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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剑客     铁血大明txt下载     铁血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殉情

    是日早朝,周延儒果然如王承恩所料,病愈上朝了。

    文武百官三呼万岁后各归两班,秉笔太监王承恩照例上前尖着嗓子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王承恩话音方落,左都御史刘宗周就抱着牙芴出班跪倒在丹墀之下,朗声唱道:“万岁,臣有本奏。”

    崇祯帝冷然道:“所奏何事?”

    刘宗周朗声道:“万岁,兵部尚书陈新甲欺君罔上,克扣粮饷,任人唯亲,贪污受贿,纵容包庇,强占民宅,瞒上欺下,滥用职权,犯下八大罪状可谓罪大恶极,臣奏请万岁削其官职,与刑部论处!”

    陈新甲霍然色变,急出班反驳道:“刘宗周含血喷人,诬陷同僚,万岁千万别听他信口雌黄。”

    “万岁。”陈新甲话音方落,右都物史李邦华就出班附和道,“刘大人所奏条条属实,且有据可查,臣也奏请万岁免去陈新甲兵部尚书衔,将之往刑部论处!”

    “万岁,陈新甲罪无可恕,当严惩不贷。”

    “万岁,臣请即刻把陈新甲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万岁,臣有铁证可以证明陈新甲曾收受王朴贿赂……”

    “万岁,臣也有铁证可以证明陈新甲强占民宅……”

    刘宗周、李邦华这两个清流大佬刚说完,都察院、六科、十三道的御史言官们就像是炸了窝的马蜂全飞了出来,一时间大殿上尽是声讨陈新甲的声音,可怜陈新甲只有一张嘴,如何争辩得过这些御史言官?

    不过片刻功夫,陈新甲已经被诘问得哑口无言。

    崇祯帝端坐龙椅,冷眼旁观殿下群臣的表演却不置一词,就在清流们以为稳操胜券之时,内阁辅周延儒忽然缓步出列,躬身奏道:“万岁,臣周延儒有本奏。”

    大殿上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周延儒身上,显然,以刘宗周为的清流派大臣和陈新甲都没有想到周延儒会在这个时候上奏,只有坐在龙椅上的崇祯帝轻轻舒了口气。

    崇祯帝面无表情地说道:“周爱卿所奏何事?”

    周延儒不疾不徐地说道:“三堂会审已有结果,大同千总大胡子的确去过辽东,王总兵所言句句属实,也就是说王总兵抗旨劫法场的确是事出有因,此举虽属大逆不道,可臣以为情有可原,恳请万岁收回成命,赦免王总兵的死罪!”

    “啊?”

    “这……”

    “赦免王朴的死罪?”

    周延儒话音方落,清流派的大臣们纷纷色变,而陈新甲却是大喜过望!周延儒上奏万岁赦免王朴的死罪,无疑是在声援陈新甲了!现在谁都知道陈新甲和王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要王朴没事,刘宗周之流也就奈何不了他陈新甲了。

    “请万岁收回成命,赦免王总兵的死罪!”

    “万岁,臣也以为王总兵罪不致死。”

    “万岁,大胡子一案已经水落石出,王总兵先抗旨再劫法场实乃事出有因。”

    礼部尚书谢升,工部尚书范景文,吏部侍郎王锡兖,蒋德璟,兵部侍郎倪元潞,魏照乘,傅宗龙,兵科都给事中龚鼎孽等周延儒的门生故吏纷纷出班附和,这记突如其来的闷棍把刘宗周这些清流派大臣打得够呛,仓促之间根本就组织不起有力的反击。

    最耐人寻味的是,却是崇祯帝的态度。

    刘宗周、李邦华这些清流派大臣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刚准备出班反驳时,崇祯帝却出人意料地拂袖而去,看样子似乎是被群臣的奏请激怒了,可周延儒却知道,崇祯帝事实上已经准了他的奏了。

    ■■■

    菜市口,法场。

    午时三刻,这里将要上演一场史无前例的酷刑,建奴奴酋皇太极,建奴礼亲王代善,还有大同总兵王朴将在这里同时被处以磔刑,负责法场秩序的五军都督府和五城兵马司如临大敌,两千京营官军早早就开进法场设防。

    四里八乡的老百姓纷纷涌入京师,北京城内万人空巷,争相目睹这场空前绝后的千古奇刑,他们既对活剐皇太极感到痛快,又对活剐王朴感到愤慨,因为从古至今还没人像王朴这样倒霉,居然要和自己亲手生擒的敌酋同场受刑,而且还是磔刑!

    巳时刚过,两队锦衣卫就押着三辆囚车缓缓出了大明门,拥挤在长街两侧的围观百姓霎时变得狂热起来,争相以手中的杂物掷向皇太极和代善的囚车,坐在头一辆囚车里的王朴也跟着倒了血霉。

    许多百姓压根就不认识谁是王朴谁是皇太极,就不分青红皂白一块招呼了。

    刀疤脸,小七还有十几名家丁就混在围观的百姓中,看到王朴受到围观百姓的围攻,刀疤脸勃然大怒,当时就要翻手拔刀,却被身边的小七死死摁住:“刀疤脸你冷静些,甄先生都说他已经有办法了,我们绝不能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

    城外大营,王朴行帐。

    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已经静静地摆放在帐里,轻盈的脚步声中,陈圆圆莲步珊珊从后帐走了出来,陈圆圆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精心的化妆,描了峨眉,涂了朱唇,还披上了大红色的嫁衣,显得格外的娇艳迷人。

    两名家丁神情黯然地打开棺盖,然后转身出了行帐。

    陈圆圆向着帐外道了个万福算是答谢,然后轻轻跨进了棺材,棺材旁边就是行案,案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只沙漏,等沙漏里的沙子漏完时,就该到午时三刻了,陈圆圆也该跟着王朴“上路”了。

    ■■■

    菜市口,法场。

    王朴、皇太极还有代善已经被绑到了行刑柱上,皇太极和代善被绑得极紧,而王朴却捆得极松,显然,就算是一样的磔刑,那也是有区别的,富有经验的刽子手可以让犯人挨了千刀不死,也能让犯人挨一刀即死。

    死到临头,人也是有区别的。

    代善已经吓得嚎啕大哭,王朴闭着眼睛等死,皇太极却还有心情跟王朴说些风凉话:“王朴啊王朴,你好好看看吧,这就你是所效忠的明国皇帝!你摧毁了盛京,抓了朕,可他却要把你与朕一起千刀万剐,这样的皇帝他值得你效忠吗?”

    王朴无话可说,只能装聋作哑。

    “可惜了。”皇太极摇头叹息道,“当初在辽东你要是归顺了大清,朕敢断言你将是踏平中原,征服大明的大将军,你将成为大清的开国元勋,为后人永世敬仰!可是现在,你却要像朕一样被活剐在法场上,你不觉得冤吗?”

    王朴还是无话可说。

    皇太极接着说道:“宋有岳飞,明有于谦,你王朴不是第一个被冤杀的忠臣良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可是王朴你想过没有?你们为国尽忠,为国驰骋沙场,可最后却为何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这是为什么呢?”

    说到最后,皇太极已经是在向着围观的百姓和负责法场秩序的京营官兵大吼了:“这是因为明国奸臣当道,党同伐异,他们把所有的心思都用来对付自己人了!这样的国家早晚必亡,它不值得你们效忠哪……”

    监斩的左都御史刘宗周忍无可忍,只得下令把皇太极的嘴给堵上。

    围观的人群中,甄有才、小七和十几名家丁已经紧张得额头冒汗了,眼看午时三刻就要到了,可午门方向却毫无动静,难道万岁爷真的是铁了心要杀将军吗?他们所有的努力,包括送进周府、田府还有太监王承恩府上的二十万两银子真的就白花了吗?

    只有刀疤脸神情自若,锋利的柳叶镖已经顺着衣袖滑进了手掌心!如果过了时辰而甄有才期盼的“救兵”还没有出现,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劫法场救人,至于能不能救下王朴,救下王朴之后又如何杀出北京城去,刀疤脸却没有想过也懒得多想!

第六十二章 刀下留人

    广渠门外,王朴行帐。

    陈圆圆望着铜盘里越堆越高的沙堆,美目里不由得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凄凉,奇迹看来是不会生了,她和王朴只能去阴间再做夫妻了。

    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陈圆圆从衣袖里取出一只玉质的小瓶,拔去了以红绫包裹的瓶塞,一股妖异的香味开始弥漫开来,很快充满了整座行帐,那……是孔雀胆的香味,这世间最毒的毒药的香味。

    菜市口,法场。

    日晷上的晷针倒影堪堪指向午时三刻,负责监斩的左都御史刘宗周翻开刑册,用红笔勾去皇太极、代善和王朴的名字,朗声喝道:“时辰已到,行刑!”

    刘宗周一声令下,三名手持利刃的郐子手已经大步走到了犯人面前,负责给王朴行刑的郐子手用手遮住王朴双眼,颇有些愧疚地说道:“王总兵,小人知道您是冤枉的,可小人也是没办法,到了那边您可千万别去阎王爷那告小人。”

    王朴心沉似水,现在真正是死到临头了,可他并不后悔,如果事情重头再来一次,他也许不会再喝醉,不会再当众拒婚,可他还是会为了陈圆圆和崇祯帝闹僵,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了大胡子去劫法场。

    “刷,刷!”

    负责给建奴行刑的郐子手手起刀落,皇太极和代善的眼皮已经被整片剥去,皇太极一声不吭,代善却杀猪般嚎叫起来,顷刻间大小便失禁,郐子手把割下来的四片眼皮往刑场外一抛,四周的百姓顿时蜂拥而上,疯狂地争抢起来。

    给王朴行刑的郐子手手脚慢了那么一会,甄有才赶紧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厉声大喝道:“慢着!”

    刘宗周霍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扰乱法场?”

    甄有才大声道:“小人是王总兵的幕僚,按法场的规矩,小人要敬他一碗送行酒!”

    旁边的幕僚凑上前来,压低声音提醒道:“刘大人,法场上的确有送行酒这一说,依下官看还是通融通融吧。”

    “好吧。”刘周皱眉凝思片刻,沉声道,“不过动作快点,别耽误太久。”

    “谢大人。”甄有才回头把手一招,厉声喝道,“小七,上酒!”

    ■■■

    乾清宫。

    正在来回踱步的崇祯帝忽然顿住脚步,回头问道:“承恩哪,现在什么时辰了?”

    “奴婢这就叫人问去。”王承恩哈着腰应了一句,回头吩咐小太监道,“快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太监领命而去,不到片刻功夫又匆匆奔了回来,恭声应道:“启奏万岁爷,时辰刚过午时三刻。”

    “什么?”崇祯帝失声道,“已经过了午时三刻!?”

    王承恩弯腰问道:“万岁爷,您这是……”

    “快!”崇祯帝急道,“快去菜市口,刀下留人!”

    “是,奴婢这便去。”

    王承恩领了旨,一溜小跑出了紫金城,在大汉将军的簇拥下直奔菜市口而来。

    ■■■

    菜市口,刑场。

    那边甄有才也终于敬完了酒,刘宗周喝道:“送行酒已经敬过了,送王总兵上路!”

    甄有才回头向刀疤脸使了个眼色,到了这时候他也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能让弟兄们劫法场救人了,刀疤脸冷冷地瞪了甄有才一眼,右手缓缓举起,正欲甩出飞镖射穿郐子手的咽喉时,远处长街上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旋即有一声嘹亮的大喝响彻长街:“刀下留人……”

    刘宗周等大小官员急抬头看时,只见一队大汉将军已经乘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身披大红锦袍,赫然正是内相王承恩。

    “呼……”

    刀疤脸长出一口气,缓缓垂下了右臂,小七和其余十数名家丁也把手从各自藏兵器的家伙什里抽了出来,甄有才更是一**瘫坐在地上,那光景仿佛绑在柱子上受刑的是他甄有才,而不是王朴。

    内相亲至,刘宗周不敢怠慢,急和其余官员迎上前来。

    王承恩率领大汉将军径直冲入法场,在马背上尖声喝道:“万岁有旨。”

    刘宗周等大小官员,还有四周的围观百姓,以及维持法场秩序的京营官兵纷纷跪倒在地,三呼万岁,王承恩翻了翻白眼,慢条斯理地说道:“万岁口谕,大同总兵王朴虽有大错,也有大功,着功过相抵、无罪释放。”

    “这……”刘宗周愣了一下,又问道,“那建奴呢?”

    “建奴?”王承恩冷然道,“万岁爷有说建奴罪不致死吗?”

    刘宗周忙道:“没有。”

    王承恩不阴不阳地说道:“既然万岁爷没说建奴罪不致死,刘大人照旧行刑就是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臣遵旨。”刘宗周恭恭敬敬地叩了头,这才起身喝道,“行刑!”

    负责给皇太极和代善行刑的郐子手落刀如飞,转眼间就在两人身上割了二十八刀,这二十八刀从脚趾开始割起,一刀刀地往上割,还专门挑血管少的部位下刀,皇太极和代善的脚板,还有小腿很快就被割得坑坑洼洼,完全不成样子了。

    从皇太极和代善身上割下来的肉都被围观百姓哄抢而空,好不容易抢到肉片的百姓竟然和血生啖,没抢到的百姓纷纷出钱求购,有头脑的市井无赖在抢到肉片之后便以高价转卖给别人,从中很是赚了笔银子。

    大明百姓对建奴的切齿痛恨由此可见一斑。

    王承恩缓步走到王朴跟前,笑道:“王总兵,您受惊了。”

    王朴长长地喘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多亏了公公从中周旋。”

    这时候刀疤脸和小七等家丁也纷纷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给王朴松了绑又扶着王朴下了行刑台,甄有才体格瘦弱这时候才挤过人群抢进法场,喘息道:“将,将军,快,快点去城外大营……”

    王朴皱眉道:“怎么了,有才你慢慢说。”

    “夫,夫人。”甄有才急道,“夫人要自杀殉情。”

    “什么?”王朴大吃一惊,失声道,“圆圆要殉情?”

    刀疤脸黯然道:“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会早过了午时三刻了。”

    甄有才喘息道:“早上临走之前,小人故意把沙漏的时间延缓了半个时辰,将军要是快马赶回也许还来得及!”

    王朴一惊而起,不由分说就抢过了王承恩骑来的御马,策马疾驰而去。

    “哎,王总兵您慢点儿骑。”王承恩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万里云可是万岁爷最心爱的御马,您可千万小心,别跑坏喽……”

第六十三章 老太爷没了

    沙漏里的细沙终于漏完了,时辰也终于到了。

    陈圆圆嘴角已经浮起一朵凄美的笑花,最后回头看了眼帐外,在棺材里缓缓躺下身来,纤手轻舒,装着孔雀胆的玉瓶已经高高扬起,涂过朱砂的艳艳红唇已经微微张开……相公你别走太远,奴家找您来了。

    “圆圆,不要!”

    王朴的声音忽然在帐外隐隐响起,陈圆圆本能地翻身坐起,然后以最快的度回头望向帐外,可是很快,她美目里的希冀就像烟花般散去,帐外根本就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幻觉,这只不过是幻觉罢了。

    “唉。”

    陈圆圆幽幽叹了口气,再次躺倒在棺材里,再次举起了玉瓶。

    “圆圆,不要!”

    王朴的声音再度在帐外响起,可这一次陈圆圆没有再坐起身来,只是在心里凄然地想,这一定是相公的魂魄来了,正在召唤她一起上路呢,陈圆圆相信,她只要喝了瓶里的孔雀胆就能看到王朴了,然后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陈圆圆缓缓张开小嘴,缓缓倾转玉瓶。

    眼看玉瓶里的孔雀胆汁就要倾进陈圆圆嘴里时,一只大手突然横空出现,一把就攥住了陈圆圆的皓腕,再一抖,陈圆圆手里的玉瓶已经飞了出去,摔到了地上叭的一声碎了,瓶子里的孔雀胆流了一地。

    “圆圆,你真傻!”

    熟悉的声音,还有熟悉的脸容忽然出现在头上,陈圆圆却还是不敢相信,只是脉脉地望着王朴,痴痴地问道:“相公,奴家是不是已经死了?要不然,怎么能看到你的魂呢?相公,真的是你的魂回来了吗?”

    “傻丫头。”王朴心头一酸,竟然滴下两滴泪来,右手用力一拉就把陈圆圆的娇躯从棺材里拉了起来,又探手抱起,凑着陈圆圆耳畔柔声道,“傻丫头,相公没死,你也没死,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我们没死?”陈圆圆的美目恢复了一些生气,“真的没死?”

    王朴凑到陈圆圆脸上轻轻地呵了口气,柔声说道:“相公的口气是不是热的?只有活人的口气才是热的。”

    “相公。”陈圆圆终于相信自己和王朴都还活着,忽然张开双臂用力搂住王朴脖子,悲声道,“奴家不要和您分开,不要……”

    “不分开,我们永远不分开。”王朴使劲搂住陈圆圆的娇躯,恨不得把两人的身体融成一块,动情地说道,“圆圆,相公答应你,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北京城内。

    刀疤脸,小七,刚刚被释放的大胡子,还有另外十几名家丁正簇拥着甄有才慢腾腾地往城外大营赶,反正王朴已经骑快马赶回去了,他们紧赶慢赶已经无所谓了,陈圆圆是死是活只能看天意了。

    一行人堪堪走到东直门时,小七忽然咦了一声,手指着前面叫道:“那不是柱子吗?”

    刀疤脸和众家丁顺着小七手指的方向望去,路边的茶摊上正坐着名年轻汉子,那汉子一身青衣,头戴小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家丁,肩上还背负着一只鼓鼓的行囊,脸上尽是仆仆风尘。

    “真是柱子!”刀疤脸大叫道,“柱子,你怎么来北京了?”

    这时候那年轻汉子也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一看之下大叫道:“小七,刀疤脸!”

    小七带着众家丁拥上前来,诧异地问道:“柱子你不在大同,跑京师干吗来了?”

    柱子站起身来,黯然说道:“老太爷没了,我是来给三爷报丧的。”

    “啊?老太爷没了?”

    “是啊。”柱子黯然道,“前次京师往大同府的塘报里说三爷带兵去了辽东,并且一个多月沓无音讯,不知道是谁多了句嘴让老太爷知道了,老太爷一急就病倒了,大爷请遍了大同府的名医都没能治好……老太爷没了的当天晚上,三爷得胜归来的消息就传到了大同府,唉,就差一步啊。”

    “哎哟。”甄有才忽然使劲地一拍双手,叫道,“好!”

    “你谁啊?”柱子闻言大怒道,“怎么说话呢?”

    “呃……”甄有才顿时回过神来,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在下并非存心要对老太爷不敬,不过老太爷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弃世,可见这就是天意,是老天要救将军啊。”

    “甄先生,我都让你给绕糊涂了?”小七挠了挠头,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甄有才奸笑道,“过不了几天将军就能回大同了。”

    “小七。”柱子叫道,“你还是赶紧带我去见三爷吧。”

    小七、刀疤脸他们带着柱子返回大营时,王朴正在大雷霆,一抬头看见众人进来,顿时大叫道:“小七,你来得正好。”

    小七战战兢兢地蹩进帐来,低声下气地问道:“将军,怎么了?”

    “怎么了?”王朴怒道,“你说怎么了?五十万两银子怎么只剩下三十万了?另外二十万两去哪了,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些银两得运回大同去,那可都是阵亡弟兄的抚恤金啊!”

    “这……”

    小七语塞,只能回头望着甄有才。

    甄有才弯着腰进了行帐,向王朴说道:“将军,这事不怪小七,都是小人的主意。”

    王朴愕然道:“你的主意?”

    “对,是小人的主意。”甄有才点了点头,说道,“为了替将军疏通关系,小人自作主张从帐上支了二十万两银子,其中五万两用来打点周国丈,五万两用来打点田国舅,剩下的十万两全部拿去打点王公公了。”

    “你……你个败家玩意儿。”王朴肉痛道,“就算要打点,也用不着这么多吧?拿个万儿八千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甄有才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啊,国丈府和国舅府的门槛高得很呐,没有五万两银子根本就进不去,至于王公公的门槛那就更高了,再说将军,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将军你能保住性命,钱财还不是多的是。”

    “说的也是。”王朴点了点头,对小七说道,“这样,等明天你带些人把营中的人参、东珠、黄金、兽皮什么的拿去城里变卖了,差不多还能凑齐一百多万两,回大同之后先用这笔银子给阵亡弟兄抚恤金。”

    “三爷。”跟着前来的柱子到了这时候才有机会上前说话,“老太爷没了。”

    “老太爷?”王朴随口问道,“哪个老太爷?”

    “呃……”柱子愕然道,“老太爷当然是三爷您的老太爷。”

    “我的老太爷?”王朴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哦,你是说我爹啊,我爹他怎么了?”

    柱子黯然道:“老太爷没了。”

    “这……”王朴想哭两声,可实在挤不出泪来,只得挥手说道,“你们都出去,本将军想一个人呆会。”

第六十四章 丁忧回家

    待众人退出帐外,王朴正准备干嚎两声时,甄有才又蹑手蹑脚地钻进了行帐。

    王朴问道:“你怎么又进来了?”

    甄有才低声道:“将军,有件要紧事小人得和你商量。”

    王朴道:“什么事?”

    甄有才道:“老太爷见背,按规制将军就要回家丁忧,百日之内不得带兵,不得出征,更不准嫁娶,所以现在有件事非常紧迫,那就是赶紧准备聘礼,然后进城向万岁爷下聘,把您和公主殿下的婚事先定下来。”

    “有必要这么急吗?”

    “急,这事必须尽快!”甄有才急道,“老太爷见背的消息一旦传开,按规矩你就不能再向万岁爷下聘了,更为严重的是,如果不能把你和公主殿下的亲事定下来,你认为万岁爷会让你回大同丁忧吗?”

    王朴的神色霎时变得凝重起来,凝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甄有才沉声说道:“将军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当今万岁爷的猜忌之心很重,如果你和公主殿下的亲事没有定下来,他是绝不会放你回大同的,他很可能找个借口把你再关进天牢,等百日丁忧期满之后再把你放出来跟公主完婚。”

    王朴沉声道:“也就是说,如果不能抢在家父过世的消息传开之前下聘礼,把亲事定下来,万岁爷就很可能再关我一百天,或干脆直接把我杀了?反正,他是绝无可能放我回大同丁忧的,对不对?”

    甄有才点头道:“对,除非你还想回天牢再住一百天。”

    “鬼才愿意回天牢。”王朴恶狠狠地说道,“这北京城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京城里的这帮大爷我惹不起,万岁爷更是一句话就能把我千刀万剐,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不好受,我还是趁早回到大同去的好。”

    王朴这会是真正懂得了那句老话,伴君如伴虎啊,这北京城他是真不想呆了。

    “所以将军才要赶着去下聘礼啊。”甄有才道,“只要下过聘礼订了婚,就算没有最后完婚你也已经成了万岁爷的乘龙快婿,就已经是驸马爷,是皇亲国戚了,你这时候再接到老太爷见背的消息,再回大同丁忧就顺理成章了,万岁爷就没办法阻止了。”

    朴击节道,“那就这么办,有才你赶紧去准备聘礼,记得多准备些人参、东珠还有黄金饰,另外再去准备四份重礼,本将军还要请周阁老,陈部堂,周国丈还有田国舅一并保媒。”

    有才恭声应道,“小人这就下去准备。”

    ■■■

    紫金城,坤宁宫。

    王承恩弯着腰进了暖阁,喜孜孜地说道:“万岁爷,皇后娘娘,好事,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崇祯帝笑问道,“瞧把你给乐得。”

    王承恩眉开眼笑地说道:“万岁爷,王总兵已经带着十大车聘礼进城了,还请了周国丈、田国舅、周阁老和陈大人一并保媒,这会正披红挂彩、敲锣打鼓赶来紫禁城呢,满北京城的百姓都在围观呢。”

    “这个王朴,手脚倒是挺快嘛。”崇祯帝笑骂道,“面子也够大,国丈、国舅、阁老还有兵部尚书都成了他的媒人,出手也大方,十大车聘礼哪!看来他在辽东的确是捞了不少好处啊,朕少不得也要打打他的秋风了,哼哼。”

    “万岁爷。”周皇后娇嗔道,“哪有老丈人打女婿秋风的?”

    祯帝佯怒道,“茹儿还没嫁王朴呢,你就已经替他说起好话来了。”

    周皇后喜道:“茹儿能嫁给王朴,那是她的福气。”

    “这倒也是。”崇祯帝点了点头,喟然说道,“王朴宁愿被朕千刀万剐也不愿休了妻,足见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这次朕就破一次例,不再遵循祖制强求王朴休妻再娶了,不过朕的茹儿嫁给王朴之后必须是正妻,王朴的原配只能是亚妻。”

    王承恩忙道:“万岁爷,这个王总兵已经事先和奴婢打过招呼了,公主殿下嫁过去之后一定是正妻。”

    这话王朴的确和王承恩说过,不过有句话王朴没说,公主殿下是正妻,可陈圆圆也是正妻,这叫两头大,既不辱没了长平公主,也不会委屈了陈圆圆。

    周皇后问道:“万岁爷,这次茹儿出嫁,还按以前的规矩吗?”

    崇祯帝摇头道:“王朴不是一般的驸马都尉,所以这次不能再按以前的规矩了,还有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也到了该改的时候了,从今儿开始,已经出嫁却仍住宫里的长公主、公主、翁主一律出宫,皆回各自的驸马府与驸马都慰团聚,驸马都尉亲族不得为官这一条也要废除,不过,驸马都尉不准纳妾这一条要保留,王朴只是个特例。”

    王承恩媚笑道:“万岁爷英明。”

    皇后幽幽驻了口气,说道,“这么说茹儿很快就要跟王朴去大同了?”

    崇祯帝微笑道:“皇后你放心,茹儿就算嫁给了王朴,她也不会离开京师。”

    周皇后不解道:“这……”

    王承恩解释道:“皇后娘娘,万岁爷已经决定让王总兵以驸马都尉的身份提督京营,所以他不用回大同了,公主殿下也不必跟着远嫁大同了。”

    “真的?”周皇后喜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崇祯帝说道:“皇后,为了这门亲事茹儿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吧?你赶紧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可千万别急坏了朕的宝贝女儿。”

    皇后起身行礼道,“臣妾这就去。”

    崇祯帝回头又对王承恩说道:“承恩哪,你赶紧去按排一应礼仪,尽量安排得周到些,隆重些,再吩咐御膳房做好准备,今儿晚上朕要在宫中大摆喜筵,再次宴请京师所有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员。”

    “奴婢遵旨。”

    王承恩领了圣旨,喜孜孜的下去准备了。

    这天晚上,崇祯帝在宫中大摆筵席,京师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但凡能喘气的全部到席,万岁爷下旨邀请谁敢不去?万岁爷还明说了,今晚这顿筵席是喜筵,赴喜筵怎能空手而去?大小官员们免不了又要准备一份厚礼。

    王朴这次也是学乖了,对百官的敬酒也只是意思意思,没有再像上次那样酒后失态。

    崇祯帝却喝了个酩酊大醉,只好中途退席。筵席快终时,王承恩返回当众宣读了崇祯帝的圣旨,着将王朴从大同镇总兵调升京营提督,又命宗人府择黄道吉日替王朴和长平公主完婚,百官照例上前向王朴道贺,尽欢而散。

    ■■■

    一夜无话,次日早朝。

    极善揣摩崇祯帝心思的周延儒早有准备,没等刘宗周这些清流就王朴之事反攻倒算,兵科都给事中龚鼎孽就抢先出班,状告刘宗周暗藏祸心,聚众上奏势压万岁,自毁国之利器,这国之利器指的就是大同总兵王朴了。

    接着吏部侍郎王锡兖又出班奏称刘宗周罗列罪状诬陷陈新甲。

    礼部尚书谢升、史部尚书郑三俊、吏部侍郎王锡兖等人也纷纷附议。

    刘宗周正欲率领清流派大臣展开反击时,已经暗中倒向周延儒的右都御史李邦华忽然倒戈,声称刘宗周列具的有关陈新甲八大罪状,皆由他指使别人捏造,纯属子乌虚有,直接给了刘宗周致命一击!

    崇祯帝当然知道这是周延儒在趁机打压清流,可他也不想包庇刘宗周。

    朝中不能没有清流,但绝对不能让清流的势力过大,由于温体仁的倒台和成基命的不作为,朝中清流势力急剧膨胀,逐渐有失去控制之势,也该到了整肃的时候了,崇祯帝正好借周延儒的手实现这目的。

    刘宗周被当廷革职,交由刑部论处,至此朝中清流势力遭受重创,以周延儒为的务实派大臣逐渐控制了朝政,如果朝政能够一直控制在周延儒手中,大明帝国或许能够免于党争内耗,或许能够免于覆亡,可遗憾的是周延儒并没能做到这点。

    因为周延儒的根基并不稳固,他是靠着复社的鼎力支持才得以东山再起,在周延儒成功挤走成基命成为内阁辅之后,复社盟主张溥就拟了一份多达三百余人的名单,要求周延儒大肆安插复社中人。

    复社中人其实和东林党徒一样,大多都是些只知道空谈却根本没有实干能力的书生,周延儒完全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好不容易肃清了以刘宗周为的清流势力,可接着马上又涌现出了以复社中人为骨干的新一代清流,为祸明末的党争仍将继续……

    不过这一切已经和王朴没什么关系了。

    就在第二天,王朴就“非常及时”地接到了老父弃世的噩耗,按规制王朴得到了百日丁忧假期,因为丁忧期间不能嫁娶,崇祯帝无奈只好将婚期延后,先让王朴返回大同丁忧,待百日期满之后再回京师接任京营提督,同时与长平公主完婚。

第六十五章 浮图峪

    当天下午,王朴就准备起程返回大同,这北京他早就呆够了。

    广渠门外,王朴正和常延龄、李祖述依依惜别。

    “大哥。”常延龄颇有些不舍地说道,“今日一别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再相聚了。”

    李祖述道:“大哥,要不我们跟你一起去大同吧?”

    “尽瞎说。”王朴笑道,“你们跟我去大同干什么呀?”

    李祖述道:“当然是杀建奴了。”

    “用不着。”王朴道,“让你们去杀建奴,那是大材小用了。”

    李祖述汗颜道:“大哥又在取笑小弟了。”

    王朴微微一笑,忽然回身招手道:“把东西都抬上来。”

    一声令下,小七已经率领家丁把两口大箱子抬了上来,在常延龄和李祖述面前一字摆开,常延龄愕然问道:“大哥,你这是……”

    “两位兄弟从金山卫护送小兄进京,一路上舟车劳顿十分辛苦,在济宁还损失了好几百将士。”王朴顿了顿,接着说道,“这箱子里有二十万两银子,就算是给锦衣卫将士的辛苦费,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吧。”

    李祖述急道:“大哥,这可不行。”

    王朴道:“另外还有一些珠宝饰,是小兄专门送给你们的谢礼,两位兄弟一定笑纳。”

    “不行,这绝对不行。”常延龄也推辞道,“我们护送大哥进京那是给朝廷办差,阵亡的将士也会从南京户部领到抚恤金,哪里能拿大哥您的银子?再说大哥您的银子都是弟兄们拼了性命从建奴那里抢来的,我们实在伸不出这手。”

    “这银子你们一定要收下。”王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弟兄们的血汗钱分文未动,这都是我个人答谢两位兄弟的谢礼,你们要是不收那就是不愿意认我这个大哥,将来也不愿与我再有交情了。”

    “这……”常延龄和李祖述苦笑道,“这么说这银子我们还非收不可了?”

    王朴微笑道:“你们要觉得不好意思,将来大哥要是有机会到江南来当官,你们多帮忙就是了。”

    “这还用说。”李祖述大叫道,“大哥你真要来了江南,只要您一句话,不管天大的事小弟都能出面给你摆平,嘿嘿,在京师小弟说话没份量,可在江南那一亩三分地,小弟和常兄说话还是挺管用的。”

    朴抱拳道,“那就此别过了。”

    常延龄和李祖述同抱拳道:“大哥保重。”

    目送常延龄和李祖述率军离开,临走前王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北京城雄伟的轮廓,在心里暗暗想道:“等百日期满,老子是绝对不会回京师的,不过总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的,不过到了那时候,就再没有人能掌控他王朴的生死了,像这次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再生了……”

    王朴转身把手一挥,大声喝道:“弟兄们,走嘞……”

    ■■■

    一路无话,几天后王朴一行两百余人已经到了顺天府和大同府交界的五虎岭。

    王朴虽然是大同总兵,可他其实还是头一次来大同,因为真正的王朴早已经在辽西摔死了,现在的王朴实际上是穿越人士王璞,幸好随行家丁中有个木头木脑的阿木,王朴可以从他那里打听到不少王朴的信息,才没有闹出太大的笑话。

    这里有必要先说一下大同镇。

    永乐帝朱棣迁都北京之后,设辽东、宣府、大同、蓟州、延绥、宁夏、甘肃、山西、固原九镇,大同镇就是九边之一。各镇皆有重兵驻防,万历中期,九边各镇正规军总数曾一度多达六十万众,而且这六十万众都是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

    万历未年,辽东建奴起兵,与大明征战不断,此后不久,山陕流贼蜂起,为祸中原,大明帝国不得不从九边各镇抽调军队进行两线作战,到了崇祯末年,九边各镇的几十万精锐边军已经所剩无几。

    不久前的松山之战,更是葬送了大明帝国仅有的边军精锐。

    到了崇祯十四年十月,也就是王朴返回大同前夕,大明帝国在中原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了,一方面,辽东的局势并未因为王朴的奇袭而有太大的改观,另一方面,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流贼大军却在中原愈演愈烈。

    为了镇压流贼,朝廷不得不从各地抽调军队,可军队需要粮饷,朝廷又提供不了,怎么办?领兵将领就只能纵容士兵去抢!遭到官军洗动的中原百姓流离失所,走投无路就只能加入流贼大军。

    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官军越剿越弱,流贼却越剿越多。

    从崇祯十三年开始,在山西、陕西、河南、湖广、山东追剿流贼的官军就已经开始公然抢劫,反而是李自成大军的军纪却开始变得严明起来,中原百姓越来越痛恨官军,转而开始拥护起闯王来。

    “打开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民谣很快传遍了中原。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的中原地区已经完全糜烂,各地政府机构的行政职能完全瘫痪,官军看起来更像是流贼,而流贼看起来却更像是“官军”,在整个长江以北地区,朝廷的政令只能传至京畿地区以及九边各镇。

    不过九边各镇的情况并不乐观。

    九边各镇对外要抵御建奴和蒙古骑兵的袭扰,对内要清剿大大小小的响马盗、土匪和山贼,又要封堵大股流贼进入境内,再加上朝廷不断从各边镇抽调军队,当时的绝大多数边镇在兵力上已经处于捉襟见肘的窘境。

    作为一个穿越,又是个历史爱好,对于大明帝国的现状王朴当然是清楚的,所以他很清楚一点,困守大同是没有活路的!

    一方面建奴和蒙古的势力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损害,而另一方面中原李自成、张献忠这两股造反大军却已经成了气候,大同夹在蒙古和造反大军之间,并且要时时受到朝廷的掣肘,处境之艰难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王朴却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只能回大同。

    王朴正想事情呢,甄有才策马凑上前来问道:“将军,前面这山如此险峻,不知道是什么山?”

    王朴回头望着小七,小七忙应道:“甄先生,前面这山叫五回山,也叫五虎岭,山势险峻,只有一条来回曲折的羊肠鸟道可通主峰,所以叫五回山,岭下浮图峪是个关隘,里面有个百户所驻屯,从京师前往大同这里是必经之路。”

    王朴抬头看了看前方灰蒙蒙的天空,喝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加紧赶路,天黑之前赶到浮图峪落脚。”

    “是。”

    小七答应一声,策马疾驰而去。

第六十六章 响马盗

    浮图峪。

    紧赶慢赶,王朴一行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不过眼前看到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整个浮图峪已经完全成了修罗血狱!驻屯关内的官军已被屠戮殆尽,到处都是倒毙的官军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刀疤脸走到一具尸体前,以手指沾了血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回头跟王朴说道:“将军,这些官军被杀不会过半个时辰。”

    大胡子仔细观察了关隘内的激战痕迹,又登上关墙前后看了看,断然说道:“将军,贼人先派了奸细混进关隘,然后从东西两面同时起攻击,把官军堵在关内斩尽杀绝,小人可以断言,这是响马盗干的。”

    小七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斩尽杀绝,的确是响马盗的一贯作风。”

    王朴凝思片刻,厉声吩咐道:“大胡子。”

    “小人在。”

    “马上派人在关前关后布置岗哨,除了明哨还要布置暗卡!”

    “是。”

    “刀疤脸。”

    “小人在。”

    “分派弟兄守关。”

    “是。”

    “小七。”

    “小人在。”

    “你带人把阵亡将士的尸体搜集起来,挖个大坑,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是。”

    一声令下,大胡子、刀疤脸和小七分头行事。

    不到片刻功夫,小七又匆匆回来了,对王朴说道:“将军,现个活的,是个孩子。”

    “是吗?”王朴忙道,“赶紧叫李老爹,尽一切可能救活那孩子。”

    小七领命而去,王朴又向甄有才道:“走,看看去。”

    王朴和甄有才在家丁的引领下来到一堵断垣后面,只见地上躺着个瘦弱的孩子,孩子衣衫褴褛,小脸上也涂满了脏兮兮的泥巴,头也凌乱不堪,看上去就像个小乞丐,小孩身上并没有伤痕,也没流血,似乎是昏了过去。

    守在那里的两名家丁已经迎上前来,指着小孩旁边的两具尸体说道:“将军,小的们挪开这两具尸体后才现,他们身下还压着个小孩,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小孩,才让这小孩免遭响马盗的毒手。”

    甄有才道:“这么说这小孩的身份还非同一般?”

    这会小七已经带着李老爹到了,李老爹让小豹子扶起那孩子,仔细察看了片刻便对王朴说道:“将军,这女娃没受伤,她只是被人打晕了。”

    “女娃?”王朴愕然道,“她是个女的?”

    “是个女娃。”李老爹肯定地说道,“最多十四岁。”

    王朴道:“把她弄醒。”

    李老爹伸手在那女娃的人中**轻轻一掐,她就醒了过来,那女娃见了王朴这群佩刀披甲的官军居然神色不变,镇定地问道:“响马盗袭击了浮图峪,你们是奉命赶来救援的大同官军吗?”

    朴沉声道,“我们是大同官军。”

    “将爷。”那女娃在王朴面前托地跪了下来,哀求道,“求求你,快救救我爹吧。”

    王朴问道:“你爹是谁?”

    那女娃道:“我爹是浮图峪百户所的把总,叫葛广。”

    “小妹妹,我们不骗你。”王朴叹息道,“浮图峪的所有官军,包括你父亲在内都战死了,你是这里唯一的幸存。”

    “爹……”

    那女娃尖叫一声,当场昏死过去。

    王朴回头对小七说道:“小七,你带两个人把这小姑娘送到夫人那里去。”

    七答应一声,向两名家丁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小姑娘送到夫人帐里去。”

    ■■■

    夜色倥偬,清月孤悬。

    大胡子派设在关隘前的哨卒就像一枝标枪,笔直地挺立在夜空下,正以警惕的眼神搜视着四周黑漆漆的旷野,尽管他保持了足够的警觉,可死亡的阴影却仍在缓慢逼近!一团模糊的黑影正贴着地面缓缓蠕动。

    ■■■

    关隘内,王朴行辕。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把王朴从沉思中惊起,回头看时却是陈圆圆回来了,王朴很暧昧地招了招手,陈圆圆粉脸上掠过一丝羞色,人却顺从地走到了王朴面前,王朴伸手抱住女人纤细的柳腰,强迫她在自己腿上坐了下来。

    “娘子。”王朴伸出双手,左手在女人的*上轻轻揉搓,右手却在女人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然后向下缓缓滑落,滑进了女人**的*中间,一边寻幽探胜,一边问道,“那女娃现在怎么样了?”

    陈圆圆娇喘着应道:“嫩娘已经睡下了。”

    “她叫嫩娘?”王朴强迫女人把**的双腿打开,先撩起罗裙然后再动手去解女人的亵裤,一边解一边喘息着问道,“你说那女娃叫嫩娘?”

    “嗯。”

    陈圆圆嗯了一声,以双手撑住王朴大腿将自己的臀部悬起,王朴顺势往下一捋已经将女人的亵裤轻松脱下,女人滚烫浑圆的**就完全暴露了出来,王朴又撩起自己的长袍,再伸手捧着女人的翘臀在自己**缓缓坐落。

    “嫩娘她很坚强,哦……”

    “嘶……”

    当王朴终于撑开女人滚烫的下体时,两人同时不堪地呻吟起来,陈圆圆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可她越是压抑,那种*蚀骨的感觉就越是强烈,陈圆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

    ■■■

    关隘外。

    “唆!”

    哨卒堪堪转过身去,那团黑影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闪电般扑到了哨卒身后,那哨卒急欲叫喊时嘴巴已经被人捂住,夜空下寒光一闪,哨卒的咽喉已经被割断,那团黑影手一松,哨卒就软绵绵地栽倒在地。

    “轰!”

    就在那团黑影以为大功告成,想要回头招呼同伴时,不远处的暗影里突然绽起一团耀眼的火光,紧接着响起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声浪霎时惊碎了夜的寂静,那团黑影仰天惨叫一声,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关隘内。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陈圆圆吓了一跳,吃惊之下,女人原本就已经很紧凑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收缩起来,在收缩的过程当中居然还伴随着强烈的蠕动,王朴实在受不了这刺激,顷刻间一泄如注。

    “嗷……”

    王朴昂着头,用力掴住女人的纤腰,像野兽一样嚎叫起来。

    今儿爽是爽了,却让王朴感到很没面子,因为这也太快了点,都快赶上床上小旋风的办事度了。

第六十七章 威胁

    急促的脚步声中,大胡子的声音在行辕外响起:“将军,是响马盗。”

    王朴从陈圆圆手中接过头盔戴上,然后一脚踹开大门昂然而出。

    大门外,大胡子、小七、甄有才等人早已经等候多时了,王朴喝问道:“知不知道响马盗有多少人马?”

    小七道:“至少四五百骑,全在东边。”

    “西边呢?”

    “西边暂时还没有动静。”

    “刀疤脸呢?”

    “在东墙上盯着。”

    王朴道:“大胡子,你带五十名弟兄去西墙加强防御,防止响马盗从背后偷袭,小七带二十名弟兄留守行辕,剩下的弟兄跟我去东墙接应刀疤脸。”

    “是。”

    大胡子和小七轰然领命,各率家丁扬长而去。

    王朴、甄有才带着人赶到东墙时,关上漆黑一片,不过空气里已经弥漫着呛鼻的硝烟味,刀疤脸迎上前来说道:“将军,响马盗想偷关,不过被我们的暗卡现了,偷袭不成他们就强攻,现在响马盗的第一次进攻已经被弟兄们打退了。”

    “伤亡如何?”

    “只有一个弟兄受了点轻伤。”刀疤脸道,“不过留在关口外的明哨、暗卡都死了。”

    王朴抬头看了看关外黑漆漆的夜空,沉声问道:“响马盗死了多少人?”

    刀疤脸道:“天太黑没看清楚。”

    “响马盗现在哪里?”

    “就在前面不远。”刀疤脸伸手一指前面黑漆漆的夜空,沉声说道,“将军你仔细听,还能听到马匹的响鼻声。”

    王朴侧耳聆听片刻,果然听到了轻微的马匹响鼻声。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夜空下忽然燃起了数百枝火把,几乎把关前的空地照得亮如白昼,火光下,数百骑响马盗正严阵以待,虽然没有整齐的队列,也没有威武的战袍和铠甲,可这群响马盗仍然给人以强烈的“杀气腾腾”的感觉。

    明代自洪武帝开国以来,就实行马政,强迫山东、河南、北直隶、陕西、山西等省的百姓为朝廷养马,马政的推行替大明朝提供了大量的战马,可同时也给养马的马户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许多马户因为养马而破产。

    破产的马户生活无依,一部份人沦为马贼,这就是响马盗最初的由来。

    因为马户子弟从小与马匹接触,大多弓马娴熟,所以由破落马户而变的响马盗从一开始就比别的任何盗贼更危险,更难对付,更神出鬼没,可以说,自打响马盗开始出现以后,大明朝廷就从来没有真正肃清过。

    到了后来,响马盗的成分就慢慢变得复杂起来,除了破产的马户,许多没有破产的马户也开始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因为他们表面上都是大明的正经百姓,为了怕暴露身份经常在打劫之后杀人灭口。

    响马盗弓马娴熟又杀人不眨眼,久而久之就成了一支令人生畏的精兵。

    王朴想了想,喝道:“刀疤脸,举火把亮旗号!”

    站在旁边的甄有才心头一跳,将军这是要招抚这群响马盗吗?

    这可是一步险棋哪!招降流贼或响马盗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他们忠诚。崇祯一朝,自流贼起事以来,招抚盗贼的地方督抚总兵不在少数,可最终被招抚的盗贼都降而复反,那些个督抚总兵不是自杀就是被杀,似乎没一个能有好下场。

    刀疤脸急忙劝阻道:“将军,响马盗弓马娴熟,小人以为还是不要举火把为好,以免弟兄们成了响马盗的箭靶。”

    “举火把!”王朴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刀疤脸,喝道,“亮旗号!”

    疤脸答应一声,回头喝道,“将军有令,举火把亮旗号!”

    刀疤脸一声令下,守在关墙上的百余名家丁纷纷擦亮火折子引燃了火把,刀疤脸更是亲手把王朴的总兵大旗亮了出来,夜风习习,旌旗猎猎,旗面上绣着个斗大的“王”字,在火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

    旌旗下,王朴身披重甲傲然屹立。

    关上忽然举起火把并亮出王朴的总兵大旗,似乎让关外的响马盗有些意外,他们中间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但是很快又平息了下来,然后就有两骑蒙面响马盗越众而出,顺着大路径直向关门逼近。

    王朴喝道:“弟兄们都听好了,不许放箭更不许开火。”

    很快,那两骑蒙面响马盗就逼近了关门二十步以内,左边那骑仰头喝问道:“劳驾,尊驾可是大同总兵王朴?”

    王朴大声应道:“不错,正是本镇。”

    那两骑蒙面响马盗在马背上向王朴恭恭敬敬地抱拳一揖,然后左边那骑又道:“王总兵,你以千骑孤军捣毁了建奴老巢又生擒奴酋,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和岳王爷相提并论了,你是真英雄,大豪杰,小的们敬重你,为今天的冒犯向您赔罪!”

    “不必了。”王朴冷然道,“只要你们心里装着朝廷,从此以后安心为民,不再啸聚山林为非作歹,本镇就既往不咎。”

    “王总兵误会了。”响马盗的语气忽然转为冷漠,喝道,“小人的话还没说完呢。”

    王朴傲然道:“讲。”

    响马盗说道:“小的们敬重王总兵是大英雄,今天就破例不再刀兵相见了,可小的们要活命,也请王总兵体谅我们的难处,请把你们从辽东掳来的金银珠宝匀一部份给我们,我们要的不多,十万两白银就足够了。”

    “做梦!”刀疤脸厉声喝道,“要钱没有要命老子有一条!”

    王朴霍然举手阻止刀疤脸,喝问响马盗:“你们是不是觉得已经稳操胜券了?”

    关墙下,左边那骑响马盗傲然答道:“小人也用不着隐瞒王总兵,除了小人身后这五百骑,浮图峪的西边还有五百骑!这一次,我们就是冲着王总兵你来的,我们早就打听清楚了你的底细,你们总共只有不到三百号人!”

    右边的响马盗说道:“我们没说要全部一百万两白银,而只要十万两,就已经是很客气了,王总兵要是执意不肯,那弟兄们为了活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只能出手硬抢了!到时候刀兵无眼伤了王总兵,那也是天意。”

    “哈哈哈。”王朴仰天长笑三声,冷然道,“老虎不威,你们还真把它当病猫了!成千上万的建奴铁骑都被老子给收拾了,就凭你们这几百骑响马盗,也配来威胁老子?来吧,尽管放马过来,你们要是打不进关那就是孙子养的,你们要是有能耐打进来,所有的银子就都是你们的。”

    关下两骑响马盗狞声喝道:“既然王总兵一意孤行,那就别怪小的们放肆了。”

    王朴霍然回头,厉声大喝道,“刀疤脸,整队!”

第六十八章 放他们一马

    疤脸轰然回应,旋即回头喝道,“整队,立即整队!”

    聚集在关墙上的百余名家丁迅整好队形,每队二十余人,前后共分六队,刀疤脸一声令下,第一队家丁迅抢前两步半跪在垛堞后面。

    杂乱的马蹄声中,前方的响马盗阵中已经分出了百余骑。

    那百余骑响马盗手执火把向着浮图峪关隘席卷而来,浮图峪隘口是清一色的木头结构,响马盗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先放火烧了关墙,然后再纵骑突入。

    “锵……”

    刺耳的金铁摩擦声中,刀疤脸缓缓抽出了佩刀高举过顶,狞声喝道:“第一队……准备!”

    二十余枝火铳霎时举成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前方席卷而来的响马盗,马蹄翻腾,尘土飞扬,眨眼之间响马盗已经冲到了百步【一步以内,刀疤脸眸子里杀机流露,手中的钢刀突然重重斩下,同时厉声喝道:“开火!”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二十余杆火铳几乎是同时喷吐出耀眼的火舌,从火铳、三眼铳里射出的数百粒铁砂霎时就把席卷而来的百余骑响马盗完全笼罩其中,滚烫的铁砂射入体内虽然不足以对坐骑和响马盗构成致命的杀伤,却足以让人和坐骑感到剧烈的灼痛。

    冲在最前面的十数骑响马盗每人每骑至少挨了几十粒铁砂,遍体鳞伤的响马盗哀嚎着相继从马背上栽落,失去控制的坐骑在同样剧烈的疼痛驱使下开始乱冲乱撞,很快就将响马盗的冲锋阵势搅得七零八落。

    “第二队……准备。”

    “开火!”

    “第三队……准备。”

    “开火!”

    刀疤脸表情狰狞,不断地重复着开火的命令,六轮齐射之后,蜂拥而上的百余骑响马盗已经大部倒了血泊之中,只剩下十余骑响马盗仓惶逃归本阵,马嘶人沸的战场逐渐沉寂了下来,只有响马盗们绵绵不息的哀嚎声响彻夜空。

    不甘心失败的响马盗又动了两次进攻,结果同样遭到惨败,受了伤躺在战场上哀嚎的响马盗已经增加到了两百余人,剩下的两百余骑响马盗完全失去了进攻的勇气,在关前踌躇着不肯离去,他们想救回受伤的同伴却又忌惮官军的火器而不敢上前。

    刀疤脸回头望着王朴,狞声说道:“将军,让小人带人去把这些响马盗都宰了吧,还有那些受了伤的战马,宰杀了拿回大同卖肉还能换俩钱。”

    王朴的眉头霎时皱紧了,不以为然道:“这百余匹战马卖肉能值几两银子?”

    站在王朴身边的甄有才眸子一转,压低声音说道:“将军要是想招抚这群响马盗,就应该放他们一马,应该让那些没受伤的响马盗把受伤的人都救回去,还有那些受了伤的战马也不要留下。”

    王朴低声问道:“为什么?”

    甄有才阴笑道:“这些响马盗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平时都是顺民百姓,只在作案时才啸聚一起,错过今夜再想找他们就难了,不过,要是他们把那百余匹受了伤的战马都救了回去,小人就有办法找到他们。”

    王朴心头一跳,凝声问道:“你是说……”

    甄有才摸了摸唇上的狗缨胡,轻轻颔。

    王朴霍然抬头,对着关墙外厉声大喝道:“外面的贼寇听着,马上派人前来答话。”

    关外的响马盗沉寂了片刻,终于有一骑越众而出,踏过狼藉遍地的战场到了关前,昂然问道:“王总兵有什么见教?”

    王朴冷然问道:“你是他们的头领?”

    那响马盗应道:“有话快说!”

    王朴道:“你听好了,这次算你们走运,本总兵因为重孝在身不能大开杀戒,所以火器里装的都是散子,你的人和马虽然伤了,却不会有性命之忧!你们可以把受伤的人马都带回去,但是……本总兵有个条件。”

    那响马盗抱拳作揖道:“王总兵请说。”

    王朴肃然道:“从今天开始不准再祸害大明百姓,你们要还算个男人就应该去塞外,去抢建奴,抢蒙古人。”

    响马盗犹豫道:“这……”

    “怎么?”王朴冷然道,“你们没这个胆?”

    “好,小人答应你。”那响马盗霍然抬起头来,沉声道,“不过,小人只能保证自己手下的弟兄从此不再祸害大明百姓,别的绺子小人却管不着。”

    王朴问道:“大同府总共有多少绺子?”

    “这个小人不清楚。”那响马盗立即警觉起来,“王总兵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王朴冷然道,“只是随便问问,即然你答应了本总兵的条件,那现在你就可以把受伤的人马都救回去了,记住,让你的人一批一批的上来,不要一下子来太多,以免闹出误会。”

    “多谢王总兵手下留情。”那响马盗抱拳喝道,“来日小人必有一报。”

    说罢,那响马盗回头喝道:“王麻子,你带人把受伤的弟兄背上,黑虎,你带人把受伤的马匹牵回去。”

    响马盗领一声令下,两队响马盗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关隘,先把受伤的同伴救起,再把受伤的马匹牵走,大队人马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从浮图峪前撤了个干干净净,这时候大胡子也从关隘西墙赶了过来,才知道响马盗只是在虚张声势,他们总共也就五百余骑。

    ■■■

    一路无话,十天之后大队人马终于赶回了大同。

    山西巡抚汪乔年,山西布政使陈纯德,还有山西总兵周遇吉已经事先赶到了大同,这会正和大同知府魏大本,大同镇镇守太监兼监军张子安,还有大同镇的副将、参将、游击等数十人出城前来迎接。

    除了代王朱传齐,大同府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来了,现在的王朴可不仅仅只是回家丁忧的京营提督,他还是大明朝的驸马都尉,虽然还没有和长平公主正式成婚,可在所有人眼里他已经是皇亲国戚了。

    因为王大有刚死,王朴还在守丧期间,大同镇的文武官员也没敢替他接风洗尘,只是跟着到了王家大院老太爷的灵党前祭奠了一番,王大有只是个商人,死后能有这么多的地方大员前来祭奠也算是哀荣一时了。

    回到王家大院,王朴与大哥王榉,二哥王桦相见免不了又要装模作样地干嚎几声。

第六十九章 秣马厉兵

    转眼之间,王朴回到大同已经三天了。

    夜深了,陈圆圆和嫩娘正在侍候王朴烫脚,嫩娘的母亲很早就亡故了,现在父亲又战死了,在老家也没了亲人,陈圆圆见她可怜,正好身边又缺个使唤丫头,就把她留在了身边,对陈圆圆的决定王朴当然没有意见。

    王朴正美滋滋地享受陈圆圆、嫩娘主仆俩的脚底按摩时,小七和甄有才忽然联袂而至,陈圆圆知道甄有才他们肯定有正事要和王朴商量,就赶紧替王朴擦干了脚,然后端起洗脚盆进了里间,王朴招手示意甄有才和小七坐到坑上。

    甄有才盘腿在坑上坐了,小七却走到王朴身后站定了。

    王朴问道:“有消息了?”

    小七答道:“小人遵照甄先生的吩咐,这几天一直在东门外的屠宰场盯着,昨天下午,果然有十几匹受伤的马匹被送进了屠宰场,趁人不注意,小人偷偷溜进去看了,这批马都被火器的铁砂打成了重伤,没法痊愈才送进了屠宰场。”

    朴击节道,“有没有追查这批马是从哪里运来的?”

    “查了。”小七道,“是从栲栳山那边运来的。”

    甄有才道:“小人敢断言,这伙响马盗就是栲栳山一带的马户。”

    小七道:“将军,要不要小人这就带人去栲栳山?”

    “不急。”王朴压了压手,说道,“这事先不急,要想招抚这伙响马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是等打探出了这伙响马盗的确切底细再做决定也不迟,小七,倒是阵亡弟兄的抚恤金都下了?”

    “都了。”小七神色转为黯然,说道,“去辽东的弟兄共有一千一百零七人,活着回到大同的有两百六十七人,其余八百三十八人全部战死,小人遵照将军的命令,已经给每个阵亡弟兄的家属放了五百两银子的抚恤金,总共花了四十万九千两银子。”

    王朴问道:“还有一笔银子怎么没?”

    小七道:“都了呀。”

    “不对。”王朴道,“当初在盛京,大胡子率五十名弟兄出城前,我曾经答应过他们,如果他们能活着回到大明,就每人赏一千两,如果他们战死了,就每户赏二千两银子,现在他们都战死了,就按每户二千两额外放抚恤金。”

    七恭声应道,“小人回头就去补。”

    王朴道:“现在就去,把银子连夜送到庄上去。”

    “是。”

    小七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甄先生。”王朴看了看甄有才,问道,“除了响马盗的底细,我让你查的另外一件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小人也查清楚了。”甄有才捋了捋颔下的山羊胡子,应道,“大同府设有官营兵器作坊三处,都归大同镇守太监张子安管,另外还有两处民营兵器作坊,不过规模太小,一年到头也打造不了多少兵器。”

    “张子安?”王朴皱眉道,“镇守太监?”

    甄有才低声问道:“要不要小人准备一份厚份,明天送去张子安府上?”

    “胡说!”王朴怒道,“这里可不是京师,凭什么还给张子安送银子?”

    甄有才苦笑道:“有了银子才好办事啊,将军要想打造新式火器,没有张子安的三座官营兵器作坊可不成,再说跟张子安搞好了关系对将军来说只有好处,别看镇守太监不带兵也不管地方事务,可他们的权力大着呢。”

    王朴皱眉道:“非送银子不可吗?”

    甄有才笑道:“将军别急呀,这笔银子虽说送给了张子安,可过不了几天就又能回到王家大院的银库里来。”

    王朴问道:“这话怎么说?”

    甄有才道:“你说张子安收了银子能干什么,除了购置产业他能干什么?这么多银子他又带不进棺材里去,将军你不是想劝大爷变卖王家的产业吗?正好把产业变卖给张子安,银子不就又回到王家大院的银库了吗?”

    王朴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这个时候还没有汇通天下的山西票号,张子安收了银子的确运不到别的地去,只能就地购置产业,再说张子安也是土生土长的大同人,他的亲属都在大同,就更有理由购置产业了。

    “好吧。”王朴无奈道,“那你下去准备吧。”

    “小人这便去准备。”

    甄有才起身向王朴抱拳一揖,领命去了。

    目送甄有才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王朴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在坑上躺了下来。

    虽然大同并非最理想的落脚地,可现在王朴没有选择的余地,在大同镇他至少还是个前总兵,在边军将士心里至少还有点余威,可到了别的地方他就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驸马都尉,而且只是名义上的,他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更何况没有崇祯帝的圣旨,王朴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所以王朴只能在大同争取最好的结果,现在最迫切的有两样任务,一是赶紧招兵买马,急取在百日丁忧期内扯起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二是打造火器,让这支精锐装备上相对这个时代而言最先进的火器。

    有了一支绝对效忠自己的精兵,才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王朴也不能招募一群农民来当自己的家丁,因为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把一群农民训练成精兵了!朝廷潜伏在蒙古和朝鲜的密探已经传回消息,建奴已经有了新的奴酋,年仅四岁的福临已经继位,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共同辅政。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开春,建奴就会对大明朝展开报复。

    可以想象得到,这次报复将会是史无前例的疯狂!而王朴镇守的大同府更会成为建奴报复的重点地区,如果不能赶在建奴大军到来之前训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家丁部队,等待王朴的命运就只能是战死沙场。

    还有,百日丁忧期满之后,崇祯帝也绝不会让他继续留在大同,到时候怎么办?王朴如果想不奉诏返京,除了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手中还必须有一支绝对效忠于他的精兵!要不然,区区一个大同知府就能把他给押回京师。

    王朴正想呢,陈圆圆忽然进来禀道:“相公,大哥找你。”

    “大哥?”王朴愕然道,“这么晚了他找我干吗?”

    陈圆圆道:“大哥找你肯定有事,你还是赶紧去吧。”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真是。”

    王朴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顺势把陈圆圆拉倒在自己怀里肆意轻薄了一番,直把陈圆圆捉弄得娇喘吁吁、媚眼如丝,这才起身整了整衣衫,直奔大哥王榉的住处而来。

    ■■■

    王家大院,正房。

    王榉、王桦已经等候多时了,王朴进了门向两人见礼道:“小弟见过大哥,二哥。”

    “罢了。”王榉摆了摆手,说道,“老三你也坐吧。”

    王朴走到坑前,挨着王桦身后坐了。

    王榉叹了口气,说道:“老三哪,大哥今天把你请来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王朴道:“大哥请说。”

    王榉道:“这些年山西灾祸不断,再加上兵荒马乱的,我们王家的各处生意都快维持不下去了,光是今年一年就落下了十几万两的亏空,大哥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找老三你借银子了。”

    王朴想了想,说道:“大哥,银子小弟有,扣去给弟兄们的饷银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少说也还能剩下五十万两,可这笔银子小弟不能借给大哥呀,小弟还要用来招兵买马,打造火器呢。”

    王榉急道:“只借十万两行不行?”

    王朴问道:“只借十万两当然不是问题,可小弟想知道到时候大哥拿什么还债?大哥认为我们王家在山西的各处生意还能赚钱吗?”

    王榉语塞道:“这……”

    王朴道:“大哥,小弟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榉道:“有什么话老三你就直说吧,都是自家兄弟。”

    王朴道:“大哥,听小弟一句劝,把我们王家在山西的所有产业都变卖了吧,趁着现在时局没有完全糜烂,还能卖个好价钱的时候赶紧卖,要是再等上两年,只怕我们王家在山西的产业就要一文不值了。”

第七十章 贿赂

    “你说什么!?”王榉闻言大怒道,“把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全都变卖了?”

    “大哥你先别生气。”王桦赶紧劝道,“老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还是先听老三把话说完吧。”

    “大哥,二哥。”王朴诚恳地说道,“山西、陕西、北直隶、河南、山东五省连续三年大旱,百姓颗烂无收,以致盗贼峰起,民不聊生,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北五省彻底糜烂也就是两、三年内的事情了。”

    王桦失声道:“老三,你这话是不是有些危言悚听了?”

    “绝非危言悚听。”王朴沉声道,“二哥你不在军中,所以不知道大明官军的虚实,事实上大明朝的精锐边军早已经在和建奴的恶战中消耗殆尽了,现在正在各省剿寇的官军其实都是些乌合之众,指望他们肃清流贼已经没有可能了。”

    王榉凝声道:“你是说大明朝已经无力回天了?”

    王朴肃然道:“大明朝是不是已经无力回天,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北五省即将糜烂却是毫无疑问了,正因为此,小弟才会劝大哥你趁着山西的局势还没有彻底糜烂时,赶紧把我们王家的所有产业全部变卖。”

    “变卖了产业又能如何?”王榉黯然道,“乱兵一到,银子还不都是别人的。”

    “这也不尽然。”王朴道,“大哥可以把山西的产业变卖,然后用这笔银子去江南重新购置产业,更可以经营新的生意呀。”

    “你是说把产业转移到江南去?”王榉摇头道,“谈何容易!光是变卖产业所得的巨额银两又该如何运到江南去?中间可要穿越流贼的地盘啊,还有那些官军,他们抢起商贾来可是比流贼还狠哪。”

    “这事包在小弟身上。”王朴道,“大哥你跟小弟说说,如果把我们王家所有的产业全部变卖了,能换多少白银?”

    王榉说道:“我们王家经过父祖两代经营,在山西已经拥有十三家绸缎铺,三十六家茶行,十九家瓷器行还有几万亩地,再加上这所老宅子和六处田庄,全部加起来怎么也值一百多万两银子吧。”

    王朴道:“大哥,听小弟的,你就抓紧时间把所有产业全部变卖了。”

    王榉皱眉道:“问题是如何把这笔银子运到江南去?”

    “这笔银子用不着运去江南。”王朴道,“小弟这次去辽东,从建奴、朝鲜掳回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其中的一部分被小弟带到了京师,剩下的大部份财物让小弟留在了江南,这批财物至少值五百万两银子!”

    王桦脸色大变道:“老三,你私藏了这么大批财物,这可是欺君啊!”

    “狗屁欺君。”王朴冷然道,“那是弟兄们拿性命换来的银子,凭什么上缴朝廷?”

    王榉、王桦听了吃惊不小,幸好王家三兄弟都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也没受到儒家忠君思想的毒害,要换了王桦是个正经科举出身的读书人,听到王朴说这番话只怕立马就要翻脸不认人了,弄不好还会来个大义灭亲。

    王榉终于明白王朴的意思了,沉声说道:“老三你的意思是要拿这批财物的其中一部份抵我们王家在山西的全部产业?”

    “没错。”王朴道,“这样一来,小弟在大同就有大量的现银用来招兵买马了,我们王家的产业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转移到江南,更重要的是,我们王家产业转移到江南之后,因为江南没有流贼做乱,还靠着大海有海运的便利,大哥就能把生意做大,让钱生钱,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了。”

    王桦道:“大哥,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榉叹了口气,说道,“虽说故土难离,可现在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好吧,明天大哥就开始变卖祖产。”

    王朴道:“大哥明鉴。”

    王榉道:“时辰不早了,两位兄弟也回去歇了吧。”

    王桦、王朴应了一声,从正房出来各自回屋竭息不提。

    ■■■

    次日上午。

    大同府镇守太监张子安刚在两名小丫环的服侍下洗漱完,就有小太监屁颠屁颠地进来禀报道:“干爹,王总兵过府来访。”

    “王总兵?”张子安阴阳怪气地问道,“就是那位驸马爷?”

    “就是他。”小太监应道,“还带了份重礼呢。”

    “哼哼,咱家估摸着也该来了。”张子安笑道,“去,就说咱家有请。”

    小太监领命去了,不到片刻功夫就领着王朴进了大厅,王朴身后还跟着四名家丁,把一口沉重的大箱子一并抬了进来,张子安赶紧从屏风后面迎了出来,轻笑道:“哎哟喂,今儿是什么风把驸马爷给吹来了?”

    “张公公。”王朴肃手一指身边的箱子,笑道,“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张子安笑道:“哎呀,驸马爷真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王朴大声道:“打开!”

    站在箱子边上的四名家丁把箱子打了开来,里面装的赫然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么一大箱子,少说也有五万两之巨!张子安虽然是一方镇守太监,可大同是个贫瘠的地方,平时地方官的孝敬银子最多也就几千两,几曾见过这么大手笔的礼敬,当时眼都看直了。

    “张公公?张公公!”

    王朴一连叫了两声,才把张子安从巨大的震撼中叫醒。

    “哎呀,驸马爷,您的这份礼太重了,咱家生受不起呀。”

    “哪里的话。”王朴虽然心里不愿意,可为了招兵买马却不能不说一些让他自己都感到恶心的话,“张公公管着大同一府的矿山、盐运、兵器作坊还有军需粮草,平日何等操劳?在下送些薄礼也是应该的。”

    张子安媚笑道:“既然驸马爷都这么说了,那咱家也只好生受了。”

    王朴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家丁退出门外,张子安会意,也让旁边侍候的两名小太监退了出去,王朴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张公公,有件事还需要您老人家帮忙啊。”

    张子安道:“驸马爷尽管吩咐,只要是咱家做得到的一定照办。”

    “是这样。”王朴道,“我想借公公手下的三座兵器作坊打造一批新式火器,当然了,打造火器所需的材料费,工匠的人工费,还有各项损耗都由我来开支,事成之后,对公公还有另外一份孝敬。”

    “就这事?”张子安不以为然道,“咱家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行,明儿咱家就跟三家兵器作坊的管事打个招呼,驸马爷想什么时候过去就什么时候去,所需的材料,人工都是现成的,用不着驸马爷一两银子。”

    王朴抱拳道:“那在下就多谢张公公了。”

    张子安笑道:“跟咱家还客气什么呀。”

第七十一章 闹事

    张子安收了王朴的巨额贿赂,办事果然卖力,当天下午就跟三家兵器作坊的管事太监打好了招呼,王朴免不了又要给兵器作坊的管事太监各备了一份厚礼,没办法,该花的银子还是要花啊。

    当天下午,王朴就带着人赶到了其中一家兵器作坊。

    王朴让管事太监把兵器作坊里的老师傅叫到跟前,把洋人送给他的那把燧式短柄火枪拿了出来,说道:“师傅先看看这把火枪。”

    老师傅从王朴手中接过火枪反复观摩了足足半个时辰,又把火枪还给了王朴。

    王朴问道:“师傅,把这火枪的枪管加长到三尺,短枪改成长枪,能不能造得出来?”

    “当然能。”老师傅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不过这么薄又要三尺长的铳管,要想不炸膛使用精铁肯定不行,得用强度更高的钢铁,这样一来加工难度就会大得多,工时也会长得多,另外还要大量的钢铁。”

    “加工一支这样的长枪得多长时间?”

    “至少一个月!”老师傅答道,“不过,可以五十支火器同时打造。”

    每个月五十支火枪,三个作坊同时开工也只能造出一百五十支,按这度一年下来也不过一千八百支,这度显然不能让王朴感到满意。

    王朴不死心地问道:“还能不能加快?”

    老师傅道:“就算我们能加快打造的度,可大同也没有足够的钢铁啊?大同的冶铁场没办法生产钢铁,只有南直隶、两广的冶铁场才生产钢铁,而且每年都有定量,大同府的钢铁都是京师太仓供给的,每年的定量也只够打造两百支这样的火器。”

    “这样啊。”王朴皱眉道,“那要是把材料换成精铁,再把铳管加厚呢?”

    “那就容易多了。”老师傅道,“要是把铳管材料换成精铁,加工度至少能快两倍。”

    “好,那就用精铁。”王朴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有图样的纸张递给老师傅,说道,“师傅再看看这个。”

    老师傅接过图样,看了好一会才小声问道:“这个好像是加了柄的龙王炮?”

    “对,这就是加了木柄的龙王炮。”王朴道,“不过这木柄是空的,中间装有药线。”

    老师傅道:“这个好做,只要有足够的生铁和火药,每个月至少能造出上千颗。”

    王朴回头对兵器作坊的管事太监说道:“公公,就这两样东西,造多少我就要多少。”

    管事太监对老师傅说道:“你都听见了?驸马爷可是给万岁爷办差,你们给驸马爷办差就是给朝廷办差,从今儿开始就放下别的事情,全力给赶造这两样火器!要是到了时候交不了差,可别怪咱家不客气。”

    老师傅恭声应道:“是。”

    “还有。”管事太监阴恻恻地说道,“今儿这事你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乱棍打死!”

    老师傅打了个冷颤,弯腰应道:“是。”

    “去吧。”管事太监挥了挥手,说道,“忙你的去吧。”

    老师傅赶紧逃也似的离去了,管事太监这才回头向王朴媚笑道:“驸马爷,作坊里灰尘太大,您的身体金贵还是请回吧,至于您要的东西到时候派人来取便是。”

    王朴抱拳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正说话时,小七忽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喘息道:“将军,打起来了。”

    王朴皱眉问道:“什么打起来了?乱七八糟的。”

    小七道:“刀疤脸在怡红院和赵总兵打起来了。”

    “刀疤脸?”王朴火道,“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抢粉头。”

    “这个赵总兵又是谁?”

    “还能有谁,大同副总兵赵三泰。”

    “***欠收拾的东西。”王朴闷哼了一声,回头向管事太监抱拳作揖道,“公公,手下人不晓事尽给我惹麻烦,这不又得去给他们擦**去。”

    管事太监笑道:“驸马爷尽管忙您的去。”

    “告辞。”

    王朴抱了抱拳,带着小七离了兵器作坊直奔怡红院而来。

    怡红院是大同最大的勾栏院,在北五省大同姑娘是出了名的水灵,而怡红院又聚集了全大同最水灵的姑娘,平时这里真可谓是车水马龙,往来掮客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从京师、江南慕名而来的风流雅客。

    不过这会怡红院里却已经是鸡飞狗跳,剑拔弩张。

    大同镇副总兵赵三泰铁青着脸站在大厅里,正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二楼正对大厅的雅间,赵三泰身后跟着副将、参将、游击等十几个大小将领,还有各人带来的亲兵,一伙人握刀在手,杀气腾腾。

    二楼雅间里,刀疤脸正在漫不在乎地喝酒作乐,刀疤脸的对面坐着怡红院最漂亮的两个粉头,娇娘还有红杏,刀疤脸的脚下则踩着赵三泰的亲信家将赵六斤,赵六斤已经被刀疤脸揍得鼻青脸肿,正趴在地上直哼哼。

    雅间的大门敞开着。

    刀疤脸带来的两名弟兄挎着腰刀,凶神恶煞般守在门外,虽然对方人多,可两人却跟刀疤脸一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之势。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王朴调任京营提督,这大同总兵就出了缺,大同镇除了一个总兵,下面还有两个副总兵,跟着王朴出征辽东的副总兵赵物竹已经被革职,判了个监斩候,现在就只剩下赵三泰这一个副总兵了。

    赵三泰是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小舅子,底下的将领们都认为赵三泰会顶王朴的缺,赵三泰自己也这样认为。

    朝廷的诋报虽然还没有下来,可赵三泰已经带着手下的将领们来怡红院摆花酒庆贺了,怡红院的娇杏是赵三泰的老相好了,可到了怡红院赵三泰才知道,娇杏已经让人给包了,包她的不是别人就是刀疤脸。

    赵三泰平时连王朴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刀疤脸只是个小小的千总他当然更加不会放在眼里,当时就让亲信家将赵六斤去强行索人,谁知道刀疤脸根本就不买赵三泰的帐,把赵六斤打了个鼻青脸肿不说,还放出话说要给娇杏赎身。

    谁都知道娇杏是赵三泰的老相好,刀疤脸要给她赎身那不是存心要羞辱赵三泰么?

    赵三泰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可他又忌惮刀疤脸背后的王朴,两边的人就这么耗上了。

    刀疤脸悍匪出身,浑然不把眼前的紧张局势放在眼里,忽然把酒杯一放,大声说道:“杏儿,来,坐爷腿上。”

    红杏盈盈起身,走到刀疤脸身边扭腰就坐到了他腿上,刀疤脸伸手搂住红杏柳腰,再回头冲着大厅得意地大笑道:“赵三泰你都看见了,是红杏她自己愿意跟的我,她说你那活儿不行,这事不赖我刀疤脸不地道。”

    赵三泰脸上猛地泛起一阵抽搐,眉宇间也笼起了一股黑气。

    一名参将忽然凑到赵三泰身边,轻声耳语道:“将军,末将听说王朴在浮图峪放走了一伙响马盗,王朴是京营提督又是皇亲国戚这帐当然算不到他身上,可将军您要是把刀疤脸拿了,再办他个私纵盗贼的罪名,王朴只怕也无话可说。”

    赵三泰眸子里霎时杀机流露,厉声喝道:“来人,把刀疤脸拿下!”

    “是!”

    “谁敢!?”

    赵三泰身后的大小将领和十几名亲兵轰然应诺,正要冲上雅间拿人时,怡红院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了一把炸雷般的声音。

第七十二章 护犊子

    王朴一脚踏进大门,厉声喝道:“谁敢!?”

    王朴身后,大胡子带着五十多号人呼喇喇地拥了进来,把赵三泰这二十多号人团团围了起来,正准备上楼拿人的大小将领还有亲兵吓得赶紧放下了手里的兵器,楼上的刀疤脸听到了王朴的声音,也赶紧出了雅间,屁颠屁颠地跑下了楼。

    刀疤脸跑到王朴跟前赔笑道:“将军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事要让夫人知道了,小人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少他娘的油腔滑调。”王朴低吼道,“瞧你那点出息。”

    “王大人。”一边的赵三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要问你。”王朴霍然转身,恶狠狠地盯着赵三泰,问道,“你又是什么意思?”

    赵三泰应道:“据查,大同镇千总刀疤脸在浮图峪私纵响马盗,按大明律私纵盗贼形同造反,末将正准备拿人讯问。不过王大人尽可放心,末将相信这事大人您肯定不知情,刀疤脸一定是瞒着您干的。”

    “据查?”王朴厉声道,“谁查的?证据又在哪里?居然查到本将军头上来了?”

    赵三泰硬着头皮道:“末将既然敢拿人,自然有证据。”

    王朴冷然道:“那就拿出证据来吧。”

    “王大人!”赵三泰冷然道,“刀疤脸是大同镇千总,而末将是大同镇副总兵,代行总兵事!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大同总兵了,你是京营提督,京师三大营归你节制,大同镇可不归你管,请你自重!”

    王朴道:“我要是不自重呢?”

    “那末将就只好得罪了。”赵三泰抱了抱拳,回头大声喝道,“来人,把大同镇千总刀疤脸拿下!”

    赵三泰身后的大小将领面面相觑,竟无人敢应声。

    王朴脸上浮起一丝讥笑,冷然道:“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拿人?”

    赵三泰的脸胀成了猪肝色,怒道:“赵六斤!”

    亲信家将赵六斤赶紧上前应道:“末将在。”

    赵三泰火道:“拿下,立即把刀疤脸拿下!”

    “这个……”赵六斤垂下头来,低声嘀咕道,“不太好吧?”

    “哼!”王朴闷哼一声,突然大喝道,“刀疤脸,大胡子!”

    “在!”

    刀疤脸,大胡子轰然回应,挺直了身躯标枪般站到了王朴跟前。

    王朴恶狼一样盯着赵三泰,狞声喝道:“把赵三泰给我拿下!”

    “是!”

    刀疤脸,大胡子轰然回应,径直向赵三泰逼了上来。

    赵三泰脸色大变,色厉内茬地喝道:“你们敢?”

    刀疤脸和大胡子根本不为所动,不由分说就左右挟住了赵三泰,刀疤脸又一脚踢在赵三泰的腿弯上,强迫他单膝跪在了王朴面前。

    王朴从小七手中接过马鞭,凌空叭地抽了个响。

    赵三泰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王朴脸上浮起一丝狞笑,突然一鞭往赵三泰抽来,赵三泰拼命想要躲闪,却被大胡子和刀疤脸死死摁住,那一鞭便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赵三泰脸上,顷刻间留下了一条血痕,赵三泰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

    “王朴你滥用私刑,我要想向张公公告你。”

    张公公就是大同镇守太监张子安,也是大同镇的监军。

    “告?你尽管去告!”王朴狞笑道,“赵三泰,你身为大同镇副总兵并代行总兵事,却目无上宪、满嘴喷粪,大同府盗贼蜂起,响马成灾,你不带兵去剿贼却来怡红院狎妓**,还聚众闹事,这顿鞭正是本将军替张公公抽的!”

    说着,王朴不由分说又是一通乱鞭劈头盖脸地往赵三泰身上抽来,赵三泰被抽得惨叫连天,不到十鞭子居然痛得昏了过去,赵三泰身后的大小将领看得又惊又惧,心想王朴连抗旨劫法场的事都敢做,当众鞭笞一个副总兵又算得了什么?

    王朴道:“刀疤脸,把他弄醒了。”

    “是。”

    刀疤脸答应一声,去耳房拎了桶冷水哗地泼在赵三泰脸上,赵三泰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醍了过来,这会赵三泰再不敢硬撑了,吓得赶紧在王朴面前跪了下来,求饶道:“王大人饶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王朴狞笑道,“赵三泰你听好了,别说你现在还不是总兵,就算改天你真当上了大同镇的总兵,你也别想着能怎么样!本将军手下的弟兄就算真犯了事,那也轮不到你管!”

    三泰连声应道,“末将以后再不敢管了。”

    “刀疤脸。”王朴喝道,“现在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副将、参将、游击什么的看得是目瞪口呆,手下和别人闹事,不由分说先把别人毒打一顿,然后再问手下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情也只有王朴这种浑人才做得出来,不过想想他在京师做的事情,也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刀疤脸赶紧道:“没事,没啥事。”

    “还说没事?”王朴瞪了刀疤脸一眼,哼声道,“差点就被人绑到大牢里当成私纵响马的反贼了!没用的东西,堂堂千总竟然被人堵在勾栏院里,你他娘的出门的时候就不会多带些弟兄?本将军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是是。”刀疤脸赔笑道,“将军训得是,小人给您丢脸了。”

    王朴问道:“你瞧上的姑娘呢,带上来大伙瞧瞧。”

    疤脸应了一声,忙回头招呼道,“娇娘,红杏,你们快过来见过将军。”

    娇娘和红杏早已经听说了王朴大闹京师的事,也听说了王朴为了陈圆圆抗旨拒婚的事,当下两人上前向王朴道了万福,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女子见过将军。”

    朴点了点头,对刀疤脸道,“是好姑娘,沦落风尘可惜了,老疤脸你也该给她赎身了吧?”

    刀疤脸道:“小人也这么想来着,可没银子啊。”

    王朴火道:“没银子你不会向我借啊?要多少?”

    “这个……”刀疤脸低头轻声说道,“如果要同时替娇娘和红杏赎身,得八千两银子。”

    王朴皱眉道:“鸨母呢?”

    刚才一直躲在边上的老鸨赶紧上前说道:“老身在这里。”

    王朴指了指娇娘和红杏,又指了指刀疤脸,说道:“你的这两位姑娘,本将军手下的这位军爷看上了,现在要替她们俩赎身,人呢今天先带走了,两位姑娘的四千两赎身银子他回头就让人给送过来。”

    鸨母苦着脸叫道:“将军,不是四千,是八千。”

    “你说什么?”王朴沉下脸来,冷然问道,“多少?”

    “呃……”鸨母打了个冷颤,低声说道,“四……是四千两。”

    “这就对了。”王朴回头瞪了刀疤脸一眼,喝道,“带上你的女人,走!”

    王朴扬长而去,刀疤脸、大胡子等人也蜂拥而去。

    直到王朴等人走远了,赵三泰才敢让亲兵扶他站起身来,忍不住又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赵六斤还有那些大小将领一眼,心忖这些狗娘养鸡的,平时跑前跑后无事献殷勤,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却连伸手拉他一把都不敢。

    “走,回大营。”

    赵三泰再不理会身边的大小将领,在亲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去了。

    “乖乖。”目送赵三泰离去,一个游击将军咋舌道,“护犊子居然能护成这样,放眼天下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王总兵了,今天我算是信了,真信了,王总兵为了救大胡子去劫法场这事看来是真的。”

    “什么叫看来是真的?”另外一名游击冷然道,“这事本来就是真的。”

    另一名参将道:“撞上了王总兵,赵副总兵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得嘞。”另一名游击泄气道,“我们提着脑袋给朝廷打仗,一年下来也不过百余两饷银,这点银子只够我们来两回怡红院,再瞧瞧人家王总兵手下的人,区区一个千总就能一掷千金替怡红院里的红牌赎身,还听说普通的大头兵都有五百两饷银,有些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更是多达两千两!唉,人比人,气死人哪。”

第七十三章 无中生有

    王朴带人给刀疤脸解了围,又去城外屯养家丁的王家庄转了一圈,再回到王家大院时天已经黑了,这时候王榉和王桦已经知道了白天王朴带兵大闹怡红院的事,王朴前脚刚回来,哥俩就后脚找上门来了。

    王榉问道:“老三,听说你在怡红院把赵三泰打了一顿?”

    王朴应道:“是有这事。”

    王桦也道:“你还把怡红院的娇娘和红杏以四千两银子给赎了?”

    王朴又道:“对啊。”

    “嘿,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王桦苦笑道,“怡红院表面上是独立经营,可背后谁不知道是代王爷的产业?没有代王爷点头,谁敢替娇娘和红杏赎身?更何况你给的赎身银子只有四千两,老三哪老三,这回你可把代王爷得罪狠了。”

    王榉道:“父亲在世时经常教诲我们行事要低调,轻易不可得罪人!老三你以前的为人也一直很低调,可怎么去了一趟辽东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回大同没两天功夫,就把代王爷和赵三泰都给得罪了呢?”

    王桦道:“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等百日期满老三你就拍拍**去京师当提督了,可你二哥和大哥,还有这么一大家子总得在大同继续呆下去吧?”

    “二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王朴漫不在乎道,“小弟敢担保,在大同这一亩三分地,绝对没人敢找我们王家的麻烦!张公公那,小弟已经打过招呼了,赵三泰不过是个副总兵,就算有兵部尚书陈新甲的背景,他也翻不了天去。”

    王桦道:“那代王呢?”

    王朴道:“代王是什么人?他不可能为了两个粉头跟我们王家过不去。”

    王朴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等他把军队扯起来,区区一个代王又算得了什么?

    王桦道:“代王虽然不管地方上的事情,可他只要动一动念头,我们王家在大同就再不会有立锥之地。”

    “言重了,二哥言重了。”王朴道,“代王颇有贤名,这种欺压百姓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那个时辰也不早了,两位嫂子还有侄儿侄女一定在等着大哥二哥回屋吃饭呢,那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榉、王桦还想再说,却被王朴不由分说推出了门外。

    回到屋里,王朴长长地舒了口气,靠在坑上躺了下来,细碎的脚步声中,一身孝衣的陈圆圆已经莲步珊珊从里屋走了出来,柔声劝道:“相公,您累了吧?”

    王朴望着陈圆圆起直来,俗话说女要俏三分孝。

    王朴已经习惯了陈圆圆穿红妆的样子,骤然间看到她换上素白的孝衣,顿时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觉,陈圆圆本来就长得千娇百媚,国色天香,一身素白的孝衣更是把她的芙蓉雪面映衬得欺霜赛雪,仿佛吹弹可破,真是要多动人就有多动人。

    “相公,奴家给你捏捏脚吧?”

    陈圆圆扭着柳腰,摇着翘臀走到了坑前,含情脉脉地望着王朴,美女就是美女,不管穿什么衣服总是风情万种,就是走路的样子也总得显得袅袅婷婷,让人看了心里就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在挠,痒痒得不行。

    “嫩娘,快把备下的热水端上来。”

    “哎,来啦。”

    陈圆圆回头张罗了一声,葛嫩娘早已经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从里屋转了出来,陈圆圆扶着王朴从坑上坐起身来,一边伸手脱去王朴的靴子和袜子,一边柔声说道:“相公,先烫烫脚吧,奴家再给你捏捏,解解乏。”

    “哎,好嘞。”

    王朴眨巴眨巴眼睛,傻兮兮地应着。

    陈圆圆牵着王朴双脚踏在水盆上,先舀些热水敷在他脚上,问道:“相公,水烫吗?”

    王朴忽然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摇头说道:“不烫。”

    陈圆圆这才扶着王朴双脚踏进热水里,回头又对嫩娘说道:“嫩娘,你再去拿些粗盐来,放水里化开了能替相公去脚味。”

    “哎。”

    嫩娘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忽然响起了甄有才的声音:“小人甄有才,求见将军。”

    王朴没好气地说道:“进来吧。”

    陈圆圆并不避讳在外人面前给王朴洗脚,蹲着继续往王朴脚上敷热水,甄有才萎萎缩缩地进了门,也不敢正视陈圆圆蹲着的丰姿,蹙到王朴跟前问道:“将军,听说白天在怡红院您把大同镇副总兵赵三泰给收拾了?还替刀疤脸把怡红院的两个头牌粉头给赎了身?”

    “是有这事。”王朴窝火道,“你是不是也打算训斥本将军呀?”

    “不敢。”甄有才恭声说道,“小人并不觉得将军做错了,反而觉得将军做得太对了!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将军您这么一闹,许多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王朴听了满头雾水,问道,“我也没你那么多弯弯肠子,你就直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甄有才贼眼兮兮地反问道:“将军,您是不是不打算回京了?”

    王朴沉默了半晌,忽然对陈圆圆说道:“圆圆,水有些凉了,你去弄些热水来。”

    陈圆圆冰雪聪明当然知道王朴的话意,当下就应了一声起身进里屋去了,王朴也不是不相信陈圆圆,只是有些事情女人无需知道。

    等陈圆圆走了,王朴才问道:“甄有才,你怎么知道我不打算回京师了?”

    甄有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猜出来的。”

    王朴道:“理由呢?”

    甄有才道:“将军您是做大事的,可在京师却有太多的人可以擎肘你,甚至是杀你!所以小人敢断言,这次回了大同之后,短时间内您是不会再回京师了,也许有一天您会重回京师,但那至少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王朴直勾勾地盯着甄有才,好半天才突然说道:“没错,让你猜对了。”

    甄有才奸笑道:“替老太爷守丧百日期满之后,将军如果还不想回京师,除了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还需要一支能征善战并且完全忠于您的军队!可要在百日之内拉起一支能征善战又忠诚的军队谈何容易?”

    王朴叹息道:“说得过去的理由好找,可军队难拉啊,关键是没有足够的老兵啊。”

    甄有才道:“所以刚才小人才说将军您在怡红院闹得好啊,您这么一闹,没有老兵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王朴问道:“这话怎么讲?”

    甄有才道:“白天将军您在怡红院这么一闹,要不了几天这事就会传遍整个大同府,到时候大同镇的所有将士都会知道您为了护犊子居然把赵三泰狠抽了一顿,还为了刀疤脸不惜得罪代王爷把怡红院的两个粉头给强赎了,还有,将军您给弟兄们派饷,还有给阵亡将士家属抚恤金的事也已经传开了,您说,大同镇的那些个老兵会怎么想?”

    王朴道:“会怎么想?”

    甄有才道:“给朝廷打仗不值啊,跟了将军您才有盼头!”

    王朴想了想,摇头说道:“可这些老兵都是大同镇的官军,真要把他们挖过来,赵三泰头一个不答应,张子安虽说收了我的银子,可这事他不可能瞒着万岁爷不报,万岁爷要是给我按一个私匿逃兵的罪名,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甄有才道:“用不着将军您去挖人,他们会自己先闹起来。”

    王朴道:“这话怎么说?”

    甄有才道:“刀疤脸他们跟小人说过,将军您还是大同总兵的时候,大同镇的边军将士就已经半年多没饷了,要是这时候朝廷有一笔银子运到了大同用来补将士们的欠饷,而这笔银子又被张子安、赵三泰他们贪墨了,将军你说会生什么事情?”

    “要真是这样,大同镇的将士们只怕要哗变!”王朴凝声道,“不过朝廷并没有运来银子啊?”

    甄有才坏笑道:“只要让人放出消息去,就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上万边军将士真要闹起事来,谁还能静下心来听张子安、赵三泰他们解释啊?这就叫无中生有!到了那时候,张子安和赵三泰肯定镇不住场面,他们肯定得来求将军您出面安抚哗变的将士。”

    王朴沉声道:“接着说下去。”

    甄有才道:“等张子安和赵三泰登了将军您的门,接下来哗变的将士该怎么安抚,拖欠的饷银该如何补,以何种方式补,那就是将军您说了算了,将军您虽然不是大同镇的总兵了,可大同镇的边军将士还是得听您的调谴。”

    “好!”王朴低声道,“这事就由你去办。”

    “将军您就放心吧。”甄有才奸笑道,“小人一定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第七十四章 你惹得起吗?

    大同镇镇守太监官邸。

    张子安刚刚在两名婢女的侍候下洗了个热水浴,这会正躺在坑上舒舒服服地享受两个小太监的拿捏,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道:“干爹,赵副总兵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向您当面禀报。”

    “赵三泰?”张子安蹙眉道,“八成是为了挨王朴打的事,告状来了。”

    小太监道:“肯定是。”

    子安道,“让他先在客厅候着。”

    “是。”

    小太监应了一声去了。

    再说赵三泰被小太监领到了客厅,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见张子安懒洋洋地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正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赵三泰赶紧起身迎上前来,谄声说道:“哎哟我的公公,您老人家可算是出来了。”

    张子安抬就瞧见了赵三泰脸上的鞭痕,顿时叫道:“哎哟,赵总兵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往自个脸上画花呢?”

    “公公您就别笑话了。”赵三泰叫苦道,“这哪是花呀,这都是让王朴给打的。”

    张子安的脸色沉了下来,阴声说道:“这么说您是找咱家来诉苦的?”

    赵三泰道:“公公,这事您老人家得替末将做主,末将怎么说也是大同镇的副总兵,在您老人家底下当差不是,他王朴虽然是皇亲国戚,可他是京营提督,这手再长也伸不到大同来吧?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哪,公公,王朴这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哪。”

    “住口!”张子安怒道,“要咱家说,驸马爷赏你这一顿鞭子还便宜你了!就凭你目无上宪、满嘴喷粪,国难当头不带兵去剿贼,却带头去怡红院狎妓**,聚众闹事这两项劣迹,论罪判你个革职查办都不为过。”

    “啊?”赵三泰急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公公救我。”

    “咱家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才救得了你自己。”张子安走了几步,回头又用冷嗖嗖的语气说道,“驸马爷是个什么样的主,您知道的不比咱家少,你好好掂量掂量自己,你惹得起吗?咱家奉劝你一句,管好您自个儿,千万别惹什么事。”

    赵三泰急道:“公公,我……”

    张子安不由赵三泰分辩,接着说道:“驸马爷丁忧守丧期内,您要是惹出什么事来,谁也救不了你。”

    说罢,张子安再不理会赵三泰,扬长而去。

    等张子安走远了,赵三泰才敢轻声嘀咕道:“狗太监,什么东西,平时老子孝敬你的银子还少了?这会真有事了却撇得比谁都干净,不就是收了王朴的银子么?这事您不管,有人管,老子还非和王朴干到底了!”

    ■■■

    代王府。

    现在的代王朱传齐【齐字前应该加上火字旁,可这字连新华字典都查不到】已经四十出头,可论辈份他却还要比崇祯帝晚一辈。

    洪武帝最初分封设藩时,各镇藩王大多领着军队,永乐帝就是靠着燕京三镇的军队夺了建文帝的天下,永乐靖难后,天下各藩镇的兵权被削弱,到了崇祯帝这一代,各藩镇已经根本没有兵权了。

    所以,朱传齐虽然贵为亲王,可他既不能领兵也不能干预地方政务。

    这会朱传齐已经知道了王朴大闹怡红院,并且替娇娘和红杏强行赎身的事,正找来代王府的两位詹事商议对策,正议事呢,就有王府的家丁进来禀道:“王爷,大同镇的赵三泰赵副总兵正在门外求见。”

    “赵三泰?”朱传齐问两位詹事道,“王詹事,李詹事,这事你们怎么看?”

    王詹事道:“赵三泰怕是来向王爷您诉苦的。”

    李詹事道:“王朴已经和长平公主定了名份,就已经是皇亲了,而且根据京师传来的消息,这家伙还和内阁辅周延儒走得极近,连万岁爷跟前的红人王公公似乎也和他有点关系,卑职以为王爷这时候最好还是别替赵三泰出这个头。”

    传齐点了点头,说道,“这个王朴是个无法无天的主,他连圣旨都敢抗,法场也敢劫,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在怡红院痛打赵三泰,再替娇娘和红杏强行赎身不过是区区小事,犯不着为了这事和这种浑人计较。”

    两名詹事同时抱拳道:“王爷英明。”

    传齐对来报讯的家丁道,“你这就去门房回个话,就说本王已经睡下了,让赵三泰改天再来。”

    ■■■

    大同北效,边军大营。

    夜深了,帐外早已经天寒地冻,帐蓬里生着火盆也抵御不了这刺骨的寒气,几个把总还有十几个老兵油子正聚集在千总赵信的帐蓬里耍钱,虽说朝廷已经半年多没有饷了,将士们也都囊中羞涩,可军营里除了耍钱也实在没有别的乐子了。

    没招,只能先打白条,耍钱还得接着耍。

    不过这会赌局也快耍不下去了,坐庄的赵信已经打了几十两银子的白条了,又是一把全赔之后,终于有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把总叫道:“赵老大,你都欠弟兄们好几十两银子了,总不成还打白条吧?”

    “去去去。”赵信不耐烦道,“不就几十两银子,你们还怕老子还不上?”

    “嘿,我们还真怕你赖帐。”那把总叫道,“这几十两银子对老大您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弟兄们来说那可是救命钱哪,老大,朝廷可是半年多没饷了,卑职的一家老小还指着这点银子买米下锅呢。”

    “妈了个巴子,不玩了。”赵信把骰盅往前一推,又从腰兜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往桌案上一扔,没好气道,“就这些了,你们自己分吧。”

    孔武有力的把总拿起银子掂了掂,叫道:“赵老大,这才五两银子,不够数啊。”

    “就这些了。”赵信没好气道,“你们要就拿去,不要拉倒,反正老子也没什么闲钱了,剩下的等朝廷了饷再补给你们吧。”

    “嘿,这日子过得真没劲。”那把总摇头苦笑道,“我说今儿赵老大您怎么有心情跟弟兄们一块吃大锅了,敢情您也快揭不开锅喽。”

    “是啊。”另一个把总也叹息道,“我们还都是千总、把总呢,可连老婆孩子都养活不了,再看看人家王总兵的兵,是个兵就每人了五百两银子的饷银,刀疤脸也就是个千总,可他都能给怡红院里的粉头赎身了!这人比人,得死!”

    孔武有力的把总突然说道:“他娘个球,干脆不在大同混了,我们投奔王总兵去!”

    “闭嘴!”赵信脸色一变,大喝道,“唐胜你给老子听好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怕什么?”唐胜大叫道,“老话说的好,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当兵吃粮天经地义,现在朝廷派不出军饷,弟兄们另找活路又有什么错?再说了,我们可不是世袭的军户,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管得着?”

    这时候,有个把总忽然说道:“要说,朝廷肯定是了饷的,可这饷银一定是让赵三泰这狗贼给贪墨了。”

    另一个把总也起哄道:“就是,我们这就找他去。”

    唐胜把衣袖一捋,大叫道:“各人回营多召集些弟兄,现在就跟老子去军需仓库,老子就不信找不出银子来!”

    赵信急道:“唐胜,你冷静些,还有你们几个千万别胡来,聚众闹事,带兵冲击军需仓库形同谋反,那可是要砍头的。”

    “老子不怕死。”唐胜大叫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再说了,弟兄们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啦,当兵当到这份上,活着还有个球劲?走,都跟老子走,赵老大你要是怕死,你就别去。”

    “你这是什么话?”赵胜脸色一变,咬了咬牙,突然喝道,“老子也忍了好久了,好,既然要闹那就索性闹大些,去抢军需仓库根本就抢不到银子,你们都回去把弟兄们召集起来,我们直接去堵赵三泰的总兵行辕。”

第七十五章 哗变

    再说赵三泰因为在怡红院挨了王朴一顿毒打,先去张子安那里告状却讨了个没趣,回头再去找代王又吃了个闭门羹,心情可以说是恶劣到了极点,正打算回大营找个茬狠狠地收拾一下平时跟他不太对眼的几个千总。

    刚进辕门,赵三泰就吃惊地现大营内火光冲天,数百枝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将总兵行辕的外围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中,几千边军将士已经将总兵行辕给团团围住了,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几千边军将士个个手执钢刀,一个个全都跟狼一亲,杀气腾腾的,赵三泰的亲信家将赵九带着几百号家丁正和这几千边军将士对峙。

    “赵信,唐胜!”赵九厉声大喝道,“这么晚了不去睡觉,却带着兵包围总兵行辕,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赵信厉声道:“赵九,你让赵三泰出来!”

    唐胜更是扯起嗓子大吼道:“赵三泰,有种就别做缩头乌龟,出来跟弟兄们说说,朝廷派下来的饷银上哪去了?”

    赵九怒道:“唐胜,你们这是找死!”

    “对,老子就是找死!”唐胜狞笑道,“拿不到饷银弟兄们都得饿死,可就算是死也得死个明白,也该知道朝廷给我们的饷银究竟上哪去了?”

    唐胜身后的另一位把总大叫道:“唐老大你和这厮罗嗦什么,弟兄们都听好了,跟老子上,冲进行辕把赵三泰揪出来!”

    “冲进去!”

    “把赵三泰揪出来!”

    “弟兄们,杀呀……”

    被那把总一煽,早就群情激愤的边军将士纷纷拔刀在手,蜂拥而上,赵九退后两步锵然拔刀在手,厉声吼道:“弟兄们都听好了,守住行辕,绝不能让这伙反贼冲进去!赵信,老子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这是在造反!”

    “今儿老子就是反了!”赵信也锵然抽刀,回头大吼道,“弟兄们,冲进去!”

    霎时间,几千名愤怒的边军将士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流涌进了总兵行辕,赵九试图顽抗却被唐胜一刀磕飞了手中钢刀,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两名雪亮的钢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赵九噤若寒蝉,再不敢轻举妄动。

    赵九被制,其余的百余名亲兵投鼠忌器也再不敢顽抗,很快就被缴了械。

    看到赵信、唐胜等人公然聚众闹事,围攻总兵行辕,站在辕门外观望的赵三泰勃然大怒,打马就要进营时却被身边的亲信家将死死拉住马缰,劝道:“将军,你不能进去,这是哗变,将士们哗变了,你进去会没命的!”

    “哗变?”赵三泰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低声道,“哗变!”

    那家将道:“将军,赵信和唐胜这两个家伙平时就喜欢和您对着干,你现在出面镇不信他们不说,只怕还会遭了他们的毒手啊,小人以为你还是连赶紧进城去找张公公吧,这事还得张公公出面才行。”

    三泰急勒转马头,低声喝道,“我们进城!”

    ■■■

    镇守太监张子安府邸,暖阁。

    坑已经暖好,两个暖床丫头也已经暖好了被窝,张子安在两名小太监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坑上,暖床丫头替他脱去靴子袜子,又把他的双脚靠在各自怀里,用自己滚烫的娇躯来温暖这阉货的臭脚。

    张子安这才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在坑上躺了下来,两名小太监赶紧扯过锦被,替张子安连同两名暖床丫环一起盖严实了,这才哈着腰媚笑道:“干爹,您老人家先竭着,儿子们明儿早上再来侍候您。”

    张子安微微颔,说道:“都下去吧。”

    两名小太监正欲转身离去时,紧闭的房门忽然洞开,又一名小太监踏着冷风刮了进来,颤声道:“干爹,出事了,出大事了!”

    张子安惊得一骨碌坐了起来,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慢慢儿说。”

    那小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喘息道:“刚刚赵副总兵连夜进了城,说是城北大营的边军将士哗变了,眼下正在围攻他的总兵行辕呢!”

    “哗变!”张子安的双眼猛地凸了出来,尖声道,“大同镇的边军将士哗变了?”

    小太监带着哭腔点了点头道,“赵副总兵急得都快上火了,正在门房等你呢。”

    “快!”张子安猛地打了个哆嗦,急道,“快替咱家更衣。”

    “是。”

    刚才的两名小太监还有床上的暖床丫环赶紧抢上前来替张子安更衣,张子安又对前来报信的小太监说道:“赶紧让赵三泰去客厅等着,咱家马上就到!”

    ■■■

    客厅,这会赵三泰并没有等太久,张子安很快就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公公,不得了!”赵三泰急道,“要出大事,要出大事了!”

    “慢慢儿说。”张子安阴声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三泰就把刚才在大营里所看到的一幕一五一十都跟张子安说了,完了又加了一句:“带头闹事的就是从流贼军中投降过来的两个逆贼,一个叫赵信,是个千总,另一个叫唐胜,是个把总。”

    张子安道:“那你知不知道赵信和唐胜他们为什么闹事?”

    赵三泰语塞道:“这……”

    “哑巴了?”张子安阴声问道,“是不是闹饷?”

    赵三泰道:“是。”

    “不对吧。”张子安忽然说道,“司礼监从内帑拔下的五万两饷银不是前几天才刚刚运到大同?这笔银子虽然补不齐边军将士半年来的欠饷,可怎么着也能对付一阵子了,将士们怎么反而闹起饷来了?”

    “公公。”赵三泰急道,“这不是普通的闹饷,是赵信和唐胜要造反。”

    “闭嘴!”张子安忽然拉下脸来,阴声问道,“这笔银子压根就没有分给将士们,被你贪墨了对不对?”

    “公公冤枉,借末将天胆也不敢贪墨内帑的银子啊!”赵三泰叫屈道,“可是公公您也应该知道,朝廷拖欠军饷已经半年多了,到现在大营还欠着大同商人十几万两马料钱呢,还有大营的日常开支,这点银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哪。”

    “什么日常开支?咱家看是你带人去怡红院喝花酒的开支吧?”张子安不阴不阳地说道,“还有你说的大同商人,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那点弯弯肠子,就你家那小舅子供给大营的那几批短斤缺两的草料能值多少银子?”

    赵三泰哑口无言。

    “没话说了吧?”张子安阴恻恻地说道,“还说没有贪墨内帑的银子,你这根本就是变着法儿在贪墨内帑的银子!好吧,你贪就贪吧,可你也不能全贪墨了,好歹也应该匀出一部份分给将士们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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