴声说道:“看来进攻北京要暂缓了,必须先干掉洪承畴。”

    多尔衮热切地望着范文程,急问道:“不知道文程先生有什么高见?”

    范文程手拈长须在大帐中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大声道:“有了。主子,奴才有对付洪承畴的招了!”

    “哦?”多尔衮欣然道,“文程先生快说说。”

    范文程奸笑道:“洪承畴抛下大军只带着一万轻骑急援北京,这说明崇祯小儿已经急了,洪承畴也急了,主子正好利用崇祯小儿的急性子设个圈套,让崇祯小儿逼着洪承畴往我们设好的圈套里跳,嘿嘿嘿……”

    多尔衮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设圈套?”

    范文程道:“主子可以派一路大军前往万寿山,摆开架势要挖了崇祯小儿的祖坟,断了朱家的龙脉。崇祯小儿知道了一定会着急,一定会让洪承畴快马轻骑赶去万寿山护陵,主子可在前往万寿山地必经之路埋下伏兵,张开十面之网静候洪承畴!”

    “好计。”宁完我赞道,“只要干掉了洪承畴,就算后续大军赶到,也就不足为惧了。”

    “不过……”多尔衮皱眉道。“我大清大兵压境,北京城已经危在旦夕,崇祯小儿还会会让洪承畴带兵去万寿山护陵?还有洪承畴可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个陷阱,他真会乖乖的往里钻?”

    范文程得意地说道:“主子,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儒家思想的精髓呀。”

    多尔衮老实地说道:“还请文程先生赐教。”

    范文程道:“儒家思想的精髓就是忠孝,什么是忠?忠就君为臣纲,就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只要崇祯小儿下了圣旨。洪承畴就不得不去;什么是孝?孝就是父为子纲,就是父要子死,子不能不死。崇祯小儿如果不想背上不孝子孙的骂名遭万世唾骂,他就必须派兵去万寿山护陵,就算明知道护不住也要派兵。”

    “原来如此。”多尔衮击节道,“这么说这儒家思想不是什么好东西,会害死人的。”

    “那要看谁用,又是怎么用的了。”范文程道,“要是用好了,儒家思想就是治国平天下的利器。要是用的不好,它就是亡国失天下的罪魁祸。”

    “还有个问题。”多尔衮想了想,说道,“怎么让崇祯小儿知道我们要去万寿山挖他地祖坟断他的龙脉呢,总不能让本王派人给他送信去吧?”

    范文程道:“这个简单,这一路上来主子不是抓了不少太监吗?这些太监可都是宫里的人,他们有能力直接见到崇祯小儿,我们只需要找个机会把这消息泄露给其中的某个太监。然后找个机会放他跑了。崇祯小儿就一准知道消息了。”

    多尔衮不以为然道:“这不就是先帝以前曾经用过的那招,管用么?”

    “当然管用。”范文程阴笑道。“先帝的反间计其实没有骗过崇祯小儿,可袁崇焕最后却还是死了,主子知道是为什么吗?”

    多尔衮没有吭声。

    范文程接着说道:“那是因为大明朝的官员始终都有党派之分,他们一直都在内讧,这一党说这是真地,另一党就必定会说这是假的,他们不管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他们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所以袁崇焕最后死了,所以这次不管崇祯小儿信还是不信,他都得让洪承畴带兵去护陵。”

    范文程不愧是多尔衮帐下头号狗头军师,也不愧是个饱读“圣贤书”的博学鸿儒,他把大明朝堂上那些官员们的心思摸了底儿透,他们遇事之后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一切都已经在他的算计之中。

    紫禁城,建极殿。每天一次风雨无阻的早朝正在进行。

    崇祯帝神色阴沉,望着跪倒丹墀的陈新甲问道:“陈爱卿,京师戒严了吗?”

    “戒了戒了。”陈新甲急声应道,“前天晚上就已经全城戒严了。”

    “外城、内城还有皇城各门统统戒严,严禁任何人等出入。”崇祯帝黑着脸说道,“建奴的奸细无孔不入,辽东的抚顺、开源、铁岭还有辽阳、沈阳都是这么被攻陷的,一定不能给他们任何可趁之机。”

    “微臣明白。”陈新甲道,“各门都派了京营把守,万岁爷您就放心吧。”

    崇祯帝点了点头。又问道:“洪承畴地先头骑兵到哪里了?后续大军又到了哪里?”

    陈新甲道:“上朝前微臣又接到了洪承畴来的最新塘报,他的九千先头骑兵已经到了宛平,后续八万大军也已经过了保定。”

    崇祯帝忍不住舒了口气,心神略定,洪承畴总算是赶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从偏门匆匆进来,附着王承恩地耳朵轻轻耳语了几句。

    王承恩听了顿时脸色大变,崇祯帝见了不由皱紧了眉头,沉声喝问道:“王承恩,又出什么事了?”

    “万岁爷……”王承恩为难道。“能不能……”

    “讲!”崇祯帝冷然道,“有什么不能当着满朝文武说地?”

    王承恩道:“刚刚涿州卫监军阎璁从建奴大营逃了出来,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是建奴要派兵去万寿山掘了大明的祖……,还说要断了我朱家的龙……”

    “岂有此理,建奴也太嚣张了!”

    “万岁爷,绝不能让建奴掘了我们大明的祖坟哪。”

    “是啊。更不能让建奴断了大明的龙脉哪,万岁爷,这可是关系到大明朝千秋万代的大事

    堂上地御史言官们顿时就炸了锅,一个个全都站了出来,慷慨陈辞,更有甚还痛哭流涕、声泪俱下。

    最后有个礼科都给事中出班奏道:“万寿山帝陵不容建奴亵渎,臣恳请万岁爷立刻调洪督师的九千骑兵前往护陵。”

    这个礼科都给事中话音方落,十三道御史,都察院御史,还有翰林院这些清水衙门的芝麻小官们就纷纷出班附议。别看这些家伙品级不高,都只是芝麻绿豆大地小官儿,可洪武爷赋予了他们很大的权力。这些人要是联名上奏,那可就是天大的大事了。

    周延儒老奸巨滑,没敢出来触这个霉头。

    陈新甲还嫩了点,而且他身上还担着卫戍北京的重任,必须优先考虑北京的安全,便出班反驳道:“万岁,臣以为涿州监军阎璁地话不可信,这很可能是只是个圈套。目地就是要诱歼洪承畴地九千骑兵……”

    “陈新甲!”陈新甲话还没说完,最先话地那个礼科都给事中就很不客气地把他打断了,声色俱厉地喝问道,“保护帝陵是何等大事,你竟敢从中阻挠?阎璁带回的消息是真是假先不说它,万一是真,万寿山的帝陵受了建奴亵渎,龙脉被毁。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难道你想让万岁爷落下不孝的骂名吗?”

    陈新甲脸色大变。不敢再吭声了。

    崇祯帝也很怀疑阎璁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他更担心这是建奴设下的专门针对洪承畴的圈套。

    可崇祯帝并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因为他对自己地推断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万一他强行否定了大臣们的意见,最后地结果却证明大臣们的意见是正确的,这势必会损及他作为皇帝的威信。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有大臣站出来反对,崇祯帝就能顺坡下驴否定这个提议,这样就算最后崇祯帝错了,他也能把责任推到这个反对的大臣头上,而他崇祯帝却不会有任何责任,皇帝的威信也丝毫不会受损。

    可遗憾的是,这次并没有大臣站出来反对,刚刚勉强说了一句地陈新甲也很快缩了回去,内阁辅周延儒眼睑低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可就在片刻之前,这厮还是两眼灼灼,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崇祯帝无奈,只能同意了大臣们的联名上奏,当廷下旨让洪承畴带兵去万寿山护陵。

    归根到底,崇祯帝还是更看重自己的名声,更看重皇帝的威信,为了不损及自己的颜面,他也就只能让洪承畴去冒险了。

    宛平,洪承畴大营。

    前面不远就是北京城了,三十万建奴就驻扎在广渠门外,横戈待旦。

    洪承畴也不敢靠得太近,率领九千骑兵在宛平县驻扎下来,他之所以带着九千骑兵匆匆赶来,目的不是为了与建奴拼命,而是为了让崇祯帝和京师百姓安心,也是为了给牵制建奴,让他们不敢肆无忌惮地进攻北京城。

    洪承畴用兵素来谨慎,早在刚刚接到崇祯帝勤王诏书地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对抗建奴地全盘计划,洪承畴认为建奴兵精器利,急战难胜,只有深沟高垒,与之对峙,才可能在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中拖垮建奴。

    所以大军一到宛平,洪承畴就立刻下令征集粮草,准备长期坚守。

    洪承畴正与宛平县令商议征集粮草事宜,忽见一名身披红袍地太监在一队大汉将军的簇拥下进了行辕,那太监手里举着一封圣旨,尖声大喊道:“万岁有旨,蓟辽督师加太子太保加兵部尚书加左都御史师洪承畴接旨……”

第153章 洪承畴被俘

    传旨太监已经离开好半天了,洪承畴却还是神情木然地跪在堂上没有起来的意思,心腹家将唐士杰赶紧抢上前来把洪承畴搀扶起来。

    “唉。”

    洪承畴轻轻挣脱唐士杰的搀扶,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帅,不能去天寿山哪。”唐士杰皱着眉头劝道,“这其中必定有诈。”

    洪承畴是什么人,哪里用得着唐士杰提醒?

    建奴如果真的要去天寿山挖什么皇陵,肯定会偷偷的去,等到真的挖开皇陵断了大明朝的龙脉,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可现在却一反常态在行动之前就开始大肆宣扬,这里面当然另有文章。

    事情已经明摆着,这肯定是建奴设下的圈套,用意无非是要对付洪承畴和他手下的九千京营骑兵。

    九千京营骑兵可以按兵不动,反正崇祯帝也没说带多少兵去护陵。

    可洪承畴能不去吗?

    不能,崇祯帝已经下了圣旨了,就算明知此去必死无疑洪承畴也只能去,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哪……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洪承畴摆了摆手,低声说道,“你去把孙将军和卢监军请来。”

    “是。”

    唐士杰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很快,京营总兵孙应元和监军卢九德就来到了洪承畴的行辕。

    在前来行辕的路上两人已经知道了崇祯帝地旨意,京营总兵孙应元大声道:“大帅,不能去天寿山哪。”

    监军卢九德却皱眉说道:“咱家也以为去天寿山不妥。可这毕竟是万岁爷的旨意呀。”

    洪承畴摆了摆手,说道:“天寿山一定要去,不过本帅只带五百亲骑去。九千京营精骑仍旧驻防宛平不动,在曹变蛟、白广恩、刘泽清三镇大军赶到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劝!还望孙将军和卢公公以国事为重。共赴国难。”

    “大帅!”孙应元急道,“你身系大明安危,可不能轻身犯险哪。”

    “对呀。”卢九德也道,“只带五百亲骑去天寿山护陵,洪大人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本帅心意已决。”洪承畴断然道,“孙将军和卢公公就不必再劝了。”

    孙应元急道:“大帅……”

    “孙应元!”洪承畴霍然起身,瞠目大喝道。“你是想要陷本帅于不忠不孝之地。留下万世骂名吗?”

    “这……”

    孙应元与卢九德对视一眼,再不敢劝。

    大同,雷公山。

    李岩挥手屏退了荆茂成、李虎、李玄等人,真诚地对刘宗敏说道:“将军,你刚来大同,还不知道这里曾经生过什么,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末将深信以将军您地睿智。是绝不会再去攻打大同的。”

    “哦?”刘宗敏道,“这里生了什么?”

    李岩然道:“就在半个多月前,将近二十万建奴毁关而入大举进攻大同!”

    “啥?”刘宗敏吃了一惊,失声道,“二十万建奴?”

    对于建奴刘宗敏可不陌生,对建奴的深刻印象来自于共同地敌人——大明边军。

    李自成、刘宗敏率领的义军可是吃足了大明边军的苦头,可就是这支把义军打得落花流水的大明边军,却被关外的建奴打得溃不成军。

    由此可见。关外的建奴那是相当厉害的。远要比大明边军厉害。

    岩肃然道,“二十万建奴。”

    “你撒谎。”刘宗敏不信道。“真要有二十万建奴进攻大同,建奴在哪里?大同城怎么还在官军手里?”

    “这正是末将要说地。”李岩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二十万建奴大举进攻大同,却被王朴挫败了,还歼敌近五万人!建奴遂兵分两路,留下三万人继续围困大同,剩下地大军已经杀奔北京去了。”

    刘宗敏还是不信道:“那留下来的三万建奴呢?”

    李岩道:“就在将军到来之前,那三万建奴已经被末将和王朴联手干掉了,将军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山上的每一名将士,还有,将士们身上的铠甲,手里的兵器,还有那八千匹战马,统统都是从建奴手中缴获的。”

    刘宗敏目光幽幽地望着李岩,凝声问道:“李岩,你和官军合作?”

    李岩道:“是和王朴合作,不是和官军合作。”

    刘宗敏道:“王朴就是官

    岩摇头道,“王朴的军队和别的官军不一样,别地官军都是朝廷的鹰犬而王朴不是,王朴是想坐地称王,当割据一方的诸侯!所以,末将才劝将军您不要急于进攻王朴,有王朴在大同守着,对我们陕西义军的展和壮大只有好处。”

    刘宗敏有些吃惊地望着李岩,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小白脸看上去有些陌生了。

    刘宗敏虽然是个粗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心计,李岩明目张胆地和王朴合作,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李岩已经完全控制了这支军队,原本革左五营一系的将领已经全部遭到了清洗。

    来此之前,刘宗敏还真没想过,李岩这小白脸会有这魄力。

    刘宗敏忽然间明白,要想从李岩手中顺利接过这支军队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要是操之过急结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假如李岩真的翻了脸,以刘宗敏带来的五千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李岩地两万多人。

    “哈哈哈……”刘宗敏大笑着抱住李岩肩膀。朗声说道,“李岩兄弟你说得对,既然王朴这厮想当割据一方地诸侯。那我们就先不动他,我们先回陕西,先打下平凉、庆阳、延安三府。然后再打下西安,怎么样?”

    李岩道:“平凉、庆阳、延安还有西安是一定要打地,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军粮已经筹到了,有了山上地粮食已经足以度过这个荒年了,所以现在地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练兵,尽快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

    “对。当务之急就是练兵。”刘宗敏大声附和。然后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李岩兄弟你别去河南了,留在陕西帮助本将军练兵吧?”

    “那怎么行。”李岩摇头道,“既然大王见召,末将怎能不回河南?”

    刘宗敏道:“那……李岩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李岩道:“等返回米脂交割完了军务,末将就会动身。”

    大同,总兵行辕。

    王朴正和甄有才正说话时,张和尚进了行辕。向王朴抱拳作揖道:“将军您找卑职?”

    “坐吧。”王朴摆了摆手,示意张和尚坐下,问道,“和尚,荆茂成是不是找你来了?”

    “没错。”张和尚道,“荆茂成说他们明天就要拔营回陕西了,特意来向卑职道个别。”

    王朴道:“流贼在城外抢劫这事,荆茂成有没有说起?”

    “哦。说了。”张和尚道。“荆茂成说来了个叫刘宗敏的,好像还要夺李岩地兵权。城外抢劫的事就是刘宗敏的人干的。”

    “刘宗敏?”甄有才道,“将军,这家伙好像是李自成手下的头号大将,看来闯贼已经对李岩起了疑心,要真是这样,那我们之前给李岩的好处岂不是全白给了?这个刘宗敏未必就会认我们的好哇。”

    “无所谓。”王朴淡然道,“既然是养贼,养谁不是养?”

    甄有才道:“将军,你说李岩会不会乖乖地交出兵权?”

    “这个还真不好说。”王朴摇头道,“不过,只要他们回了陕西,最后谁掌兵权都无所谓,我现在最担心地还是京师地安危,京师要有个什么闪失,万岁爷要是有个好歹,咱大明朝只怕立刻就要天下大乱了。”

    甄有才凝声说道:“将军的意思……是要出兵解京师之围?”

    王朴长长地舒了口气,答非所问地说道:“现在还不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哪……”

    “这……”甄有才听了个满头雾水。

    他隐隐听出王朴似乎有出兵解京师之围的念头,却不知道王朴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知道王朴刚才说的那句“现在还不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哪”话是什么意思?

    甄有才看不明白,现在王朴的根基还是太浅了,要是大明朝现在就陷入天下大乱、四五五裂的局面,以王朴地实力是很难有什么作为的,固守大同一隅最后不是被建奴吃掉,就是被李自成灭掉,要想在夹缝中求存,可能性微乎其微。

    王朴想了想,霍然说道:“有才,现在有两件事必须马上去办。”

    甄有才道:“请将军吩咐。”

    王朴道:“第一件事,大同镇各卫、各所、各堡全部裁撤,所驻卫所军也就地裁撤,这些垃圾对外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对内却只会祸害当地百姓,裁撤了反倒省心,隶属各卫所的军户一律转为当地百姓,归入大同府辖下!”

    甄有才道:“卫所军裁撤不难,可撤下来的那些守备、千总和把总要怎么安置?”

    王朴道:“先让他们回大同,在赵六斤那里呆着。”

    甄有才点了点头,问道:“那客兵和募兵呢?”

    王朴道:“这正是本将军要说的第二件事,那些客兵想回原藉的就给路费打他们回去,愿意留下就挑选其中的精壮敢战之士转为募兵,再从大同民壮中招募壮丁,凑足八千人组建长枪营和辎重营,作为火器营的辅助兵种。”

    有才应了一声,又问道,“卑职这就去办。”

    “唉。”

    望着甄有才匆匆离去地瘦削身影,王朴忍不住摇头长叹一声,一个越来越突出地问题正困拢着他,那就是他手下堪可一用的人才太少了,甄有才既要打理兵器作坊,火药局,又要负责裁撤卫所军以及招募民壮地事情,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可急切间,王朴也不知道上哪去延揽人才,因为大同本来就是文人的贫瘠之地。

    榆河河畔,洪承畴正率领五百亲骑如风驰电掣般往前疾驰。

    此去天寿山可以说是迫不得已,因为崇祯帝下了圣旨,洪承畴身为臣子就只能遵旨,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就是有悖臣子之礼,但洪承畴也不是傻瓜,他知道这是建奴的圈套,所以只带了五百亲骑飞身前往,九千京营精骑却在宛平按兵不动。

    其实,洪承畴也抱有侥幸心理。

    五百轻骑目标小,度快,就算建奴在通往天寿山的路上埋下了天罗地网,也未必网得住他洪承畴,只要到天寿山附近兜一圈再回宛平,就算最后建奴真的毁了帝陵,洪承畴也能向崇祯帝交待了。

    但洪承畴还是小觑了范文程这个铁杆汉奸,更低估了他自己在建奴心中的份量!

    就在洪承畴刚刚离开宛平没多久,建奴的奸细就已经把消息传到了广渠门外的建奴大营,多尔衮当即飞骑传檄,让在清河店、大榆河、小榆河、玉泉山一带掳掠的建奴各部做好准备,张网以待。

    洪承畴的五百轻骑刚刚赶到榆河河畔,还没来得及渡河北去,闻风而至的建奴铁骑就已经从十几个方向同时压了过来。

第154章 还有孙传庭

    紫禁城,建极殿。

    崇祯帝正在宴请国丈周奎、国舅田弘遇、成国公朱纯臣、保国公朱国弼等皇亲国戚,建奴大军压境,北京城危如累卵,正是急需京营将士卖命之时,要想让京营将士卖命就得有足够的赏银,可崇祯帝把内府司钥库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出三万两银子。

    至于国库,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空了,甚至连京师官员的禄米也已经三月未了。

    不得已,崇祯帝只能召集这些皇亲国戚,以九五之尊恳求他们慷慨解囊,扶助国难,所有皇亲国戚中最富的当数成国公朱纯臣、国丈周奎还有国舅田弘遇三人,其中成国公朱纯臣的家资数以百万计,可这位国公爷却只是象征性地捐了五千两银子。

    国丈周奎和国舅田弘遇各捐了三千两,其余的皇亲国戚有捐两千的,也有捐一千两的,更有甚至只捐了五百两,最后王承恩实在看不去了捐了一万两,加上内库的三万两,才勉强凑足了十万之数。

    望着面前好不容易才凑足的十万两纹银,崇祯帝神情阴郁。

    想他九王之尊,富有四海,却居然要为了区区十万两银子厚颜求人,更可叹的是,就算他厚颜相求了居然还是求不来银子,国势艰危一至如斯!遥想太平年景,朝廷每年得拿出多少银子养着这些皇亲国戚?可到了国难当头,这些皇亲国戚却一个个吝啬至此!

    崇祯帝神情阴郁,朱纯臣等人却显得心安理得。

    这些被俸禄滋养得脑满肠肥的皇亲国戚们认为保卫京师是朝廷的事,是大明朝的事,和他们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个人愿意捐出几千两银子就已经算是识大体了、顾大局了。

    崇祯帝幽幽说道:“王承恩。”

    王承恩上前应道:“奴婢在。”

    崇祯帝道:“把这十万两银子拿去给京营将士分了,告诉将士们,只要击退了建奴,朕还有重赏!”

    “奴婢遵旨。”王承恩应了一声,赶紧向身后的小太监道,“快去叫人套车,把这十万两银子拉去大营。交给高公公。”

    “是。”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京营监军高起潜却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跪地惶然道:“万岁爷,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崇祯帝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洪大人……”高起潜吸了口气,喘息道,“洪承畴大人率兵前往天寿山护陵,结果在榆河遭到建奴伏击。全军覆没,洪大人也被建奴生擒活捉了。”

    崇祯帝闻言顿时感到眼前一阵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幸好王承恩眼疾手快,抢上前来一把扶住了。

    崇祯帝晃了晃晕乎乎地脑袋,急声说道:“快,快召周阁老和陈新甲进宫!”

    很快,周延儒和陈新甲就被召到了乾清宫的东暖阁。

    崇祯帝喝了碗参汤之后已经缓过气来,这会正阴沉着脸坐在御案后面,用一种很莫名的眼神望着周延儒和陈新甲,崇祯帝心里充满了怨气,要是当初周延儒或陈新甲肯站出来说句话。他是绝不会让洪承畴带兵去天寿山护陵的。

    洪承畴不带兵去天寿山护陵,他就不会出事。

    现在洪承畴被建奴活捉了,让谁来统率留在宛平的九千京营精骑?让谁来统率即将赶到京师的八万精锐边军?又靠谁去对付北京城外那三十万建奴大军?

    放眼满朝文武。崇祯帝再找不出一个可用之材。

    周延儒和陈新甲低着头,两人心里同样充满了怨气,臣子难当啊!

    他们要是站出来反对,洪承畴当然是不用去天寿山护陵了,可建奴要是真的挖了帝陵毁了龙脉呢?这个罪名该由谁来承担,让万岁爷承担吗?这当然不可能,万岁爷永远都不会有错地,最后这罪名只能落在出头反对地周延儒和陈新甲头上。

    老奸巨滑的周延儒和陈新甲可不愿意给崇祯帝背这个黑锅。

    正史中,也不乏这样的事例:1、大明朝两线作战,兵力捉襟见肘,崇祯帝曾经想和建奴议和,他希望陈新甲能在廷议时提出来,这样就算议和失败也能把责任推到陈新甲头上,可陈新甲不愿当秦桧,不愿背黑锅,结果议和不成;2、崇祯帝曾想迁都南京,结果遭到朝中所有言官的反对,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坚持这个提议,崇祯帝找不到替罪羊又害怕自己承担历史责任,迁都南京之事只好不了了之。崇祯帝的确是个罕见的勤政皇帝,可他太迷信权术,缺乏承担责任的勇气,这是他用人屡屡失误的根本原因。

    “周阁老,陈爱卿,洪承畴兵败被俘了。”

    崇祯帝长长地舒了口气,把心中地怨恨收了起来,建奴兵临城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还不是和周延儒、陈新甲算帐的时候。

    周延儒道:“臣等已经听说了。”

    崇祯帝道:“洪承畴出事了,曹变蛟、白广恩、刘泽清三镇精兵还有留驻宛平地九千京营骑兵互不统属、群龙无,很可能被建奴各个击破,这四路精兵一旦溃败,京师就将危如累卵,不知道两位爱卿可有应对良策?”

    陈新甲低着头向周延儒使了个眼色。

    周延儒会意,奏道:“万岁,除了洪承畴还有一人可退建奴。=-=”

    崇祯帝道:“谁?”

    周延儒道:“孙传庭。”

    大同,总兵行辕。

    王朴问甄有才道:“有才,裁撤卫所军地事情怎么样了?”

    甄有才道:“将军,除了大同左卫、安东中屯卫、阳和卫、高山卫和天成卫还剩下几千老弱病残,其余的卫、所、堡其实已经是个空壳子了。再加上这些卫所堡的守备正好都在大同城内,事情还算顺利,不过……”

    王朴道:“不过怎样?”

    甄有才道:“不过按大明朝的规制,将军您是没权力裁撤大同镇地卫所军的,而且各卫所的守备意见都很大,这次卑职是用武力把他们的反对意见强行压了下去,可难保日后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没权力?”王朴冷然道。“谁的拳头硬谁就有权力!”

    甄有才道:“可那些个守备……”

    “他们当然有意见。”王朴道。“本将军裁掉卫所军,还要把所属地军户转为当地百姓,这些卫所地守备当然不乐意,因为他们不但要把侵吞地卫所田产吐出来,从此以后再不能把军户当成奴隶来役使了,本将军这是断了他们地财路哪。”

    甄有才道:“那这些人……”

    “让他们闹吧。”王朴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狰狞的杀机,阴恻恻地说道,“乱世用重典。该杀的一定要杀,绝不能心慈手软。本将军已经替他们掘好了坟墓。就等着他们自己往里面钻了,哼哼。”

    大同,副总兵赵六斤府邸。

    两天前,张子安通过司礼监上的奏章已经批复了,赵六斤已经正式被任命为大同镇的副总兵,现在的大同,除了总兵王朴就数赵六斤的军职最高了,这一来,赵六斤的地位立刻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今儿晚上。赵六斤正喝小酒呢。与他有些交情地几个守备就同时找上门来了。

    这几个守备分别是高山卫守备陈威,阳和卫守备李福。天成卫守备杨霖还有安东中屯卫守备赵扬。

    “哎,哥几个都来了?”赵六斤赶紧让座,“来来来,都坐。”

    赵六斤一面让座,一边赶紧让家将重新摆酒,又让厨房重新准备下酒的小菜,今儿赵六斤地高兴劲还没过去,当然想和这些老兄弟们乐一乐。

    高山卫守备陈威一**坐了下来,颇有些泄气地说道:“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哪,想当初我们兄弟几个差不多都是同时入地行伍,如今赵兄都已经混上副总兵了,离一方总镇也就一步之遥了,可哥几个呢?嘿,都快要出门乞讨喽。“是啊,赵兄。”阳和卫守备李福也说道,“赵兄你去跟王总兵求求情吧,好端端的裁撤什么卫所军嘛?还要让各卫所的军户全部转为当在百姓,王总兵真要是这么做了,哥几个可就真的没了活路了。”

    “求,求个屁!”天成卫守备杨霖啐了一口,骂道,“他王朴也就是个总兵,又不是内阁部员,凭什么说撤就撤了?他有那个权力吗?要我说,赵兄你就该带着哥几个去闹,把事情闹大了,看王朴怎么收场。”

    赵六斤皱着眉头没有吭声,王朴下令裁撤卫所军并把所属军户转为当地百姓的事他是知道的,虽然他内心对王朴的做法也感到不以为然,可他毕竟只是个副总兵,而且当上还没两天功夫,总不能现在就跟王朴公然唱反调吧?

    “闹?”高山卫守备陈威阴恻恻地说道,“那是找死!王朴是什么人?是个圣旨都敢抗,法场都敢劫的主,你跟他闹,他一声令下就把你们都宰了!别以为咱老陈在吓唬你们,这世上没有王朴不敢做的事情。”

    安东卫守备赵扬道:“那依陈兄地意思……”

    高山卫守备陈威道:“王朴真要把事情做绝喽,逼得弟兄们没了活路,那我们就只有反抗一途,不过这事得从长计议,而且一定要一击必杀,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你我兄弟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闭嘴。”赵六斤拍案而起,作色道,“你们是不是活腻了?就凭你们手下那三两千老弱病残,也敢向王朴叫板?你们这么做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那也未必。”高山卫守备陈威冷然道,“王朴手下地火器营的确勇不可挡。如果硬拼我们是没有一丁点地胜算,可我们不跟王朴硬拼,我们设个圈套把他诱杀了!只要王朴一死,他手下那几个千总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根本就不足为惧。”

    “行刺?”赵六斤冷然道,“算了吧,就凭你们手下那几十号窝囊废。也能杀得了王朴?”

    高山卫守备陈威道:“凭哥几个手下那几十号家丁地确杀不了王朴。可有人杀得了王朴,而且就在大同城内。”

    赵六斤神色一变,凝声道:“陈威,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陈威说道:“赵副总兵,哥几个手下的几十号家丁是杀不了王朴,可代王府上蓄养的三百死士呢?他们杀得了王朴吗?”

    “代王?”赵六斤摇头不信道,“他会对王朴下手?”

    陈威阴阴一笑,忽然说道:“赵副总兵。还有诸位兄弟,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了。实话对你们说了吧。这事还是代王府的王詹事先找的我,不过代王只想逮住王朴,然后把他秘密解送京师。”

    赵六斤犹豫道:“这么做不太好吧?王朴毕竟是一镇总兵,而且要是失了手……”

    “赵副总兵。”陈威凝声道,“别人可以犹豫,唯独你不能犹豫,因为你才是这次行动最大的受益!只要王朴一死,大同总兵的位置就只能由你来座了,还有王朴手下那支骁勇无比地火器营。从此也将对你惟命是从。”

    赵六斤沉默了。看样子是心动了。

    地确,一镇总兵是个不小的诱惑。王朴手下那支强兵对赵六斤来说更是致命的诱惑,要是真能得到这支强兵的效忠,赵六斤甚至敢向崇祯帝伸手要一枚将军大印!贺人龙和左良玉的将军大印不就是这样要来的吗?

    北京,天牢。

    王承恩手捧圣旨进了地字一号囚室,尖声唱道:“圣旨下……罪员孙传庭接旨。”

    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老囚犯急忙翻身跪倒在地。

    这位曾经与王朴当了几天邻居的老囚犯就是孙传庭。

    孙传庭也是李岩口中仅有地两个真正体恤百姓的大明官员中地一个,李岩其实并没有与孙传庭谋过面,当李岩投入李自成麾下时,孙传庭早已经被崇祯帝下了天牢,李岩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孙传庭当陕西三边总督地时候做了几件保境安民的大事。

    其中最让李岩印象深刻的当数孙传庭强行派饷事件,因为关中贫瘠,百姓不堪重负,孙传庭为了筹措军饷就向关中的豪强强行伸手,按田产摊派军饷,对于拒不缴纳饷银的土豪劣绅,孙传庭杀了不少,对普通老百姓孙传庭却是秋毫无犯,李岩由此认定孙传庭是个真正体恤百姓的好官。

    事实上,孙传庭的确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更难得的是对大明朝忠心耿耿!

    不过,孙传庭可不是个迂腐不知变通地诤臣,他更是个能臣,他敢明目张胆地杀害关中豪强以资军饷,就足以说明他地魄力和手腕了,尤其难得的是他还极具军事天份,简直可以说是上天赐给崇祯帝,赐给大明王朝地一把利剑。

    可惜的是就是这样一柄绝世神兵,却被崇祯帝束之高阁整整三年!

    假如孙传庭没有被下入大狱,他和洪承畴就能一主外,一主内,大明朝就算是两线作战,也未必就应付不过来!

    王承恩缓缓展开圣旨,尖声念道:“罪员孙传庭,要挟君上,大悖人臣之礼,实属大逆不道,论罪当幽禁终生,永不叙用,今建奴大兵压境,朕顾念国势艰危,正值用人之际,着以戴罪之身督师讨奴……钦此!”

    孙传庭长拜伏于地,长呼道:“罪员孙传庭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55章 拖下去,当街砍了

    大同,醉归楼。

    建奴败亡,流贼退回陕西,大同保卫战胜利结束。

    代王朱传齐把醉归楼三楼的贵宾席全包下了,摆酒宴请王朴、张子安、魏大本、赵六斤、陈威、李福、杨霖、赵扬等大同镇的文官武将。

    “诸位。”朱传齐腆着肥胖的肚子,环视众人一圈,朗声说道,“此次大同保卫战,王总兵临危不惧,指挥若定,率领大同军民一举击退了建奴,杀敌七万有余,缴获无数,实属我大明自有辽事以来最大的胜利呀,来,我们共敬王总兵一杯。”

    张子安、魏大本、赵六斤等人纷纷跟着起身,举杯遥敬王朴。

    “不敢。”王朴举杯起身,淡然道,“大同保卫战能够打赢,靠的可不是我王朴一个人,靠的是大同军民齐心协力,奋勇杀敌,当然,王爷和张公公慷慨解囊,拿出家资粮食犒赏三军,也是居功至伟。”

    “干了。”

    “干了。”

    王朴与朱传齐重重碰杯,遥举一圈然后一饮而尽。

    “王总兵。”高山卫守备陈威举着酒杯来到王朴面前,微笑道,“卑职敬你一杯,敬完这杯酒,卑职还有话要说。”

    王朴淡然道:“有什么话你就先说吧,说完了再喝酒不迟。”

    “好,爽快。”陈威腾出右手翘起大拇指,大声说道,“王总兵,大明朝两京十三省皆设卫所屯兵以保护地方,这可是洪武爷定下的规制,到今天已经快三百年了,王总兵既没有万岁爷的旨意,也没有兵部的公文。怎么能把大同镇的卫所堡城说裁就裁了呢?”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王朴淡然道,“本镇身为大同总兵,一方最高总镇。当然有权这么做!”

    陈威道:“王总兵的意思,是不用万岁爷的旨意和兵部的公文喽?”

    王朴嘿嘿一笑,冷然道:“本镇说了。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不必事事循规蹈矩。”

    陈威道:“那卑职倒是要问一句了,这大同究竟是你王总兵地呢,还是万岁爷的?”

    “当然是万岁爷的。”王朴说此一顿。突然反问道,“本镇也想反问陈守备一句,这万岁爷又是谁地万岁爷呢?”

    陈威想也不想,答道:“当然是天下万民的。”

    “说的好。”王朴道,“万岁爷是天下万民地万岁爷。万岁爷是君父。身为君父哪有不爱惜子民的道理?孟圣人也说了,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由此可见,只要是对大同百姓有利的事情,本镇尽可以放手去做,万岁爷也会全力支持!”

    魏大本听了不由轻轻颔,虽然王朴的做法有些越权。但道理地确是这么个道理。

    陈威冷然道:“王总兵。照您的意思裁撤卫所是为了大同百姓着想,那卑职倒是要反问一句。您裁撤了卫所军,万一响马盗或流民闹起事来,或蒙古人、建奴毁关入寇,靠谁来保护大同百姓?你这是为大同百姓着想吗?”

    “哼哼,保护百姓?”王朴冷然道,“就凭你们手下那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也配谈保护百姓?奄遏海一战,一万多人对三千蒙古骑兵,结果人家一个冲锋你们就全垮了,前不久让你们押运草料,也是一万多人,又让四千建奴一冲就垮,这样的豆腐渣军队也配谈保护百姓?你们除了会烧杀劫掠、祸害百姓还会干什么?你们除了会欺压军户,肆意盘剥还会干什么?你们这群败类,人渣,连流贼都不如,还有脸在本镇面前叫嚣,活腻了不是?”

    “啪!”

    赵六斤猛地站起身来,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掷在地上,厉声大喝道:“来人!”

    急促地脚步声中,一队官军呼喇喇地涌上三楼,迅堵住了门、窗以及楼梯出口,把在场地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哈哈哈。”陈威仰天长笑三声,再低下头来时眸子里已经杀机流露,望着王朴一字一句地说道,“王朴,活腻了的不是卑职,而是你!你知道吗?今天这顿酒席就是王爷摆下的鸿门宴,王朴你死定了!”

    “王爷。”王朴目光转向朱传齐,冷幽幽地问道,“是这样吗?”

    “咳……”朱传齐干咳两声站起身来,对王朴说道,“王总兵,你既没有旨意也没有兵部的公文,就擅自裁撤地方卫所,这的确与朝廷规制不符,本王身为藩王虽然不得干预地方军政,却也有责任维护皇家的尊严,藐视万岁爷的事是断然不会坐视不顾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本王不会杀你,本王只想把你解送京师,交由万岁爷落。”

    “呃……这!”魏大本满脸震惊地站起身来,吃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张子安也同样被蒙在鼓里,起身讷讷地说道:“王爷,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陈威厉声道,“王朴目无法纪,藐视天威,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

    “对,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阳和卫守备李福,天成卫守备杨霖还有安东中屯卫守备赵扬跟着鼓噪起来。

    陈威目光转向赵六斤,厉声道:“赵副兵总,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赵六斤目光一厉,大声喝道:“来呀!”

    “在!”

    围成一圈的数十名官军同时踏前一步,轰然回应。

    “把陈威、李福、杨霖还有赵扬这四个逆贼拿下!”

    “是!”

    数十名官军轰然应诺,迅抢上前来把陈威四人摁倒在地,这一记闷棍够狠地,陈威、李福、杨霖和赵扬直接就懵了,朱传齐也是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赵六斤,吃声说道:“赵副总兵。你这是……你这是……”

    “赵副总兵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坐在朱传齐身边地王詹事霍然起身,厉声喝道,“你竟敢背叛王爷?别忘了酒楼下还埋伏着王爷的三百死士呢。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你和王朴都活不了!”

    “嘿嘿。”赵六斤狞笑一声,伸手一指王詹事。再度喝道,“来人,把这狗头也拿了!”

    “是!”

    两名官军答应一声,虎狼般扑了上来把王詹事摁倒在地。王詹事挣扎不脱,急侧头望着朱传齐,哀声道:“王爷,王爷

    “来人,快来人!”朱传齐急扯开嗓子吼道。“快来人

    “不用喊了。王爷。”王朴滋地吸干了杯中酒,起身冷然道,“你府上的三百死士现在已经到阎王爷那喝酒去了,你就是喊破了大天他们也听不到。”

    “啊?”朱传齐惨然道,“你……”

    赵六斤趋前一步,问道:“将军,这几个狗头怎么处置?”

    王朴轻描淡写地问道:“以下犯上,谋害一方总镇,你说该怎么处置呀?”

    “卑职明白了。”赵六斤转身回头。大喝道。“来呀,把这几个狗头拖下去。当街砍了!”

    “是。”

    数十名官军轰然回应,拖起陈威、王詹事等人就走,王詹事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王爷,救命哪,救命……”

    朱传齐刚想喝阻,可他一触及王朴冷冰冰的目光顿时就把话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这回他是真信了,这个王朴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哦不,是个敢把天捅个窟窿地主,这厮要是耍起横来,把他朱传齐一刀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说愣的怕横的,横地怕不要命的,朱传齐贵为藩王,平时在大同那是横着走,可这回遇上了王朴这样胆大包天不要命的人,还真是心里犯怵,在王朴面前,朱传齐亲王地威风是一点也抖不起来。(

    “王爷,你纠集陈威、李福一伙叛逆阴谋杀害本镇,已经触犯了藩王不得干预地方军政的律条!”。”王朴阴阴一笑,目光转向张子安,问道,“张公公,藩王要是触犯了不得干预地方军政的律条,该如何处罚?”

    “轻则幽禁,重则削藩……”张子安说此一顿,急忙解释道,“不过这得上报京师,由宗人府裁定,然后由万岁爷下旨才行。”

    “现在兵荒马乱的,上报京师就不必了。”王朴冷然道,“赵六斤,你这就带人请王爷回府吧,再把王府地前门、后门还有侧门统统砌死了,派兵严加看守,不准任何人等出入,至于王府日常生活所需,由大同府派人供给。”

    “是!”

    “是!”

    魏大本和赵六斤同声应是,赵六斤完了又向朱传齐肃手道:“王爷,请吧。”

    赵六斤算是看出来了,王朴虽然还没有明目张胆地扯旗造反,可他做的那些事根本就跟造反没什么两样,王朴现在就是大同的土皇帝,他手里有钱有枪,还有一支骁勇善战,所向无敌的强兵,跟他做对那就是找死!

    等赵六斤押着朱传齐走了,张子安才对王朴说道:“驸马爷,您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吧?”

    “本镇已经说了,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这都是为了大同百姓着想,也是为了替万岁爷守好大同。”王朴舒了口气,忽然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当然,这事公公您可以如实向宫里陈奏,万岁爷要是怪罪,自有本镇担当。”

    张子安翻了翻白眼,没话说了。

    魏大本还算是个好官,可他同时也是个圆滑地人,王朴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还有什么好说地呢?再说了,连朱传齐都被幽禁了,张子安说话也不管用,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就算有心干预可是干预得了吗?

    只要王朴不造反,只要王朴不和大同的百姓过不去,魏大本根本不想和王朴唱反调。

    王朴的目光忽然转向魏大本。微笑道:“魏大人。”

    魏大本赶紧抱拳作揖道:“下官在。”

    王朴道:“各卫所堡所属旱地、水地的丈量和分配,就劳烦你了。”

    魏大本道:“这是下官份内之事,下官自当尽心竭力。”

    “哈哈。”王朴大笑两声再度坐了下来。说道,“该杀的杀了,该抓的也抓了。可这顿酒席却不能浪费喽,来,张公公,魏大人。我们接着喝。”

    北京,紫禁城。

    在建极殿和乾清宫之间有道门,叫云台门,这就是著名地平台了,大明朝的皇帝一直就有在平台召对大臣问策地制度。崇祯帝曾经在这里两次召见袁崇焕。袁崇焕“五年可平辽”地大话就是在这里放出来的。

    当时崇祯帝才刚刚即位,还只是个十八岁地小青年,听了这番大话之后可真是热血激荡,当时就任命袁崇焕为蓟辽督师加兵部尚书衔,再赐尚方宝剑,对治下地方官员有先斩后奏,生杀予夺之大权。

    可惜地是,袁崇焕这书生最终并没能在五年内平辽,反而自作主张杀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建奴在没有了后顾之忧后。遂于次年破关而入,缺乏军事指挥能力的袁崇焕又犯下了一连串的军事指挥错误。致使建奴大军直趋京畿,给年轻的崇祯帝还有京师百姓造成了极大地震动,最终也给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

    凭心而论,袁崇焕是个深受儒家理学熏陶的封建儒生,忠君思想在他脑子里早已经根深蒂固,他不可能放着好好的大明臣子不当,却主动投靠建奴当个奴才,袁崇焕也不是个拥兵自重的军阀,假如袁崇焕真想当个拥兵自重的军阀,崇祯帝要想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他也不会在牢狱中劝祖大寿回救京师。

    袁崇焕算得上是个有胆有识地忠臣,他地悲哀在于他只有背负百斤的能力,却自不量力硬要挑上千斤重担,最后被压垮了,他之所以被有些所谓的“史学家”鼓吹为大仁、大智、大勇、大廉的民族英雄,其实是因为他的下场太惨,最值得同情,仅此而已。

    崇祯帝又要在平台召对大臣了,这次是孙传庭。

    崇祯帝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孙传庭,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孙传庭能够力挽狂澜击退北京城外的建奴,可另一方面假如孙传庭真的击退了建奴,那么崇祯帝当初支持杨嗣昌却把孙传庭下入大狱不就错了吗?

    崇祯帝问道:“孙爱卿,三十万建奴云集北京城下,局势危如累卵,不知爱卿可有什么良策能击破建奴?”

    孙传庭自信满满地说道:“万岁,建奴虽号称三十万,臣以为最多不过十万,假如建奴像前两次毁关入寇一样,只想在中原掳掠一番,臣未必奈何得了他们,可建奴如果不自量力想强攻北京,臣却有十分把握令其铩羽而归!”

    兵部左侍郎倪元潞问道:“孙大人怎么就敢肯定建奴最多不过十万?”

    孙传庭道:“建奴不过是辽东一个野人部落,人口不过二十余万,再加上连年征战,族中壮丁最多也就五、六万人,再加上所谓地汉军八旗和蒙古八旗最多也就十五六万人,大同一役,王总兵斩四万余级,由此可以断定,北京城外地建奴最多也就十万左右。”

    群臣听得连连点头,孙传庭这番话听说有理有据,至少听起来满像回事。

    崇祯帝道:“就算建奴只有十万,那也非同小可,爱卿还没说退敌之策呢。”

    孙传庭道:“臣的退敌之策很简单,京师各府、各县所有百姓、牲畜、粮食一律撤入城内,深沟高垒不与战!待天气转暖,建奴粮草耗耗殆尽,不战便可尽退其兵。”

    陈新甲道:“建奴如果强攻呢?”

    孙传庭道:“建奴敢强攻那是自己找死,北京城头地两百门红夷大炮可不是吃素的。”

    周延儒道:“建奴如果效仿大同之役掘地炸城又该怎么办?”

    孙传庭道:“建奴能炸开大同城墙,是因为大同守军事先缺乏防备,北京保卫战我们能提前做好准备,又岂能让建奴得逞?退一步讲,就算建奴真的炸开了城墙又能如何,只要有红夷大炮守着,建奴还是进不了城!”

    经孙传庭一通分析。崇祯帝和一班大臣终于放下心来。

    崇祯帝的心思很快就转到建奴退兵之后的长期国策上来,接着问道:“孙爱卿,建奴退兵之后。又该如何?”

    孙传庭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思路,肃容说道:“万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恢复万历新政。只有恢复了万历新政国库才会充盈,只有国库充盈了,才有足够的钱粮编练新军,才可能平靖辽事。剿灭流贼。”

    所谓万历新政就是指万历年间由内阁辅张居正领导地一次变革,这次变革包含改革吏治、推行考成法、清丈土地、清理王公贵戚、士林豪强隐瞒的庄田并推行按亩征银的税收一条鞭法。

    大明立国以来,皇亲国戚是不用缴纳田税地,中过秀才的士林诸生,不管有没有中举。有没有当官。他们的田产也是不用向国家缴纳田税地,到了崇祯年间大明朝共有二十多万皇亲国戚以及近百万士林诸生。

    可以做个简单的计算,假如平均每个皇亲国戚拥有田庄一千亩,二十多万皇亲国戚就拥有两亿亩田庄;假如平均每个士林诸生拥有田庄一百亩,百万士林诸生就拥有田庄一亿亩,两相加就是三亿亩田庄,而大明朝全国的土地也不过八亿多亩。

    这两个庞大的特权集团霸占了全国大量地土地,造成国库税银的大量流失!

    万历之后,大明朝天灾不断。兵祸连结。以致国库空虚,入不敷出。朝廷既要对建奴用兵,又要镇压流贼,迫不得已只能加赋,多出来的税赋当然只能加到普通百姓头上,这时候最荒唐的事情出现了,许多地方的百姓辛苦一年居然还不够缴税,他们居然要赔钱种地!

    大量拥有土地地百姓不堪重负,只能把土地卖给不用缴纳田税地特权集团,然后给他们当佃农,因为向地主缴纳的份额要远远低于向国家缴纳的份额,要国家种地百姓们只能饿死,给地主种地却还有一口饭吃。

    这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特权集团的土地越来越多,普通百姓的土地却越来越少,结果就造成了国库收入的进一步缩小,造成了大明朝财政状况的进一步恶化,朝廷迫于无奈,只好继续加赋,百姓们为了纳税就只能继续卖地……

    如此周而复始,到了崇祯十五年,全国一半以上的土地已经落入两大特权集团名下,大明王朝的税源相比建国初期已经缩减了将近四分之三,以如此恶劣地财政状况,却要维持庞大地官僚机构运转,要供养近二十万皇亲国戚,还要对建奴、流贼用兵,崇祯帝要不破产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看出问题症结所在的不只孙传庭一个,却一直没人愿意提出来。

    崇祯帝也不是没想过恢复万历新政,却几乎没人支持他,大臣们为什么不支持崇祯帝?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大臣也都是士林中人,套用一句现代术语,这些人都是即得利益,他们怎么可能自己革自己地命?

    所以,当孙传庭提出要恢复万历新政时,崇祯帝虽然表面上漠无表情,可内心却还是很激动的,崇祯帝一直就想恢复万历新政,却苦于无人可用,现在孙传庭提出来了,崇祯帝也终于有人可用了。

    但是很快,崇祯帝和孙传庭就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万岁,万历新政断不可行,否则必将天下大乱。”

    “万岁,万历新政按亩征银,拿皇亲国戚、士林缙绅与市井升斗小民等同看待,简直有辱斯文。”

    “万岁,纵观历朝历代,士林诸生从来就不纳粮,倘若我大明朝开此先河,岂不令天下读书人心寒?”

    以周延儒为的大臣们群起反对,坚决抵制万历新政的“反攻倒算”。

    隆庆——万历年间的新政改革能得以推行,是因为有徐阶、高拱、张居正、海瑞等一班富有远见卓识的名臣,可崇祯朝有什么人呢?除了孙传庭一个戴罪之身,还有谁真正愿意替朝廷考虑,替崇祯帝分忧?

    所谓众怒难犯,崇祯帝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擢孙传庭为太子少师,加兵部侍郎衔,进左佥都御史,总督山西、陕西、京师、山东、河南五省军务,至于推行改革之事,却是只能等到建奴退兵之后再想办法了。

    陕西,米脂。

    刘宗敏正搂着抢来的两个女人在帐里喝酒,义子兼头号心腹刘诚忽然进帐禀道:“义父,李岩走了。”

    刘宗敏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女人,沉声问道:“真走了?”

    刘诚道:“真走了。”

    刘宗敏道:“带走了多少人马?”

    刘诚道:“只带走了五百骑兵,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李虎、李玄还有荆茂成都跟着李岩走了。”

    “这几个人走了倒好。”刘宗敏道,“反正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留下来反而碍手碍脚,不过这个李岩说走就走,两万多精兵还有八千骑兵,他居然一点也不心疼,这气度,这魄力,没说的,俺老刘佩服他。”

第156章 快叫声爹

    孙传庭说对了,现在的建奴的确还不具备进攻北京的实力。

    平台召对的第二天,建奴就向广渠门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最后却连护城河都还没有靠近,就被城墙上的红夷大炮轰死了好几百人。

    多尔衮立即停止了正面进攻,紧急召集范文程和宁完我商议对策。

    范文程道:“主子,看来我们严重低估了北京的防御力度,北京各门装备的红夷大炮足有两百多门之多,几乎是宁远城的十倍哪!”

    宁完我道:“掘地道炸城墙的办法怕是也不行了,嘿,这可怎么办?”

    “嘿嘿。”多尔衮阴阴一笑,说道,“打不下北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范文程和宁完我对视一眼,失声道:“主子难道一开始就认为打不下北京?”

    “没错。”多尔衮道,“从一开始本王就不对打下北京抱有任何希望,北京是大明的国都,哪有那么容易打的?不过,连大同都打不下来,却是有些出乎本王的预料,还损失了四万多大军,好在损失的都是些包衣奴才和蒙古人,我们八旗精锐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宁完我道:“原来这一切早在主子的算计之中了,主子深谋远虑,奴才佩服。”

    多尔衮道:“这次入寇中原,活捉王朴和崇祯小儿只是幌子,本王真正的目的是要对八旗铁骑的势力重新进行整合,借机削弱两黄旗的实力并补强两白旗的实力,然后再血洗京畿、山东,再挟裹大量的人口财物从登州渡海返回辽东,以弥补王朴带给我们大清的损失。”

    范文程道:“豪格兵败大洞,所属三万大军灰飞烟灭,镶黄旗的九个牛录,正黄旗的十三个牛录,还有正蓝旗地七个牛录已经分别划归武英郡王的正白旗和豫亲王的镶白旗。子您地第一个目标已经实现了。”

    尔衮点了点头,沉声道,“所以。我们不必再在北京和崇祯小儿纠缠下去了。明天就兵分十路,沿运河杀奔山东,狠狠洗劫一番,然后带着我们需要地奴才和牲畜财物返回辽东。”

    崇祯十五年四月至八月。建奴从大同毁关而入,过京师下山东,最后从登州渡海返回辽东,一路转战数千里,大明百姓遭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逾百万人惨死在建奴的屠刀之下。近百万人被掳往辽东为奴,无数的村庄化为废墟,无数地集镇被夷为平地,损失的钱粮财物更是不计其数。

    还有上千万人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衣食无着。

    遭此浩劫之后,大明朝的国势更加衰弱,而建奴却通过血腥的掠夺迅恢复了元气。

    在朝中御史言官地弹劾声中和兵部雪片似地塘报催促下,孙传庭率曹变蛟、白广恩、刘泽清三镇兵马与建奴浴血拼杀,终因粮饷匮乏、士气低落败下阵来。不但不能阻止建奴流毒中原。反而连大明朝硕果仅存的那点边军精锐都差点折损殆尽。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来到了崇祯十五年的九月。大同的天气热了又凉了,陈圆圆也给王朴添了个儿子,二爷王桦给他取了个古怪的名字,叫“王法”,长枪营和辎重营也编练完成了,虽然还没有正式上过战场,可看上去已经挺像那么回事了。

    今年的年景还算不错,大同府在魏大本的治理下更显井井有条,出门逃荒的与往年相比明显少了,在王朴的铁腕打压下,大同境内地响马盗和土匪完全销声匿迹,与大同府相邻地太原府的治安也跟着好了许多-

    这几个月刘宗敏在陕西闹腾得很厉害,平凉、庆阳、延安三府已经完全被流贼攻陷,姜让、姜镶兄弟守着榆林、固原,左良玉、贺人龙守着西安、汉中,眼睁睁地看着流贼坐大就是按兵不动。

    这些个军阀都是无利不起早,不见兔子不撒鹰地主,朝廷不给他们钱粮兵械,不给他们加官进爵,他们是不会主动出兵去和流贼拼命的,兵部的公文和崇祯帝的诏书在这些武夫眼里就是个屁,一文不值。

    大同城北大营

    王朴正在校场上检阅新编的长枪营和辎重营。

    长枪营、辎重营的编制和火器营一样,采用的都是王朴改进后的营哨制:五人为伍,设伍长;二伍为什,设什长;二什为队,设队长;五队为哨,设哨长;十哨为总,设千总;五总为营,设营总。

    按王朴的构想,长枪营和辎重营都是火器营的辅助兵种。

    辎重营的主要装备是战车、鹿角和战刀,战时的主要任务是在火器营的两翼和前后构筑车阵、鹿角阵,形成阻挡敌军步骑冲锋的第一道防线,长枪营的主要装备是过两丈长的长矛,战时的主要任务是依托车阵构筑长枪阵,形成阻挡敌军步骑冲锋的第二道防线。

    在没有大炮的前提下,凭借火器营、长枪营和辎重营的组合阵形,王朴有信心在野战中摧毁当今世界任何军队的攻势,建奴的八旗铁骑也不在话下。

    看着校场上操练得热火朝天,一会行进,一会列阵,一会变阵的三军将士,王朴的眉头却是紧紧蹙在一起,他心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手底下没个炮营他总缺得少了些什么,这心里也终究是底气不足。

    可要组建炮营又谈何容易?

    铸炮?想都别想,满大同就找不出一个会铸炮的工匠,怎么铸炮?

    花银子买?银子倒是有,可上哪买炮去?大明工部是别指望了,王朴也不放心它们的土炮质量,王朴想要的红夷大炮只能去澳门买,可从澳门到大同不远万里,就算能买到也没办法运回大同呀。

    王朴正愁得不行时,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魏大本满头大汗地跑上了阅兵台。

    王朴愕然道:“魏大人,你不在府衙办差,跑城北大营干吗来了?”

    魏大本喘息道:“驸……驸马爷,有……有人找……找您。”

    “有人找我?”王朴越愕然道,“谁找我?还得您魏大人亲自来传话?”

    魏大本深吸了口气,平息了一下语气,说道:“那人正在府衙等着呢,驸马爷您去了就知道了。”

    “嗬?”王朴诧异道,“敢情这人还来头不小?”

    魏大本苦笑道:“驸马爷,您就别难为下官了。”

    “好吧,这就走。”王朴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副总兵赵六斤道,“六斤,你接着操练。”

    “是!”

    赵六斤应了一声,从王朴手中接过了令旗。

    王朴和魏大本乘快马离了城北大营,一路疾赶,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赶回了府衙。在府衙后院的偏厅,王朴见到了那个能让魏大本去传话的家伙,这家伙穿着普通的儒衫,面容瘦削,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样子,有些面生,可隐隐约约间又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朴挠了挠头,对那人说道,“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臭小子。”那人笑指着王朴,骂道,“快叫声爹。”

    “原来是你这老小子?”

    王朴立刻就把人认了出来,这不是他蹲天牢时的牢友么?当下大喜过望道:“嘿嘿,没想到老小子你就是孙传庭,更没想到你也能活着出天牢。”

    崇祯帝重新起用孙传庭的事,王朴早就从塘报上知道了,他只是不知道当初和他一起蹲天牢的那个老囚犯就是孙传庭罢了。

    魏大本听了咋舌不已,心忖普天之下也就王朴能当面这样和孙传庭说话了。

    “臭小子你能活着出天牢,凭什么老夫就不行?”孙传庭皱眉佯怒道,“还有,老夫这一把年纪了,再说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五省总督加兵部侍郎再加左佥都御史了,你小子别再一口一个老小子的乱叫,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朴乐道,“那以后就叫你孙老头。”

    “叫爹。”孙传庭板起脸孔,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夫是你爹。”

    不知道为什么,孙传庭就是觉得王朴特别对他的脾气,当初还在天牢里的时候,孙传庭就现自己打心眼里欣赏这个年轻人,觉得这个年轻人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他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认王朴做干儿子。

第157章 你想当曹操?

    孙传庭娶有一妻二妾,却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遇到像王朴这样有胆有识又对自己脾气的年轻人,就显得格外喜爱,要是真能认王朴当自己的干儿子,多少也可以弥补一下膝下无子的遗憾。

    王朴贼笑道:“认你做干爹也不是不行,不过……”

    孙传庭急道:“不过怎样?”

    王朴道:“不过你得给我弄十门红夷大炮来。”

    “嘿,你个臭小子。”孙传庭道,“你可真会狮子大开口,一伸手就要十门大炮?”

    魏大本的思维开始有些跟不上了,孙传庭和王朴的交流方式让他感到难以适应,毕竟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很讲究礼仪和方式的,儒家倡导的礼节在所有人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尤其讲究排场。

    “孙大人,驸马爷,下官是不是先行告退?”

    魏大本实在看不下去了,像王朴和孙传庭这种市井无赖式的交流方式让他感到无所适从更无法理解,他觉得还是离开为好。

    孙传庭挥了挥手,魏大本便识趣地离开了。

    魏大本无法理解孙传庭和王朴之间的讨价还价,可孙传庭却十分享受这种无拘无束的交流方式,他和王朴本来就是在天牢里结下的交情,当时特殊的身份让他们能以特殊的方式进行毫无拘束地交流。

    现在时过境迁。王朴已经官复原职并且成了准驸马都尉,孙传庭也已经成了五省总督,可两人却还是很默契地维持了天牢里时的那种相处和交流方式,两人的接触其实不多,可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要命的是,两人都对自己的阅人能力非常迷信。

    事实上。孙传庭信奉地是阳明心学,对儒家理学所倡导的三纲五常还有诸多规矩和条条框框是很不以为然的。

    阳明心学提倡“心即理”,认为一切道德规范都应该先于内心修炼然后形诸于外,而儒家理学则倡导“存天理,灭人欲”。强调的是制订诸多的道德规范来强行约束人地行为,儒家理学旨在禁锢人们的思想,让整个社会变成一潭死水,而阳明心学则提倡以自我为中心,旨在解放思想。

    因此。孙传庭无视儒家理学所倡导的那些礼节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传庭点头道,“你先叫声爹,老夫就给你十门红夷大炮。”

    “先给炮。”王朴道,“然后我再叫你。”

    孙传庭笑道:“臭小子还跟牢里一样,真是一点没变。”

    王朴也笑道:“老小子你也差不多,死活不肯上当啊。”

    “那你就赶紧跪下来叫爹吧。^^孙传庭道,“十二门红夷大炮老夫已经拉来了。现在应该已经运到城北大营了。”

    孙传庭说的是真的。他这次来大同地确带来了十二门红夷大炮,而且就是准备给王朴的。

    当然,孙传庭把十二门红夷大炮送给王朴绝不是为了收他当干儿子这么简单,孙传庭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说俗气点其实就是要笼络王朴!

    别看孙传庭现在已经是陕西、山西、河南、京师、山东五省的总督了,名义上五省的兵马都归他节制,可他其实是个光杆司令。

    曹变蛟、白广恩两镇精兵虽然受他调谴,可这两人都是洪承畴培养出来的亲信,孙传庭指挥起来终归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京营完全是万岁爷的军队。只有王承恩和高起潜才指挥得动。

    山东总兵刘泽清是个人精。而且他手下地那支军队也是支乌合之众,不说也罢。

    左良玉、贺人龙、猛如虎和姜镶算得上能征善战。四人手下也各有一支劲旅,可这几个人都是拥兵自重地军阀,不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根本不可能听从孙传庭的调谴!

    所以说,孙传庭根本就没有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这是很要命的,手上如果没有一支足够强大的精锐部队,他就很难节制左良玉、贺人龙、猛如虎、姜镶这些骄兵悍将,剿灭流贼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孙传庭想到了王朴,想到了王朴手上的大同精兵。

    孙传庭最终选择王朴当自己的亲信,不仅仅因为王朴有胆有识、有勇有谋,是个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更因为王朴敢作敢为,敢爱敢恨,更因为孙传庭自己也是个敢作敢为,敢爱敢恨地人。

    所以,建奴刚刚退回辽东,孙传庭就带着十二门红夷大炮来到了大同。

    听了孙传庭地话,王朴愕然道:“孙老头,你说的是真地?”

    “当然是真的。”孙传庭道,“老夫知道你的火器营厉害,可火器营只有火枪没有大炮可不行哪,这不,建奴才刚走,老夫就巴巴地把大炮给你送来了,你这臭小子,还不快跪下来认老子?”

    朴大喜过望,真的在孙传庭面前跪下了,语无伦次道,“我就你老子,哦不,你就是我老子,你是我亲爹,爹!”

    别说孙传庭真的送来了十二门红夷大炮,就算没这十二门炮,认他这样一个千古名臣当干爹那也是件长脸的事情。

    跪下来叩个头算什么?就当是跪拜民族英魂了。

    “嗳,好儿子快起来。”

    孙传庭结结实实地应了一声,赶紧抢上来扶起了王朴。

    孙传庭地眼角居然有些湿润了。^^^^他想着有个儿子已经想了快三十年了,今天总算是如愿以偿了,虽说不是亲生的,可能收王朴这样的少年英雄当义子,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朴扶着孙传庭在椅子上坐下了,巴巴地问道。“你老人家这次来大同,该不会是专门给儿子送大炮来的吧?”

    “哼哼。”孙传庭冷笑两声,说道,“你小子闯大祸了知不知道?”

    “闯祸?”王朴不以为然道,“儿子闯什么祸了?”

    孙传庭扳着手指头说道:“你闯的祸事还少?第一。拿粮食接济流贼;第二,私下与流贼合兵;第三,私下与流贼交易,拿硝土换兵器铠甲;第四,擅自裁撤大同卫所军;第五。擅自幽禁代王!就凭这五桩你小子就是有十颗八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朴叫屈道,“您这可冤枉儿子了。”

    孙传庭道:“怎么冤枉你了?”

    王朴道:“没错,这五桩儿子都做了,可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了大同百姓,都是为了大明地江山社稷。”

    孙传庭道:“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王朴同样扳着手指头算说道:“就说第一桩,儿子拿粮食接济流贼,那是因为留着这伙流贼有用。至少能牵制一下建奴。后来也正是这伙流贼帮了儿子大忙,要不然大同早就不保了,爹您到是说说,为了保全大同城内近十万百姓,这么做值不值?”

    孙传庭道:“说,接着说,看你小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王朴又道:“第二桩、第三桩也是一样道理,儿子就不多说了,再说第四桩裁撤大同卫所军的事吧。爹您也当过陕西三边总督。应该知道这些***卫所军已经烂成什么样了,建奴来了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可祸害起百姓来却比老虎还凶,这样的垃圾军队不裁了撤了那才叫天理难容!”

    孙传庭道:“再接着说。”

    王朴道:“再说第五桩幽禁代王这事,没错,儿子是做了,可这是为了保护代王,更是为了保护大同百姓!”

    “啥?”孙传庭道,“幽禁代王是为了保护他?这事倒新鲜。”

    王朴面不改色道:“爹你不知道,代王他要杀儿子,儿子死就死了也没啥,可儿子手下的火器营却不是吃素地,这些家伙不是响马盗就是老兵痞,要是儿子死了,就再没有人能约束得了他们,这些人要是造起反来,代王必死无疑,大同百姓也得跟着遭殃啊。”

    “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孙传庭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的做法却大有问题,你这样肆意妄为,藐视朝廷,目无国法纲纪,你让万岁爷的脸面往哪搁?难道你想让万岁爷向你低头?”

    “乱世当用重典,非常时期就应该采取非常手段。”王朴一本正经地说道,“儿子这么做也许有些肆意妄为,也许让万岁爷很没面子,可只要最终的结果是为了大明朝,是为了天下百姓,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王朴特意加重了百姓俩字地语气,因为他现,在许多有见识的读书人心目中,百姓的份量其实是重过皇帝的,王朴相信孙传庭也是个有见识的读书人,要想把他说服,不把问题上升到天下百姓的高度,是不可能的。

    传庭轻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看在你心里还装着大同百姓,行为虽然出格却始终把保护百姓放在第一位,就凭你做地那些大逆不道地事情,老夫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好好说话了。”

    “其实儿子是被逼的。”王朴苦笑道,“爹你想听儿子的真话吗?”

    孙传庭道:“当然想听。”

    王朴道:“儿子的真话就是,大明朝是天下百姓的大明朝,而不是他朱家的大明朝,大明朝的皇帝可以让朱家的人来做,但他们必须得为天下百姓考虑,如果他们不愿意替天下百姓考虑,那我们就不必听他们朱家的。”

    这么快就和孙传庭说这话似乎有些唐突。其实却不然。

    这些话听起来虽然大逆不道,却绝不会比王朴地所作所为更加大逆不道,私通流贼、幽禁代王地事情都做下了,还怕和人说这些话?

    当然,王朴和孙传庭说这些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他觉着孙传庭这人不像个腐儒。这家伙敢在陕西总督任上劫杀土豪劣绅筹措军饷,足见他不是个死脑筋的人,要是能把孙传庭说服,以他五省总督地身份,没准还真能做出一番大事来。

    “你什么意思?”孙传庭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沉声问道,“你真想造反?”

    “不是造反。”王朴摇头道,“儿子也从未想过造反,儿子只是觉得皇帝的权力太大了,大得都没边了。要是遇上圣贤之君还好说,要是遇上一位昏君那天下百姓可就要遭殃了,远地不说,就说万历朝的事吧。”

    孙传庭道:“万历朝怎么了?”

    王朴道:“爹你凭良心说,万历新政是好还是不好?”

    “那还用说吗?万历新政当然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王朴的问话触动了孙传庭心底那根弦,孙传庭当然是支持万历新政的,他甚至认为恢复万历新政是中兴大明地唯一希望。平台召对他就向崇祯帝提出要恢复万历新政。可惜的是遭到了满朝文武众口一词的激烈反对,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说的好。”王朴道击节道,“可就是这么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让万历帝一句话说废就废了,爹你觉得万历帝这么做对吗?明知道他错了却还要支持他,就因为他是皇帝?只要是皇帝做地事,难道错的也是对的?”

    如果孙传庭信奉的是儒家理学,一定会抬出三纲五常来反驳王朴,可孙传庭信奉的是阳明心学。他被王朴问得哑口无言。是啊,要是能对皇帝的权力进行适当的约束。让万历新政一直推行到今天,那大明朝就会是一副完全不同地局面!

    那样地话百姓生活富足,还有谁会造反?

    那样的话国家钱粮充足,区区建奴又何足为患?

    王朴接着说道:“孟圣人都说了,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见天下百姓才是第一位的,皇帝的做法要是危及了天下百姓,那么他的行为就一定要受到约束,我们绝不能无条件地容忍皇帝的肆意妄为。”

    “儿子。”孙传庭起身拍了拍王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正如你说的,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孟圣人就试图对君王的权力进行约束了,假如我们真地能够对皇帝地权力进行适应的约束,那么大明朝就绝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可惜地是,凭你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无法改变这样的现实呀。”

    “所以儿子必须要有一支军队。”王朴肃然道,“有了军队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孙传庭冷然道:“你想当曹操?”

    王朴道:“爹,儿子希望你能当曹操。”

    “胡说。”孙传庭勃然大怒道,“老夫才不当奸臣。”

    “爹,你错了。”王朴道,“曹操至死都没有篡汉,他其实是个忠臣。”

    “可曹操的儿子曹丕篡汉了。”孙传庭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当曹丕?”

    “不想。”王朴摇头道,“儿子不反对让朱家的人继续当大明皇帝,却坚决反对大明皇帝继续拥有毫无约束的权力,儿子只希望大明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不要再受建奴的掳掠,也不必再受流贼的涂毒。”

    “行了,今天这话就说到这儿。”孙传庭断然道,“老夫当你什么都没说过,也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孙传庭虽然信奉的是阳明心学,对儒家理学所奉行的那套“三纲五常”很不以为然,可要让他一下子转变“君权至上”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却还是不太容易,要让他学曹操当个拥兵自重的军阀那就更不可能了。

    王朴撇了撇嘴也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会过犹不及,孙传庭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干老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向他慢慢灌输这些新思想,王朴相信,总有一天孙传庭会接受这些新思想的,因为孙传庭骨子里就不是个迂腐守旧之人。

第158章 去南直隶当总兵

    “说点别的吧。”孙传庭转移话题道,“爹想听听你对当今天下大势的看法。”

    王朴道:“爹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废话。”孙传庭没好气道,“老子当然要听真话。”

    “真话就是,流贼气候已成,要想在两三年内把他们剿灭已经是不可能了。”王朴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而且要是操之过急的话,反而有可能助长流贼的气焰,加北五省局势崩坏的进程。”

    孙传庭皱眉道:“有这么严重?”

    王朴肃然道:“实际上的进程只怕比儿子说的还要严重。”

    孙传庭道:“有了你的火器营也剿灭不了流贼?”

    “爹,火器营只有四千人!”王朴苦笑道,“可流贼却有至少五十万军队哪,兵力相差太悬殊了,人家就是每人吐口唾沫也把儿子的火器营淹没了。”

    孙传庭道:“一个火器营当然不行,可要是有十个火器营呢?难道还灭亡不了流贼?”

    王朴道:“爹你别开玩笑了,要组建十个火器营那得多少银子?你老人家认为以大明朝现在的财政状况支撑得了吗?”

    孙传庭道:“要是老子集北五省的财力呢?能组建多少个火器营?”

    王朴道:“北五省能有多少财力?”

    孙传庭道:“每年应该能挤出二十万。”

    “二十万两?”王朴苦笑道。“算了吧,爹,二十万两银子只够火器营四千将士半年地饷银,要是算上刚刚组建的长枪营和辎重营,就是连半年的饷银也支撑不了,就凭这点银子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你说什么?”孙传庭皱眉道。“二十万两银子只够四千将士半年的军饷?”

    王朴道:“爹,这还只是每月支出的饷银,要是打了胜仗,赏银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支军队要想拥有强地的战斗力。光靠装备和训练是不够的,更多的是靠银子砸出来的,就说儿子手下地火器营,你知道儿子往里面砸了多少银子了吗?”

    孙传庭道:“砸了多少银子?”

    王朴道:“算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打了胜仗之后的赏银。购买武器装备的银子,购买粮食草料的银子,再加上按月放给将士们地饷银,已经过一百万两了!”

    孙传庭咋舌道:“需要这么多银子?”

    王朴道:“爹,军队就是吃钱的机器呀,打仗最终打的还不是银子?”

    孙传庭道:“幸好你们王家是山西富,有的是银子。”

    “哎别。”王朴赶紧摇手道。“我们王家是山西富没错。可现在所有的产业已经全部转移到江南去了,儿子手上可是一点余银都没有了。”

    “臭小子。”孙传庭笑骂道,“别以为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建奴攻城时代王捐出了两百万两银子,还有张公公的二十万两,其中给守城将士和民壮赏银用掉了几十万两,赈济大同难民用掉了几十万两,应该还剩将近一百万吧?”

    王朴道:“这你都知道?”

    传庭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要是照你说的。就算有一百万两银子,也只够再组建一个火器营。就凭两个火器营还是太单薄了呀,可要是连火器营也指望不上,那这事还真是有些棘手哪……”

    王朴道:“爹,您要是听儿子地,现在最好对流贼和建奴采取守势,守住潼关、山海关等战略要冲,尽量把敌人分割禁锢在一个区域之内,然后尽快在江南十省恢复新政,先改善恶劣地财政状况,等国库里有了钱粮,再加紧编练新军,等新军练成了先灭掉流贼,最后腾出手来收拾关外的建奴。x

    传庭叹了口气,说道,“为父何尝不想这样,可万岁爷不会等,朝中的那些御史言官更是眼巴巴地等着挑你爹的刺呢,为父要是不能在一年之内剿灭河南的流贼,轻则罢官,重则人头落地呀。”

    王朴道:“所以你只能当曹操,当了曹操你就不必理会万岁爷了,更不用理会朝中那些狗屁御史言官了。”

    “闭嘴。”孙传庭火道,“老子都说了,这话以后再也不要提了。”

    王朴嘿了一声,不说话了。

    孙传庭想了想,忽然问道:“儿子,假如为父要调你的火器营去开封,你去还是不去?”

    王朴道:“去,但是有个条件。”

    孙传庭道:“什么条件?”

    王朴道:“你得上奏朝廷,调儿子去南直隶当总兵。”

    “胡说。”孙传庭怒道,“哪有明目张胆向万岁爷要官的道理?”

    “哪就没办法了。”王朴微笑道,“要是不调儿子去南直隶当总兵,那儿子就只好留在大同不挪窝了。”

    “岂有此理。”孙传庭怒道,“你个臭小子竟敢要挟老子?”

    “爹你别火,火也没用。”王朴奸笑道,“儿子不是让人吓大的,实话跟你说吧,你要是能把儿子调去南直隶当总兵,儿子就能在两年之内能帮您训练出十万精锐之师,而且不用国库一钱银子!”

    王朴说的是实话,他地确没想过要从大明朝地国库里拿一分银子。

    不过话说回来,就凭王朴在大同做下的那些大逆不道地事,他也休想再从国库里拿到一个铜子和一粒粮食。“十万精锐?”孙传庭动容道,“你小子是想自己当曹操吧?”

    王朴道:“爹,只要全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生日子,只要大明朝的国祚能够长盛不衰,采取的方式是否合理并不要紧,过程是否有违圣人古训也不要紧,要紧的是最终的结果,这就叫殊途同归,你说呢?”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帝正在批阅奏折时,王承恩端着一碗参汤进了大殿,恭声说道:“万岁爷,您已经批了一天的奏折了,该歇歇了。”

    祯帝放下朱笔,起身伸了个懒腰,忽然问道,“承恩哪,孙传庭这会应该已经到大同了吧?”

    王承恩恭声应道:“从行程算,应该已经到了。”

    崇祯帝幽幽问道:“你说孙传庭治不治得了王朴?”

    “不好说。”王承恩摇了摇头,不无忧虑地说道,“不过不管怎么样,奴婢还是希望驸马爷能够改过自新,以国事为重。”

    “不会,不会的。”崇祯帝摇头道,“王朴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他是不可能再回头了,唉,早知道这样,朕当初真不该放他回大同呀,要是把他留在京师,他也许还能成为一员虎将,可放他加大同,却是放虎归山了呀。”

    承恩也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道,“驸马爷虽然打赢了大同之战,保住了大同一方百姓,杀了不少建奴,也抓了几个建奴的脑人物,可他还是辜负了万岁爷对他的一片期望哪。”

    “事到如今你还在替他说话?”崇祯帝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之色,低声说道,“有时候朕真想派锦衣卫去把他柙送京师问罪,可又顾忌他手里的那支军队呀,他要是狗急跳墙投奔了流贼,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是啊。”王承恩点头附和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呀。”

    崇祯帝幽幽叹息道:“只是苦了朕的茹儿,唉……”

    盛京,多尔衮府邸。

    多尔衮让人把范文程和宁完我连夜召到了自己府上,说道:“文程先生,完我先生,刚刚得到细作传回的消息,豪格和谭泰在大同战败后被王朴生擒活捉,现在已经在北京菜市口被凌迟处死了。”

    “好事。”宁完我击节道,“豪格一死,主子您的头腹大患也就除掉了。”

    “豪格算什么?”范文程不以为然道,“席摄政王济尔哈朗才是主子的心腹大患。”

    “对对对。”宁完我连声附和道,“现在是时候收拾济尔哈朗了。”

    “收拾济尔哈朗的事先不急。”多尔衮摇头道,“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组建火器营,至少组建十个像王朴那样的火器营,也要用火枪,也要用王朴所采用的那种战术,王朴的火器营太厉害了,我们大清要是不迎头赶上,最终肯定会灭亡在王朴的火器营手下。”

第159章 断了王朴回大同的路

    范文程道:“主子,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多尔衮道:“先生请说。”

    范文程道:“主子想组建火器营的想法是好的,可遗憾的是辽东既没有冶铁工场,也没有造枪的工匠,佟养性虽然精通火器,可他擅长的是铸炮,对于火枪也只是一知半解,而且光靠他一个人终究是势单力孤哪。”

    多尔衮皱眉道:“这么说,火器营终究是组建不成了?”

    “那也未必。”范文程道,“主子如果想要组建火器营,就必须先吞并朝鲜,朝鲜号称小中原,国内有完备的冶铁工场和兵器作坊,而且也有足够的熟练工匠,通过朝鲜主子更可以从倭人手中购得西夷火器!”

    多尔衮道:“先生的意思是灭了朝鲜?”

    文程道,“让朝鲜成为大清国的一个行省,还要派一个得力的人去朝鲜当总督,总督人选奴才也已经替主子想好了,他就是洪承畴。”

    “洪承畴?”多尔衮皱眉道,“他才刚刚归顺大清,就派他去朝鲜当总督怕是不太合适吧,他要是叛回大明怎么办?”

    “无妨。”范文程道,“主子只要把洪承畴降清的事诏告天下,崇祯小儿必会杀了他的全家老小,这样一来洪承畴叛回大明的路也就被堵死了,他就只能死心塌地给主子卖命了,更何况派驻朝鲜的军队是八旗兵,洪承畴就算真有异心他也翻不了天。”

    宁完我道:“宪斗的意思是只让洪承畴处理政务,却不让他提督军务?”

    文程道,“就是这么个意思。”

    尔衮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本王就向太后上奏,派五千铁骑去灭了朝鲜。”

    孙传庭在与王朴一番密谈之后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十二门红夷大炮留下了,王朴也认他做了干爹。可孙传庭却不敢肯定王朴是否已经成为他的心腹?孙传庭更不敢肯定他是否驾驭得了王朴这员悍将。

    孙传庭现王朴并不只是个纯粹的武夫,他是个极有思想的人,王朴“限制君权”的思想让孙传庭感到深深的恐惧。

    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君权至上的思想就已经在读书人心中扎了根,朱熹这假道学扬地理学更是把“三纲五常”的忠君思想上升到了精神信仰的高度,一直到了阳明心学问世,儒家理学在精神领域的统治地位才受到了挑战,原本已经边缘化的“君轻民重”思想才得以重新抬头。

    凭心而论,王朴“限制君权”的思想符合当时一部份信仰阳明心学的儒生的理念。孙传庭也觉得应该限制君权。

    可孙传庭脑子里想的“限制君权”和王朴脑子里想地“限制君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孙传庭的限制君权更多地是体现在大臣在朝堂上和皇帝据理力争,而王朴的限制君权则是通过武力迫使皇帝屈服。

    虽然王朴也向孙传庭解释过。以武力迫使皇帝屈服只是乱世的权宜之计,大明皇帝永远都是朱家地子孙,可孙传庭对王朴的话深表怀疑。假如有一天王朴真的当了曹操,大明皇帝成了他手中的傀儡,他还会这样想吗?

    一个声音对孙传庭说:“杀了王朴,这家伙虽然嘴上喊着不篡明,可他其实就是另一个李自成,而且比李自成可怕十倍,一百倍!要是不杀了王朴,大明江山总有一天会亡在他的手上……”

    另一个声音马上反驳道:“不行,不能杀了王朴!先不说能不能杀得了他。就算杀得了也不能杀。如今流贼蜂起,建奴猖獗,大明国势已经危如累卵,而王朴就是那个仅有的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孙传庭离开了大同。

    孙传庭的下一站是西安,他要去见左良玉、贺人龙、猛如虎这三员悍将!

    大同,总兵行辕。

    赵六斤疾步入内,向王朴抱拳作揖道:“卑职参见将“罢了。”王朴淡淡地挥了挥手,说道。“六斤哪。大同就交给你了。”

    “呃……”赵六斤闻言吃了一惊,急道。“将军,你这是……”

    王朴道:“五省总督孙传庭已经来过大同了,要调本镇精兵去开封围剿流贼,大军三天之后就要开拔了。”

    “啊?”赵六斤急道,“这么急?可是将军您和大军离开之后,大同怎么办?”

    虽然王朴走后,赵六斤就成了大同镇地最高军事将领,可这会赵六斤心里除了兴奋,还有一丝担心,因为王朴把卫所军全都裁撤了,现在大同镇只有王朴手下地三个营,王朴要是把这三个营的兵力都调走了,赵六斤拿什么来守卫大同?

    “六斤你不用担心。^^君.子.堂^^”王朴劝慰道,“本镇会给你留下足够的装备和五万两饷银,你可以用这笔银子募集几千民壮,建奴和流贼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进犯大同的,你只要抓紧时间练兵,守住大同是没有问题的。”

    赵六斤放下心来,又问道:“将军你真走啊?”

    “真的要走。”王朴上前拍了拍赵六斤的肩膀,开门见山地说道,“而且这一走很可能不再回来了,大同是真的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善待大同百姓。”

    “将军……”赵六斤哽咽道,“您让卑职跟您一块走吧?”

    “不行啊。”王朴喟然道,“你走了大同谁来守?本镇手下也只有你才具备独挡一面的能力,只能委屈你了。”

    “将军你就放心吧。”赵六斤忽然挺起了胸膛,大声道,“卑职一定替您守好大同。”

    这会,赵六斤真想跪下来叫王朴一声亲爹,是王朴把他从游击直接提拔成了副总兵,又是王朴给了他独领一镇地机会,王朴临走前还给他留下了足够地装备和五万两银子,赵六斤还能苛求什么呢?

    等赵六斤兴冲冲地走了。一边的甄有才低声问道:“将军,真要走啊?”

    “真地要走。”王朴点头道,“非走不可!大同虽好,却非久留之地呀。”

    甄有才道:“可是将军你想过没有,火器营、长枪营和辎重营的将士都是山西人,大军要是离开山西久了,难免思乡哪,将士们要是思乡心切,肯定会影响军心士气。到时候不战而溃也是有可能的。”

    “已经想好了。”王朴肃然道,“我会在江南买下大片庄园,然后让小七带着家丁队把将士们的家眷从大同分批接到江南安置。不管有多难,不管花多少银子,都一定要把将士们的家眷接过去。”

    甄有才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王朴又道:“还有大同三家兵器作坊。两家火药局地老工匠也要随军带走。”

    甄有才道:“这个卑职心里有数。”

    王家大院。

    “哎呀,孩子尿了,又尿了。”正把王法抱在怀里逗开心的姚氏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湿热,急低头看时见自己的罗裳已经被濡湿了一大块,赶紧叫道,“嫩娘,快拿一片干净尿片来,我们的小王法又尿喽。”

    “大嫂,还是我来吧。”陈圆圆笑着从床上坐起身来。想从姚氏手里接王法。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姚氏胸口的湿痕,歉然道,“这孩子可真是淘气,不尿别人就尿嫂子你,一天都尿你三回了。”

    “那是孩子跟嫂子亲热,嫂子高兴。”姚氏笑道,“圆圆你快躺回去,你才刚出月子,身子还虚着呢。可不敢累着您。要不然老三可饶不了嫂子。”

    说着嫩娘已经拿来了干净尿片,姚氏动作麻利地替小王法换好了。又扯开嗓子往门外喊道:“柱子。”

    子应了一声进来问道,“大奶奶您叫小人?”

    姚氏问道:“酒席都准备下了吗?”

    柱子应道:“都准备好了,就等开席了。”

    姚氏又问道:“帖子都了吗?今天可是咱们小王法满月的好日子,一定要把事情办得热热闹闹的。”

    “都了。”柱子恭声应道,“大奶奶您就放心吧。”

    一边的陈圆圆挺不好意思道:“也不知道相公去哪了,真是辛苦嫂子了。”

    “老爷们有老爷们的正事。”姚氏道,“这些事本来就是我们女人地事。”

    王朴、王榉、王桦三兄弟这会的确在商量正事,那就是举家迁徙的事。

    王朴道:“大哥,二哥,搬家地事小弟都已经安排好了,大军三天之后就要开拔,到时候全家老小也随军出,等过了河南彰德,就让小七率家丁队护着你们走运河,顺运河南下前往南京,然后再去松江取出那批财宝。”

    “老三。”王桦道,“那你呢?真要去开封和流贼拼命?”

    王朴道:“开封是一定要去的,和流贼拼命却大可不必。”

    王榉道:“总之老三你一定要小心,要是你手里没了军队,以你在大同犯下的这些事情,我们王家全家老小别想有好下场。”

    王榉说地是实话,现在崇祯帝和朝廷不敢拿王家怎么样全是因为王朴手里掌握着一支精锐之师,要是失去了这支军队的庇护,不管是为了银子还是为了朝廷的颜面,崇祯帝立刻就会拿王家开刀。“放心吧,大哥。”王朴微笑道,“小弟心中有数。”

    榉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没想到啊,我们王家从江南迁来大同两百多年了,临了临了,没想到又要迁回江南去了。”

    “大哥,小弟这里有三封信。”王朴说着从怀里掏出三封信递给王榉,说道,“你到了南京之后可以去找常延龄、李祖述这两位小公爷,要是遇上了水寇土匪,你还可以找南京水师参将黄得功,他们会帮你忙的。”

    紫禁城,乾清宫。

    王承恩兴冲冲地进了大殿,跪地禀道:“万岁爷,好消息。”

    正躺在御榻上休息的崇祯帝闻声侧过身来,皱眉问道:“什么好消息?”

    王承恩道:“刚刚张子安那奴婢以六百里加急送来急信,说王朴已经决定出兵了,三天后就会向开封进兵。”

    “哦?”崇祯帝闻言一骨碌坐了起来,急问道,“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王承恩道,“借张子安那奴婢天胆也不敢欺君。”

    “不愧是孙传庭啊。”崇祯帝击节道,“居然真的治住了王朴。”

    王承恩道:“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祯帝已经睡意全无,起身在御榻前来回踱了几步,忽然说道,“只要王朴离了大同老窝,事情就好办了,等他带着军队到了开封,就调孙应元去固原,再调姜镶去大同,朕要断了王朴回大同的路。”

    “高,实在是高!”王承恩媚声说道,“万岁爷深谋远虑,奴婢佩服。”

    “不过也不能逼王朴太紧。”崇祯帝语锋一转接着说道,“这京营提督还得他来当,到时候他既回不了大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就只能乖乖地来京师求朕。”

第160 炸开城墙

    崇祯十五年七月,李自成率五十万大军第二次围困开封!

    八月,孙传庭临危受命,准备调集玉田总兵曹变蛟、蓟镇总兵白广恩、山东总兵刘泽清、陕西总兵贺人龙、左良玉、猛如虎、大同总兵王朴七路人马共十三万大军来解开封之围。

    王朴由大同出,经太原府、彰德府、卫辉府直逼开封。

    屯于山东的曹变蛟、白广恩、刘泽清三路人马经郓城、曹州从兰阳进逼开封。

    孙传庭则亲率左良玉、贺人龙、猛如虎三镇精兵出潼关,沿黄河进逼开封,三路人马约定九月底会师开封城下,共击流贼。

    孙传庭的战略构想是好的,却过于一厢情愿了。

    早在大同的时候,王朴就曾经对孙传庭说过,如今大明朝国库空虚,钱粮匮乏,在缺乏后勤保障的情形下贸然调集大军进剿流贼是不明智的,就算各镇总兵勉强同意出兵,结果不能剿灭流贼不说,还会助长贼势。

    事实证明,王朴的判断是准确的。

    最先出问题的恰恰是孙传庭亲自统率的西路大军,由于缺乏粮草供给,左良玉、贺人龙和猛如虎只能纵兵掳掠,这一来就出事了,关中兵军纪败坏,不但抢劫富人,穷苦百姓也不放过,还随意滥杀无辜,随意**妇女。孙传庭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暴行,结果将帅之间暴了激烈冲突,被孙传庭寄予厚望的西路大军没到开封就自行瓦解,左良玉以追剿张献忠为借口率军南下襄阳。贺人龙、猛如虎也以追剿刘宗敏为借口回师关中。

    紧接着出问题的是曹变蛟、白广恩和刘泽清地东路军,因为粮饷匮乏,大军行至曹州的时候生了哗变。刘泽清的山东兵在一夜之间几乎跑了个干净,曹变蛟和白广恩地两镇精兵也跑了不少,三人只好在曹州暂时驻扎下来。

    只有王朴这一路军队没出什么问题,但在进至黄河北岸的封丘之后,王朴也不敢再继续南下了,因为李自成的五十万大军就在黄河南岸,王朴要是敢渡过黄河,铁定陷入流贼的重重包围之中。

    这时候的流贼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流贼了,自从网罗了牛金星、宋献策、李岩等一批人才之后。====流贼已经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这几年东征西讨下来,在吞并了罗汝才、革左五营的精锐之后,李自成手下已经有了一支久经战阵的精兵。

    更要命地是。这支精兵不是一两万人,而是好几十万人!

    火器营再骁勇善战,王朴也不敢拿区区四千人去硬撼李自成的五十万大军!

    正史中,李自成之所以会在一片石败给吴三桂和多尔衮的联军,其实并不是因为流贼不够精锐,事实上,在攻取关中之后,流贼的装备就已经十分精良,其战斗力已经直逼满清地八旗兵了,两军若是以同等兵力进行正面决战。满清八旗兵未必就能稳操胜券。

    李自成之所以会在一片石战败。完全是因为他太大意了。

    李自成手下的绝大部份精锐部队都分散在了河南、关中、山西、京师各地,他只带了不到十万军队去山海关,其兵力几乎是吴三桂、多尔衮联军的一半,假如李自成能够把分散在各地的精兵全部集结起来,要粉碎吴三桂和多尔衮的十几万联军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开封城外,流贼大营。

    李岩昂然进了李自成的大帐,抱拳作揖道:“大王,火器营已经准备就绪了。”

    自成的独目里流露出灼灼的眼神,向肃立两侧的牛金星、宋献策还有一众义军将领一挥手。朗声道。“走,大伙都去瞧瞧。”

    李自成大步当先。众人尾随其后来到了校场上。

    校场上,三千义军将士已经列成了整齐的队列,与别地义军不同地是,这三千义军将士手里拿的不是长矛也不是大刀,而是清一色的火铳,没错,就是火铳!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李岩从陕西返回河南之后,李自成原本是准备暗中把他杀掉的,幸好有宋献策力保,李岩才得以不死,当然,宋献策力保李岩也是有私心的,因为李岩是个人物,留着李岩就能牵制席军师牛金星。

    李岩并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李自成杀了,回到河南之后就开始极力游说李自成组建火器营,李岩说的多了,李自成手下的一些将领便有些心动,再加上宋献策的推波助澜,李自成也就同意了。^^

    李自成拨给李岩五千老弱病残,又从历年搜刮来的财物中拿出了十万两纹银给李岩购买火器弹药。

    红娘子动用了黑道上地关系,用十万两银子从南直隶、河南和山东三省地卫所军手里购买了将近一万杆火铳以及几十万斤火药铅丸,南直、山东和河南三省卫所军的军纪已经败坏到了极致,他们只要银子,才不管这批火器流向哪里?

    唯一让李岩感到遗憾地是,这些火铳都是火绳枪,与王朴火器营的火枪比起来,不但笨重而且质量太差,一万杆火铳能用的居然只有不到三千杆,再加上义军以往缴获的,才勉强凑齐了三千杆。

    到了八月中,李岩的火器营总算是组建起来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射击训练后,现在已经有了点样子,就差实战考验了。

    等李自成、牛金星、宋献策和田见秀、李过等一众将领在阅兵台上坐定了,李岩才大步走到阅兵台前,举起令旗左右一摆,火器营挑剩的两千老弱病残便抱着两千具木偶上了校场。在三千火器营的正前方百步开外扎下了方阵。

    李岩再把手中的令旗一扬,阵前一名义军领翻手拔出腰刀厉声喝道:“第一队……预备!”

    两千老弱病残迅撤离。

    第一排五百名义军将士则举起了手里地火铳,五百杆火铳举成了一排。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前方的木偶方阵。

    李岩再把令旗往下挥落,阵前地那名义军领跟着挥落腰刀,同时厉声大吼:“开火!”

    五百义军将士同时扣下了扳机,夹在扳机上的火绳被压进了引药室,引药室里的火药呲地燃烧起来,迅引爆了枪膛里的火药,只听“轰轰轰……”一阵不绝于耳的巨大轰鸣声,举成一排的五百杆火铳铳口同时冒出了一团耀眼的火光。

    前方扎好的木偶方阵顿时响起一阵“邦邦”响,上百个木偶栽倒在了地上。

    李自成霍然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前方校场上那三千火器营将士,独目里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这样密集地火铳齐射,大罗金仙也必死无疑呀。要是把前面的木偶换成官军,就这一轮齐射,只怕就能打死上百人吧?

    阅兵台前,李岩手中的令旗再度扬起。

    又一名义军领翻手拔出腰刀厉声长吼道:“第二队……预备!”

    第二队五百名义军迅上前两步,然后动作整齐地举起了手里的火铳,黑洞洞地铳口再次举成了一排,已经开完火的第一排五百名义军则迅退到了队列的最后面,开始紧张地重新填装弹药。

    六轮齐射射完,李自成在一众义军将领的簇拥下来到了东倒西歪的木偶方阵前,刺鼻的硝烟味中。只见两千具木偶已经被铅丸打得千疮百孔。近百步的距离,足有数寸厚的木板竟然完全被铅丸所击穿。

    这样的穿透力,没有任何铠甲能够抵挡得住!

    要是这两千具木偶是大明官军,这六轮齐射下来只怕已经伤亡殆尽了!

    “可怕,太可怕了!”宋献策不失时机地赞道,“要是大王麾下有三万这样的火铳兵,灭亡大明朝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李自成默然无语,他还没有从巨大地震惊中回过神来。

    席军师牛金星却不以为然道:“这些火铳虽然厉害,可我们自己却造不了。如果从大明卫所军手里购买。则价格过于昂贵,要想组建三万人地火铳营。那得花费多少银子?有这银子足够招募几十万大军了。”

    自成霍然举手,断然道,“不管花多少银子,火铳营必须扩充!”

    李岩道:“大王,有句话末将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话尽管说。”

    李自成说话的语气客气多了。

    李岩道:“我们能买到的火铳几乎已经全买过来了,买不到的就算花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了,而且这些卫所军所使用的火铳质量太差,末将见过更厉害的火器,比我们现在所使用的火铳更长,更轻,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装弹度也要比我们更快。”

    “哦?”李自成沉声道,“你说的是王朴地火器营吧?”

    岩点头道,“我们地火器营所采用的是六段射击法,齐射完了后还要有一段不短地间歇期,这时候就必须要靠别的军队来保护火器营,可王朴的火器营却能采用三段射击法,而且可以一轮接一轮,持续不断地进行射击!”

    李自成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必须买到王朴火器营所使用的火枪?”

    李岩道:“大王,王朴火器营所使用的火枪我们是买不到的,至少现在买不到,所以我们只能自己造!”

    牛金星道:“说的轻巧,让谁造?你李岩能造得出来吗?”

    李岩道:“末将当然造不出来,可开封城里有官军的兵器局,兵器局里的那些工匠能造出来!大王,末将恳请不要掘开黄河,不要水淹开封。”

    李自成的眉头霎时皱紧了。

    “好哇。”牛金星大叫道,“转来转去终于又转到决堤毁城上来了,李岩,这可是大王拟定的破城之策,你百般阻挠究竟是何居心?是不是想让大王落个涂毒百姓的骂名,而你李岩却博个爱惜百姓的清名?”

    “大王。”李岩急道,“引黄河之水淹了开封,不但百姓死伤无算,大王你除了得到一座废城什么也得不到哪,大王为什么不试试末将所说的破城之策呢?埋火药于城墙脚下真的可以炸开城墙呀,当初建奴就是这么炸开大同城墙的。”

    “胡说八道。”牛金星急道,“开封城墙那么高那么厚,就凭几万斤火药也炸得开?”

    “大王。”李岩急道,“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李自成闻言不由动容。

    宋献策不失时机地进言道:“大王,不管李岩将军所献的破城之策是否能够奏效,试试总是无妨,假如不成再水淹开封也不迟呀。”

    自成闻言点头道,“那就试试,这事就由李岩你全权负责。”

    李岩闻言大喜道:“末将领命。”

    牛金星眉宇间却悄然笼上了一片阴云,看看宋献策,再看看李岩,他忽然间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宋献策和李岩隐隐有了联手的迹象,李自成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信任他了,他的处境正变得微妙起来……

第161章 去南京练兵

    封丘,王朴行辕。

    王朴疾步走进行辕,把手里的塘报递给孙传庭道:“开封已经陷落了。”

    “你说什么?”孙传庭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开封已经陷落?”

    “没错。”王朴道,“这是河南总兵陈永福在城池被攻陷前派人送出来的最后一份塘报,流贼在开封城的西北角炸开了一道三十余丈宽的缺口,十几万流贼蜂拥而入,陈永福带着官军抵抗了两天,最后还是被攻陷了。”

    “唉。”

    孙传庭长叹一声,一**跌坐回了椅子里,半天没有说话。

    老实说,西路大军的瓦解对孙传庭的刺激很大,紧接着流贼又攻陷了河南府开封,冷酷的事实正在不断证明王朴的说法是正确的,现在流贼气候已成,官军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进攻的能力,勉强进攻只能自取其辱。

    “看来你是对的。”好半晌之后,孙传庭才幽幽说道,“流贼的确已经成了气候。”

    王朴道:“现在改变策略还来得及。”

    “儿子,你跟我去关中。”孙传庭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王朴,沉声说道,“咱们爷俩争取在两年之内练出一支精兵,则大事仍有可为。”

    “去关中没有活路。”王朴摇头道,“关中太贫瘠了。孙传庭皱眉道:“关中有八百里秦川。怎么就贫瘠了?”

    王朴道:“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去。”

    孙传庭道:“你是铁了心要去江南?”

    “对,已经铁了心了。”王朴道,“不管你是否同意,不管朝廷是否许可,这江南我是去定了。”

    孙传庭道:“你敢违抗圣旨?”

    王朴笑道:“我抗旨还少吗?”

    孙传庭道:“你就不怕万岁爷派兵剿了你?”

    “派兵剿我?”王朴冷笑道,“建奴和流贼就已经够万岁爷头痛了,再说我又没有扯旗造反,他凭什么派兵剿我?”

    孙传庭道:“你抗旨不遵,形同造反。”

    王朴道:“孙老头。你搞清楚现在是乱世,再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抗旨和造反是两回事!”

    孙传庭道:“身为大明朝地臣子。就应该忠君体国。”

    王朴针锋相对道:“在我心里保护百姓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忠君体国。”

    孙传庭道:“忠君体国就是保护百姓。”

    “两回事。”王朴厉声道,“现在万岁爷和朝堂上那些白痴奉行的是亡国之策。我若是听了他们的,那就是大汉民族的罪人!孙老头。你若是听了他们的,就算你能博个忠君体国的头衔,最后也是大明朝的罪人,更是大汉民族的罪人!”

    孙传庭作色道:“你说什么?”

    王朴冷然说道:“孙老头,爹!我跟你说这些,那是因为你是我干爹,实话告诉你,不管你听还是不听,这曹操我还就当定了!”

    孙传庭怒道:“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哈哈哈。王朴仰天长笑三声。朗声道。“孙老头,别太高估了自己。能杀我王朴的人还没出生呢。”

    孙传庭强抑住胸中地怒火,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江南究竟有哪里好?为什么非要去江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王朴道,“江南有丝绸、盐、冶铁、茶叶、瓷器等丰富的战略物资,还有海运之便利,可以与东倭,西夷通商互市,江南还拥有庞大地豪强商贾群体,大明朝七成地税赋都来自江南,只有背靠江南富庶之地,才有足够的财力编练新军,才有足够的财力剿灭流贼,征讨建奴啊。”

    孙传庭道:“那我们完全可以在山东练兵,照样可以得到江南财力地支持。”

    王朴苦笑摇头道:“刘泽清的山东兵为什么哗变?他们得到江南财力地支持了吗?”

    孙传庭语塞道:“这……”

    王朴正了正脸色,肃然道:“爹,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不能把整个江南置于你的铁腕统治之下强行推行新政,江南富庶的财力是不可能为你所用的,就像现在,绝大部份财富已经被豪强商贾所瓜分,而朝廷却只能分到一点点好处。”

    孙传庭不说话了,他的心思已经有些松动了。

    王朴说的都是事实,这些年大明朝的税赋年复一年一直在减少,可支出却一年比一年繁重,谁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谁都不愿意去改变,说白了,就是不愿意改变,因为朝中那些官员都从中捞到了好处,他们不愿意做出牺牲。

    王朴接着说道:“万岁爷不是圣人,他不可能事事都对,身为臣子不管对错只知道一味盲从,最后也许能博个忠君体国的清名,可事实上呢?事实上这样的臣子是很自私地,他们只想着自己博个清名,却没想过这样做会连累天下百姓。”

    孙传庭霍然回头,死死地盯着王朴,这句话给他地触动很大。

    王朴迎上孙传庭的眼神,坦然道:“先有东晋后有南宋,华夏曾两次亡于蛮夷之手,这两次亡国难道只是皇帝和奸臣地错吗?难道那些忠臣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不,那些忠臣其实也是有责任的,他们只知道嘴上唱高调,却不懂得运用策略,他们个人是博得了忠臣孝子的万世清名,可天下的百姓却遭了殃,当了亡国奴……孙传庭地眉头开始皱紧。王朴的论调很怪异,可仔细一想却似乎也有些道理。

    朴望着孙传庭,真诚地问道,“文天祥是万世传颂的忠臣,可他最终却只能在零丁洋上叹零丁,无数的汉人当了亡国奴,成了蒙古人的奴隶!曹操是万世唾弃的权臣,可他最终却统一了黄河以北的地区,他北击乌桓,分化匈奴。保住了汉族的元气,留住了华夏的英魂。”

    “胡说八道。”孙传庭道,“曹操岂能和文天祥相提并论?”

    王朴道:“依我看。是文天祥无法和曹操相提并论!爹。你是想像文天祥一样当个万世传颂却无力救国的忠臣,还是像曹操一样当个万世唾弃却能保住汉族元气地权臣?你自己想清楚。”

    孙传庭道:“老夫绝不当曹操。”

    王朴火道:“那你就等着在零丁洋上叹零丁吧!”

    “不过老夫也不当文天祥。”孙传庭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明天老夫就上奏朝廷,自请督师浙直。”

    “这就对了。”王朴击节道。“孙老头你终于还是开窍了。”

    传庭骂道,“老夫坚决不当曹操,你小子更别想当曹丕。”

    紫禁城,乾清宫。崇祯帝正耐着性子跟周皇后解释:“皇后,先是建奴寇边,接着又是流贼闹事,王朴一直就在带兵作战,他现在还回不了京师。”

    周皇后急道:“万岁爷,王朴究竟什么时候能回京师?他和茹儿的婚事一直这样拖着终究不是个办法呀?”

    “再过一段时间吧。”崇祯帝无奈道。“再过段时间朕就下旨让王朴回京。与茹儿完婚。”

    周皇后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怏怏不乐地走了。周皇后前脚刚走,王承恩就一溜小跑进了大殿,低声道:“万岁爷,孙传庭六百里加急密奏。”

    “哦?”崇祯帝道,“呈上来。”

    王承恩趋前两步把孙传庭的密奏递到了崇祯帝手上。

    崇祯帝匆匆阅罢不由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在大殿里开始来回踱步,半晌没有说一句话,一边地王承恩看得心惊肉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崇祯帝忽然顿住脚步,回头问王承恩道:“承恩哪,你猜孙传庭在密奏里都说了些什么?”

    王承恩道:“奴婢猜不出来。”

    崇祯帝道:“孙传庭在密奏里说,开封已经被流贼攻陷,河南全省已经沦入贼手,左良玉、贺人龙、猛如虎地关中兵因为缺乏粮饷拒绝进剿流贼,刘泽清的山东兵也因为缺乏粮饷已经哗变了,孙传庭还说以我大明目前的兵力、国力已经不足以剿灭河南地流贼了,他要朕转攻为守!”

    “转攻为守?”王承恩不解道,“怎么个守法?”

    崇祯帝道:“孙传庭在密奏里保举汪乔年当陕西三边总督,率贺人龙、猛如虎、姜镶共守陕西,周遇吉守山西,曹变蛟守山东,左良玉守湖广。”

    王承恩道:“那孙传庭自个呢?”

    崇祯帝道:“孙传庭自请督师浙直,他要利用浙直两省的财力在两年之内训练出一支精兵,然后再与河南地流贼决一死战。”

    王承恩道:“万岁爷,孙传庭的这个守法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崇祯帝道:“说说你的看法。”

    王承恩道:“流贼既然已经攻占了河南全省,下一步自然就会转攻周边各省,他们不可能在河南干等两年,让孙传庭练好了精兵再去和他们决战呀?再说孙传庭督师浙直,截了浙直两省的赋税,让朝廷怎么办?浙直两省可占了朝廷七成的税赋来源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崇祯帝道,“孙传庭在密奏里说了,要是准他去当浙直总督,他就绝不截留两省税赋,他还保证在两年之内让两省的税赋收入翻倍!”

    “哦?”王承恩讶然道,“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奴婢是断然不敢相信的,可孙传庭却不是个信口开河地人。莫非他准备在浙直两省推行新政?要不然他怎么敢夸口在两年之内让税赋翻倍?”

    崇祯帝沉吟道:“孙传庭这个人朕还是信得过的,他对大明朝,对朕还是忠心地,可对王朴朕却是信不过哪。”

    “驸马爷?”王承恩道,“这事怎么又牵扯到驸马爷了?”

    崇祯帝道:“孙传庭在密奏里保举王朴为南京提督兼练兵使,还说只有王朴才能练好新

    “这……”

    王承恩不敢多说什么了,他虽然收了王朴十万两银子,可他已经替王朴在崇祯帝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了,已经足够偿还十万两银子地人情了。

    “承恩你说……”崇祯帝问道,“要不要准孙传庭的奏?”

    王承恩低眉应道:“这奴婢可不敢乱说。”

    崇祯帝皱眉不悦道:“你只管说。不管对错朕都不怪你。”

    “万岁爷。”王承恩苦着脸道,“奴婢真说呀?”

    崇祯帝道:“说!”

    王承恩无奈,只好斟字酌句地说道:“要奴婢说呀。现在满朝文武也就孙传庭一个人可堪一用。假如连孙传庭也自认对付不了流贼,换别人去那就更不行了,所以奴婢想。不妨照着孙传庭地法子试试,还有驸马爷当南京提督的事

    崇祯帝道:“怎样?”

    王承恩道:“万岁爷不妨答应下来。先把驸马爷稳住再说,南京可不比大同,南京城里不但有六部九卿和科道衙门,还有诸多皇亲勋戚,更有孙传庭镇着他,驸马爷在南京就跟在京师差不多,他再横也翻不了天去。”

    崇祯帝幽幽说道:“可王朴要真把南京的天给翻过来了呢?”

    王承恩吓了一跳,赶紧跪地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掌嘴。万岁爷就当奴婢什么都没说过……”

    “行了。起来吧。”崇祯帝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王朴能不能翻过南京的天朕不知道,可朕知道要是不让他当这个南京提督,他绝对会闹事,叛投流贼甚至是扯旗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承恩媚声附和道:“万岁爷明鉴。”

    “所以……”崇祯帝点了点头,说道,“有句话你说对了,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他,别逼他狗急跳墙,不过朕得往他身边安插几个人,朕得知道他在南京干些什么,更不能事事顺着他的意思来,必要地时候,哼哼。”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崇祯帝眸子里已经杀机流露。

    王承恩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媚声应道:“万岁爷深谋远虑,奴婢佩服。崇祯帝想了想,说道:“为了消除王朴的戒心,明面上也得安插几个人,张子安这个奴婢对朕还算忠心,在大同和王朴相处得也挺好,就调他去南京当镇守太监吧,还有那个大同知府魏大本,也一并调去应天府当府尹吧。”

    “奴婢遵旨。”王承恩恭声应道,“奴婢这就回司礼监去拟旨。”

    “等等。”崇祯帝道,“这毕竟不是小事,还是要等明天早朝与百官议定了之后再由吏部下公文。”

    王承恩会意道:“万岁爷,要不奴婢先把周阁老请进宫来?”

    “进宫就不必了。”崇祯帝道,“你出宫去一趟阁老府吧,把朕的意思跟阁老说说。”

    曹州,孙传庭行辕。

    早在流贼攻陷开封地次日,孙传庭就随同王朴地大军撤离了封丘,向曹州转进。

    封丘距离开封实在是太近了,随时都可能遭受流贼的大举进攻,王朴根本就不打算在河南与流贼拼命,最明智的选择当然是避其锋芒。

    王朴大步进了行辕,问孙传庭道:“爹,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孙传庭扬了扬手里地公文,说道,“吏部已经正式下公文,任命老夫为浙直总督,同时任命你为南京提督兼领练兵使,嗯,还有两个你的熟人,大同镇守太监张子安已经调任南京镇守太监,大同知府魏大本也迁升应天府尹了。”

第162章 当头棒喝

    崇祯十五年十月,经过一个多月的行军,孙传庭、王朴和随行的万余大军终于进抵南京城外,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城门外行人廖落,街市上车马稀疏,只有两行士卒像标枪般挺立在萧瑟的寒风中,对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和孙传庭、王朴两人的车驾居然视若无睹。

    任命孙传庭为浙直总督的公文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应该已经送到南京了,不管是出于官场上的礼仪,还是为了以后能搞好同僚之间的关系,南京的六部九卿、布政司、按察司还有应天府的官员以及南京的勋戚豪强都应该出城来迎接才是。

    但让人吃惊的是,不但留都的六部九卿和豪强勋戚没来迎接,甚至连布政司、按察司和应天府的官员都没有出来迎接,这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王朴策马上前一步,与孙传庭并鞍而行,低声说道:“老头,气氛有些不太对呀。”

    传庭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老夫是钦命的浙直总督,是大明朝的封疆大吏,不管怎么说都是堂堂一品大员,留都的六部九卿和南京的勋戚豪强不来迎接也就罢了,连南京布政司、按察司还有应天府居然也不派人来迎接,这就有些非同寻常了。”

    “是啊。”王朴点头道,“顶头上司新官上任,身为下级却不来迎接,嘿嘿,这事做得有点过分了。难道他们就不怕你秋后算帐?”

    孙传庭道:“看来南京地这潭水很深哪,比你我想象当中还要深得多。”

    朴点头道,“看样子南京兵部也不会派人来安排军务了,我还是先让大军在城外暂时驻扎下来,然后再跟你一起去六部衙门交割公文吧。”

    “也好。”孙传庭道,“前面路边有个茶摊,老夫就在茶摊上等你。”

    当下王朴别了孙传庭,指挥大军在南京西北角安营扎寨。

    等营寨安扎得差不多了,王朴又带着嫩娘、吕六和五十名亲兵在街边茶摊上与孙传庭汇齐了,过了太平门直奔南京六部衙门而来。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南京六部衙门两人居然又吃了个闭门羹,原本要与孙传庭和王朴分别交割公文的南京吏部尚书何熊祥和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居然都告病在家,没来理事。甚至连隔壁的礼部、工部、刑部和户部衙门也是冷冷清清。除了当值的司务和衙役,再没有半个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站在南京吏部衙门大门口,孙传庭皱眉道。“难道是南京的同僚要给老夫一个下马威吗?”

    “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王朴想了想,说道。“爹,眼看天都快黑了,反正今天是交割不了公文了,不如先到驿馆住下吧。”

    孙传庭舒了口气,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是夜,暖香阁。

    鸨母李大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大堂里迎来送往,不时与相熟的王孙公子哥打情骂俏两句,遇上想沾她便宜的便老实不客气地一巴掌拍过去。完了又娇滴滴地唤声公子爷。直能把人的魂儿都给勾了去。

    不过一众嫖客也就过过眼瘾和嘴瘾,因为李大娘早年也是卖艺不卖身的秦淮名妓。这会当了鸨母更是连卖艺也不卖了,只有遇上相熟地豪强勋戚才偶尔露一手厨艺,南京的豪强勋戚大都附庸风雅,鲜少有人会做焚琴煮鹤的事情,倒也没人与她为难。

    李大娘刚刚摆脱一位风流公子哥地纠缠,一扭头忽然看见一位身材修长地年轻公子哥笑嘻嘻地进了大厅,这公子哥瞧着隐隐有些眼熟,仔细一打量,李大娘顿时美目一亮,小嘴一张就要喊叫出声,却被那公子哥以眼色所制止。

    李大娘迈着春风俏步,凑到那公子哥跟前压低声音说道:“驸马爷,您来了?”

    这位公子哥当然是轻衣简从的王朴,王朴环顾左右一眼,也压低声音说道:“大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李大娘会意,扭腰回头喊道:“三娘,你过来招呼一下客人。”

    “哎,来了。”

    那边正倚在楼梯上娇笑地李三娘娇滴滴地应了一声,扭腰摆臀地走了过来,李大娘这才向王朴肃手道:“驸马爷,请随奴家来吧。”

    王朴回头把手一招,示意吕六和嫩娘跟上。

    吕六显得神情自若,可嫩娘的小脸却已经涨得通红了。

    李大娘带着王朴主仆三人穿过回廊,来到了后院地精舍,先请王朴坐了,又让小丫环奉上香茗,这才喜孜孜地向王朴道了个万福,说道:“驸马爷,奴家先恭喜您了,您现在不但是皇亲国戚了,更当上了南京提督,圆圆也真是有福气,眼看就要成诰命夫人了。”

    王朴品了口香茗,问道:“大娘,圆圆已经来过了吧?”

    “来过了。”李大娘道,“半个月前来的,不过呆了没两天就去松江了。”

    朴点了点头,说道,“大娘,有个事还得麻烦您。”

    李大娘娇笑道:“驸马爷您太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王朴道:“麻烦您找人去通知一声常小侯爷和李小侯爷,就说我在暖香阁等他们,让他们快点来见我。”

    “不用去请了。”李大娘道,“两位小侯爷就在暖香阁。王朴愕然道:“他们就在暖香阁?”

    大娘媚笑道。“两位小侯爷守在暖香阁等您好几天了,刚才奴家已经让人去请了,这会应该快到了。”

    “大哥,你总算是来了。”

    “是啊,让我们等得好苦哇。”

    李大娘话音方落,精舍门外已经响起了两把清朗地声音,王朴回头一看,只见常延龄和李祖述已经联袂而至,李大娘知趣地说道:“两位小侯爷和驸马爷先聊着,奴家去给你们张罗一桌酒菜来。还有驸马爷您最爱吃的桂花鲇鱼。”

    王朴起身抱拳道:“有劳大娘了。”

    等李大娘走了,王朴又让吕六和嫩娘去精舍外面守着。

    “来,大哥请坐。”李祖述上前亲热地搂着王朴肩膀。摁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了。“大哥,你在大同的英雄事迹,小弟可都听说了。一家伙干掉了四万多建奴,痛快。太痛快了!早知道这样,当初真应该跟你去大同的。”

    “是啊。”常延龄也附和道,“留在南京这鸟地方,这日子过得真是太没透了。”

    “先不说这个。”王朴摆了摆手,阻止两人道,“有个事得可想先问问两位兄弟。”

    李祖述道:“大哥你是不是要问六部衙门、布政司、按察司、应天府还有南京城里的豪强勋戚没去太平门迎接你和孙传庭的事?”

    朴赶紧点头道,“就是这事。”

    常延龄道:“这事跟大哥你没关系,要怪只能怪孙传庭那老头,人还没到南京呢就放出狠话来。居然要在浙直两省推行新政。还要搞什么按亩征银的一条鞭法,让所有豪强勋戚和士林缙绅地庄田也跟着向朝廷纳税。”

    李祖述接着说道:“南京城内地六部官员还有布政司、按察司、应天府的大小官员们。哪个家里没个千百亩庄田?至于勋戚豪强就更别提了,随便哪一家都有几万几十万亩庄田,我们家只有三千亩水田已经算少了,大哥你说,孙传庭这老小子要这么个搞法,他能受人欢迎吗?”

    “当然不受人欢迎。”常延龄道,“要照我地意思,什么也别说,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找些人把这老小子乱棍打死得了,省得留在南京给所有人添堵,大哥你说是不是?”

    常延龄和李祖述不知道孙传庭和王朴的关系,两人当然王朴地面越说越来劲,王朴直听得心惊肉跳,这才惊觉南京地事还真没有当初想得那么简单,跟大同比起来,南京太不一样了,大同除了代王,就再找不出别的豪强了,可南京不一样啊。在南京城内,像常延龄和李祖述这样的豪强勋戚随随便便就能拎出几十家来。

    “大哥。”李祖述拍了拍王朴地肩膀,说道,“小弟和延龄兄没去太平门外迎接,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呀,没办法,现在整个南京城的勋戚豪强都把您当成和孙传庭一伙地了,小弟和延龄兄要去了,以后就没法在南京这地面呆了。”

    “知道。”王朴微笑道,“我也没有怪两位兄弟的意思。”

    “这就好。”常延龄笑道,“我们就知道大哥你到了南京一准会来暖香阁,这几天就一直在这守着呢,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这下好了,从今往后大哥您就是南京提督了,没说的,您一定得给我和延龄兄在军中谋份差事。”

    “好说。”王朴微笑道,“小兄是求之不得,就怕两位兄弟的家里不肯答应。”

    “不管了。”李祖述道,“我把侯爷的爵位让给我们家老二,我就跟着大哥你混了。”

    常延龄道:“我也是。”

    这时候,李大娘已经带着几个丫环把酒菜都端了上来,王朴赶紧转移话题道:“来,两位好兄弟,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今儿晚上就喝个痛快,谁要是不喝趴下谁***就不是爷们。”

    祖述和常延龄也大笑道,“今晚不醉不归。”

    深夜,孙传庭房里的灯还亮着。

    孙传庭正就着气死风灯看书阅读王阳明的《五经臆说》,这本书是王阳明谪居龙冈时所著,文中极富反叛精神的“异端曲说”猛烈抨击了当时在思想领域占据绝对统治地位地程朱理学,在整个士林阶层引起了极大地震动。

    孙传庭正读得高兴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王朴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儿子?”孙传庭急问道,“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弄清楚了。”王朴沉声道,“我们要在浙直两省推行新政,施行按亩征银地一条鞭法,就这事触怒了整个南京官场以及所有的勋戚豪强,他们这才联起手来给我们难堪,目的是要给我们施加压力。”

    “果然是这样。”孙传庭皱眉沉声道,“老夫早就料到要推行新政必然会困难重重,不过他们如果以为这么做就能吓阻老夫,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朴摇头道,“我们绝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把所有的士林缙绅和勋戚豪强都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要不然,我们在南京将会寸步难行,而以我们手里的这点军队,要想强行推行新政,是绝无可能的。”

    “说的倒也在理。”孙传庭点了点头,眉宇间忽然流露出一丝忧色,“可要是不尽快推行新政,施行按亩征银的一条鞭法,浙直两省的财政状况就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到改善,要是没有银子,新军练不成不说,更无法向朝廷交差呀。”

    “再想想。”王朴挠头道,“再想想别的办法,总之新政暂时是不能推行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向整个南京官场和勋戚豪强们解释,你并不打算在浙直两省推行新政,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先在南京站稳了脚跟,然后才能想别的。”

第163章 阅兵仪式

    “解释?”孙传庭皱眉道,“怎么解释,你让老夫挨家挨户登门去向他们解释吗?”

    “这样当然不行。”王朴摇头道,“得找个机会把南京城内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勋戚豪强请到一起,再当面向他们保证绝不在浙直两省推行新政!只有这样才可能挽回影响,才可能在南京真正站稳脚跟。”

    “说的容易。”孙传庭道,“让哪找这样的机会?”

    “等吧。”王朴道,“机会总会来的。”

    孙传庭和王朴并没有等太久,机会很快就来了。

    崇祯十五年九月,白莲教在滁州再次揭竿造反,五里桥一战,史可法派去征剿的三千建阳卫官军全军覆灭,紧接着白莲贼兵又攻陷了滁州,知州阎石被杀,白莲贼兵声势大振,挟裹十万贼兵直扑浦子口,摆出了过江进攻南京的架势。

    消息传来,南京城里的大小官员和勋戚豪强们顿时慌了神。

    危急关头,他们终于想起了王朴,想起了驻扎在南京城外的那支百战精兵。

    第二天,由建安王朱统钷、魏国公徐宏基、忻城伯赵之龙、诚意伯刘孔昭以及南京礼部尚书何熊祥、兵部尚书史可法等人挑头,再加上南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士林缙绅共两百余人来到了王朴大营。随行的还有几百坛绍兴老酒和几百头肥猪。

    说起来真是过份,孙传庭、王朴带着大军赶到南京城外已经整整三天了,却一直没人和他们交割公文,两人也一直没能走马上任,不要说属于自己的行辕了,两人到现在还只能窝在临时搭建的帐蓬里。

    这么多官员和勋戚豪强同时来探营,大帐里是坐不下了,孙传庭和王朴就把所有人都请到了临时辟出来的校场上。因为没有足够的椅子,除了建安王朱统钷等勋戚和三品以上的大员,其余的芝麻小官和士林缙绅就只能站着了。

    听完众人遮遮掩掩地说明了来意。王朴心中冷笑不已。

    这些家伙不怕他王朴和手下地万余精兵,却被区区几万白莲毛贼吓成这样,这就是典型的窝里横啊,不过现在还不到和这些家伙算帐的时候,现在还得倚重他们地支持,至于以后,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建安王朱统钷最后总结了大家的意思:总之一句话,只要孙传庭和王朴能够打退白莲妖孽的进犯,推行新政的事情就好商量。

    孙传庭微微一笑,起身说道:“王爷。诸位侯爷、公爷还有伯爷,以及在场的所有南京同僚们,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说老夫要在浙直两省推行新政?吏部给南京的公文里有说这事吗“怎么?”朱统钷愕然道,“难道孙部堂并不打算在浙直两省推行新政?”

    “当然不会!”孙传庭大声道,“老夫来南京是为了替万岁爷替大明朝练兵的,可不是为了推行什么新政,老夫可以拍着胸脯向大家保证,只要老夫还在浙直总督任上,就绝不在浙直两省推行新政!”

    “啊?”

    “什么?”

    “这是怎么说的?”

    朱统钷愣了片刻,释然道:“闹了半天。x敢情大伙都误会了孙部堂?这么说起来还是我们的不是了,哎呀呀,之前几天真是失礼了,本王谨代南京所有地勋戚和大小官员向孙部堂和王将军赔礼了。”

    朱统钷倒也光棍。当场就舍下脸来向孙传庭和王朴赔礼。

    “这也不能怪王爷和诸位。”孙传庭淡然道,“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企图挑拨本部堂和整个江南官场的关系,他们这是要把本部堂逼上绝路,是要刻意阻挠本部堂在南京练兵哪,再说重一点,他们这是要把大明朝逼上绝路!”

    在场的南京官员们,霎时就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说孙传庭要在浙直两省推行新政的消息最早是从京师传过来的,但没有正式的公文,只是私底下的传言。

    负责刑案的南京按察使赶紧出列表态道:“这事下官一定会彻查到底,看究竟是谁从中造谣滋事。”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南京礼部尚书兼吏部尚书何熊祥起身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赶紧与孙部堂、王将军交割了公文,兵部也要抓紧时间安置王将军的大军。总是这样驻扎在城外也不是个办法,还有户部,该拨地粮饷一定要及时拨给,绝不能拖欠。”

    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和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赶紧起身应了声是。

    大明六部以礼部居,何熊祥身兼礼、吏两部尚书,俨然是南京官场的龙头老大,何熊祥话了,史可法和高弘图当然不敢怠慢。

    王朴忽然起身说道:“卑职有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建安王朱统钷应道:“王将军有话尽管直说。”

    王朴虽然已经和长平公主订了婚,可两人毕竟还没有正式完婚,张子安、魏大本等人为了讨好王朴才会尊其为驸马爷,像建安王朱统钷这样的皇亲国戚当然不可能为了讨好王朴而称呼他为驸马爷。

    王朴道:“白莲妖孽最擅长制造流言,蛊惑人心,据卑职所知,眼下的南京城内已经流言四起,人心慌慌,市井百姓大白天不敢上街,商铺店肆很早就关门打烊,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只怕没等白莲贼兵打上门来,南京城就已经先乱了套了。”

    “是啊,地确是这样。”朱统钷忧心冲冲地说道,“南京城现在已经乱套了,难道王将军有办法挽回局面?”

    “要想安定人心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王朴微笑道,“卑职打算搞一次阅兵仪式,让全城百姓都来观看,百姓们只要目睹了我军军威,自然就不惧怕白莲妖孽了。到时候南京城就会自然而然地恢复以往的秩序。”

    统钷击节道,“这提议好,本王也要看这样地阅兵仪式。”

    阅兵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时间是第二天的下午,地点就在太平门外。

    当天下午,史可法就把三面临江,南接江岸的燕子矶划给王朴的大军作为驻地,王朴地提督行辕也设在了燕子矶,孙传庭的浙直总督行辕则设在了皇城内的千步廊,就在六部衙门地旁边,与五军都督府相对。

    应天府地官员表现出了少有地效率,当天下午就在南京城内贴满了告示,城内的百姓很快就知道了王朴要在太平门外阅兵地事。对于王朴南京城的百姓可不陌生,他们几乎都还记得去年十月王朴押着建奴奴酋游街时的英姿。

    第二天下午,南京城内万人空巷,太平门外则是人山人海。

    临时搭建的阅兵台上,孙传庭高居帅位,王朴身披铠甲昂然而立,两人身后,建安王朱统钷,魏国公徐宏基,何熊祥、史可法、高弘图等勋戚豪强和六部官员赫然在座。更多三品以下的芝麻小官则只能在后面站着。

    紧挨阅兵台后面是专门划出来的观礼区,四千名长枪营官军筑成一道人墙,把阅兵区和观礼区生生隔绝开来,蜂拥而至地南京百姓只能隔着人墙翘相望。好在观礼区内有几座小山包,百姓们可以爬上山包居高临下观赏阅兵仪式。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阅兵仪式是个新鲜玩意儿,可对于王朴来说,却绝不是什么新奇事物。

    作为穿越过来的未来人士,王朴深知阅兵所能带来的好处。

    一次成功的阅兵仪式,可以极大地振奋军威国威,可以有效改善军队在全体国民心目中的形象,王朴之所以要搞阅兵仪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但要向南京百姓展示军威,更要改善大明官军在百姓心目中的负面形象。

    一直以来。大明官军留给士绅百姓的印象实在是太恶劣了。王朴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种局面,否则。他就很难获得士绅百姓的鼎力支持,假如没有士绅百姓地支持,王朴是不可能练成精兵的。

    急促的脚步声中,赵信疾步登上阅兵台,来到王朴面前叭地并拢双腿,同时右拳撞胸朗声喝道:“将军阁下,阅兵仪式准备就绪,请训示。”

    早在雷公山大营练兵的时候,王朴就曾凭着自己地记忆和想象给手下的火器营制订了一套不古不今、不伦不类地步兵操典,其中就有下级遇见上级时的礼仪,口令,以及齐步、跑步、正步以及行进间操枪各种科目。

    后来扩编的长枪营和辎重营也是按照这套步兵操典训练的,王朴当时考虑的只是不让这些龙精虎猛的野汉子闲着,免得惹出事情来,同时也让这支军队看起来能像那么回事,却没想到今天还真的派上了用场,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赵信汇报完毕,王朴轻轻地嗯了一声,朗声喝道:“开始。”

    “是!”赵信原地一个标准而又漂亮的后转,面向校场厉声喝道,“阅兵式……开始!”

    肃立阅兵台下的十名士兵齐刷刷地举起了手里地火枪,枪口朝天依次扣下了扳机,只听“轰轰轰轰”一阵枪响,端坐阅兵台上地朱统钷等人霎时变了脸色,这些人虽然一个个全都是勋戚贵胄,却从未进过军旅,骤然间看到这阵仗难免心惊肉跳。

    枪声一停,第一个受阅的步兵方阵就从阅兵台左侧地彩棚里齐步走了过来。

    这个步兵方阵由三百七十五名老兵组成,每排二十五人,前后十五排,老兵们穿着统一的制服,脚上蹬着锃亮的马靴,左手托枪斜靠左肩,右臂前后摆动,三百七十五人以整齐划一的步伐节奏缓缓前行,煞是威风。

    为了这次阅兵,王朴准备了十个步兵方阵,火器营的士兵几乎全部出动。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这个步兵方阵上。

    沙沙沙的脚步声中。步兵方阵缓缓接近,堪堪就要经过阅兵台正前方时,走在步兵方阵最前面的将领突然抽出腰刀斜指长天。厉声嘶吼道:“向右……看!”

    齐步行进地老兵同时往右侧头,三百七十五双杀气腾腾的眼神齐刷刷地望向阅兵台上,阅兵台上的勋戚官员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建安王朱统钷险些一惊而起,有个胆小地户部司务更是吓得一**跌坐在了台上。

    方阵前的将领沙地收回腰刀,竖立胸前,再度大喝:

    “啪啪!”

    极富节奏的两声撞击声中,三百七十五名老兵同时以右手握住枪身,再以左手握住枪托,双臂再用力一摆。已经上好刺刀的火枪同时斜举胸前,三百七十五柄明晃晃的刺刀霎时汇聚成了十五排刀林。

    斜阳照耀下,利刃反射出冰冷的光辉,几欲迷乱所有勋戚官员和观礼百姓的眼睛。

    几乎是同时,老兵们改齐步为正步,三百七十五双锃亮的马靴用力蹬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霎时撞出整齐划一“壳壳”声,在震耳欲聋的“壳壳”声中,三百七十五名老兵排着整齐地列队从阅兵台前大步走过。

    “保卫南京!”

    “城在人在!”

    “保卫南京!”

    “城亡人亡!”

    领军将领每走两步就大吼一声,三百七十五名老兵便跟着轰然回应。

    拥挤在小山包上观礼的百姓先是一片哗然。紧接着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忘乎所以地欢呼起来,他们疯狂地跳着、叫着,甚至还有人激动得跪倒在地。双手仆天嚎啕大哭……

    “好!”建安王朱统钷长身而起,振臂大叫道。“这才是我泱泱大明的王之师!”

    朱统钷身后的勋戚官员们也纷纷跟着起身,阅兵台上顿时响起铺天盖地的赞誉之声,很显然,通过这次阅兵王朴的军队带给南京的勋戚官员和士绅百姓很大的震动,至少给他们地视觉神经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在此之前,这样威风凛凛的军队不要说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南京城里不是没有军队,可是拿卫戍南京城的卫所军和王朴地军队一比较,简直就不能算是军队了。南京的卫所军只能算是一群杂兵。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南京卫所军给人地印象是军纪败坏,兵无斗志。而王朴军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却是整齐的方阵,整齐的步伐,雪亮的刺刀,杀气腾腾的眼神还有嘹亮而富有煽动力的口号!人们很容易就会相信,王朴的军队是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是一支天下无敌地王之师!

    步兵队列式表演结束之后,王朴又给南京地勋戚官员和士绅百姓表演了火枪齐射和红夷大炮的炮击,红夷大炮开炮时地动山摇地声势,以及炮弹着地后腾起的巨大火光和烟雾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此,再没人担心白莲妖孽会来攻打南京城了。

    有了这样一支无敌的王之师和犀利的大炮保卫南京,就凭白莲教那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打过长江来呢?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南京的勋戚官员和士绅百姓一直都在谈论王朴和他的军队,甚至连秦淮河上的姑娘们在举办盒子会的时候也要提及这次亘古未有的阅兵仪式,王朴和他所统率的军队再次成为万众瞻目的焦点。

    王朴举行这次阅兵仪式的目的可以说是完全达到了,这次阅兵仪式不但消除了“新政风波”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极大地改善了孙传庭、王朴两人在南京勋戚官员心中的形象,更让这支军队的名声传遍了整个江南。

    这对于即将展开的募兵工作来说,无疑是一次相当成功的宣传,到时候王朴只需要把募兵告示贴到浙直两省的各府各县,整个江南的热血男儿就会云集南京,踊跃参军!

    不过一次成功的阅兵仪式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王朴手里还是缺少粮饷银子。

第164章 女中诸葛

    浦子口,白莲贼兵中军大帐。

    白莲教主正召集教中的主要将领召开军事会议,商量的自然是进攻南京的事,参与这次军事会议的有李青山和袁时中,不过李青山现在已经是护教圣军的大将军了,袁时中是二将军,还有太湖水寇出身的刘霸刀,现在已经混到三将军了。

    自从济宁战败,接着又被山东总兵刘泽清端了老巢之后,白莲教便改向江南展。

    白莲教主也一改以往的神秘作风,开始以真面目示人了,展示在众人面前的白莲教主面容姣好,肤如凝脂,称得上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最诱人的却是她那高挑惹火的娇躯,紧身的黑色劲装把她丰腴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让人看了血脉贲张。

    白莲教主身后还站着两个侍婢,同样算得上是美人儿,左边的那个尤其出色。

    李青山、袁时中和刘霸刀却对近在咫尺的三位大美人儿视若无睹,他们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别看白莲教主长得千娇百媚,可她杀起人来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她的武艺极高,李青山、袁时中和刘霸刀三人联手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们都已经被白莲教主下了毒,必须每七天吃一次解药,否则就会毒身亡。

    白莲教主妩媚地掠了李青山一眼,问道:“大将军,派去南京的探子回来了吗?”

    李青山慌忙起身,恭声应道:“禀教主,已经回来了。”

    白莲教主道:“南京城的防卫如何,有多少守军?”

    李青山应道:“南京城原有八千守军,其中黄得功的三千水师最为难缠,好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调去太湖镇压水寇赤脚张三去了。这样南京城里就只剩下三千卫所军和两千锦衣卫,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三天前又来了王朴的一万多大同精兵。.”

    “什么!?”白莲教主霍然站起身来,凝声道。“王朴的大同精兵?”

    “正是。”李青山道,“昨天还在太平门外搞了场阅兵式,军容很是整齐,还有十几门红夷大炮,**的时候地动山摇,声势非常吓人,派去打探消息的兄弟说,王朴地大同精兵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天兵天将……”

    “胡说八道。”白莲教主蹙眉道,“什么天兵天将。不过是训练有素罢了。”

    李青山忙应道:“教主英明。”

    白莲教主沉吟道:“王朴居然来了江南,还带来了一万多大同精兵?硬拼我们是打不过王朴的,看来攻打南京的计划得取消了,这样,大将军、二将军率领护教圣军地主力转攻和州,三将军继续屯兵浦子口以迷惑官军耳目。”

    李青山、袁时中和刘霸刀同时起身,抱拳应道:“谨遵教主法旨。”

    等三人都走了,白莲教主才咯咯一笑,回头对虎皮交椅后面站着的那两名姿容秀丽的女教徒说道:“白莲左使,白莲右使。随本座去南京会会这个王朴,这一次,本座要他插翅也难飞,咯咯咯……”

    燕子矶。南京提督行辕。

    王朴和甄有才正头碰头核计可能需要的钱粮,嫩娘则在边上一边拨珠算。一边用蘸了墨汁的鹅毛笔飞快地做着记录,这小丫头现在已经能熟练使用阿拉伯数字做记录了,而且还能进行加减乘除的四则运算。

    甄有才扳着手指头一笔一笔细述。

    “购买庄田十万亩以安置随军家眷,需银一百二十万两。”

    “拟向西夷商人购买红夷大炮五十门,需银五万两。”

    “拟建冶铁场,购置土地房屋,搬迁设备,招募工匠需银二十万两。”

    “拟建兵器坊,购置土地房屋。搬迁设备。招募工匠需银十五万两。”

    “拟建火药局,购置土地房屋。搬迁设备,招募工匠需银十万两。”

    “淮阴开采铁矿,征用漕帮船只输矿,每年耗银计十万两。”

    “冶铁工场建成之前,购买铁锞,硫磺,炭粉,硝土及各项材料每年耗银计二十万两。”

    “现在兵卒每年支出饷银计八十万两,若招募十万新军,按每名士兵一年放饷银二十两计,每年新增饷银支出就得两百万两。”

    “每年消耗军粮两万五千石,耗银计五万两。”

    “购置储备军粮十万石,耗银计二十万两。”

    “购置储备军装十万套,耗银计十万两。”

    “行了行了,别再念了。”王朴终于坐不住了,强行打断甄有才,回头又问嫩娘道,“嫩娘,刚才这些开支加一块总共有多少了?”

    嫩娘拿起手稿,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总共五百一十五万两。”

    王朴的眉头霎时就蹙紧了,难怪历史上崇祯帝要吴三桂编练新军,吴三桂的老子吴襄张口就向崇祯帝索要三百万饷银,还放出狠话要是没有足够的饷银根本就不可能练出骁勇善战的新军,崇祯帝连惊带吓,练兵地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事实证明吴襄的确没有狮子大开口啊,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别的用项开支都只是小意思,真正的大头是三军将士的饷银支出啊!

    在这个时代,王朴不可能给手下的大头兵灌输什么无产阶级革命思想,也没办法搞土改拿土地诱惑这些大头兵为他卖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优厚的饷银,打了胜仗更有不菲的赏银,只能靠这个办法来激励三军将士玩命打仗。

    “将军。”甄有才神色凝重地说道,“这还没有计算打了胜仗之后要放给三军将士的赏银,以及放给阵亡将士家属地抚恤金!”

    王朴点了点头,又问嫩娘道:“嫩娘,现在营中还有多少银子?”

    嫩娘不假思索地应道:“还有一百七十九万九千七百三十六两。”

    甄有才提醒道:“再过两个月可就又到年底了,到时候下半年的饷银也该了,火器营四千老兵每人五十两,长枪营和辎重营八千新兵蛋子每人二十两,加一块那就是三十六万两整,将军,这军队简直就是吃银子的老虎呀。”

    王朴皱眉道:“提督衙门里本来就没剩几两银子,在浙直两省推行新政的事也已经黄了,两省地税赋我们是根本指望不上了,孙老头这次巡行两省下属各卫所,用意无非是想从各卫所的藩库里弄点钱粮,可我估计他不可能弄到钱粮,搞不好最后还得往外贴银子,也就是说,现在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甄有才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凶光,低声说道:“干脆,派军队假扮水寇土匪去洗劫,浙直两省地士绅豪强多不胜数,而且个个都是家财万贯,卑职估摸着怎么也能凑个四五千万两,这就足够招募十万大军所需的饷银了。”

    “不行。”王朴断然道,“这种杀鸡取卵的办法绝不能用,真要像你这么搞法,就算军队练成了,最后只怕还不够镇压浙直两省的民变,再说了,把浙直两省搞的民不聊生,就算练成了十万大军又能如何?还不是无根之木,难以长久。”

    甄有才挠头道:“那卑职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再想想。”王朴道,“办法终归会有的。”

    王朴话音方落,吕六忽然疾步而入,大声道:“将军,七哥已经把夫人和小少爷从松江接过来了。”

    王朴急道:“人呢?”

    吕六道:“就快到辕门外了。”

    王朴回头招呼嫩娘道:“走,快随我迎接去。”

    “哎。”

    嫩娘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跟着王朴直奔辕门而来。

    辕门外,小七带着两百名精锐家丁已经护着两辆马车缓缓驶近辕门,没等马车停稳,王朴就已经带着嫩娘从台阶上急步迎了下来,嫩娘抢前一步掀开了车帘,王朴一眼望去只见陈圆圆正抱着小王法端坐在马车里。

    自从彰德府一别,王朴和陈圆圆母子俩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两月未见,小王法大了一圈显得更加白胖了,这会躺在陈圆圆的怀里睡得正香,陈圆圆看上去却显得有些花容憔悴,可能是让孩子给闹的。

    王朴的喉结**了一下,低声唤道:“娘子。”

    陈圆圆含情脉脉地望着王朴,脸上已经浮起了甜甜地笑意,心中地万种柔情却化作为一声轻柔的呼唤:“相公。”

    王朴伸手把陈圆圆连同儿子抱下了马车,又当着所有家丁地面把母子俩拥入怀里。

    “相公。”陈圆圆白晰的粉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低声说道,“奴家还给你请来了一位女中诸葛。”

第165章 柳如是

    “女中诸葛?谁呀?”

    王朴嘴上问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越过陈圆圆往后望去,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帘恰好在这个时候掀了开来,一位云鬃高挽、身姿婀娜的绿裳丽人从车厢里走了下来,王朴的目光落在那绿裳丽人脸上,愕然道,“柳姑娘?”

    绿裳丽人正是陈圆圆的风尘姐妹柳隐,也叫柳如是。

    柳如是轻提罗裙上前两步再向王朴浅浅一礼,说道:“小女子柳隐拜见将军。”

    友情提示:千万别把书中柳隐的形象与电视剧《秦淮悲歌》中的柳如是划等号,要不然大伙看了会吐血三斗而亡

    “柳姑娘免礼。”王朴伸手虚虚一托,又转身肃手道,“请,柳姑娘里边请。”

    因为柳如是是女眷,又是王朴娇妻陈圆圆的好姐妹,王朴直接把她请进了提督行辕的后衙,因为整个提督行辕都还没有建成,供王朴私人起居的后衙也只是盖了几栋简陋的竹棚,勉强能够遮挡风雨而已。

    “柳姑娘请坐。”

    王朴肃手请柳如是入座,回头又含情脉脉地望着陈圆圆,柔声说道,“娘子,您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了吧?”

    陈圆圆妩媚地笑笑,摇头道:“奴家不累。”

    嫩娘给柳如是、王朴和陈圆圆各上了一盏香茗,然后对陈圆圆道:“夫人,让小婢来抱小公子吧?”

    陈圆圆忽然哎呀了一声,叫道:“哎呀,孩子又尿了。”

    嫩娘嫣然一笑,说道:“夫人,小婢这就去倒盆热水来。”

    “不用。”陈圆圆道。“我跟你一块去吧。”

    王朴望着陈圆圆和嫩娘主仆俩径直走了,不由伸手愕然道:“哎,这……”

    这话是怎么说的,陈圆圆居然撇下王朴和柳如是径直走了,她这是要干什么?

    给王朴制造和柳如是独处的机会么?

    柳如是见王朴那错愕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不过很快就收住了笑容,低声说道:“将军可真是好福气。娶了圆圆妹子这样的贤内助。”

    “那是。”王朴挠了挠头。憨笑道,“上辈子不知道敲破了多少只木鱼。翻烂了多少本经书才修来这福气,嘿嘿。

    柳如是正了正脸色,忽然问道:“将军,柳隐很冒昧地问一句,对当今天下大势你有什么看法?”

    前文说过,柳如是和别的秦淮名媛很不一样。

    柳如是不是秦淮八艳中最漂亮的,也不是身材最好地。更不是才艺最出色的,至于是不是身怀名器。床上功夫最好,目前还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柳如是绝对是八艳当中最有才学最有抱负的,一身所学也最为庞杂,可以说是三教九流无所不知,天文地理无所不晓,由于她特殊的身份,可以与江南的士大夫阶层频繁接触,所以对天下大势也是了如指掌。

    王朴忍不住多看了柳如是两眼。

    柳如是这话岂止是冒昧。简直有些突兀。两人总共也才第二次见面,正式的倾谈更是一次没有。骤然间提及这么有深度的话题自然是有些“交浅言深”了。

    老实说,王朴对柳如是地认识完全停留在“秦淮八艳”地层面上,也就是说,在王朴的潜意识里,柳如是顶多只是个多才多艺地“花瓶”罢了,他可没有想过柳如是会对当今天下大势有什么看法,更没想过柳如是会提出什么独到而又精妙的见解。

    刚才陈圆圆对他说柳如是是女中诸葛,王朴只当是夫妻之间的玩笑。

    王朴打了个哈哈,不答反问道:“本将军能不能先听听柳姑娘的高见?”

    柳如是的柳眉轻轻拢起,问道:“将军是不是不屑与小女子谈论天下大势呢?”

    但凡有才学的人都是自视很高的,也是很敏感地,他们要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别人的轻视往往会产生逆反心理,一怒之下很可能会拂袖而去甚至是反目成仇!三国地时候,张松原本是要把西川献给曹操的,结果就因为曹操的轻视把西川献给了曹操的死对头刘备。

    “绝没这个意思。”王朴赶紧摇手,微笑道,“本将军是诚心向柳姑娘请教。”

    王朴嘴上说着诚心请教,可就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能算得上态度诚恳?

    “好吧。”柳如是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那小女子就以当今天下大势说一些看法,就当是抛砖引玉罢。”

    王朴拱手道:“请柳姑娘赐教。

    柳如是道:“当今天下大势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建奴在关外虎视眈眈,流贼在中原气候已成,大明则已经积重难返。”

    王朴听了不由心头一惊,对柳如是的轻视霎时烟消云散,正色问道:“那么依柳姑娘之见,大明该如何应对?”

    柳如是道:“大明若想挽狂澜于即倒,唯有壮士断腕退守江南半壁江山,先励精图治然后恢复中原。”

    “好!”

    王朴忍不住击节长叹,柳如是的看法和他的想法简直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被王朴倚为左臂右膀的甄有才虽然足智多谋、狡计百出,可他就看不出这天下大势来,没想到柳如是这个风尘女子却能有这般见解。

    王朴接着问道:“能否请教柳姑娘,退守江南之后该如何励精图治?”柳如是不假思索地答道:“以铁腕整顿吏治,清丈土地,施行按亩征银地一条鞭法。”

    王朴对柳如是都有点肃然起敬地意思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风尘女子,却能有如此精辟的政治见解。单凭这一点她就远胜世间绝大多数地须眉男儿了,难怪陈圆圆要称她为女中诸葛。

    朴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当今辅周延儒能听到柳姑娘这番话就好了。”

    “何必要周阁老听到?”柳如是若有所指地说道,“有将军您听到就足够了。”

    王朴装傻道:“柳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军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柳如是美目里掠过一丝狡黠,微笑道,“将军可否对小女解释一下。为何要带着万余精兵不远万里从大同前来江南呢?难道不是为了要挽狂澜于即倒吗?”

    朴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个……”

    “将军。”柳如是肃容道,“小女子给您带来了几本书。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哦?”王朴欣然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书?”

    柳如是道:“书就在小女子的马车上,将军派人取来便是。”

    王朴急令吕六去取书,吕六很快就抱着一只包袱进了后衙,搁在案上。柳如是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对王朴说道:“这是宋应星地《天工开物》。”

    “宋应星的天工开物?”

    王朴闻言大喜,这可是鼎鼎大名的奇书啊。他在大同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不惜重金购买也没能如愿。这本书里记载了机械、纺织、造纸、兵器、火药、硫磺、陶瓷、染色、制盐、榨油以及农业各种谷物的种植等等大量的学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知识宝库。

    “柳姑娘,宋应星还活着吗?”

    “当然还活着。”柳如是道,“柳老先生正在江西分宜县当教谕。”

    “太好了。”王朴奋然击节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柳如是又从包袱里拿出第二本线装书,对王朴说道:“将军,这是方以智的《物理小识》。”

    “方以智?”王朴越欣喜道,“柳姑娘认识方以智?”

    柳如是点头道:“有过数面之缘,互相切磋过物理方面的学问。”

    王朴急道:“柳姑娘可知道方以智现在哪里?”

    柳如是道:“方先生是翰林院地检讨。不过现在在桐城老家丁母忧。”

    朴喜不自禁道。“又是一个。”

    柳如是忍不住问道:“将军,又是一个什么呀?”“啊?没什么。”王朴微笑道。“柳姑娘接着介绍你地这些书。”

    柳如是摇了摇头,又拿出第三本书说道:“这是茅元仪的《武备志》,其中有兵诀评、战略考、阵练制、军资乘和占度载,其中军资乘五十五卷,里面收录了各式攻守器具、战车、舰船凡六百余种,对将军应该有用。”

    “是吗?”王朴从柳如是手中接过《武备志》,问道,“七宝太监地宝船有没有收录在内?”

    柳如是道:“当然有,书里记录了宝船的详尽结构和制造工艺,还有许多精细的插图。”

    “老天爷呀。”王朴大喜道,“柳姑娘,你可是帮了本将军大忙了。”

    柳如是把包袱里剩下的四本书一块拿了出来,介绍道:“还有赵士祯的《神器谱》,徐光启的《农政全书》《几何原本》和《泰西水法》,这些书对将军应该有所帮助,除了这些还有本书叫《本草纲目》的医书,只可惜小女子遍访江南各大书局也没能找到。”

    “柳姑娘。”王朴望着柳如是连连搓手道,“本将军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谁让将军你是圆圆妹子地夫婿呢?”柳如是淡淡一笑,接着说道,“好了,现在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小女子自认为有用地几本好书也已经献给将军了,天色也不早了,小女子还要赶路,就此告辞了。”

    “呃……”王朴愕然道,“柳姑娘要走?”

    “小女子是个风尘女子。”柳如是淡然道,“若是留在营中过夜怕是有污将军的清名罢?”

    “没有的事。”王朴忙道,“本将军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狗屁清名。”

    柳如是淡淡一笑,又道:“小女子只会色艺娱人,莫非将军是要留下小女子谋一夕之欢?”

    朴顿时语塞,“这个……”

    柳如是向王朴浅浅一礼,说道:“小女子拜别将军。”

    王朴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只得傻愣愣地望着柳如是转身离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和语气已经刺伤了这个心高气傲的风尘奇女子,现在就算王朴有心挽留,柳如是也未必肯留下来了。

    陈圆圆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挡住柳如是的去路,急道:“如是姐,你不能走,你答应过要帮助我家相公的。”

    “圆圆妹子。”柳如是轻轻拉住陈圆圆的小手,柔声说道,“不是姐姐不愿帮你家相公,而是姐姐能帮地也就这些了,这几本书都是姐姐搜罗已久地奇书,相信能帮上大忙的,好了,姐姐得走了,有什么话明天来暖香阁再叙,好吗?”

    “姐姐。”陈圆圆抿了抿小嘴,委委屈屈地问道,“非要走吗?”

    柳如是笑笑,然后松开陈圆圆地小手,轻提罗裙转身出了竹棚,斜阳西垂,照在柳如是稍显瘦削的身上,在地上拖出一道更瘦更长的影子来,形影相随,格外显得孤独和落寞,临出门的时候,似有一声幽幽的叹息随风飘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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