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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剑客     铁血大明txt下载     铁血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金殿召见

    一夜无话。

    王朴有心想在上朝面圣之前先巴结几个皇亲国戚或朝中阁臣,可没有崇祯帝的圣旨他根本就进不了城,内阁次辅周延儒和兵部尚书陈新甲也有心结交王朴,可他们同样没敢私自出城造访,因为崇祯帝对朝臣结交外镇总兵是极为忌讳的。

    次日中午。

    广渠门外,王朴行帐。

    王朴褪去铠甲,在陈圆圆的服侍下披挂起崇祯帝御赐的大红朝服,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的精神,这套大红朝服可是有讲究的,只有各都司的都指挥使,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以及佩挂将军印的外镇总兵才有资格穿。

    王朴虽然还没有正式佩挂将军印,可谁都认为那是早晚的事。

    “怎么样?”王朴得意地转了两圈,问陈圆圆道,“娘子你觉得怎么样?”

    陈圆圆嫣然一笑,说道:“相公穿上这身朝服可真威风。”

    “那是当然。”王朴挺了挺胸,大言不惭道,“你家相公可是天下最年轻、最英俊、最风流倜傥、最卓尔不凡的大将军,就凭你家相公这副身板,就算身上穿的是乞丐装,那也不是一般的威风。”

    “嘻嘻。”

    陈圆圆忍俊不禁,笑得连眼睛都成月牙儿了。

    王朴怦然心动,向陈圆圆勾了勾手指,**道:“娘子你过来。”

    “不要。”陈圆圆羞得粉脸通红,“现在大白天的,再说小七他们还在外面呢。”

    两人正打情骂俏时,帐外忽然响起小七的声音:“将军,您换好朝服了没有?万岁爷派来的钦差可是就快到了。”

    “就来。”王朴扭头吼道,“催什么催,催命啊?”

    陈圆圆在王朴身上轻轻推了一下,柔声道:“相公,快去吧。”

    “行,让相公亲一下就走。”

    王朴说完搂过陈圆圆的娇躯,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使劲地吻了一口,双手也趁机在她滚圆的翘臀上胡乱摸了两把,直惹得陈圆圆吃吃轻笑,王朴这才得意地**两声,哼着山西小调出了行帐。

    帐外,常延龄、李祖述、小七、刀疤脸、甄有才等人已经到齐,就等他一人了。

    王朴问道:“刀疤脸,弟兄们呢?”

    刀疤脸道:“都在营外列队呢。”

    “俩建奴呢?”

    “也押到营外了。”

    “没死吧?”

    “死不了,李老爹天天给他们吃人参炖肉,滋润着呢。”

    “这就好。”王朴大手一挥,朗声道,“弟兄们,走!”

    王朴带着常延龄等人慢腾腾地来到营外,只见两百来号家丁已经披挂整齐,列成了整齐的两行纵队,队列中间押着两辆大囚车,囚车里押的自然就是皇太极还有代善,两人的气色看起来相当不错,就是眼神相当不友善。

    还未出营门,从官道上就开来了一队大汉将军,簇拥着一名身穿大红锦袍的太监,站在王朴身边的常延龄脸色一变,低声说道:“大哥,这位公公可不是一般的公公,他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秉笔太监王承恩。”

    “王承恩?”

    王朴闻言心头一跳,喜欢历史的他怎可能不知道王承恩,这货就是和崇祯帝一起呆死煤山的大太监啊,幸好王朴早有准备,两步抢上前来,借着握手的时机不着痕迹地把一尊玉佛塞进了王承恩手里,这玩意可是从建奴皇宫里搜出来的,怎么也值个几万两银子。

    “王公公,您老人家辛苦了,嘿嘿。”

    王承恩掂了掂袖里的份量,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谄笑道:“咱家跑一趟广渠门算得了什么呀,王总兵带着一支孤军杀入辽东,把建奴搅了个底朝天那才叫真辛苦,那才叫真英雄!咱家生平从没服过人,可今儿却不能不佩服王总兵您呐。”

    王朴赶紧赔笑道:“哎哟,公公您言重嘞。”

    王承恩道:“王总兵,那咱就进城吧?”

    王朴赶紧肃手道:“王公公您先请。”

    “这可不成。”王承恩急摇头道,“咱家可是奉了万岁爷之命来迎接王总兵的,今儿您是主,咱家可不能抢了您的风头,您先请。”

    两人推辞了一番,王承恩执意要让王朴先行。

    王朴无奈只得策马先行,一行人快到广渠门外时,南京城外那壮观的一幕在北京城外再次上演,数十万百姓将城里城外的官道两旁挤了个水泄不通,只不过北京是天子脚下,这次没有勋戚和官员出城迎接罢了。

    王朴和手下的两百多家丁再次享受到了大明百姓山崩海啸般的欢呼,至于皇太极和代善,则再次领略了大明百姓汪洋大海般的愤怒……

    ■■■

    皇极殿。

    崇祯皇帝和文武百官正在进食羹汤。

    因为崇祯皇帝今天要在皇极殿午朝,所以早朝也改在了皇极殿一并举行,文武百官从五更天起便在午门外排队等候,到现在粒米未进,一个个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幸好崇祯帝早早地让御膳房给百官备下了羹汤。

    百官刚刚享用完羹汤,派去传旨的王承恩就回来了。

    崇祯帝刚用完羹汤,一抬头恰好看见王承恩一溜小跑进了大殿,不由问道:“承恩,王总兵来了吗?”

    王承恩哈着腰,喘息道:“万岁爷,在殿外候着呢。”

    崇祯帝欣然道:“宣。”

    “奴婢遵旨。”王承恩答应一声,转过身来扯开嗓子喊道,“万岁有旨,宣……大同总兵王朴觐见……”

    侍立在殿外的两名太监赶紧传话:“宣……大同总兵王朴觐见……”

    大殿里的群臣纷纷停止了窃窃私语,一个个侧着头往殿外望来,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道矫健的身影踩着正午的阳光缓缓踏上了金阶,那一身大红的将军袍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彩,几欲迷乱百官的眼神。

    王朴照着王承恩吩咐的礼节,大步进了金殿然后跪倒丹墀,顿高呼:“臣大同总兵王朴,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帝欣然道:“爱卿平身。”

    “谢万岁。”

    王朴顿再拜,然后起身昂然立于殿上。

    文武百官的目光便刷地聚焦到了王朴身上,坐在龙椅上的崇祯帝轻轻颔,在心里暗暗喝了声彩,这王朴果然是年少英俊,相貌堂堂啊。

    崇祯帝道:“王爱卿,你率千骑孤军深入辽东,一举摧毁了建奴老巢,还生擒了奴酋皇太极,给予建奴前所未有之重创,此战可谓自有辽事以来最重大之胜利,大长我大明国威、军威;不久前又率军剿灭了为祸山东的白莲妖孽,收复济宁,疏通漕路,爱卿真可谓是战功赫赫,朕甚欣慰,朕甚欣慰哪。”

    “万岁。”

    王朴从怀里摸出一个黄绫包裹,高举过顶朗声禀道:“臣还替万岁爷,替大明帝国找回了一样失落已久的宝物。”

    传国玉玺事关重大,非同小可,这样的宝物王朴是绝对不敢私藏的,不但不能私藏,还要在见到崇祯帝的第一时间上缴,否则就很容易被朝中的御史言官参一个私藏国器的罪名,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四十七章 如何处置皇太极?

    “宝物?”崇祯帝欣然道,“不知是何宝物?”

    “万岁,这宝物就是……”王朴说此故意一顿,等到吊足了众人胃口,才突然说道:“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

    失落大漠两百多年的传国玉玺!?

    崇祯帝和文武百官霎时屏住了呼息,直勾勾地盯着王朴手中那只黄绫包裹,如果这黄绫包裹里装的果然就是传国玉玺,那它的确称得上是件宝物,而且是绝世宝物!传国玉玺的骤然出现,带给崇祯帝和文武百官的震撼远远胜过生擒奴酋皇太极。

    说到底,皇太极不过是个塞外部落的酋长罢了,而传国玉玺却始终是梗在大明历代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纵观中国历代王朝,都很讲究君权天授的合法性,而传国玉玺就是君权天授的实物象征,你有传国玉玺,你就是受命于天的皇帝,如果你没有传国玉玺,那你就不是受命于天的真命天子,说难听点就是伪王朝,伪皇帝!

    而大明从洪武开始,传国玉玺就一直失传。

    崇祯帝竭力控制着心中的激动,对礼部尚书谢升说道:“谢爱卿,验!”

    礼部尚书谢升不敢怠慢,急忙趋前从王朴手中接过黄绫布包层层解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方圆五寸的传国玉玺,与礼部侍郎方逢年、张四知、陈演还有内阁辅成基命,次辅周延儒、魏照乘等大臣开始仔细甄别起来。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谢升才小心翼翼地捧着传国玉玺出班跪倒在丹墀上,激动得连说话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尖声喊道:“万岁,臣等已经查验清楚,此玉玺的确就是失落大漠两百余年的传国玉玺!”

    “好,太好了!”

    崇祯皇帝闻言大喜,传国玉玺的回归,对于大明王朝来说意义重大,对于现在正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大明王朝来说,意义更是重大!在封建迷信的古代,人们很容易把这件事和某种“天意”联系起来,认为这是大明即将中兴的前兆。

    “王爱卿。”崇祯帝龙颜大悦道,“你替朕,替大明立了大功了,你说说,朕该怎么赏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这个……”王朴低笑道,“这都是万岁洪福,臣何功之有,岂敢邀赏。”

    “哈哈哈。”崇祯帝大笑道,“说,大胆地说,你想要什么?”

    王朴道:“真……真说啊?”

    崇祯帝环顾群臣,大笑道:“哈哈哈,王爱卿还有些不好意思啊。”

    群臣哄然大笑,大殿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无比,说起来,自从崇祯帝登基以来,大明君臣还从未这般开心过,有些年长的老臣甚至已经感动得老泪纵横了,不容易呀,大明王朝终于有了中兴的迹象了。

    王朴吸了口气,大声说道:“既如此,臣就抖胆说了,在济宁清剿白莲妖孽时,让俘虏的两个建奴女人跑了,臣希望万岁能免臣看护不力的罪责,臣还希望万岁能把臣从辽东掳掠的全部财产赏赐给臣的手下将士。”

    听到王朴这话,户部尚书傅淑训本想出班说话,可看了看正在兴头上的崇祯帝又作罢了。

    “朕允了。”崇祯帝高兴之下,毫不犹豫地应道,“除了这些,你还有别的要求没有?”

    这要求换了在平时,崇祯帝是绝无可能答应的,搞不好还要赏给王朴一顿训斥,尤其是王朴从辽东掳掠的财物,崇祯帝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充归国库的,可是现在,由于王朴找回了失落已久的传国玉玺,就一切都好说了。

    “没了。”王朴赶紧摇头道,“臣没有别的要求了。”

    “传国玉玺重回大明,王爱卿功勋卓著。”崇祯帝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只赏些财物,只怕天下百姓会说朕小家子气呀,哈哈,这样,朕今日赐你一块免死金牌,今后你或你的后人犯了死罪,只要拿出这块免死金牌,就能性命无忧!”

    说罢,崇祯帝从腰上解下一块金牌,令王承恩交给王朴。

    群臣哗然,免死金牌?那可是无上的荣宠啊!

    王朴从王承恩手里接过免死金牌,大喜道:“多谢万岁爷。”

    没说的,这玩意王朴还真喜欢。

    “哈哈哈。”崇祯帝着大笑三声,接着说道,“来人哪,带建奴奴酋皇太极!”

    王承恩急趋前两步,扯开嗓子喊道:“万岁有旨,带皇太极……”

    早就候在殿外的两名大汉将军立即押着皇太极上了大殿,皇太极虽然已是阶下囚,入殿之后却昂然不跪,神情自若。

    “皇太极,见了朕为何不跪?”

    崇祯帝的声音虽然不重,可听起来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味道。

    皇太极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昂然道:“朕也是一国之君,何须对你下跪?”

    “放肆!”礼部尚书谢升出班怒斥道,“撮尔蛮夷也敢称国,部落蛮酋也敢妄自称尊,简直就是沐猴而冠,恬不知耻。”

    “是吗?”皇太极淡然反击道,“既然大明是天朝上国,而我大清只是撮尔蛮夷,可为何这数十年来天朝上国却被撮尔蛮夷打得弃城失地,节节败退呢?真所谓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我大清龙兴辽东,取大明而有天下乃大势所趋!”

    内阁辅成基命出班斥道:“你们这些通古斯野人,我大明天朝教化了你们的祖先,使你们懂得了礼仪廉耻,懂得了耕种渔猎,可你们非但不思报恩,却反过来刀兵相向,贻祸我大明子孙,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皇太极反唇相饥道:“老牛的身躯虽然庞大,可总有一天它会死去,雏鹰的翅膀虽然稚嫩,可总有一天它会飞上蓝天,新兴的大清也总有一天会取代腐朽的大明,成为中原大地新的主人。”

    王朴忍不住出言嘲笑道:“就凭辽东十几万建奴也想入主中原?知道中原有多少汉人吗?两万万!哪怕每个人吐口唾沫,也能把你那十几万建奴给淹死了,你可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群臣哄然大笑。

    崇祯帝挥了挥手,淡然道:“押下去。”

    两名大汉将军拧过皇太极出殿而去,崇祯帝又问群臣道:“建奴的奴酋朕和诸位爱卿都已经见识过了,除了长得胖些,并没有传说中说的三头六臂身高三丈嘛,也一样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也一样是血肉之躯么。”

    群臣再次哄然大笑,这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一向不喜欢说笑话的崇祯帝也开起玩笑来了。崇祯笑罢,向群臣说道:“趁着开宴还有些时间,朕想和诸位爱卿议一议,该如何处置奴酋皇太极?”

    “这还用商量?”王朴大叫道,“当然是千刀万剐了!”

    兵部尚书陈新甲赶紧出班奏道:“万岁,臣以为王总兵所言极是,皇太极当处磔刑。”

    内阁次辅周延儒也出班附和道:“万岁,臣附议。”

    许多唯周延儒马是瞻的官员纷纷出列,慷慨激昂地要求把皇太极凌迟处死,可就在这个时候,左都御史刘宗周却捧着牙芴出班奏道:“万岁,臣以为建奴祸害我大明边疆数十年,造下杀孽无数,论罪固然当剐,可我大明毕竟是天朝上国,堂堂礼仪之邦,岂可与撮尔蛮夷一般见识?”

    崇祯帝皱眉道:“那你的意思?”

    刘宗周顿道:“昔大唐太宗义释突厥颉利可汗,换来了边塞数百年的和平,万岁何不效法先贤,以德报怨?万岁若能释放皇太极,再以大义感化,将之放归辽东,则建奴感我大明恩德,必不以刀兵相向,从此辽事可休矣。”

    “万岁,臣附议。”

    “万岁,臣以为刘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万岁,臣也以为皇太极该放,不该杀。”

    刘宗周话音方落,清流派的御史言官就纷纷出班,向崇祯帝进谏要求释放皇太极。

    王朴以手扶额,差点昏死在金銮殿上,这天下竟然有这么迂腐的人?而且一个个还在金銮殿上当大官,难怪会把明末官场弄得这般乌烟瘴气,崇祯帝在吊死之前也要大骂:朕非亡国之君,尔等皆亡国之臣。

第四十八章 处以磔刑

    崇祯帝默然不语,他心里当然不同意刘宗周和清流派的意见,可他是皇帝,他不能直接反对臣子的意见,他得等着别的臣子替他把反对意见和理由说出来,然后再站在然的地位评判双方的意见。

    周延儒很快就揣摩出了圣意,出班反驳道:“刘大人此言差矣,今天的皇太极和大唐的颉利那能是一回事吗?”

    刘宗周反问道:“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莫非周大人以为万岁不如唐太宗雄才伟略?”

    “请刘大人不要扯些不相干的话题混淆视听。”周延儒脸色一变,反驳道,“唐太宗生擒颉利时,四十万突厥铁骑已经被唐军全歼,整个大漠已经完全处在唐军的控制之下,所以就算放回颉利,也无关大局;今天我大明虽然生擒了皇太极,建奴的老巢盛京也被王总兵所摧毁,可十数万建奴铁骑却毫未损,整个辽东也仍旧控制在建奴手中,这时候放走皇太极,那不是纵虎归山是什么?”

    刘宗周大声道:“我大明亿万百姓,数百万精锐之师,何惧建奴区区十数万蛮夷,谅他一个皇太极也翻不了天去,可如果我大明杀了皇太极,那就有损大国风范,有损华夏之邦的礼仪气节。”

    “去你妈的大国风范,还礼仪气节?”王朴再按捺不住,破口大骂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一句大国风范和礼仪气节,多少边军将士将战死沙场,多少热血男儿再无法回归故里,又有多少闺中少妇从此成为寡妇,又有多少稚子从此成为孤儿?”

    “放肆!王朴你太嚣张了。”右都御史李邦华气得胡子直抖,干指喝斥道,“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大同总兵,竟敢当殿喝斥刘大人,刘大人可是堂堂左都御史,正二品的上官,你懂不懂什么叫礼仪廉耻?”

    “去你妈的礼仪廉耻?”王朴大吼道,“有本事你带兵去辽东,跟建奴讲礼仪廉耻去,在这里唱高调说大话,谁不会?反正死的又不是你,反正死的是我们边军将士,对吧?我倒要问你一句,我们边军将士的命就那么不是命?为了你们这些狗官的一句屁话就得成千上万地去战死沙场?”

    “你,你……”

    李邦华气得浑身乱颤,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玉阶上的崇祯帝还有两班的文武大臣看得是目瞪口呆,虽说有明一代的朝会风气是最开放的,大臣们在金殿上像泼妇似的吵架时有生,有时候甚至还会上演武打好戏,皇帝一般也不过多干涉,可骂人能像王朴这样恶毒的却是从未有过。

    王朴是真怒了,怎么从古到今都有这样的人?如果大明国力不如建奴,在建奴的高压之下被迫放回皇太极也还罢了,那叫情势所迫。可现在大明国力明明占据压倒性的优势,而建奴只不过是辽东的一个蛮夷部落而已,凭什么还要把皇太极放回去?

    崇祯帝要是真听了刘宗周这些人的屁话把皇太极放回辽东,松山前线的明军将士就有大麻烦了,皇太极有多厉害,有多难缠,王朴是再清楚不过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路上的时候就把皇太极一刀给喀嚓了。

    “万岁,臣等附议王总兵,皇太极不能放!”

    “万岁,皇太极该杀。”

    “请万岁以前线将士的性命为重,且勿纵虎归山。”

    两派文官正相持不下时,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以及十三道都指挥使等武官纷纷出列声援王朴,这些武官平时受够了文官的鸟气,今天王朴骂得痛快,也替他们出了口胸中的恶气,更何况王朴说的的确有道理,声援王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大明朝实行以文制武的国策,武官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别看这些武官的品级都很高,可平时这些武官也就是朝堂上的摆设,国家大事基本上没他们说话的份。可今天情形不同,因为两派文官意见相左、相持不下,所以武官的意见就显得举足轻重了。

    不过,就凭这群武官的意见显然还不能一锤定音,崇祯帝还需要更重量级的意见。

    崇祯帝的目光落在了内阁辅成基命身上,问道:“成爱卿,你的意见呢?”

    成基命急步出列跪倒丹墀,他脑门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既不想和周延儒作对,也不想和刘宗周这些清流闹翻。周延儒现在虽然还只是次辅,可他八年前就当过辅,他在朝中的势力可谓盘根错节,得罪不起呀,刘宗周、李邦华这些清流更是难缠,因为他们是世人眼中的“正人君子”。

    成基命为官谨慎,他是哪边都不想得罪。

    “万岁,臣年事已高心力不济,恐无法替万岁筹划国事了,臣请告老还乡。”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成基命情急之下居然选择了最消极的对策——摞挑子,我什么也不说,哪边都不得罪,我不当这个辅了还不行吗?

    百官愕然。

    崇祯帝更是愕然,惊愕之余更有愤怒!

    堂堂内阁辅,国之干臣,却居然连表自己意见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庸官留他在朝中还有何用?

    盛怒之下,崇祯帝冷然道:“朕准了。”

    “谢主龙恩。”

    成基命庄重地卸下顶戴,跪在殿上三跪九叩,然后起身孤独地离开了大殿,一代内阁辅就以这样一种极不光彩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仕途。

    崇祯帝把目光转向周延儒,朗声道:“周爱卿,即日起你改为皇极殿大学士。”

    有明一代的大学士殿阁制度从高到低依次为皇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入阁即为东阁大学士,而文渊阁以上的大学士就有资格成为内阁辅了。

    周延儒改为皇极殿大学士,实际上已经就是内阁辅了。

    周延儒急出班跪倒,以顿地高呼:“臣周延儒……谢主龙恩。”

    崇祯帝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朕以为周爱卿、王爱卿所奏不无道理,放走皇太极无疑于纵虎归山,可先将皇太极负枷游街,以振奋京师百姓和京营将士之民心、士气,三日之后在菜市口处以磔刑!”

    “万岁圣明。”

    “万岁圣明。”

    “万岁圣明。”

    周延儒,王朴,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十三道都指挥使等武官,还有以周延儒为的文官纷纷跪倒在殿上,欢声雷动,刘宗周、李邦华等清流虽然不服,可崇祯帝既然已经下旨,他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还不致于为了皇太极而去触犯崇祯帝的逆鳞。

    崇祯帝看看天色,向旁边的王承恩道:“承恩哪,快去吩咐御膳房,可以开筵了。”

    虽然刘宗周这些清流的胡搅蛮缠闹得崇祯帝很不愉快,可今天这顿庆功宴却一定要举行,这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给王朴接风洗尘,更是为了庆祝传国玉玺的回归,更是为了庆祝大明的中兴之兆。

    当然,在筵席上,崇祯皇帝还有一件大事要宣布,而且还是喜事。

第四十九章 拒婚

    坤宁宫。

    长平公主朱薇茹正在给周皇后请安时,皇二子朱慈炯忽然兴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呼小叫道:“皇姐,看见了,小弟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周皇后蹙紧秀眉呵斥道,“成天到晚疯疯癫癫的没个正形,让你父皇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朱慈炯向周皇后扮了个鬼脸,对长平公主说道:“皇姐,小弟看见那个王朴了,就是父皇给你找的那个驸马都尉。”

    长平公主的粉脸刷的红了,十四岁正是女孩子家情窦初开的年龄。

    从父皇、母后、还有宫人的闲谈中,长平公主已经听说了王朴的全部英雄事迹,在朱薇茹的芳心里,王朴早已经成了天神般的存在,真要是能嫁给王朴这样的少年英雄,那才叫金玉良缘。

    周皇后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娇羞不堪的女儿,问朱慈炯道:“皇儿,你与母后说说,那个王朴长什么样?”

    朱慈炯应道:“长得还行,不过跟皇兄和本皇子比起来还差那么一点,不过已经比北京城里的那些勋戚官宦子弟强很多了,而且他还是个武将,看起来挺威风的,不像那些官宦子弟,一个个都跟麻杆似的,风一吹就倒。”

    “噗哧。”长平公主掩嘴轻笑道,“哪有你这样损人的。”

    “哎,小弟说的可都是实话。”朱慈炯叫道,“皇姐你是没见过皇兄的那几个陪读,听说还是几位宰辅的孙公子,真的瘦得跟麻杆似的,别看他们比本皇子年长,可本皇子一手能拎起他们两个。”

    “行了。”周皇后笑骂道,“皇儿你别闹了,快去前殿盯着,今天下午你父皇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许婚,好事成了就快点回来告诉你皇姐,免得她这心里呀跟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长平公主一头撞进周皇后怀里,扭腰不依道:“母后。”

    “行。”

    朱慈炯答应一声,转身一溜烟地冲出了坤宁宫。

    ■■■

    前殿,崇祯帝正在大摆筵席,宴请百官。

    今天中午刘宗周等清流派大臣的胡搅蛮缠虽然让崇祯帝不爽,可总体来说崇祯帝今天的心情还是非常好的,所以在筵席上就多喝了几杯。

    文武百官忌惮天威大多战战兢兢,不敢开怀畅饮,唯独王朴对君臣之别没什么概念,对众人的敬酒也是来不拒,而且狂态毕露,这厮毕竟穿越过来没太长时间,也没怎么和万岁爷相处过,现代人嘛,打心眼里就没把自己当下人看待。

    酒过中巡,杯盘狼藉。

    崇祯帝忽然从御案后面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诸位爱卿肃静,肃静,朕……朕今日有喜事宣布。”

    大殿上的喧哗声便嘎然而止,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崇祯帝。

    “诸位爱卿。”崇祯帝环视百官一圈,目光最终落在王朴身上,朗声说道,“朕决定……把茹儿许配给王爱卿为妻。”

    文武百官的目光又刷地转到了王朴身上,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了又羡慕又妒忌的神情,他们当然知道崇祯帝口中所说的茹儿就是长平公主,这意思就是说万岁爷要招王朴为驸马都尉了,这可是天大的荣宠啊。

    可王朴不知道崇祯帝所说的茹儿是谁啊,而且这厮今晚多喝了几杯,现在已经有些头重脚轻,分不清场合了,崇祯帝话音方落,这厮就站起身来乱摇双手道:“万岁爷,不……不用啦,我,我已经有老婆了。”

    “光当。”

    “康啷。”

    新晋内阁辅周延儒和兵部尚书陈新甲手中的玉质汤勺先后摔到了地板上,顷刻间摔成了粉碎。

    文官百官的表情和动作也突然间全部停顿,舀汤的保持着舀汤的姿势,微笑的维持着笑容,扭头的就那样一直扭着脖子,吏部尚书郑三俊弯下腰想去捡地上的筷子,骤然间听到这话也像是被定身了一般,再无法动弹。

    吃惊!

    太吃惊了!

    文武百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朴这家伙居然敢当众拒婚!这可是万岁爷御赐的婚姻啊,而且下嫁的还是万岁爷的嫡长女长平公主啊!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都求不来呢,可王朴这家伙居然当众拒婚!

    崇祯帝的脸色马上就黑了,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陈新甲一眼。

    陈新甲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站起身来带着哭腔问王朴道:“王朴,你不是没娶亲吗?”

    陈新甲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这样当初在金殿上又何必多嘴?要不是多说了那句话,今天也不会惹来这天大的麻烦,王朴啊王朴,这次你可真是把我害惨了,想到气恨处,陈新甲真恨不得扑上去咬王朴两口。

    “呃……”王朴打了个酒呃,醉熏熏地说道,“多,多谢陈大人关心,在下在江南刚,刚刚娶了房亲,嘿,嘿嘿嘿。”

    “哼!真是岂有此理!”

    崇祯帝闷哼一声,铁青着脸扬长而去。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傻眼了,只有王朴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众人道:“你,你们都怎么了?来,喝……喝酒呀,喝……”

    坐在旁边不远的常延龄和李祖述赶紧抢上前来,左右扶住王朴低声说道:“大哥,您已经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我,我没醉。”王朴使劲地挣扎道,“你们放开我,放……”

    话没说完,王朴就已经歪倒在常延龄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随着崇祯帝的离去,文武百官也没了继续饮宴的兴致,一个个脚底抹油溜之乎也,刚刚还变着法儿来把结王朴的那些个大小官员,这时候却像避瘟神似的躲得远远的,王朴这家伙不知死活居然敢拒万岁爷御赐的婚事,事情没见分晓之前还是少招惹为好。

    ■■■

    坤宁宫。

    朱慈炯神色匆匆闯了进来,连声道:“母后,皇姐,出事了,出大事了。”

    周皇后斥道:“出什么事了?你就不能慢慢儿说。”

    “母后,皇姐。”朱慈炯看了看周皇后,又看看长平公主,最后咬牙说道,“王朴那厮已经当众拒婚了。”

    “啊?”

    “什么?”

    长平公主朱薇茹的粉脸霎时变得煞白,周皇后却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王朴居然会当众拒婚。

    “皇儿。”周皇后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在逗你皇姐开心吧?”

    “没有。”朱慈炯急道,“孩儿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炯儿说的都是真的,王朴的确当众拒婚了。”

    朱慈炯话音方落,暖阁外就响起了崇祯帝愤怒的声音,接着响起的才是秉笔太监王承恩的声音:“万岁驾到。”

    周皇后、朱薇茹还有朱慈炯急起身跪拜于地,恭迎崇祯帝。

    “都平身吧。”崇祯帝摆了摆手,在御榻上坐了下来,余怒未消道,“茹儿贤良淑德、花容月貌,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他这个大同总兵了?这个王朴连茹儿的面都没见过居然就敢当众拒绝,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朱薇茹起身哭道:“父皇,女儿不嫁啦,一辈子守着父皇和母后。”

    “傻孩子。”崇祯帝爱怜地摸了摸朱薇茹的小脑袋,语气再度变得严厉起来,“茹儿你放心,父皇有的是办法让王朴这混蛋回心转意,他要真是执迷不悟,父皇就砍了他的狗头,看他还敢不敢拒婚?”

第五十章 是男人得有担当

    次日。

    日上三竿,王朴才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正在绣花的陈圆圆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倒了杯温水递到王朴手里,柔声说道:“相公您醒了,喝杯水吧。”

    王朴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问道:“圆圆,这是哪儿啊?”

    陈圆圆掩嘴轻笑道:“相公,这是您的行帐呀。”

    “行帐?”王朴皱眉道,“我不是在紫禁城里喝酒么,什么时候回的行帐?”

    “相公,昨天晚上您喝醉了。”陈圆圆伸出春葱似的纤纤玉指,温柔地替王朴按摩起太阳**来,一边按摩一边柔声说道,“是两位小侯爷把您送回来的。”

    “喝醉了?”王朴歪着脖子想了半天,最后点头道,“嗯,看来真是喝醉了,昨晚上的事我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娘子,来,过来坐相公身边。”

    王朴拍了拍身边,陈圆圆妩媚地横了王朴一眼,顺从地走到榻边挨着男人坐了下来,王朴顺手环住了陈圆圆纤细的柳腰,手掌已经很不老实地顺着女人圆滚滚的翘臀探进了那幽深的沟壑里。

    陈圆圆不拒也不推,只是含情脉脉地望着王朴,任由男人肆意轻薄。

    王朴食指大动,刚刚把陈圆圆压倒在软榻上,帐外忽然响起了小七的声音:“将军,两位小侯爷找您。”

    王朴刚刚探进女人贴身小衣的双手顿时僵住,好半晌才恋恋不舍地缩了回来,恶狠狠地咒骂道:“他娘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陈圆圆从榻上坐起身来,白嫩的粉脸上已经涌起了两朵潮红,主动凑到王朴脸上亲了一下,那对明亮的大眼睛真是又娇又媚,瞧得王朴的魂都快化了,王朴忍不住又要伸出魔爪轻薄时,陈圆圆却向男人抛了个媚眼,穿花蝴蝶般飘进了后帐。

    王朴讪讪地缩回双爪,向帐外没好气道:“叫他们进来。”

    帐帘掀处,常延龄和李祖述已经联袂而入,两人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凝重,进了行帐后往两边一站就不吭声了。

    朴愕然道,“我说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李祖述道:“大哥,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糊涂?”

    “我知道什么了?”王朴越不解道,“又装什么糊涂了?”

    李祖述道:“昨晚上的事,你真不知道?”

    “我都喝醉了,知道个啥?”王朴说完又问道,“哎,昨晚上生啥事了,瞧你们两个脸色好像不大对啊?”

    “大哥。”常延龄顿足道,“你昨晚上闯大祸了。”

    “闯祸?”王朴摇头道,“不能吧?我能闯什么祸?”

    李祖述道:“昨晚上建极殿御筵,万岁爷要把长平公主嫁给你,可你倒好,居然当着百官的面拒绝了,让万岁爷很是下不来台,你说你有没有闯祸?”

    常延龄道:“而且是塌天大祸!”

    “万岁爷赐婚?我拒绝!?”王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歪着脑袋使劲回忆道,“有这回事吗?不能吧?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你当时喝得醉熏熏的,当然想不起来了。”李祖述急道,“可你的确当着百官的面拒婚了,那可是万岁爷赐婚啊,您居然直接给拒绝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就算你对新嫂子有情有意,可也不能当着百官的面把话说绝了啊,这让万岁爷多没面子?”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常延龄没好气道,“大哥你就等着万岁爷治你的罪吧。”

    “没这么严重吧?”王朴皱眉道,“当时我确实喝醉了,我啥也不知道了我。”

    “跟我们说没用。”李祖述摇手道,“你还是想想,回头怎么跟万岁爷解释吧。”

    正说呢,小七又进来禀道:“将军,兵部尚书陈大人来了,正在营外等你呢。”

    “陈大人?”王朴道,“那赶紧请他进来呀。”

    小七苦道:“小人请了,可陈大人说他不进来,他就在营外等你。”

    “看来这事还真闹大了。”王朴拍了拍脑门,对常延龄和李祖述道,“走,看看去。”

    营门外,陈新甲正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王朴和常延龄、李祖述刚走出辕门,陈新甲就劈头盖脸地骂道:“王朴,你说你有没有脑子啊?本官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啊?万岁爷赐婚,长平公主下嫁,多大的荣宠啊,你怎么就……唉,说你什么好呢?”

    常延龄道:“陈大人,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挽回吧。”

    “行,现在啥也别说了。”陈新甲摆了摆手,对王朴说道,“现在只能拿醉酒说事了,你就咬定说自己昨晚喝醉了,说了什么话都不记得了,别的事……由本官帮你摆平!不过,你从江南买来的那个烟花女子,趁早打她走。”

    “说什么呢你?”王朴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皱眉道,“什么叫买来的?那是本将军下过聘礼请过媒人,三媒六证明媒正娶的夫人!圆圆她是烟花女子不假,可她温柔贤慧是个好女人,本将军凭什么休她呀?”

    王朴不是傻瓜,他不是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可要让他休了陈圆圆再去当崇祯帝的乘龙快婿,他办不到!不管怎么说,陈圆圆为了他王朴都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箭,这样有情有义又漂亮的好女人上哪找去?

    再说王朴可不是陈世美。

    男子汉大丈夫得有情有义,得有担当,答应过的事岂能出尔反尔?真要像那些个伪君子为了自己的前程做出抛弃糟糠之妻的丑事来,那还能算是男人吗?一个男人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女人吗?

    “嘿,你还跟本官横?”陈新甲气道,“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别拿死来威胁我。”王朴没好气道,“我还真就不怕死。”

    王朴还真不怕死,再死一次大不了就是再穿越一回,在哪个朝代混不是混?

    “行,你行。”陈新甲苦笑道,“本官也不和你争,熟轻熟重你好好考虑,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本官。”

    完了陈新甲又对常延龄和李祖述说道:“两位小侯爷也劝劝王总兵,让他千万不要因为贪图美色而误了性命。”

    “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王朴冷然道,“万岁爷要赐婚,长平公主要下嫁,我王朴举双手欢迎都来不及,可要让我先休了圆圆再娶,办不到!我王朴绝不会牺牲自己的生死兄弟或女人去换取荣华富贵。”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不休了那个烟花女子就想娶公主殿下,你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敢情你是想让公主殿下给您做妾啊?”陈新甲气得浑身乱颤,这会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憋了半天才又说了句,“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那,陈大人你看这样行不行?”常延龄看了看王朴,小心翼翼地问道,“能不能不让公主殿下给大哥当夫人,让圆圆姑娘给大哥做小妾?”

    “那也不行,哪有未娶妻先纳妾的道理?”陈新甲冷然道,“再说大明朝的驸马都尉还从来没有纳妾的先例,万岁爷他能答应吗?不行,此事绝对不行,王朴,本官最后劝你一句,你还是趁早把那烟花女子给休了。”

    说罢,陈新甲再不理会王朴三人,上轿扬长而去。

第五十一章 劫法场

    乾清宫。

    崇祯帝正在批阅奏章时,秉笔太监王承恩就进来禀道:“万岁爷,兵部尚书陈新甲大人在殿外求见。”

    崇祯帝闷哼道:“让他进来吧。”

    “奴婢遵旨。”

    王承恩领命而去,很快就领着陈新甲进了东暖阁。

    陈新甲跪在地上三呼万岁,御案后面却全无动静,陈新甲低着头偷眼望上去,只见崇祯帝正皱着眉头在继续批阅奏章,显然是余怒未消,旁边的王承恩也一个劲地在向他使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乱说话火上浇油。

    陈新甲心里可真是又委屈又无奈,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真是何苦来哉?

    王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架势,可陈新甲不能不趟这浑水呀,长平公主能否顺利下嫁王朴这关系到帝王家的颜面呀,而且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他陈新甲的一句话而起,他要是没办法摆平这事,前程仕途葬送不说,弄不好身家性命也没了。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崇祯帝才批完了奏章,起身说道:“陈新甲。”

    陈新甲赶紧往前爬了两步,恭声应道:“臣在。”

    崇祯帝铁青着脸问道:“你不去兵部办差,在朕这里跪了一上午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陈新甲赶紧禀道:“万岁,臣有要事启奏。”

    “讲。”

    “万岁,昨晚上大同总兵王朴因为心里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所以才会当众失态,胡言乱语,不过上午的时候臣已经把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王总兵也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颇有悔改之意……”

    “王朴呢?”崇祯帝冷然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请罪呀?”

    “这个……”陈新甲以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赶紧说道,“王总兵品秩低微,担心自己进不了禁宫,所以才托微臣代为请罪。”

    “朕不管这些。”崇祯帝冷然道,“今日正午皇太后会在慈宁宫举行家宴,朕要王朴当面给茹儿,给皇后,给皇太后一个解释,哼!”

    说罢,崇祯帝即扬长而去。

    旁边的王承恩想要跟上,却被陈新甲轻轻扯住袍裾,轻声说道:“公公请留步。”

    王承恩摇了摇头,不阴不阳地说道:“陈大人,不是咱家说您,您也是堂堂正二品的朝官了,说话办事怎么还是这么没谱呢?这王朴明明在江南已经娶了媳妇了,你怎么能对万岁爷说他还没娶亲呢?”

    “哎呀我的公公。”陈新甲急道,“当初下官跟万岁爷说的时候,王朴的确是未娶呀,可谁知道这家伙会被飓风刮到了江南,又会从江南娶了个烟花女子当夫人啊,嘿,下官心里这后悔啊,别提了……”

    王承恩摇头叹息道:“这个王总兵看上去挺机灵个人,可这事怎么这么没脑子啊?”

    陈新甲环顾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问道:“公公,下官就想问您一句,王朴当众拒婚这事,万岁爷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王承恩横了陈新甲一眼,尖声说道,“陈大人您还没瞧出来呀?咱家这么跟你说吧,这王总兵要是能和公主殿下成就好事,那就啥事没有,可这事要是黄喽,王朴小命不保不说,陈大人您的兵部尚书也算是当到头喽。”

    “啊……”

    陈新甲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一**瘫坐在地上。

    ■■■

    王朴行帐。

    陈圆圆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这会正哭得梨花带雨,跪在王朴面前求道:“相公,为了奴家得罪万岁爷不值当呀,相公您还是休了奴家吧,奴家求您了……”

    王朴用力抚住陈圆圆满是泪痕的娇靥,轻柔却坚定地说道:“圆圆你听着,你是我的夫人,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既然我已经娶了你,既然我已经从心里接受了你,就没有人能逼我离开你,万岁爷也不行!”

    陈圆圆听了又感动又着急,泣声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王朴以大拇指轻轻按住陈圆圆的玉唇,正色说道,“我王朴绝不会牺牲自己的女人去换取荣华富贵!”

    “嗯。”

    陈圆圆带着哭腔使劲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的帐帘被人猛地掀开,王朴霍然回头,只见刀疤脸已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将……将军,不……不好了……”

    “怎么了,刀疤脸?”不等王朴问,紧随而入的小七已经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万岁爷派人来捉拿将军来了?”

    这时候甄有才、常延龄和李祖述也纷纷进了行帐,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

    刀疤深吸了口气,竭力稳住语气,说道:“不是,是大……大胡子!”

    “大胡子!?”王朴霍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大胡子他还活着?”

    “嗯,大胡子还活着!”刀疤脸使劲地点了点头,接着却说了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不过马上就要被开刀问斩了。”

    “开刀问斩!”王朴的神情霎时变得狰狞起来,一把扯住刀疤脸的衣襟,厉声喝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刀疤脸摇了摇头,喘息道,“小人就看见他被押往菜市口,听围观的百姓说午时三刻就要被开刀问斩了。”

    “午时三刻?”王朴心头一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甄有才眯眼看看天色,答道:“差不多午时正。”

    “他娘的,没时间了!”王朴厉声喝道,“刀疤脸,立即召集弟兄,先劫了法场再说!”

    “啊?”常延龄失声道,“大哥你没弄错吧,劫法场可是造反啊。”

    甄有才也道:“是啊将军,不能劫法场啊,就算要劫法场你也不能亲自去,让刀疤脸或小七带人去就行了。”

    “不行,我有免死金牌,可刀疤脸和小七没有,再说他们也未必镇得住监斩官!”王朴道,“而且我们也不是去造反,只是去救人,大胡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吗?他是为了掩护我们从盛京突围才逃回辽西的呀!他是被冤枉的!”

    “可这事将军要真做了,事后怕是很难解释得清楚啊?”甄有才急道,“而且昨晚上当众拒婚的事将军你都还没摆平呢,再摊上这事,那不是乱上添乱吗?将军,冷静,你现在一定要冷静。”

    “冷静不了!”王朴厉声大吼道,“本将军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大胡子问斩!”

    刀疤脸、小七等人的眼神霎时变得灼热起来,王朴为了救大胡子连法场都敢劫,跟了这样的主将,这辈子算是值了!常延龄、李祖述望着王朴的眼神也变了,他们既感动又担心,王朴对手下将士的情义让他们感动,可他的做法却又让他们担心不已。

    其实王朴还有句话没说,他怕说出来吓坏常延龄等人,那句话就是“事情真要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大不了反出北京当流寇去”,王朴可不是读程朱理学读傻了的明末儒生,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忠臣良将。

    王朴一回头见刀疤脸还愣在原地,不由怒极吼道:“刀疤脸,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召集人手啊!”

    “是!”

    刀疤脸猛地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两百多号家丁就被刀疤脸召集起来,王朴从中挑了五十名家丁正准备出营时,一队大汉将军簇拥着一位太监匆匆进了大营,那太监捧着圣旨,身穿天蓝色的锦袍,锦袍上还绣满了精美的花纹,显然品秩不低。

    那太监见了王朴,老远就喊道:“圣旨到,大同总兵王朴接旨。”

    王朴没有理睬,翻身上马直奔营门而去,现在天大的事都没有救大胡子的性命要紧!大胡子为了给王朴和千余家丁制造突围的机会,情愿带着五十骑家丁去送死,这样的好兄弟不救,天理难容!

    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王朴相信凭自己的大功和手里的免死金牌,事情还有得挽救,可如果错过了午时三刻,就永远救不回大胡子的性命了!还是那句话,王朴绝不会牺牲自己的生死兄弟去换取前程,真要那样做,那他就不是人了。

    五十骑家丁纷纷策马跟进,愣头愣脑的阿木落在最后,忽然回头说了一句:“我家将军有急事,现在没,没空。”

    “啥,没空?”

    传旨太监脚下一虚差点摔个狗吃屎,等他再爬起来时,王朴早带着五十骑家丁去远了,这位传旨太监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可他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像王朴这样的,居然没空接旨?啥急事?能有啥急事?天大的事能大过万岁爷的圣旨?

    这,这不是找死呢么?

    “走!”传旨太监黑着老脸,尖声叫道,“王总兵没空接旨,咱们回宫。”

第五十二章 下入天牢

    慈宁宫,御筵已经摆好。

    说是家筵,其实没有这么简单,因为除了崇祯帝,皇太后,皇后,田贵妃,保国公朱国弼以及国丈周奎、国舅田弘遇以外,内阁辅周延儒,礼部尚书谢升,吏部尚书郑三俊,还有兵部尚书陈新甲也赫然在座。

    看这架势,这家筵更像是王朴的赔罪筵。

    眼看开筵的时辰快到了,派去传旨的太监终于回来了,不过令人不解的是传旨太监是一个人回来复命的,王朴并没有随同前来。

    崇祯帝皱眉问道:“高起潜,王朴呢?”

    高起潜尖声应道:“万岁爷,王总兵说他现在很忙,没空接旨。”

    “噗!”

    骤然间听到高起潜这话,众人惊骇欲死,保国公朱国弼更是把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毫无形象地全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崇祯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高起潜面无表情地重复道:“万岁爷,王总兵说他现在很忙,没空接旨。”

    “没,没空接旨?”

    崇祯帝脸上流露出古怪至极的神情,这事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啊,他实在不知道是该怒呢,还是该笑?这时候周奎、田弘遇还有周延儒等人也已经回过神来,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个王朴先拒婚再抗旨,大有不把自己整死誓不罢休之势啊。

    ■■■

    菜市口,法场。

    高起潜还没回紫金城的时候,王朴就已经带着五十号家丁赶到法场了。

    负责监斩的兵科都给事中龚鼎孽翻开刑册,用红笔在“大胡子”三个字上打了个勾,再从案头抓起一支令牌掷到地上,厉声喝道:“时辰已到,斩!”

    “噗!”

    刽子手张嘴将一口烧酒喷在鬼头刀上。

    被强行摁在地上的大胡子突然挣扎着挺起身来,仰天长嚎:“将军哪,小人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哪……”

    刽子手把鬼头刀高高扬起,正欲劈落时,眼前忽有一道寒光闪过,然后从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沉重的鬼头刀光当一声落到了地上,刽子手抱住右手腕惨叫起来,上面赫然已经插了一支飞镖。

    “不好啦。”

    “劫法场了,有人劫法场了。”

    四周围观的百姓见状大惊,一哄而散。

    “谁?”龚鼎孽脸色大变,霍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谁敢扰乱法场?”

    “刀下留人!”

    远处炸雷般响起一声大喝,龚鼎孽急回头,只见混乱的人群已经忽喇喇地散了开来,数十名边军将士手执钢刀,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刑场!当先一员年轻武将,赫然披挂着大将军战袍,负责刑场秩序的几十名京营官军根本就不敢阻拦。

    自忖必死的大胡子猛一回头见是王朴,还以为是在做梦,狠狠咬了下舌头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当下兴奋地大叫起来:“将军,真的是你!?”

    “是我。”王朴目露愧疚之色,说道,“大胡子,让你受委屈了。”

    “将军……”大胡子的语气陡然变得哽咽起来,“我大胡子不怕死,可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我大胡子从来就没有当过逃兵啊!”

    王朴用力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沉声说道:“大胡子,将军知道你不是逃兵!”

    “你是谁?”龚鼎孽终于回过神来,喝道,“你可知道扰乱法场是什么罪?”

    龚鼎孽是兵科都给事中,以他的品级是有资格列席朝班的,不过前几天他一直在松山办差,直到昨晚才刚刚回到京师,所以并不知道眼前站的年轻武将就是昨晚当众拒婚的大同镇总兵王朴。

    “本镇大同总兵王朴!”王朴冷冷地盯着龚鼎孽,喝道,“本镇也没有扰乱法场,你可知道你监斩的什么人吗?他是大明帝国最忠诚、最勇敢的士兵,为了帝国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这样的好兵会是逃兵吗?”

    听说站在自己跟前的就是名震天下的大同总兵王朴,龚鼎孽心下暗吃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冷然道:“这是兵部、刑部议定的公案,本官只负责监斩!本官还要奉劝你一句,就算你是朝廷的功臣,那也不能恃功自傲,请你赶紧让开,不要妨碍本官执行公务。”

    “来人。”龚鼎孽说罢又向后备的刽子手喝道,“将犯人斩了!”

    王朴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敢!”

    “铿铿!”

    两声清响,刀疤脸、小七已经同时拔刀架到了龚鼎孽脖子上,龚鼎孽大吃一惊,色厉内茬地喝道:“王……王朴,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王朴伸手一指大胡子,冷然道,“就是这人,本镇带走了!”

    一回头,王朴向阿木喝道:“阿木,还不快给大胡子松绑!”

    “是!”

    阿木答应一声,赶紧抢上来给大胡子松了绑,完了还傻兮兮地跟大胡子笑道:“胡,胡子哥,你,你还活着,真,真好。”

    “走!”

    王朴大手一挥,五十名家丁拥着大胡子扬长而去。

    “王朴。”龚鼎孽冲着王朴的背影大叫道,“你会后悔的。”

    王朴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喝道:“本将军做事从不后悔。”

    ■■■

    慈宁宫。

    高起潜刚刚复完旨,崇祯帝正不知道自己是该怒呢,还是该笑?

    朱国弼、周延儒等勋戚重臣也是面面相觑,连个屁都不敢放,就在这时候,又有小太监急匆匆地进了正殿,凑到秉笔太监王承恩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王承恩听了后立刻打了个哆嗦,脸色大变。

    “承恩?”崇祯帝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承恩急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不敢说。”

    祯帝怒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万岁爷。”王承恩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颤声道,“刚刚有司来报,大同总兵王朴带兵劫了法场,救走了兵部、刑部议定判斩的犯人。”

    “什么!?”崇祯帝眉宇间顿时腾起了一股黑气,厉声喝道,“王朴带兵劫了法场?”

    “劫法场?”

    “这……怎么会这样?”

    “王总兵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朱国弼、周延儒、郑三俊等国戚重臣连屁都快被吓出来了,心忖这个王朴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先拒婚,再抗旨,现在又带兵劫了法场,做的事情是一件比一件出格,一件比一件疯狂啊,就算他替朝廷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就算他手里捏着万岁爷御赐的免死金牌,可也不能这样胡闹啊!

    “这个王朴!”崇祯帝拍案而起,厉声喝道,“竟敢如此肆意妄为,朕岂能容他!”

    “王承恩!”

    王承恩急趋前两步,跪地颤声道:“奴婢在。”

    崇祯帝眸子里杀机流露,厉声喝道:“传朕口谕,着京营严密监视广渠门外王朴所部亲兵,五城兵马司立即逮捕王朴,下入天牢!其余一干人等打入刑部大牢,等候落。”

第五十三章 当殿对质

    东直门。

    王朴还没来得及出城,就让五城兵马司的人给堵住了,王朴、刀疤脸、大胡子、小七还有五十几号家丁全被抓了起来,王朴被直接打入了天牢,刀疤脸等五十几号家丁则被押进了刑部大狱。

    次日早朝。

    大殿上群臣汹汹,喊打喊杀有之,捶胸顿足有之,痛哭流涕的居然也有,真不知道他们是在为了王朴犯下的滔天大罪激动呢,还是纯粹为了在崇祯帝和百官面前表现自己的忠君爱国和清高?

    不管百官如何闹腾,崇祯皇帝都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始终没有表任何意见。

    事实上,自从崇祯二年开始,崇祯皇帝就很少在朝会上直接表意见了,这位爷虽然没受过系统的皇家教育,却天生就具备过人的驭人之术,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即位之初就干翻权阉魏忠贤。

    不过,不表意见并不代表崇祯帝心里就没有想法,还是那句话,他在等,在等心思灵巧的大臣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凭心而论,崇祯帝的确对王朴这一系列的肆意妄为非常不满,可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杀了王朴。

    周延儒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从崇祯帝不悲不喜的表情下揣摩出了万岁爷的心思,忽然上前两步跪倒在丹墀下,朗声唱道:“万岁,臣周延儒有事启奏。”

    “周爱卿请讲。”

    崇祯帝语气淡漠却透着说不出的威严,大殿上的窃窃私语声便像刀切过一般嘎然而止,瞬间静至落针可闻。

    周延儒道:“臣以为王朴所作所为固然是大逆不道,可他毕竟替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而且是自有辽事以来从未有过的辉煌功勋,像这样的功臣,臣以为就算是论罪,也应该给他一个伸辩的机会。”

    “万岁。”兵部尚书陈新甲赶紧出班附和道,“臣以为周阁老所言极是,王总兵先抗旨,再劫法场可能是事出有因,如果不由分说就把他杀了,岂不是令九边将士寒心,令天下百姓寒心?”

    事到如今,不管陈新甲是否愿意,他和王朴已经算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王朴要是完了,他陈新甲也落不了好,现在保王朴就是保他自己啊。

    “胡说!”左都御史刘宗周再按捺不住,出班喝斥道,“再事出有因那也不能抗旨劫法场啊!劫法场就是造反,王朴眼里根本就没有国法纲纪?抗旨就是罔顾君上,他眼里还有没有万岁!这样的乱臣贼子,还有必要给他伸辩的机会吗?”

    “周大人所言极是。”右都御史李邦华出班附和道,“杀了王朴这样的乱臣贼子,九边将士和天下百姓只能拍手称快,又怎么会寒心?”

    “万岁,王朴罪大恶极,安律当斩。”

    “万岁,王朴大逆不道,罪无可恕!”

    刘宗周和李邦华这两个清流大佬话音未落,都察院还有六科十三道的御史言官们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大殿上尽是声讨之声,周延儒和陈新甲的声音立刻就被清流方官愤怒的声讨声所淹没,崇祯帝还是一言不,只是眉头越皱紧了。

    “万岁!”陈新甲情急之下大声喝道,“不管怎么说王朴手里还有免死金牌。”

    群情激愤的御史言官们纷纷侧目,他们这才想起昨天午朝时,崇祯帝一高兴赐了王朴一块免死金牌,有了这块免死金牌王朴不管犯下多大的罪,都可以免除一死,最多就是落个革职查办而已。

    周延儒趁机再奏道:“臣以为陈大人所言不无道理,王总兵先抗旨,再劫法场真可能是事出有因,万岁何不下诏让王总兵当殿奏对?”

    祯帝见再无人反对周延儒的提议,这才颔道,“就依卿所奏,王承恩。”

    王承恩急趋前应道:“奴婢在。”

    崇祯帝道:“带王朴上殿。”

    “奴婢遵旨。”王承恩答应一声,扯开嗓子喊道,“万岁有旨,带王朴上殿……”

    ■■■

    刑部大狱。

    小七悠悠说道:“也不知道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刀疤脸道:“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杀了将军吧?将军手里有免死金牌。”

    七叹了口气,说道,“这回将军就算不死,只怕也会被革职。”

    “都是我害了将军,要不是为了救我,将军也不会抗旨,更不会去劫法场,是我害了将军,我害了将军哪……”

    大胡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使劲地拿脑袋撞墙,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大胡子你他妈冷静点。”刀疤脸赶紧抢上前抱住大胡子,骂道,“别像个娘们似的,将军这不是还没死吗,就在这里瞎嚎嚎,丧气不丧气?”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就死在辽东。”大胡子懊丧道,“还活个什么球劲?”

    ■■■

    王朴很快就被带上了大殿。

    “王朴。”

    不等清流派难,陈新甲就抢先喝问道:“你为何要抗旨,又为何劫法场?”

    陈新甲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这一问大有学问,经他这么一问,问题的焦点马上就转移到了王朴为何抗旨、为何劫法场上面去了,如果让刘宗周和李邦华这些御史言官先问,纠缠的焦点肯定是抗旨和劫法场该判何罪了?

    “万岁,诸位大人。”王朴大声道,“臣是抗旨了,可那为了救人。”

    “胡说八道。”左都御史刘宗周厉声喝道,“你抗旨还有理了?”

    “王朴。”周延儒也出班问道,“你说抗旨是为了救人,那劫法场也是为了救人吗?”

    “没错。”王朴昂然道,“正是为了救人。”

    “真是岂有此理。”右都御史李邦华勃然大怒道,“救人居然去劫法场,难道刑部判斩的犯人就是你要救的人?”

    “说对了。”王朴大声道,“刑部判斩的犯人正是我要救的人!”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新甲有意要把话题引向对王朴有利的方向,继续问道,“值得你先抗旨,再劫法场去救他?”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王朴道,“在盛京的时候,他救过我的命!大丈夫处世得有担当,有恩必报,有仇必讨,所以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他!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大明帝国的功勋老兵,他根本就没有罪!我救他,就是在救九边将士对朝廷,对万岁爷的忠心!”

    周延儒问道:“你是说这个老兵曾经跟着你去过辽东?”

    王朴道:“岂止是去过,这个老兵还是第一个杀进盛京城的大明士兵,而且要不是这个老兵带着五十名弟兄引开了建奴的大队骑兵,臣和手下的千余精兵就没一个能活着回到大明,奴酋皇太极抓不到不说,传国玉玺也不可能回到大明。”

    “这么说这个老兵对朝廷有功啊,那他怎么就被判了斩刑了呢?”周延儒的目光忽然转向了刑部尚书刘泽深,问道,“刘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刑部尚书刘泽深和左都御史刘宗周交厚,也是清流派中的骨干分子,周延儒当然很乐意借此机会打压打压。

第五十四章 进退两难

    刘泽深慌忙出班跪倒在丹墀下,高举牙芴奏道:“万岁,昨日判斩的是大同镇千总大胡子,根据大同镇副总兵赵物竹提供的情况,臣再派人进行过多方查证,可以肯定大胡子的确是从松山战场上溃败下来的逃兵。”

    “放屁!”王朴怒极喝道,“大胡子这么个有情有义的好兵,怎么就成了逃兵!?”

    “放肆!王朴你太过份了。”刘泽深气得胡子直抖,干指喝斥道,“你一个带罪之身,竟然还敢咆哮金殿,你眼里还没有国法纲纪,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之分?”

    “去你妈的上下尊卑。”王朴毫无形象地回骂道,“本总兵率孤军深入辽东,周围全都是建奴,上下尊卑能当饭吃?能帮我们杀奴?现在我们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着回了大明,你这昏官却不由分说给我们按个逃兵的罪名,还要斩,你的良心是不是让狗叼了?”

    “你,你……”

    刘泽深气得浑身乱颤,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够了。”崇祯帝忍无可忍,厉声喝斥道,“金殿之上不许撒泼胡闹!”

    说罢,崇祯帝又问王朴道:“王朴,你说这个大胡子是你的兵,曾经跟着你去过辽东,还是第一个打进盛京城的大明将士,此事除了你还有谁可以做证?”

    王朴肃然道:“万岁,随臣回到大明的将士皆可做证!”

    崇祯帝又问刘泽深道:“刘泽深,你说大胡子是逃兵,又有谁可以做证?”

    刘泽深应道:“大同镇副总兵赵物竹可以做证。”

    崇祯帝默然片刻,然后问周延儒道:“周爱卿,你对此案怎么看?”

    周延儒越众而出,朗声道:“万岁,王总兵为了救大胡子,不惜先抗旨再劫法场,而大同镇副总兵赵物竹却在大战前夜带着万余大军从松山逃跑,谁的话更可信早已不言自明,臣以为,大胡子非但不是逃兵,而且还是朝廷的功臣。”

    “万岁。”刘宗周急出班奏道,“这只是周延儒的推测之辞,不足为凭,臣以为大胡子一案还是交由刑部、兵部、大理寺三堂重审。不过,不管大胡子一案重审结果如何,王朴先抗旨,再带兵劫法场却是事实俱在不容抵赖,臣以为应当严惩。”

    “万岁。”右都御史李邦华也出班附和道,“不杀王朴不足以正国法,不杀王朴不足以平民愤,不杀王朴不足以谢天下哪!”

    两人话音方落,御史言官们纷纷出班附和。

    “王朴。”崇祯帝沉声喝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臣无话可说。”王朴昂然道,“可臣想知道手下将士会受到怎样的处置?”

    李邦华厉声说道:“劫法场就是造反,你的手下为虎作伥,罪无可恕,按律当斩!”

    “万岁。”王朴突然从怀里摸出免死金牌,跪地疾声道,“臣手下的将士只是奉令行事,此事系由臣而起与他们无关,而且这五十几名将士都是大明帝国的精兵,臣愿意用免死金牌换他们的命!”

    “你要用免死金牌换他们的命?”崇祯帝冷然道,“王朴你可要想好了,你手里只有一块免死金牌,你用它救了手下将士的命,那你自己的命就保不住了!”

    “王朴。”陈新甲急得直跳脚,低声提醒道,“你是不是急糊涂了?”

    “我没有糊涂,我现在很清醒。”王朴肃然道,“万岁,臣情愿以免死金牌换取手下五十几位将士的命!”

    大殿上一片寂静,百官都有些吃惊地望着王朴。

    他们实在想不通,王朴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救那五十几个不相干的士兵,值得他赔上自己的性命?其实他们不知道王朴有自己的原则,他的原则就是绝不牺牲自己的女人或生死弟兄去换取荣华富贵。

    王朴不想死,可他不怕死!

    让王朴在情义和生命之间选择其一,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在王朴看来,一个人如果薄情寡义,那他就会失去朋友,失去爱情,最终失去生活的全部乐趣,如果是这样,那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准了!”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崇祯帝突然喝道,“刘泽深。”

    刘泽深急出列应道:“臣在。”

    崇祯帝把收回的免死金牌重重掷在金殿上,冷然道:“马上放人。”

    刘泽深趋前两步捡起免死金牌,恭声应道:“臣……领旨。”

    崇祯帝狠狠地瞪了王朴一眼,喝道:“把王朴押回天牢,择日再行落!”

    摞下这句话,崇祯帝起身扬长而去,王承恩急上前两步尖着嗓子喊道:“退朝……”

    崇祯帝这会是真的火了,王朴如果拿出免死金牌替自己开脱,崇祯帝也就正好顺坡下驴饶了他,这场风波也算是过去了!可让崇祯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王朴居然会为了五十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放弃这样的求生机会!

    王朴的取舍直接把崇祯帝推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让崇祯帝进退两难。

    不追究王朴的责任吧,抗旨不遵和劫法场那可是死罪,刘宗周这些御史言官肯定会死揪着不放,真的杀了王朴吧,朝廷损失一员将才不说,崇祯帝的面子也讨不回来了,毕竟他已经当着百官的面宣布要,要把长平公主下嫁给王朴。

    万般远奈,崇祯帝只能先把王朴押回天牢。

    ■■■

    刑部大狱。

    刀疤脸、小七、大胡子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王朴的消息,紧闭的铁门忽然打了开来,两名狱卒慢腾腾地进了大牢,问道:“谁是大胡子?”

    大胡子急忙拖着脚镣上前道:“小人就是。”

    那狱卒一把揪住大胡子脖子上的铁链,大声说道:“你的案子回刑部重审,所以还不能走,其他人可以走了。”

    “我们可以走了?”刀疤脸愕然道,“你是说我们所有人?”

    “怎么?”狱卒很不耐烦道,“你们是不是舍不得离开啊?”

    “不是,当然不是。”小七忙道,“我们就是想知道,这劫法场不是死罪吗,怎么就放我们出去了呢?”

    狱卒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吧,王总兵用万岁爷赐他的免死金牌把你们给救了。”

    刀疤脸焦急地问道:“将军用免死金牌救了我们,那他呢?”

    “王总兵啊?又被押回天牢了。”狱卒说到这里忍不住翘起了大拇指,赞道,“要说这位王总兵可真是爷们!老子在刑部大狱当差几十年了,进进出出的文官武将多得数不过来,可像王总兵这样的,老子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另一名狱卒也由衷地说道:“王总兵真是爷们!”

    小七急声问道:“那两位爷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万岁爷会如何处置我家将军?”

    “这个还没定论。”狱卒摇头道,“只是听说为了王总兵的事,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都吵翻了天了!要说王总兵立的功劳那是比天都大,可他闯的祸也不小啊,最终结果怎么样还不好说,你们出去后慢慢等吧。”

    “走吧,走吧。”另一名狱卒催促道,“赶紧走。”

    刀疤脸回头向大胡子道:“大胡子,那哥几个先走了。”

    大胡子点点头,回应道:“刀疤脸,别忘了昨晚上我跟你说的话!”

    “忘不了。”

    刀疤脸冷漠地应了一句,眸子里却流露出一丝狰狞。

    昨晚上大伙都睡熟了之后,大胡子曾和刀疤脸商议过,如果事情真的闹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那他们就先越狱,然后再去劫天牢,救出王朴,最后一起打出北京,至于这样做有几分胜算,他们就懒得去想了。

第五十五章 黄泥巴落裤裆

    是夜,王朴大营。

    常延龄、李祖述两人白天就进城打探消息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刀疤脸,小七,阿木等人全聚集到了甄有才的行帐中,王朴不在,甄有才这狗头军师俨然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了。

    甄有才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办法解救将军。”

    刀疤脸道:“甄先生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甄有才略一思忖,低声说道:“这事系由万岁爷赐婚而起,还得由赐婚而结,我们给他来个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阿木问道:“什,什么意,意思?”

    “意思很简单。”甄有才沉声道,“就是把生米煮成熟饭,逼万岁爷把长平公主下嫁给万岁爷,只要将军娶了公主殿下他就是驸马爷了,只要将军成了皇亲国戚,朝里那些清流就没资格参他了,这事得归宗人府管,可宗人府那还不是万岁爷一句话的事,你们说万岁爷还能杀了他的女婿吗?”

    “妙啊。”刀疤脸击节道,“天底下哪有老丈人杀女婿的道理,这主意不错。”

    小七皱眉道:“甄先生,万岁爷原本就有意把公主殿下赐婚给将军,是将军自己拒绝了呀,这事要是将军不愿意,这生米它也煮不成熟饭哪!”

    “对啊。”刀疤脸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又问甄有才道,“要是将军不愿意怎么办?”

    “你们不了解将军,将军怎么会不愿意娶公主?”甄有才微笑道,“将军是不愿意先休了圆圆夫人然后再去娶公主,将军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了解,他认准了的事谁能逼他?就算他心里根本没有圆圆夫人只怕也会这么做,更何况圆圆夫人温柔贤慧又救过将军的命,将军就更加不会这么做了。所以我们才要把生米煮成熟饭,要给万岁爷来个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啊。”

    刀疤脸和阿木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头道:“不懂。”

    “咳,你们不用懂。”甄有才干咳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们只要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疤脸等人同时点头道,“甄先生你说吧。”

    甄有才道:“小七,明天你去北京城内找几个落魄才子,让他们把将军和圆圆夫人的爱情故事添油加醋写出来,然后再拿着剧本去找几个出名的戏班子,我相信这些戏班子会很乐意把将军和圆圆姑娘的爱情故事搬上戏台的。”

    有明一代从洪武开始,对官场的管束极为严酷,官吏贪没六十两银子即可处以极刑,可对民间的管束却极为宽松,尤其是南北两京的百姓,可以说是倍受朝廷纵容,到了明末时候,民间声音指谪朝政已经成了一种风气。

    像江南的复社就是个纯民间组织,却敢公然抨击朝政甚至诽谤朝廷重臣。

    只要这些民间组织不和朝臣结党,明朝的历代皇帝对此都是听之任之,明史上所载明代统治如何黑暗,百姓如何生活在恐怖之中其实都是谎言,事实上,汉人当政的宋朝和明朝可以说是中国两千年封建史上最有“人权”的朝代。

    至少对平民百姓来说如此。

    所以在明代,戏班公然排唱朝廷重臣的戏文,茶楼酒馆的说书艺人公然讲解当今皇帝的秘闻绝非天方夜谭,只要你不是刻意捏造丑闻对朝臣或皇帝进行歪曲抹黑,官府一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很少会来过问。

    “行,我明天就去。”

    “记得多给些银两,让那些个落魄才子写精彩一点。”

    “没问题。”

    “刀疤脸,从明天开始你多带些银两,每天去酒楼茶馆闲诳,多找些江湖朋友闲聊天,你只要跟他们说将军是天底下最有情有义的男人,为了圆圆夫人他不惜拒绝了长平公主的下嫁,为了救他含冤受屈的亲兵,他甚至敢冒死去劫法场。”

    “行,我明天就去。”

    “对了,最好是能找几个说书先生,先把将军的事迹跟他们说说,如果能有说书先生帮忙宣传,相信将军的故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北京城。要不了几天,整个北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会知道将军是因为不愿休了圆圆夫人才拒婚的,整个北京城的大老爷们也都会知道,将军是为了救自己含冤受屈的亲兵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刀疤脸点头道:“知道了。”

    甄有才又道:“明天我再携重礼去田府和周府,走走周国丈和田国舅的路子,到时候外有京师百姓和士林缙绅造势,内有周皇后和田贵妃对万岁爷吹吹枕边风,将军和公主殿下的亲事才会有转机!”

    见小七和刀疤脸都有事做,唯独自己没事,阿木不由急道:“那,那我呢?”

    “你?”甄有才横了阿木一眼,说道,“你在大营内呆着,管住别的弟兄,让他们别在这个时候添乱。”

    ■■■

    当甄有才他们正在想办法解救王朴时,还有个人也在东奔西走替王朴疏通关系,这个人就是兵部尚书陈新甲,前文说过,现在的陈新甲已经和王朴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陈新甲是不得不替王朴奔走啊。

    陈新甲找到了新晋内阁辅周延儒府上,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

    周延儒不在府上吗?当然不是,陈新甲找上门来的时候,周延儒正和吏部侍郎王锡兖在书房内密谈。

    王锡兖问道:“阁老为什么不见一见陈大人?”

    周延儒说道:“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和陈新甲走太近的好。”

    王锡兖不解地问道:“白天在金殿之上,阁老不是还和陈大人一起力保王总兵吗?怎么现在就……”

    周延儒道:“白天是白天,现在是现在。”

    王锡兖道:“阁老的意思是……”

    周延儒道:“白天的时候,老夫力保王朴是因为当时万岁爷不想让王朴死,现在老夫不想跟陈新甲搀和在一起,是因为老夫还没有参透万岁爷现在的想法。”

    王锡兖凝声问道:“阁老是说,王朴真有可能被万岁爷处死?”

    “不好说呀。”周延儒喟然道,“本来,如果王朴拿免死金牌替自己开脱,他就能轻松逃过这一劫,可谁能想到王朴会拿免死金牌去换他手下小卒的性命?现在事情变复杂了,王朴已经把万岁爷逼到了很尴尬的境地,他就是想放过王朴也找不到合适的台阶下了。”

    “可下官以为,万岁爷不太可能杀了王朴?”王锡兖摇头道,“这个王朴虽然胆大妄为,可他的确是一员难得的将才啊,而且捣毁盛京,生擒皇太极,收复济宁,疏通漕路,夺回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这几桩可都是大功啊,难道还不足以功过相抵?”

    周延儒反问道:“王朴的确替朝廷立了大功,可你不觉得王朴太能干了吗?万岁爷本来就因为拒婚的事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又摊上了抗旨、劫法场的事,这可真是火上浇油啊,敢这样肆意妄为的王朴越是能干,万岁爷他越是忌惮哪……”

    王锡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阁老不愿在这个时候见陈大人。”

    “不过……”周延儒话锋一转,接着说道,“王朴也并非必死无疑。”

    王锡兖道:“下官愚昧,还请阁老赐教。”

    周延儒道:“其实,只要王朴能休了那烟花女子,然后再娶长平公主为妻,那么抗旨劫法场的事就能挪死为活,对王朴本人对大明朝都是将成为好事!”

    王锡兖道:“阁老此话怎讲?”

    周延儒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万岁原本肯定是打算先招王朴为驸马,然后让王朴以驸马都尉的身份提督京营,以王朴之能万岁爷是不太可能再放他去外镇带兵的,这样一来王朴就无法返回边镇和建奴作战,也无法奔赴中原清剿流贼了。”

    王锡兖道:“那么现在呢?”

    周延儒道:“现在出了王朴抗旨和劫法场的事情,从表面看这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却也说明王朴是个只重江湖情义,其实并没什么城府的人。这样的人要是真娶了公主殿下,他就不会投靠建奴,也不会投靠流贼,更不会扯旗造反!所以万岁爷反而能放心让他去外镇统兵了,这对大明朝来说岂不是反而成了好事?”

    王锡充道:“可是,按大明祖制,驸马都尉是不能放外镇统兵的啊?”

    “什么祖制?”周延儒不以为然道,“国难当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谁还顾得上这些?再说王朴能不能放外镇统兵,那还不是万岁爷一句话的事情,万岁爷要是有这心,就凭刘宗周、李邦华那些清流难道还能拂了圣意?”

    “这倒也是。”王锡兖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阁老以为王朴会休妻再娶吗?”

    周延儒捋了捋长须,摇头道:“老夫和王朴接触不多,却也看得出来王朴虽然行事鲁莽,生性跋扈,却是个有情有义,宁折不弯的好男儿,休妻再娶这种负心薄幸的事情,他恐怕是做不出来啊。”

    王锡兖点了点头,悠然说道:“这就难办了……”

第五十六章 王朴真悬了

    天牢,地字二号囚室。

    王朴正蜷着身子在墙角的草堆里睡觉,一阵刺耳的“咣咣”声忽然把他吵醒,睁开迷糊的双眼回头一看,只见隔壁地字一号囚室的老囚犯正用手上的镣铐不停地敲打着儿臂粗细的铁栅栏,敢情这刺耳的声音是他制造的。

    “干吗?”王朴皱眉道,“吵死人了,让不让人睡觉了?”

    “嘿,你小子还睡得着觉?”那老囚犯叫道,“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死了也要睡,难道不睡就能不死了?”

    王朴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倒头又睡。

    “哟嗬,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种。”那老囚犯道,“喂,你跟老夫说说,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是什么官衔?嗯,能关进地字二号囚室的,就算不是地方督抚想必也是个总兵,你是怎么进来的?”

    王朴懒得理睬,转了个身又睡。

    那老囚犯拉着个苦瓜脸,哀求道:“喂,臭小子,老夫被关在这里三年了,整整三年都没人陪老夫说过一句话,也没一个人进来给老夫做伴,你这个臭小子就陪老夫说会话成不?算老夫求你了。”

    “你这老头,烦不烦啊?”王朴猛地坐起身来,火道,“小爷要睡觉,没空陪你聊天。”

    “一会,就聊一会。”老囚犯哀求道,“老夫求您了。”

    王朴抓狂道:“你个死老头,小爷算是被你打败了,行,那就聊会。”

    老囚犯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王朴。”

    “王朴?”老囚犯道,“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啊。”

    王朴没好气道:“大同总兵。”

    “哦,老夫想起来了。”老囚犯大笑道,“你就是那个靠着几根建奴小辫子升了总兵的少爷秧子王朴,哈哈,是不是因为昨阵脱逃被逮了?”

    “你爷爷才临阵脱逃呢。”王朴窝火道,“小爷我带着千余孤军转战千里,一举捣毁了建奴老巢还生擒了奴酋皇太极和两个建奴王爷!得胜回朝的时候,还顺手灭了白莲教,小爷什么时候当过逃兵了?”

    “吹吧吹吧,可劲地吹。”老囚犯嘲笑道,“你咋不说把传国玉玺都找回来了?”

    “嘿,你这死老头。”王朴骂道,“小爷还真就找回了传国玉玺!”

    “得,给你三分颜色你小子还真的开起染坊来了。”老囚犯越嘲笑道,“你既然立了这么多大功,怎么跟老夫一样混到天牢里来了?你别跟老夫说你也得罪了杨嗣昌和高起潜这两个王八蛋?”

    “杨嗣昌和高起潜算哪颗葱?小爷我进天牢是因为……”王朴说此忽然一顿,把下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没好气道,“小爷凭什么告诉你?”

    囚犯急道,“你个臭小子,刚说到节骨眼上怎么就卖起关子来了?”

    王朴转守为攻道:“你先跟小爷说说,你是怎么混进天牢的?”

    老囚犯摇头道:“不说。”

    王朴道:“那你叫什么名字总可以说吧?”

    老囚犯还是摇头道:“忘了,全忘了。”

    “嘿,你这死老头,信不信小爷揍你?”

    王朴正要跟那老囚犯急时,牢头忽然进了天牢,打开了王朴囚室的铁门,大声吼道:“犯官王朴,外面有人找你。”

    “谁啊?”

    “少他妈废话,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名狱卒不由分说把王朴推出了囚室。

    来找王朴的是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陈新甲,两名狱卒押着王朴进了刑讯室,恭敬地说道:“陈大人,犯人给您带来了。”

    “有劳两位军爷。”

    陈新甲把一锭银子塞进了狱卒手里,那两名狱卒道声谢,欢天喜地去了。

    “坐吧。”陈新甲冷漠地盯着王朴,说道,“王大总兵!”

    “谢了。”王朴大大咧咧地坐了,又向陈新甲道,“陈大人您也坐。”

    陈新甲在王朴对面坐下,非常恼火地责问道:“王朴,你脑子是不是真有问题啊?万岁爷赐给你的免死金牌你居然拿去救些个无名小卒,你说你是不是存心找死啊?你死也就死了,可别拉上老夫给你垫背啊!”

    “陈大人,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王朴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拉你垫背了?还有,谁是无名小卒?什么叫无名小卒?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我的生死兄弟!为了我,他们可以连命都能不要!”

    “行,老夫今天费尽心机进了天牢可不是来和你吵架的。”陈新甲心里窝火,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这么跟你说吧,你已经把刘宗周、李邦华得罪狠了,两人纠集了一大批御史言官,明日早朝要上万言书奏你死罪。”

    “周延儒那个老滑头现在也不想趟这浑水了,来之前老夫去找过他,这老滑头却避而不见,现在满朝文武当中,除了老夫再不会有一个人替你说话了!王朴啊王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死就死吧。”王朴不以为然道,“人生一世,草长一秋,谁还能不死?”

    “你……”陈新甲差点没被王朴气得背过气去,忍了好久才忍下胸中怒气,说道,“王朴你听好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那就是娶了长平公主!只要你成了驸马爷,刘宗周他们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奏不死你了!”

    陈新甲这话可不是瞎掰,如果王朴真成了驸马都尉,那他就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他先抗旨再劫法场的事情,朝中的御史言官们可就管不着了,这事得由宗人府来管,至于宗人府怎么处理,那还不是万岁爷一句话的事。

    王朴道:“陈大人,我好像没说不愿意娶公主殿下吧?”

    “你……”陈新甲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可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说道,“王朴,老夫不管你和那烟花女子之间有过什么海誓山盟,也不管以后你们会保持什么样的关系,可是现在,你必须把她给休了,然后再娶公主殿下为妻,你听明白了吗?”

    王朴冷然道:“陈大人,我还是那句话,娶公主殿下我乐意,可要我休了圆圆,没门!”

    “你……”陈新甲忍无可忍,勃然大怒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

    王朴哂然道:“我就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

    陈新甲气得胡子乱颤,干指着王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有你掉泪的时候!”

    摞下这句话,陈新甲转身就走,王朴淡然道:“陈大人一路走好,不送。”

    ■■■

    乾清宫,东暖阁。

    王承恩哈着腰进了门,向正在批阅奏章的崇祯帝禀道:“万岁爷,陈新甲刚去了天牢。”

    崇祯帝头也不抬地问道:“他去天牢做什么?”

    王承恩道:“陈大人是去劝王总兵的,让王总兵休了刚娶的那个烟花女子。”

    崇祯帝握朱批的手忽然顿住,抬头问道:“王朴怎么说?”

    王承恩颤声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崇祯帝怒道:“说!”

    王承恩说道:“王朴说他愿意娶公主殿下,可要他休了那烟花女子,没门。”

    “混帐!”

    崇祯帝闻言勃然大怒,手中的朱批也被他用力掷到了地上。

    王承恩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地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万岁爷恕罪。”

    “你这是干什么?”崇祯帝皱眉道,“朕又不是生你的气,起来。”

    “谢万岁。”

    王承恩这才敢起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地上的朱批。

    崇祯帝冷然道:“这个王朴既不愿意休了那烟花女子,却又想娶茹儿,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让朕的茹儿给他做妾吗?”

    王承恩忙道:“万岁爷,奴婢以为王总兵断然不敢有这个念头,他恐怕是想把那烟花女子纳为小妾吧。”

    “纳妾也不行!”崇祯帝断然道,“茹儿是朕的掌上明珠,朕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王朴如果想当朕的乘龙快婿,他就只能对茹儿一个人好!再说我大明开国以来,历代驸马都尉何曾有过纳妾的先例?”

    “奴婢多嘴。”王承恩赶紧给自己掌嘴,“奴婢多嘴。”

    “这个王朴,还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他?”崇祯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对王承恩说道,“承恩,自即日起宫中严禁议论茹儿下嫁之事,但有违抗一律赐死!”

    “奴婢遵旨。”

    王承恩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心忖王朴这次看来是真悬了。

    万岁爷要在宫中下禁口令,显然是准备收回成命,不再坚持要把长平公主嫁给王朴了,这王朴要是当不成驸马都尉,凭他犯下的事,手里又没了免死金牌,就是有九颗脑袋也不够万岁爷砍的。

    ……

第五十七章 你不死他难活

    天牢。

    老囚犯使劲地把半颗脑袋挤进铁栅栏,对王朴说道:“小子你可真行,居然为了一个烟花女子拒绝公主下嫁?”

    王朴没好气道:“你知道个屁!”

    老囚犯以披着镣铐的双手指了指刑讯室的方位,说道:“刚才你和陈新甲那小子说的话,老夫都听到了,嘿,没想到陈新甲竟然混上兵部尚书了,那杨嗣昌那小王八蛋呢?是不是让万岁爷砍了脑袋了?”

    王朴往草堆上一躺,没有理会。

    “小子,快跟老夫说说。”那老囚犯可怜巴巴地望着王朴,哀求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拒绝公主下嫁,说说,快说说。”

    王朴道:“那你先告诉小爷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又为何进的天牢?”

    老囚犯把脑袋缩了回去,嚷道:“老夫不是跟你说了,全忘了。”

    “行,你不说那小爷也不说,憋死你。”

    说完这话,王朴侧身就睡,不再理会老囚犯。

    ■■■

    城外,王朴行帐。

    因为担心王朴的安危,陈圆圆正急得坐卧不安时,忽有家丁进来禀道:“夫人,营外有位名叫王月的姑娘求见,自称是夫人在苏州时的手帕姐妹。”

    “王月?月姐?”陈圆圆喜出望外道,“有请,快快有请。”

    家丁领命而去,很快就领着一位身材窈窕,明眸皓齿,妖冶异常的姑娘进了行帐,陈圆圆见了那位姑娘就像是见了亲人一般,张开双臂一头扑进了那姑娘怀里,放声悲啼起来:“月月姐……”

    “好妹妹。”

    王月用力搂住了陈圆圆,美目里也跟着淌下两行清泪来。

    好半晌,两人才止住悲声,王月用手帕轻轻拭去陈圆圆脸颊上的泪痕,柔声说道:“妹子,你和王总兵的事姐姐全听说了,妹子你先别着急,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王总兵有情有义有担当,老天会保佑他的。”

    “嗯。”

    陈圆圆带着哭腔使劲地点了点头。

    “妹子,今天要不是班里排新戏,姐姐还不知道你和王总兵的事情呢。”

    “新戏?”陈圆圆茫然道,“什么戏?”

    “妹子你还不知道?”王月诧异道,“有人把你和王总兵的故事写成戏本了,说你们如何在吴江相遇,你又如何被水寇掳走,王总兵又如何拼死相救,现在好几家戏班都在排你们的新戏呢,妹子你能找着王总兵这样的如意郎君,你可真有福气。”

    “可现在相公都被打入天牢了。”陈圆圆说着又流下泪来,呜咽道,“相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小妹也不想活了。”

    “傻妹妹,别说丧气话。”王月把陈圆圆轻轻搂入怀里,安慰道,“会没事的。”

    “夫,夫人。”姐妹俩正相对黯然时,帐外忽然响起了家丁阿木的声音,“兵,兵部尚书陈,陈大,大人要见,见你。”

    陈圆圆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应道:“阿木你去跟陈大人说,相公不在营中,小女子不便见他。”

    阿木道:“可,可他非要见夫人你,他还,还说事关将军的性,性命。”

    “事关相公的性命?”陈圆圆心头一跳,应道,“阿木,有请陈大人。”

    “是。”

    阿木领命去了。

    王月起身道:“妹子,姐姐还是回避一下吧?”

    陈圆圆把王月带进里帐,说道:“姐姐,你在这里先坐会。”

    很快,阿木就带着陈新甲进了行帐,陈圆圆向陈新甲浅浅道了个万福,说道:“小女子见过陈大人。”

    “罢了。”

    陈新甲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陈圆圆脸上时却不由得愣了片刻,只见陈圆圆娥眉淡扫,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泪痕,当真是我见犹怜。陈新甲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一声,心忖这女子果然是绝代尤物,难怪王朴会为了她神昏颠倒,宁可触怒万岁爷也不肯休了她!

    陈圆圆肃手道:“大人请坐。”

    “坐就不必了。”陈新甲强自镇定道,“老夫说几句话就走。”

    陈圆圆道:“大人请说。”

    陈新甲道:“别的话老夫也不多说了,王总兵的处境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现在要想救他的命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娶长平公主为妻!只要王朴当上了驸马都尉,他就是皇亲国戚,就再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陈圆圆低声道:“小女子劝过也求过夫君,可他不答应。”

    “知道王朴为什么没答应吗?”陈新甲狠了狠心,冷然说道,“就因为你,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就绝不会休妻再娶!”

    陈圆圆如遭雷噬,霍地抬头吃惊地望着陈新甲。

    陈新甲转过头去不敢正视陈圆圆的目光,说道:“你如果真替王朴想,就不该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绝路,老夫的话就说到这,该怎么做你自己慢慢考量,告辞了。”

    陈圆圆表情木然,甚至连陈新甲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好妹子。”王月从后帐走了出来,轻轻搂住陈圆圆的肩头,柔声劝道,“你千万别听陈新甲的胡言乱语,你和王总兵两情相悦,夫妻情深,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让王总兵遗憾终生哪?”

    “姐姐。”陈圆圆缓缓抬起头来,凄然说道,“现在还有别的办法能救相公吗?陈大人说的对,只要我死了,相公就不用休妻再娶了,相公和公主殿下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阻碍了,只要相公做了驸马爷,他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

    王月无言以对。

    “只要相公能够平安无事,能够好好地活着,为他做什么事我都愿意。”陈圆圆的语气慢慢变得坚定起来,望着王月说道,“姐姐你来京师的时日久些,认识的人也比小妹多,你能帮我想想办法,让我去天牢见相公最后一面吗?”

    “傻妹妹。”王月使劲摇头,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说道,“这事姐姐不能帮你。”

    “姐姐。”陈圆圆向着王月噗地跪了下来,悲声说道,“相公被下了天牢,小妹在京师已经无依无靠,你就是妹子唯一的亲人了,要是连您都不肯帮小妹,那小妹可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妹妹。”王月呜咽道,“可姐姐要是答应了你,那不是把你往绝路上推吗?”

    “罢了。”见王月执意不肯,陈圆圆凄然道,“只要相公能好好活着,妹子心里就已经很欢喜了,见不见相公最后一面其实也不要紧了。”

    “妹妹……”

    “姐姐,你能不能帮妹子带句话给相公?”

    “妹妹你别这样,你要真听了陈新甲那狗官的劝,王总兵会抱憾终生的。”

    “姐姐,连捎句话您都不愿意吗?”

    看着陈圆圆凄凄切切的样子,王月痛得芳心都快碎了,黯然道:“好吧,姐姐这就回去托人想办法,让你进天牢见王总兵一面。”

    “姐姐。”陈圆圆转悲为喜道,“好姐姐。”

    王月哭道:“傻妹妹,亏你还笑得出来。”

第五十八章 磔之

    陈圆圆和王月悲悲切切地搂成一团,正哭得愁云惨雾时,帐外忽然响起了甄有才的声音:“夫人,小人能进来说句话吗?”

    “甄先生?”陈圆圆急忙拭去脸颊上的泪痕,低声道,“请进。”

    甄有才掀帘而入,先长身作揖,然后低着头说道:“夫人,有句话小人不能不说。”

    陈圆圆道:“先生请说。”

    甄有才道:“小人回营的时候正好看到兵部尚书陈大人出去,如果小人没猜错,陈大人他一定是来找夫人的?”

    陈圆圆点头应道:“嗯。”

    甄有才道:“小人虽然没听到陈大人跟夫人您说了什么话,可小人就是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得出来他会跟您说什么!夫人,这个节骨眼上您绝不能去天牢和将军会面,更不能听陈大人的胡说自寻短见。”

    陈圆圆愕然道:“先生你?”

    甄有才还是低着头不敢直视陈圆圆和王月,说道:“夫人以为自己是亘在将军和公主殿下之间的阻碍,以为只要自己死了将军就能当上万岁爷的乘龙快婿,将军就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其实事情正好相反,夫人您要是真的寻了短见,以将军的性子他就绝不会再去当什么驸马爷了,到时候他只怕立马就要造反了,那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陈圆圆冰雪聪明,甄有才说完她就明白了。

    如果陈圆圆在这个时候自杀了,王朴显然会把这笔帐记到万岁爷和陈新甲头上,会认为是万岁爷逼死了陈圆圆,以王朴的性子果然是不可能再去当什么驸马爷了,这么一来其实反而是把王朴给害了。

    想到后怕处,陈圆圆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向着甄有才恭恭敬敬地道了个万福。

    甄有才接着说道:“夫人,将军正和万岁爷博弈呢,万岁爷要逼将军休了夫人再娶,而将军却坚持要以夫人您为平妻,现在就看谁耗得过谁了,谁先耗不住谁就得让步!在这节骨眼上夫人您绝不能去天牢探视,以免节外生枝。”

    陈圆圆点头道:“明白了,多些甄先生提醒。”

    甄有才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夫人已经想明白了,那小人就先告退了,待会小人还要去田国舅府上,想通过田国舅走走田贵妃的路子。”

    ■■■

    两天之后,坤宁宫。

    长平公主照例来给周皇后请安,因为崇祯帝下了禁口令,宫中已经没有敢公然谈论公主殿下和王朴的婚事了,可这事已经成了长平公主芳心里的一根刺,让她睡不香,吃不香,没两天功夫就整个消瘦了一圈。

    长平公主连王朴的面都没见过,她虽然很仰慕王朴却谈不上什么感情,她如此煎熬完全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婚姻幸福,崇祯帝虽在宫中下了禁口令,也禁止百官议论此事,似乎是想强迫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遗忘这件事。

    可长平公主忘不了。

    这个时代的良家女子不管身份的高低贵贱,都是很重视名节的,崇祯帝已经当众许过婚了,长平公主最终要是嫁不成王朴,对她的名节就是最大的玷污,从此以后她也再没脸再嫁别人了,她甚至都不想活下去了。

    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周皇后无计可施,来宫中探望的周国丈也只能摇头叹息。

    国丈叹了口气,黯然说道,“真是苦了茹儿这孩子了。”

    周皇后哽咽道:“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两人正说话时,皇二子朱慈炯忽然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坤宁宫,大襄大叫道:“母后,传遍了,都传遍了。”

    周皇后瞪了朱慈炯一眼,斥道:“都传遍什么了?”

    朱慈炯道:“当然是王朴和那个烟花女子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哦,还有皇姐和王朴的婚事,现在满北京城的百姓都在说父皇要逼王朴休了糟糠之妻再娶皇姐,可王朴宁死不屈就是不当陈世美。”

    “啊?”周皇后失声道,“这事都传遍京师了?”

    “是啊。”朱慈炯点头道,“现在北京城里的九大戏班还有许多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都在说唱王朴的戏呢,都说王朴重情重义,不肯休了糟糠再娶,可父皇和陈新甲却非要逼他休妻再娶呢。”

    “啊,这事都传开了?”

    “这可怎么办?”

    国丈周奎和皇后面面相觑。

    “母后,女儿不活了。”

    长平公主悲啼一声,掩面而去。

    ■■■

    乾清宫。

    王承恩气喘吁吁地跑进暖阁,跪地喘息道:“万岁爷,不好了。”

    崇祯帝头也不抬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承恩道:“奴婢刚刚得到消息,京城里的九大戏班还有许多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都在说王总兵和公主殿下的事呢,现在满京师的百姓都已经知道这事了。”

    “你说什么?”崇祯帝霍然抬头,沉声喝问道,“朕要把茹儿许配给王朴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

    王承恩苦着脸道:“万岁爷,还有呢。”

    崇祯帝黑着脸问道:“还有什么?”

    王承恩道:“坊间还传说王朴不愿休妻再娶,可万岁爷和兵部尚书陈大人却非要逼他休了糟糠之妻。”

    “真……真是岂有此理。”

    崇祯帝拍案大怒,可语气里却难免透着几分心虚。

    当初崇祯帝亲口许婚时京师所有七品以上的文官武将都在场,这事流传出去也并不奇怪,而且,现在再去追究是谁走漏了消息已经毫无意义了,也追究不过来,糟糕的是现在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师,再想封口也来不及了。

    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极为棘手,崇祯帝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如果杀了王朴那就坐实了坊间的传言,到时候王朴可以落个有情有义的美名,而崇祯帝却要落个棒打鸳鸯的骂名,那不是打自己的耳光吗?

    最重要的是朝廷还会损失一员能征善战的大将!这是崇祯帝最不希望看到的。

    如果顺水推舟把长平公主赐给王朴做平妻,崇祯帝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堂堂公主却要跟一个烟花女子平起平坐,这让皇家的脸面往哪搁?再说崇祯帝是皇帝,是九五至尊,哪有皇帝向总兵认输妥协的道理?

    崇祯帝负手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顿步喝道:“王承恩。”

    王承恩急上前两步,哈着腰应道:“奴婢在。”

    崇祯帝沉声喝道:“你马上去一趟天牢,替朕带句话给王朴,就说朕给他两条路走,一,马上休了那个烟花女子,风风光光地当朕的乘龙快婿,二,明天午时,和奴酋皇太极一起押赴菜市口,磔之!”

    情势所迫,崇祯帝只能提前摊牌了。

    “啊?”王承恩激泠泠地打了个冷战,颤声道,“磔……磔之?”

    崇祯帝怒道:“还不快去!”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问道:“万岁,这是密旨还是……”

    “这不是密旨!”崇祯帝大声道,“昨天早朝,刘宗周、李邦华那些御史不是联名上了一道奏章,要奏成王朴的死罪吗?朕现在就准了他们的奏,从重从严惩处王朴,着明日午时押往菜市口处以磔刑,以儆效尤!”

    “奴婢遵旨。”王承恩颤声道,“奴婢这就去天牢宣旨。”

第五十九章 转机

    天牢。

    老囚犯照例又缠着王朴想聊天,王朴以双手塞住耳朵相应不理,两人正闹腾时,王承恩带着两名小太监进了囚室。

    “圣上口谕。”王承恩把手中的拂尘一甩,尖着嗓子喊道,“大同总兵王朴接旨。”

    王朴只好翻身坐起,跪迎圣旨。

    “万岁爷让咱家给王总兵带句话。”王承恩也不避讳两名小太监和邻近囚室的老囚犯,不阴不阳地说道,“说给你两条路走,一,马上休了那个烟花女子,风风光光地当万岁爷的乘龙快婿,二,明天午时,和奴酋皇太极一起押赴菜市口,磔之!

    听了王承恩这话,王朴心里头忍不住咚的一跳。

    旁边地字一号囚室的老囚犯却直勾勾地望着王朴,傻了。

    “王总兵。”王承恩掏出绣花的手绢抹了抹嘴角,问道,“您有没有什么话要咱家转告万岁爷呀?”

    王朴道:“请王公公转告万岁爷,就说王朴没有选择。”

    昨儿晚上,甄有才就已经想办法把话传了进来,王朴已经知道了甄有才的全盘计划,现在崇祯帝让王承恩公然来传话,可见他要摊牌了!不过王朴相信,这绝不是崇祯帝的真正底牌,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只是要以酷刑逼迫王朴就范。

    王朴还真就不就范,他就是这脾气,这叫不撞南山不回头,撞了南山也不回头。

    王承恩问道:“王总兵这话什么意思?”

    王朴反问道:“王公公以为呢?”

    王承恩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僵硬起来,愣了片刻后再次问道:“王总兵,你可要想仔细了,千万不要冲动,咱家可以等,慢慢儿等。”

    “王公公,不用再想了。”王朴淡然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好吧。”王承恩摇头道,“那咱家就回去复旨去了,王总兵你好自为之吧,唉……”

    王承恩叹了口气,带着两个小太监去了。

    王承恩刚走,隔壁囚室的老囚犯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喂,臭小子,敢情你跟老夫说的都是真的?你真带兵去过辽东,真的生擒了奴酋皇太极?”

    “早跟你说了这都是真的。”王朴道,“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老夫这不是太吃惊了吗?”老囚犯汗颜道,“我朝自有辽事以来,对建奴屡战屡败,还从未有过像样的胜绩,你说你小子只带着千余孤骑就摧毁了盛京,还生擒了奴酋皇太极,有谁敢相?”

    “爱信不信。”王朴没好气道,“懒得理你。”

    “信信信,老夫今儿是信了。”老囚犯话锋一转,接着说道,“王朴啊,不是老夫说你,你说你为了个烟花女子跟万岁爷做对,这是何苦呢?”

    “闭嘴。”王朴火道,“要是万岁爷让您休了老妻,再去娶公主殿下,你干不干?”

    “这个……”老囚犯道,“当然不干,老夫又不是陈世美。”

    王朴反唇相饥道:“你不是陈世美,难道我就是了?这种休妻再娶的事是人干的吗?何况圆圆贤良淑德又貌若天仙,为了救我的命还肯拿自己的身体去挡箭,这样有情有义的好女人我凭什么休了她?”

    “说的也是。”老囚犯点头道,“这种事是个男人就做不出来,那是要遭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不过臭小子,有句话老夫得提醒你,你可千万不要心存侥幸,当今万岁爷天威难测,搞不好真会把你和皇太极一起活剐了。”

    “无所谓。”王朴冷然道,“小爷可不是吓大的。”

    “有种。”老囚犯忍不住翘起了大拇指,赞道,“你这臭小子挺对老夫脾气,嗳,臭小子,要不老夫认你做干儿子吧,你看怎么样?”

    “去去去。”王朴道,“谁要当你干儿子?”

    “嘿,你这臭小子还不乐意?”老囚犯不高兴道,“老夫没入狱之前怎么说也是三边总督,还加过副都御史和兵部尚书衔呢。”

    “是好汉就别提当年勇啊?”王朴手枕脑后,翘着二郎腿,冷嘲热讽道,“当年的事那是当年的,现在不也和我一样只是个囚犯?”

    “你,我,那个……”老囚犯支唔了半天,没好气道,“睡觉睡觉,你小子就等着明天去菜市口挨刀吧。”

    承乾宫。

    最近田贵妃偶染小恙,崇祯帝在操劳国事之余每天必定会来探视,这会田贵妃刚在宫女的服侍下用了汤药,崇祯帝就来了。

    田贵妃想要起身见礼却被崇祯帝所阻止:“爱妃,你病体未逾千万不要擅动。”

    “万岁爷。”田贵妃柔情脉脉地望着崇祯帝,媚声说道,“臣妾累您担心了。”

    “哪的话。”崇祯帝在榻前坐了下来,伸手抚住田贵妃略显清减的粉脸,低声说道,“爱妃感觉好些了吗?”

    田贵妃道:“刚用了药,感觉好多了。”

    “这就好。”崇祯帝伸手拧了拧田贵妃的俏鼻,说道,“你没事朕就放心了。”

    田贵妃问道:“万岁爷似乎不太开心?”

    祯帝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朕怎么开心得起来。”

    “臣妾能知道万岁爷是为了什么事不开心吗?”

    “还不是为了茹儿的婚事,这个王朴犟得像头驴,朕威胁他说要是不休了那烟花女子,明日就把他和皇太极一起押到菜市**剐了,你猜这厮怎么回答?这厮竟然还不肯就范,朕现在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万岁爷。”田贵妃小心翼翼地说道,“臣妾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崇祯帝道:“爱妃但说无妨。”

    田贵妃道:“万岁爷,朝政上的事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想以女人的身份说说王总兵。要说,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巴巴地想当万岁爷的乘龙快婿,成了驸马爷那就是皇亲国戚了,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要换了别人是王总兵,只怕早就把那个烟花女子给休了。”

    崇祯帝没好气道:“可这个王朴偏偏就不肯休了那烟花女子。”

    “万岁爷,这正是王朴的可贵之处呀。”田贵妃说道,“如果王朴真的休了那烟花女子,那他不就是陈世美第二?茹儿要是真的嫁给了这样薄情寡义、负心薄幸的夫婿,以后怎么可能得到幸福呢?”

    崇祯帝语塞道:“这……”

    “还有。”田贵妃接着说道,“王朴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男儿,万岁爷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呀,这样的好男儿才值得信赖,要是王朴是个薄情寡义,心术不正之人,他也就不值得万岁爷寄予厚望了,不是么?”

    “今儿是怎么了?”崇祯帝皱眉道,“怎么爱妃你和皇后,还有王承恩那奴婢都替王朴说起好话来了?”

    崇祯帝是什么人?

    他当然听得出田贵妃的弦外之音,她的意思明面上是在夸王朴,可说白了就是在说王朴只是个行事鲁莽,不计后果的武夫,并不是个胸有城府的人,要是长平公主真的嫁了王朴并且也对王朴有情有义,那以王朴的性格就不可能做出对不起公主的事来。

    “万岁爷。”田贵妃柔声说道,“臣妾和皇后都是女人,王公公也是宫里的人,算不上是外人,我们这不是要替王朴说好话,而是真心希望茹儿能招个称心如意的好驸马,这可是茹儿的终身大事呀。”

    崇祯帝默然半晌,才对田贵妃说道:“朕心里有数,爱妃你还是早些竭息吧。”

第六十章 死保王朴

    广渠门外,王朴大营。

    天色已晚,甄有才正和小七、阿木说话时,刀疤脸忽然黑着脸进了行帐,小七赶紧起身问道:“刀疤脸,有消息没有?”

    疤脸木然应道,“大胡子案的重审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不是逃兵,明天下午他就能出狱了。”

    “谁他妈问你大胡子了。”小七急道,“我问的是将军。”

    “将军!?”刀疤脸眸子里忽然流露出野兽一样的光芒来,恶狠狠地盯着甄有才说道,“将军也有消息了,明日午时和奴酋一起押赴菜市口……凌迟处死!”

    “啥?”

    “凌迟处死?”

    小七和阿木闻言大吃一惊,甄有才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甄有才,你个王八羔子!”刀疤脸两步抢上前来把甄有才拎起来,恶狠狠地骂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老子现在就掐死你,掐死你……”

    刀疤脸说着就张开大手死死掐住了甄有才的脖子,甄有才五短身材体格又瘦小,如何能是刀疤脸的对手,不到片刻功夫就被刀疤脸掐得两眼翻白,眼看就要断气了,小七和阿木却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根本就无暇顾及。

    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忽然响起了一把娇柔的声音:“刀疤脸,你说的是真的吗?”

    刀疤脸扭回一看见是陈圆圆,不由双手一松,甄有才趁机喊道:“夫人救命,救命……”

    “噗!”

    刀疤脸一拳重重砸在甄有才的后脑勺上,甄有才两眼一黑顿时昏死过去,刀疤脸把瘫软如棉的甄有才扔麻袋一样扔给阿木,喝道:“阿木,把这狗才看好了,明天过了午时我们还没回来,你就把这狗才砍了。”

    阿木哦了一声拖着甄有才下去了。

    “刀疤脸。”陈圆圆再次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刀疤脸低垂着头,黯然答道:“夫人,这都是真的,狗皇帝的圣旨都已经下了,布告也张贴出来了。”

    陈圆圆脚下陡然一踉跄,顷刻间花容惨淡。

    刀疤脸和小七急伸手想去搀扶,可伸到一半又同时缩了回来,陈圆圆轻轻地摇了摇头,竭力让纷乱的芳心冷静下来,向小七说道:“小七,能求你件事吗?”

    小七道:“夫人尽管吩咐。”

    “你能帮我买两口棺材吗?”陈圆圆黯然道,“一口要上好的楠木,另外一口普通的松木就可以了。”

    “两口棺材?”小七愕然道,“夫人你这是?”

    “上好的楠木棺材,是用来盛殓相公的。”陈圆圆美目凄迷,低声说道,“那口普通的松木棺材却是留给妾身自己的。”

    小七和刀疤脸大惊失色道:“夫人你……”

    两行清泪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陈圆圆凄然说道:“相公如果不在了,妾身也不想活了,等过了明天午时,相公要真的不在了,还要麻烦你们帮相公和妾身合殓,妾身不求能和将军合葬,只求能葬在他的边上,不要离得太远就好……”

    小七、刀疤脸无言以对。

    “麻烦你们了。”

    陈圆圆再向小七和刀疤脸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目送陈圆圆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刀疤脸忽然嘿了一声转身就走,小七急问道:“刀疤脸,你干什么去?”

    “还能干吗?”刀疤脸黑着脸吼道,“老子去召集弟兄们,劫天牢救人去!”

    “刀疤脸你回来,拜托你用脑子想想好不好?”小七火道:“大营外面有好几千京营守着呢,怎么出去?再说北京外城和内城的城门都已经关上了,就凭我们这两百多号人,还能打破城门不成?”

    “哪那么多废话?”刀疤脸不耐烦道,“反正就是拼了。”

    小七火道:“这么蛮干根本救不了将军,只能带着弟兄们去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刀疤脸往地上一蹲,抱头大哭道,“明天中午将军就要被凌迟处死了,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小七沉声说道:“这事还得问问甄先生。”

    “问那狗才?”刀疤脸大叫道,“你还问他!?将军落到今天这下场,全是因为那狗才出的馊主意,你居然还要听他的?”

    “你懂个屁。”小七勃然大怒道,“甄先生从辽东到京师,一直对将军忠心耿耿,他是不会害将军的,走,我们这就找甄先生去。”

    说罢,小七转身就走。

    刀疤脸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内阁辅周延儒这几天“恰到好处”地病倒了。

    不过,周延儒虽然不上朝,可朝中的动静他却一清二楚,因为每天晚上,周延儒的门生故吏都会聚集到他的府上,向他禀报朝中的最新动态。这不天色才刚黑,以龚鼎孽、王锡兖为的门生故吏就又纷纷聚集到了阁老府上。

    王锡兖道:“阁老,万岁爷已经准了刘宗周、李邦华他们的奏本,王朴被判了磔刑,明日午时就要被押往菜市口处死了,另外,陈新甲看样子也要跟着倒霉了。”

    龚鼎孽道:“下官听到风声,刘周宗、李邦华这些清流揪住王朴是陈新甲举荐的亲信这点大做文章,罗列了所谓的八大罪状,要在明日早朝参倒陈新甲!依下官看,这次陈新甲怕是难逃一劫了。”

    延儒不以为然道,“你们太高看那帮清流了,他们是左右不了万岁的。”

    龚鼎孽道:“阁老的意思是?”

    周延儒道:“依老夫看,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了!三堂会审已经有了定论,大胡子完全是受了赵物竹的诬陷,这么一来王朴先抗旨再劫法场的举动就是事出有因,于情于理也算是说得过去了,明日早朝,你们与老夫联名上奏,请求万岁爷赦免王朴一切之罪责!”

    “啊?”

    “可王朴已经被万岁爷判了磔刑!”

    “阁老,在这个时候联名上奏,那不是和万岁爷做对吗?”

    王锡兖、龚鼎孽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周延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延儒微笑道:“万岁若是押着王朴不落,老夫还真不敢妄下结论,可现在王朴已经被判了刑,并且还是最残酷的磔刑,老夫却敢断言,万岁爷分明是在暗示我们这些臣子,他要让步了,让我们明日早朝死保王朴啊!”

    “哦,原来如此。”

    “对啊,王朴就算该杀也不该判磔刑啊,原来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不愧是阁老,眼光就是独到啊!”

    “我们联名上奏力保王朴,不但迎合了万岁爷的真实用心,还能趁机示好王朴和陈新甲两人,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啊。”

    王锡兖,龚鼎孽等门生故吏对周延儒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崇祯帝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会事先留好退路,说好听点是城府深沉,说难听点就是时刻准备把责任推到臣子身上,所以臣子们在揣摩他的心思时必须时刻担着小心,万一体会错了圣意,后果将是十分严重的。

    在揣摩圣意这方面,周延儒无疑是个行家。

    乾清宫。

    崇祯帝终于批完了最后一本奏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问侍立在御案边的王承恩道:“承恩哪。”

    王承恩赶紧弯腰应道:“奴婢在。”

    “现在几更天了?”

    “回万岁,已经四更天了。”

    “四更了?”崇祯帝看了看殿外黑漆漆的夜色,颇有些落寞地说道,“四更了,又是新的一天了。”

    王承恩没敢应声,他知道万岁爷现在在想些什么。

    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再过四个时辰就是午时了,到了午时三刻,大同总兵王朴就该和建奴奴酋皇太极一起押赴菜市口处死了!

    “承恩哪。”崇祯帝忽然问道,“有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朕。”

    王承恩恭声应道:“奴婢遵旨,奴婢一定如实回答。”

    崇祯帝悠然问道:“王朴这件事,朕是不是做错了?”

    王承恩摇头道:“万岁爷没有做错。”

    崇祯又问道:“这么说是王朴错了?”

    王承恩道:“万岁,王朴也没错。”

    崇祯帝佯装不解道:“这朕就不明白了,朕和王朴中间总该有个人是错的,要不然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王承恩道:“万岁要逼王朴休妻再娶,是从帝皇的立场去考虑问题,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所以没有错,而王朴不愿休妻再娶,则是从一个丈夫的立场去考虑问题,他不愿抛弃糟糠之妻,所以也没错,不过……万岁爷所坚持的是大是大非,而王朴所执着的却是小是小非,这两不能混为一谈。”

    王承恩这话可不仅仅只是在拍崇祯帝的马屁这么简单,崇祯帝如此逼迫王朴的确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

    王朴的确是大将之才,可是他太能干了,能干到崇祯帝都不敢放心地用他!

    王朴能够仅靠千余孤骑就催毁盛京,并且生擒皇太极,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王朴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崇祯帝不能不担心,假如有一天王朴想要造反,他是不是也能凭借千余孤骑打下北京城呢?

    王朴毕竟是武人出身,不如那些科举出身的文官忠诚哪!

    这几天连续出了王朴抗旨和劫法场的事,崇祯帝盛怒之余再静下心来想想,事情还真如周皇后和田贵妃所说的那样,王朴只是个胸无城府而又重情重义的人,这样的人再飞扬跋扈也不会把天掀了,要是能让茹儿时刻跟在他身边,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崇祯帝望了王承恩好久,忽然叹息道:“唉,还是承恩你最懂朕的心思啊。”

    王承恩是个太监,所有的心思全在侍候崇祯帝上,毫不夸张地说,崇祯帝撅一撅**,王承恩就能知道他要放尿还是拉屎?崇祯帝这会的心思自然也逃不过王承恩的眼睛,便出言劝慰道:“万岁爷您就放心吧,今儿早朝周阁老一定会上朝力保王朴的。”

    崇祯帝点了点头,幽声说道:“但愿如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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