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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剑客     铁血大明txt下载     铁血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如何收场

    王家大院,王朴暖阁。

    陈圆圆和嫩娘正往坑灶里添加竹炭,这些竹炭都是上好的无烟竹炭,也只有像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才烧得起,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大冬天的就只能烧最劣质的木炭,有些穷苦人家更是连劣质木炭都烧不起,只能守着冰坑受冻。

    紧闭的房门忽然洞开,王朴披着厚厚的虎皮大氅从外面走了进来。

    嫩娘赶紧上前把门关好,陈圆圆已经帮着王朴把大氅解下来,在衣架上挂好,然后柔声说道:“相公你快去坑上坐着吧,千万别冻着了。”

    王朴拉着陈圆圆在坑上坐了,问道:“回大同也好几天了,圆圆你还呆得惯吧?”

    陈圆圆妩媚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只要能守在相公身边,妾身在哪都好。”

    “你这张小嘴可真能甜死人。”

    王朴伸头轻轻刮了一下陈圆圆的琼鼻,脑海里却浮起了一副很**的画面,陈圆圆的这张小嘴不但能甜死人,还能舔死人嘞……想到**处,王朴望着陈圆圆的眼神霎时就变得灼热起来,握着女人小手的双手也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陈圆圆娇媚无限地斜了王朴一眼,又回眸跟嫩娘说道:“大半夜了,爷也饿了,嫩娘你去厨房弄点吃的吧?”

    “哎。”

    嫩娘应了一声,从侧门走了。

    没等嫩娘从外面把门关好,王朴就已经把陈圆圆抱到了坑上,双手更是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女人身上的貂皮袄,暖阁外面虽然是天寒地冻,可暖阁内却温暖如春,所以陈圆圆只在貂皮袄里面穿了件薄薄的罗裳。

    王朴刚解开陈圆圆身上的貂皮袄,一股淡淡的幽香就扑面袭来,这是女人的体香,据说百万个女人里面只有一个会有体香,拥有体香的女人可以说是极品中的极品,拥有这种极品女人可以说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王朴用鼻子隔着罗裳使劲地挤进了女人软绵绵鼓腾腾的酥胸间,先使劲地吸了一口然后陶陶然地赞道:“香,真香。”

    “爷,您在外面一定冻坏了吧?”

    两人独处的时候,陈圆圆总是唤王朴做爷,直唤得王朴的魂都快酥了。

    陈圆圆用很媚很媚的眼神望着王朴,然后牵着男人的双手摁到了自己滚烫挺翘的酥胸上,带着让人血脉贲张的鼻音说道:“奴家给您暖暖手,啊?”

    王朴舔了下嘴唇,感到莫名的口干舌燥,陈圆圆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是平常的一句话,却总是能轻易地勾起男人的*!许多所谓的美女,妩媚只在表面上,可陈圆圆的妩媚却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

    什么叫媚骨天生,这就叫媚骨天生!

    她不是那种飘飘欲仙,不食人间烟火,让凡夫俗子见了纳头便拜的仙女,也不是那种楚楚可怜,孱弱难经风雨,让须眉男儿见了顿时兴起无限保护*的弱质,她就是女人,真正的女人,让男人总是情不自禁,食髓知味。

    王朴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双手猴急地顺着女人的身体滑落下去,掀起罗裳摸进了女人的亵裤,触手一片湿腻,王朴抽出手指来,指尖上还残留着一丝晶莹剔透的体液,陈圆圆的粉脸上霎时涌起两朵红云,王朴脸上却流露出了很暧昧很**的笑容。

    圆圆轻轻摁住男人的双手,含情脉脉地说道,“这冬天的夜长着呢,奴家先侍候你用完了宵夜,再慢慢儿来,啊?”

    “将军,出事了!”

    偏生在这个时候,暖阁外突然响起了甄有才大煞风景的声音。

    王朴舒了口气,从女人身上懊恼地缩回了双手,陈圆圆嫣然一笑赶紧掩好了皮袄,顺手又理了理腮边略显散乱的秀,这才回眸妩媚地望着王朴,柔声说道:“爷,奴家这便去厨房炒两个热菜,再烫上一壶热酒,您和甄先生边喝边聊。”

    说罢,陈圆圆便扭腰摆臀,莲步珊珊地从侧门走了。

    王朴从女人圆滚滚的翘臀上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这才回头没好气地说道:“外面冷,进来说吧。”

    暖阁的正门打了开来,甄有才跟在小七后面缩手缩脚地走了进来。

    王朴伸手一指坑上,说道:“都坐吧。”

    “谢过将军。”

    甄有才道了谢,在暖烘烘的坑上坐了下来,小七却不敢坐,走到王朴身边站定了,甄有才盘好双腿,这才说道:“将军,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有道是‘有意栽花花不,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王朴道:“这话怎么说?”

    甄有才道:“不久前我们还想着怎样让大同镇的边军将士哗变是吧,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小人还在寻思该用什么办法呢,嘿,结果大同镇的边军将士就真的哗变了!你说巧不巧,这算不算是天意?”

    “啥?”王朴道,“真哗变了?”

    “真哗变了。”甄有才点头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了,很可能是赵三泰真的贪墨了饷银,可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几个从流贼军中投靠过来的千总、把总一挑头,群情激愤的边军将士就把赵三泰的总兵行辕给堵了。”

    “赵三泰呢?”

    “没堵着。”甄有才道,“赵三泰这厮没回他的总兵行辕,竟让他躲过了一劫。”

    “嗯……”王朴沉吟道,“有才,你说赵三泰现在会在哪里?”

    甄有才道:“小人以为赵三泰现在肯定在镇守太监张子安府上!”

    王朴又道:“哗变的将士在行辕内没堵着赵三泰,你认为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

    甄有才道:“事情既然已经闹大了,小人以为哗变的将士肯定不会善罢干休,闹不好接下来就会围堵大同,将士们既然是因为缺饷闹事,要是不能把饷银足额补给他们,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收场。”

    小七惊道:“要是哗变的乱军真打进了城,那可大事不妙。”

    甄有才道:“大同镇的边军里有不少从流贼军中投靠过来的将士,情势一旦失去控制,他们还真有可能会扯旗造反!事情真要到了这一步,那对大同镇的百姓来说,可真是灭顶之灾了,张子安作为大同镇的镇守太监,还有赵三泰这个副总兵都难辞其绺,两人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第七十七章 还得求他

    镇守太监府邸,客厅。

    张子安阴声问道:“银子呢,银子现在哪里?”

    赵三泰苦着脸道:“公公,银子都已经拿去购置了田地,就算末将愿意变卖,可一时半会它也变不成银子啊?可城北大营的乱军却不会等啊,军中本来就有不少从流贼军中投靠过来的士兵,这真要闹起事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张子安冷然道:“现在知道厉害了,早干吗去了?”

    赵三泰低声道:“末将担心事情会越闹越大,这伙乱军见不着银子,搞不好还会围攻大同城啊,要真让这伙乱军进了大同城,那公公您,还有末将都脱不了干系呀。”

    “打住!”张子安阴声说道,“赵三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事到临头你是不是想把祸水往咱家身上引?您是大同镇的副总兵并代行总兵事,还有贪墨饷银的也是你,脱不了干系的只能是您,这事跟咱家可没什么关系,你别想着把咱家也拉下水。”

    赵三泰心中那个恨啊,他贪墨了五万两银子是没错,可这事张子安他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是两人合谋的,因为其中的三万两让他拿来孝敬张子安了,可事到临头,张子安这混蛋却把责任推到了他一个人头上。

    “末将哪敢有这个意思。”赵三泰也不敢分辩,只得叫苦道,“公公,您还是赶紧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吧,是筹银子安抚还是调兵来镇压,您倒是给句明白话呀。”

    “调兵镇压?”张子安阴森森地说道,“赵三泰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上哪去调兵?你别跟咱家说让从陕西调兵,你是不是寻思着这事得让万岁爷也知道,再让万岁爷从京师调京营来大同啊?”

    “这……”

    赵三泰打了个冷颤,没话说了。

    这事要真惊动京师让万岁爷也知道了,那他赵三泰这个副总兵也算是当到头了,弄不好脑袋都得搬家!看来这事还真不能调兵镇压,只能筹银子安抚了,可一时间赵三泰是真筹集不了多少银子。

    赵三泰苦着脸道:“可是,让末将上哪筹银子去?”

    张子安冷然说道:“赵三泰,咱家给你指条明路,这事你还得去求驸马爷!”

    “王朴?”赵三泰作色道,“你让我去求他?”

    “怎么,你赵三泰就求不得驸马爷?”张子安道,“委屈你了还是辱没你了?”

    赵三泰默然不语。

    张子安接着说道:“实话告诉你,现在连代王都拿不出多少银子,只有驸马爷或说是王家才有大笔的现银,再说驸马爷是刚刚卸任的大同镇总兵,在哗变将士心中还有威信,你要想安抚哗变的将士,就只能去求他。”

    赵三泰道:“可白天在怡红院,末将刚和驸马爷闹了场不愉快,你说这时候我去找他,他肯见我吗?”

    “说的倒也在理。”张子安点了点头,没好气道,“看来这事还得咱家出面。”

    赵三泰如释重负道:“有劳公公。”

    张子安冷森森地掠了赵三泰一眼,阴声说道:“瞧瞧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还要让咱家出面给你擦**。”

    ■■■

    王家大院,王朴暖阁。

    甄有才自信满满地说道:“如果小人所料不差,张子安这会也差不多该到了。”

    “三爷。”甄有才话音方落,暖阁外就响起了柱子的声音,“张公公过府来访,说是要有事求见。”

    王朴和甄有才相视一笑,朗声道:“柱子,有请张公公。”

    张子安在客厅里并没有等太久,王朴很快就来了,张子安起身抱拳道:“驸马爷,真是不好意思,这大冷的天又是大半夜的却还来打扰您的清梦。”

    “公公这是哪里的话。”王朴微笑肃手道,“请坐。”

    等张子安落了座,王朴又向柱子道:“柱子,还不快去给张公公砌一壶好茶来?”

    “哎。”

    柱子应了一声,赶紧准备茶水去了。

    张子安这才说道:“驸马爷,出大事了。”

    王朴道:“哦,出啥大事了?”

    张子安便把边军将士闹饷哗变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至于赵三泰贪墨内帑饷银的关节自然是略去了,完了才摆出痛心疾之色,跺脚说道:“赵三泰那个没用的东西,平时拿自己当个人看,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却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巴,驸马爷您在大同可是当了三年的总兵,大营里的边军将士都是您的老部下了,现在只有您出面才能镇得住他们哪。”

    恰好柱子端了茶水上来,王朴装作没听见,对张子安说道:“张公公请喝茶,这可是从杭州贩来的极品雨前龙井。”

    张子安急道:“哎哟我的驸马爷,也许等不到天亮,哗变的将士就要围堵大同城了,咱家哪还有心思喝茶呀?”

    “张公公。”王朴摞下茶盏,肃然道,“虽说在下还在百日守丧期内,按律是不得过问地方军务的,不过张公公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抚哗变的将士在下是义不容辞,可是边军哗变皆因欠饷而起,要是朝廷或地方藩库不能把拖欠的军饷补足,这事怕是收不了场啊。”

    子安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咱家要求驸马爷的另一件事。”

    王朴愕然道:“公公您不会是要借银子吧?”

    张子安说道:“正是要借银子,现在大同城内也只有驸马爷你能拿出大笔的现银了。”

    王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种没脸没皮的话也只有张子安这种恬不知耻的老阉货才说得出来!

    大同城内可不只他王朴手里有现银,富得流油的代王爷,还有贪得无厌的赵三泰先不去说他,单是张子安这老阉货,昨天上午王朴就往他那里送了足足五万两雪花银,难不成这笔银子凭空蒸了?

    这个时代压根就没有汇兑天下的山西票号,各地的钱庄才刚刚出现,规模都很小,只经营银子兑换铜钱的小额业务,连银票都还没有出现,大笔的银子自然也换不成能够随身携带的银票,张子安这老阉货捂着大笔银子,无非是想留着购置田地产业,正好王家在甩卖产业,这五万两送出去的雪花银转眼又会回到王家的银库里。

    至于老阉货购置的土地产业,只等流贼大军一到顷刻间就将化为乌有。

    王朴心念电转,嘴上却说道:“张公公,在下的确从辽东掳回了一批财物,也在京师全部兑换成了现银,万岁爷体恤下情没有把这笔银子充没国库,在下没必要也不想隐瞒公公,这笔银子总共是一百二十五万余两。”

    听到如此巨额的数目,张子安的眼神霎时亮了起来。

    王朴接着说道:“不过,仅仅只是打点京师官员就花去了五十万两之巨,其余七十五万两在下全部运回了大同,六十万两已经了出征辽东将士的军饷和抚恤金,五万两用于给家父治丧以及寻常家用,眼下库房里已经只剩一万余两银子了。”

    还有一笔将近八万两银子的去向王朴没说,也没必要说了,因为这笔银子根本就是用来打点张子安和三家兵器作坊的管事太监了。

    王朴道:“张公公,不是在下不愿帮您,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现银了。”

    张子安拉下了老脸,阴恻恻地问道:“驸马爷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了吗?”

    王朴没有吭声,甄有才的声音却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办法当然有,银子也有,就看公公您敢不敢去取了。”

    接下来,就该甄有才出场了。

第七十八章 三千家丁

    张子安有些诧异地望着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甄有才,问王朴道:“驸马爷,这位是……”

    王朴微笑不语。

    甄有才却向张子安抱拳作揖道:“在下甄有才,忝为驸马爷的席幕僚。”

    张子安只好假情假意地拱了拱手,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是甄先生。”

    甄有才扳着手指头细算道:“大同镇现有驻军一万两千余人,朝廷已经拖欠了半年的军饷,算起来得有四十余万两,在松山前线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高达二十余万两,加起来总共需要六十余万两现银,在下没有算错吧?”

    张子安忍不住掏出绢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其实也不用那么多,要是能有三十万两银子,差不多就能对付过去了。”

    王朴道:“公公,三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把我们王家的银库翻个底朝天,满打满算也就能凑起五、六万两银子。”

    张子安把目光转向甄有才,问道:“刚才甄先生说办法不是没有,银子也有,却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办法当然有,银子也有的是。”甄有才微笑道,“但不知道公公敢不敢去取啊?”

    张子安道:“请先生指一条明路。”

    甄有才伸手指了指北方,低声说道:“银子就在归化,土默特汗地牙帐里!”

    张子安霍然色变道:“先生说笑了。”

    甄有才道:“在下可不是在开玩笑。公公您想。大同镇地将士已经哗变了,这就是所谓的箭在弦上,不能不,反正事情已经生了,就算最后事态平息了,其中几个领头的最后只怕也免不了要砍头,对不对?”

    “那是。”张子安阴声道,“带头滋事。按律当斩。”

    “这就对了。”甄有才道,“带头闹事的左右是要被砍头的,公公以为在补足边军将士欠饷之前,哗变的将士有可能善罢干休吗?这场哗变若是继续下去,不出两天必然演变成声势浩大的叛乱,到时候赵三泰这个副总兵固然是难辞其绺,可公公您……”

    张子安打了个冷颤,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丝恐惧,事情真要到了那地步。他这个镇守太监只怕也活到头了,毕竟朝廷要是追查起来,他伙同赵三泰贪墨内帑银子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住地。

    甄有才道:“张公公。有句话你也许不爱听,可在下还是要说,大同镇哗变的消息已经传开,现在的情形是,就算你能及时筹到六十万两银子,补足边军将士的欠饷以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公公您和赵副总兵只怕也已经逃脱不了干系。”

    张子安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甄有才并没有吓唬他。

    这事还真闹大了。就算事态能够平息,赵三泰和张子安都难辞其绺啊。

    甄有才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险笑意,接着说道:“张公公您如果想平安躲过这一劫,有两件事必须抓紧去办。”

    张子安急道:“请甄先生指点迷津。”

    甄有才说道:“其一,尽快凑齐十万两银子,把在松山前线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先放一半,这笔银子只能用来放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活着地将士没理由和死人抢银子。不让活着的边军将士拿到银子,就是要逼着他们去抢!”

    张子安颤声道:“逼着他们去抢?”

    “对。逼他们去抢。”甄有才狞声道,“不过是去抢蒙古人,这也就是公公你要做的第二件事,尽快动一场针对蒙古土默特部地战争,让哗变将士把注意力转移到与蒙古人的战争上去,而不是想着动兵变逼迫朝廷给他们补军饷。”

    张子安额头上已经冒起了冷汗,颤声道:“可是,大同镇的驻军仅有一万八千余人,用于固守尚且不足,哪有足够的兵力主动进攻啊?而且我大明已经数十年没敢越过长城以北了,这事连想都没想过啊。”

    “这正是在下建议公公您主动出击进攻蒙古土默特部的原因!”甄有才道,“公公请想,我大同驻军固守尚且兵力不足,试问有谁会想到公公您敢于主动出击呢?我大明已经几十年没有越过长城以北了,所以蒙古人就更加想不到我大明军队会主动出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今年天气虽冷,却迟迟未曾下雪,这真是上天赐予我大明军队的良机呀!”

    张子安虽然对军事一窍不通,却也听得出甄有才的分析似乎很有道理。

    甄有才接着说道:“我军占尽天时、人和,虽然没有地利,却合乎兵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要旨,只要派一员得力的大将统精兵前往,这一战想不胜都难!只要打赢了这一仗,从土默特掳回的大批牛羊牲畜以及皮毛财货,就足以补足边军将士的欠饷了,只怕还会有大量的盈余啊,呵呵。”

    甄有才的最后一句话让张子安很是心动,要是事情真能像甄有才所描绘的这样,那可真是太美好了,对下张子安可以轻轻松松补足将士们地欠饷,对上张子安又袭击了蒙古,替朝廷立下了一件天大地功劳,对自己,张子安更是可以从中大捞好处,这可是皆大欢喜的好事,还能有比这更好地结果?

    可张子安也明白,这样的好事是绝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

    眼前的难题就有三个,其一是上哪里去筹借那十万两银子?其二是如何说服哗变地将士接受甄有才提出地这个计划?其三就是派谁统兵去袭击蒙古人?赵三泰那个废物贪生怕死。要他带兵去打蒙古人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更干脆。

    看着张子安无计可施的样子。王朴和甄有才都坐下来耐心地喝着茶,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铺垫也已经都铺好了,张子安能不能想明白那就不是王朴和甄有才所能决定的了,钓鱼这事可急不得,得鱼儿自己咬钓才行。

    好半晌,等张子安的目光最终落到王朴身上时忽然间眼前一亮,看来这三个难题还得落在这位驸马爷身上啊!

    先王家是山西富。这十万两银子只能向王家借;其次,王朴在大同当了三年的总兵,要想说服哗边将士接受这个计划,这个人选非王朴莫属啊;其三,统兵进攻蒙古人的大将更是非王朴莫属了,放眼整个大明,还有谁敢自夸比王朴更能领兵地?

    看到张子安这般表情,甄有才忍不住侧头看了王朴一眼,两人脸上同时掠过一丝会心的微笑。鱼儿终于咬钓了。

    “驸马爷!”张子安忽然向着王朴跪了下来,哀求道,“救救奴婢吧!”

    王朴赶紧上前扶起张子安。慌然道:“哎呀张公公,这可使不得,快起来,快快请起。”

    张子安居然挤出了两滴眼泪,泣道:“驸马爷您要是不答应,奴婢就不起来。”

    王朴急道,“张公公,有话起来说。在下答应你便是。”

    “驸马爷您答应了?”张子安顺势起身,说道,“你们王家可是山西富,这十万两银子奴婢也只能厚着脸皮向你们王家借了,这事驸马爷你可一定要出面替奴婢说道说道啊,要不然奴婢这条老命就完了。”

    朴叹了口气,无奈道。“张公公。你可真是让在下为难了。”

    “驸马爷。”张子安哀求道,“您可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好吧。”王朴无奈道。“明儿就跟大哥去商量商量,把我们王家在大同城的十几处生意紧急出手,筹集十万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张公公,我们话得说清楚,这十万两银子可是借的,不是捐的,到时候得还上啊。”

    “一定还,到时候一定还上。”张子安喘了口气,接着说道,“还有方才甄先生的分析很有道理,也可以说是平息事态的唯一办法,可奴婢想来想去,也只有驸马爷您出面才可能安抚哗变的将士,说服他们接受甄先生提出来的这个计划,还有,这个统兵出征地主将也只能是驸马爷您哪,除了驸马爷您,别人也没这个胆哪。”“张公公,这事你可让在下左右为难了。”.1-0-1du.***王朴连连摇手道,“出面说服哗变的将士,在下义不容辞,可让在下统兵出征那可万万使不得,在下现在重孝在身,按规制是绝对不准领兵的,更何况在下现在已经不是大同镇地总兵了,以京营提督的身份统领大同边军出征,这事要是让朝廷知道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张子安语塞道:“这个……”

    王朴顾虑的不是没有道理,守孝在身还可以上表夺情,然而以京营提督的身份统领大同边军出征却是犯了大忌,这事要是让朝中的御史言官知道了,王朴就得落个擅权的罪名,他张子安也逃脱不了干系!

    张子安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道:“驸马爷您看这样行不行,表面上是奴婢领军,可实际上却是驸马爷您在带兵打仗,虽说这么做是委屈了驸马爷,让您出了力却落不下好,可眼下奴婢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王朴道:“在下倒不是怕受委屈,就怕大军出征人多嘴杂把这事泄露出去,到时候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张子安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

    已经半天没有吭声地甄有才忽然说道:“两全其美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张公公未必肯答应呀。”

    张子安赶紧问道:“什么办法甄有才道:“让我家将军统率大同镇的边军出征的确是擅权越职,可如果只是统率王家的家丁那就合情合理了,就算这事最后传到了京师,朝中的那些个御史言官也是无话可说,张公公您说呢?”

    张子安为难道:“这个……”

    甄有才的主意地确不错,可这样一来这桩大功就成了王朴一个人地,和张子安这个镇守太监就扯不上什么关系了,张子安心里当然不会乐意。

    甄有才当然知道张子安心里在转什么念头,接着说道:“刚才有句话在下没有说,如果真的要去奇袭蒙古,兵力不能太多,有三千能征善战地老兵就足够了!兵力多了就会走漏消息,万一蒙古人提前做好了准备,这一战也不用打了。”

    张子安道:“甄先生的意思是……”

    甄有才道:“在下的意思是,先从边军中抽调三千人编入王家的家丁队,由我家将率领这三千家丁轻装疾进去奔袭归化,公公您统领大队人马前出土城一带接应,并伺机掠夺草原上的牛羊牲口,事后若无人问起,这一战就全是公公您的功劳,若朝廷派人来问,就说我家将军只是率领三千家丁协同出征而已。”

    张子安道:“那编入王家家丁队的三千边军……”

    甄有才道:“张公公您可以在奏报里说,这三千边军已经战死在塞外了!”

    张子安点了点头,有点明白过来了,甄有才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王朴可以帮忙但不能白白出力,功劳他可以不领,从蒙古掳掠来的牛羊牲口和财物他可以不要,但是从边军中抽调出来的三千精锐却要从此成为王朴的家丁!

第七十九章 王朴出马

    “驸马爷。”张子安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王朴,问道,“甄先生说话算数?”

    这条件对张子安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把甄有才和王朴的话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归纳了一下,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所有的难题全归王朴,而所有的好处全归他张子安,王朴唯一的要求竟然只是那三千老兵!这不能不让张子安感到疑惑。

    明末的地方武将大多蓄养私兵,只要是个总兵就会有上千家丁,这一点也不稀奇,张子安也根本不会把这三千家丁和王朴有异心联系在一起,更何况王朴如果真要造反,就凭这三千家丁也成不了事。

    虽然大同镇平白无故少了三千兵丁,可那也不是什么问题,大明朝那么大,人口亿兆,只要有军饷有粮食,还怕募不到兵?

    至于这次明军的主动出击能否像甄有才所说的那样马到功成,张子安却是想都没有想过,在他的潜意识里,王朴连辽东都敢去,连盛京都能攻破,这次由他领兵出征,一个小小的蒙古土默特部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朴微笑道:“甄先生的意思,也就是在下的意思。”

    子安迫不及待地说道,“驸马爷,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朴长身而起,朗声道:“定了。”

    甄有才道:“张公公。有件事在下得提醒你。”

    张子安道:“先生请说。”

    甄有才道:“边军将士哗变这事想瞒是瞒不住了。不管是对朝廷对万岁爷,还是对下边哗变地将士,您都得有个交待。”

    “多谢先生提醒。”

    其实甄有才不提醒张子安也想到了,旁地事他不在行,可找替罪羊的事他最拿手了,边军哗变可不是件小事,要瞒是没可能的,这事只能找替罪羊来替自己开脱。这样对朝廷有个说法,对哗变的将士也有个交待。

    大同北效,边军大营。

    哗变的将士在总兵行辕守到天亮都没见赵三泰出现,除了赵三泰这个副总兵,大同镇的副将,参将,游击将军也一个都没有露面,一个个全躲了起来。

    唐胜对大帐中赵信等几个千总还有十几个把总说道:“赵三泰当了缩头乌龟不敢回大营了,可我们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赵三泰不管事,我们就找监军张公公去。”

    “对,我们找张公公去!”

    “先兵把大同城围了再说!”

    “格老子滴。他们要是还躲着不肯见人,我们就杀进城去!”

    “赵老大!”唐胜回头瞪着赵信,喝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赵信环顾众人一眼,沉声说道:“真要是兵围了大同城,你们想过后果没有,那可是造反啊!”

    “造反就造反!”唐胜厉声道,“大不了杀头。就算不造反弟兄们也得饿死冻死,左右都是死,反了至少还能当个饱死鬼!”

    “不许胡说。”赵信怒道,“我们是朝廷的官军!”

    “去***官军。”唐胜怒道,“都快半年没军饷了,朝廷早就不管我们了。”

    两人正争吵时,帐外忽然响起了山崩海啸般地欢呼声。旋即有几个老兵油子了疯般冲进了大帐。厉声大叫道:“各位老大,将军来了!将军回来了!”

    赵信皱眉道:“哪个将

    “当然是王将军!”唐胜大叫道。“除了王总兵,大同镇还有谁配称将军?”

    摞下这句话,唐胜早已经旋风般冲出了大帐,赵信和别的千总、把总跟着出了大帐,直奔辕门而来,辕门内外早已经被哗变的将士挤得水泄不通,还有许多将士更是爬到了辕门和栅栏之上,一个个高举双手,正在歇斯底里地欢呼。

    这些士兵中有许多是松山之战后才从湖广、贵州、四川各地调来充实大同驻军的,他们根本就不认识王朴,知道王朴这个名字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王朴的崇拜,王朴的壮举早已传遍天下,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明军和建奴作战几十年了。

    几十年来,不但九镇边军在和建奴殊死博杀,各地卫所也不断派出军队奔赴辽东前线与建奴激战,可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惨败,从来就没有打过像样地胜仗,建奴的八旗铁骑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大明官军地心坎上。

    将领谈建奴而色变,士卒闻建奴而胆丧!

    可就是有这么个人,竟敢逆势而上,率千余孤军捣毁了建奴老巢还生擒了奴酋,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压在明军将士心坎上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挪开了!如果不是明军将士,如果没有经历过与建奴交战的那几十年噩梦般的经历,你就很难理解大明将士对王朴的那种狂热的,歇斯底里的崇拜!

    什么时势造英雄,这就是时势造英雄!

    王朴也没有想到,迎接他地会是这样狂热的场面!

    狂乱的人群中,赵信、唐胜还有另外十几个千总、把总越众而出,单膝跪倒在王朴马前,抱拳作揖道:“参见将军!”

    王朴翻身下马,沉声说道:“都起来吧,帐里说话。”

    “是。”

    赵信、唐胜等人恭应一声,跟着王朴进了总兵行辕。

    为了安抚哗变的将士,王朴今天特意披挂上了大同总兵地铠甲。显得杀气腾腾。却让赵信、唐胜等明军将领感到格外熟悉和亲切。

    王朴脚步一顿,霍然回头喝道:“为什么要带头闹事?”

    唐胜大声说道:“将军,不是我们要带头闹事,实在是没了活路了!”

    赵信也黯然道:“朝廷已经半年多没饷了,我们在大营里好赖还有两顿稀地,可我们的家人却只能挖树皮野菜充饥哪!还有那些阵亡将士地家眷,他们连树皮野菜都吃不上,这天寒地冻地。一家老小却要守着冰坑过夜哪!”

    唐胜把自己的胸脯拍得膨膨响,大声说道:“将军,我们没有太高地要求,我们提着脑袋打仗,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可朝廷总该管我们家人两顿饱饭吧,总不能让我们的家人大冬天地连买炭取暖的银子都没有吧?”

    王朴沉声道:“只是因为欠饷?”

    唐胜大声道:“要不是实在没了活路,弟兄们也不会做这种犯上作乱的事。”

    朴大声道,“本将军今天就把话明说了。眼下朝廷正在和建奴、流贼同时作战,国库空虚,用度紧张。拖欠军饷的事情是有的,可是万岁爷专门从内帑拔了一笔银子,让边军将士买米买炭度过这个冬天。”

    唐胜急道:“将军,可我们没见着银子!”

    王朴道:“这笔银子让赵三泰他们贪墨了,眼下张公公正在彻查此事,另外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本将军还给你们准备了十万两银子!”

    “将军。”唐胜急道,“我们不能花您的银子。”

    赵信也道:“对。朝廷的欠饷怎么能让将军您补呢,再说张公公已经在彻查赵三泰贪墨饷银了,追出了脏银就能给弟兄们饷了。”

    王朴摇头道:“赵三泰贪没的是内帑的银子,这是钦案,按律赵三泰地家产是要封存并上缴内府司钥库的,这笔银子不会用来给你们饷,另外。本将军带来的十万两银子也不是用来给你们补军饷地。是用来给阵亡将士的家眷放抚恤金的,让这些最困难的军眷度过这个严冬。”

    赵信、唐胜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们是不是心里不服气?”王朴沉声问道,“凭什么阵亡将士的家眷就能领到抚恤金,可你们的军饷却领不到?”

    “不,我们没这个意思。”赵信连忙摇手道,“将军这么做很公平,阵亡将士的家眷的确是最困难地,一家老小没了顶梁柱,又没了衣食来源,全指着这点抚恤金过日子呢,这笔银子是应该先放给他们。”

    “我们活着的弟兄绝不和战死的弟兄争食!”唐胜大声道,“将军你放心,这点肚量我们还是有的。”

    “好!这话说得像个爷们!”王朴大声道,“活人就不应该和死人争食,但活人也不应该坐以待毙。”

    唐胜厉声喝道:“将军您就直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王朴道:“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赵三泰的脏银是指望不上了,国库和大同藩库也没有银子给你们饷,现在你们谁也指望不上,只能靠你们自己!本将军知道有个地方有银子,大把的银子,你们敢不敢去搞?”

    唐胜大喝道:“人死卵朝天,怕他个球。”

    赵信也喝道:“只要有将军您领着弟兄们,就是再闯一回辽东也干!”

    “对,只要将军您一句话。”

    “我们都听将军的。”

    其余地千总,把总纷纷附和。

    “好!”王朴大声道,“都是不怕死地爷们,是好汉!这样,赵信你去把实情跟弟兄们说清楚,然后带人去王家大院把十万两银子给领回来,尽快放给阵亡将士的家眷,唐胜你去弟兄们中间挑选三千老兵,要跟你一样都是不怕死地爷们!”

    “是!”

    “是!”

    赵信和唐胜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直到天亮时分,张子安才回到自己的府邸。

    赵三泰躲在张府也是一夜没睡,张子安刚回来他就巴巴地赶来了,赔着笑脸问道:“公公,事情怎么样了?”

    张子安从小太监手中接过参汤轻轻呷了一口,反问道:“你说呢?”

    赵三泰忐忑不安地问道:“公公,王朴答应出面了?”

    “答应了。”张子安冷然道,“现在差不多该到城北大营了。”

    张子安又问道:“那银子的事……”

    “也答应了。”张子安的语气越阴冷,“暂借十万两。”

    三泰舒了口气,低声说道,“总算是有了银子了,就是不知道王朴能不能够安抚得住那些乱军啊?”

    张子安侧头冷冷地掠了赵三泰一眼,阴声反问道:“你说呢?”

    赵三泰吓了一跳,忙道:“一定能,嘿嘿,一定能。”

    “驸马爷当然能安抚好哗变的将士。”张子安阴恻恻地说道,“不过这事既然已经生了,想瞒是瞒不住了,万岁爷可是专门拨了内帑的银子的,可大同镇的边军将士却没有领到银子,这事得给万岁爷一个交待,也得给底下的将士们一个说法。”

    赵三泰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问道:“那公公您的意思是?”

    “咱家都给你准备好了。”张子安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小瓶子,阴恻恻地说道,“赵副总兵您只要把它给喝了,咱家就能给万岁爷一个交待,也能给底下的将士一个说法!还有您的家人……也会得到最妥善的安置。”

    赵三泰如遭雷噬,惊道:“公公,您……”

    张子安把那只小瓶子在桌上轻轻放好,阴声说道:“赵副总兵,你可要想清楚了。”

    说罢,张子安即扬长而去,再不理会赵三泰,赵三泰表情木然,脚下猛地一个踉跄,瘫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第八十章 安抚

    城北大营,辕门。

    赵信爬上了望台振臂大吼道:“弟兄们,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朝廷拨下来的饷银已经让赵三泰这个狗贼贪墨了,不过将军已经想办法筹集了十万两银子,将军说了,要用这笔银子先把阵亡弟兄的抚恤金给了,让他们的家人熬过这个冬天。”

    “将军还说了,这些弟兄是为了大明朝战死的,我们不能让这些弟兄到了九泉之下还要为了家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而流泪,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哪!”

    拥挤在辕门内外的上万边军将士雅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质疑!

    这些士兵都是粗人,他们说不出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他们都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不可能不想,万一哪天他们也战死了,他们的家人会如何?所以,他们对王朴的决定没有异议,可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赵信接着说道:“老子知道你们也有难处,你们的家人也同样吃不上饭,没钱取暖,不过将军已经答应想办法了,现在唐胜已经在挑人准备跟将军去搞银子了,你们可以不相信我,难道还能不相信将军吗?”

    “我们信得过将军!”

    “对,我们相信他!”

    “将军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将军绝不会扔下弟兄们不管的!”

    将士们纷纷回应。

    赵信大声喝道:“好。既然大伙都信得过将军。那就各回营帐等消息吧,贺老六,你带两个百人队跟我去解运银子,其他地弟兄都散了,散了散了。”

    大同镇守太监府,偏厅。

    赵三泰颤巍巍地拿起了张子安留下地毒药,神色凄惶,他不想死。可他别无选择!

    正如张子安所说的,大同镇哗变的事已经闹大了,要想把这件事压下不让上面知道已经是绝无可能了,这样一来赵三泰、张子安伙同几个副将、参将、游击贪墨饷银的事也瞒不住了,张子安身为大同镇的镇守太监,他必须给万岁爷一个交待,还有闹事的边军将士,也必须给他们一个说法,否则很难息事宁人。

    赵三泰内心非常愤怒。贪墨粮饷的又不止他一个,而且贪得最多的分明就是张子安那老阉货,可他没有办法!

    张子安是宫里地人。说白了是万岁爷的人,他名义上虽然只是监军,可实际上却对赵三泰这些外镇将领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张子安不是佛祖,他不可能舍弃自己而保全赵三泰,至于那些副将、参将、游击什么的,他们还没有当这替罪羊的资格。

    事情明摆着,这个替罪羊只能是他赵三泰。

    赵三泰可以不认命,可以去争。可他不可能争得过张子安!而且他更知道,和张子安争的结果只能更惨,保不住自己性命不说,最后只怕连家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赵三泰要是认命自杀,至少还能保全他的家人。

    这一点上,赵三泰相信张子安不会骗他,张子安说过会妥善安置他的家人就一定会做到。这不是张子安讲义气。更不是张子安良心现,说白了这只不过是大明官场的潜规则。赵三泰是替张子安等一伙人顶罪死地,张子安如果不想别人寒了心,如果还想别人在以后继续替他办事,他就必须这么做。

    “罢了……”

    赵三泰一狠心一闭眼,把小瓶子里的毒药倒进了嘴里。

    半个时辰之后,大同镇的几个副将、参将和游击将军全都应邀到了张子安府上,这些人和赵三泰、张子安一样,多多少少都从崇祯帝从内帑拨下地饷银中分了些好处,就没一个是**干净的。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中,张子安在两名小太监的簇拥下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在坐的几位副将、参将和游击将军便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以战战兢兢的眼神望着这位握有生杀予夺大权的镇守太监!

    张子安摆了摆手,两名小太监神色恭敬地退了出去,顺手还把门带上了。

    几位副将、参将和游击这心里便咚的一跳,很快就意识到情形不对,赵三泰这主事地副总兵还没来呢,可张子安却似乎不想等他了。

    “都坐吧。”张子安摆了摆手,阴恻恻地说道,“你们不用等赵副总兵了,他不会来,也来不了啦,咱家也不隐瞒你们,就在半个时辰前,赵副总兵因为贪墨粮饷一事东窗事而服毒自杀了。”

    “啊?”

    “这……”

    “赵总兵他……”

    几个副将、参将和游击面面相觑。

    “你们不用慌,更用不着害怕。”张子安阴声说道,“赵三泰贪墨粮饷那是他的事,跟你们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事就算上头要查也查不到你们头上。”

    “公公英明。”

    “还是公公体恤下情。”

    “公公可真是火眼金睛,赵三泰贪墨粮饷和我们可没有什么关系。”

    几位边镇将领赶紧狂拍马屁,张子安的话让他们完全放了心,有了张子安这句话就算京师派了人来查,也绝对查不到他们头上了,因为赵三泰已经服毒自杀了,他们尽可以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死人是不会开口替自己分辩的。

    “不过……”张子安顿了顿,接着说道,“赵三泰贪墨粮饷是死有余辜,可他的家人却是无辜地。还有你们几个跟赵三泰也算是同僚一场。这人哪总是应该顾念旧情地,该怎么做就用不着咱家教你们了吧?”

    “卑职等明白。”

    “赵三泰贪墨地饷银已经被他全部挥霍了,在他府上我们并没有抄到什么银子。”

    几个边镇将领很快就领会了张子安的意思,像赵三泰这样地事情以前有过,以后也不会没有,这样的处理也不过是老规矩罢了。

    “还有个事。”张子安接着又说道,“咱家先跟你们通个气,驸马爷已经去城北大营安抚哗变的边军将士了。驸马爷还答应帮忙解决朝廷拖欠饷银的事,所以这几天你们就不必去城北大营了,一个个都给咱家在家里老实呆着。”

    几个边镇将领不解道:“可是公公,驸马爷他……”

    张子安阴恻恻地打断道:“咱家的话你们听不明白吗?”

    几个边镇将领噤若寒蝉,低声说道:“明白了,卑职等这几天绝不踏入大营半步。”

    城北大营,总兵行辕。

    王朴对随同前来地小七说道:“小七,夫人在家里一定等急了,你马上回一趟王家大院。跟夫人说为了安抚哗变的边军将士这几天我就住在军营不回家了,再让大胡子和刀疤脸带两百弟兄马上赶来大营,还有甄先生也一起来!”

    “是。”

    小七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王家大院,王朴暖阁。

    陈圆圆正坐在坑上绣花,大冷的天却开着窗,因为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王家大院的门房,她期盼着那扇大门会突然打开,然后那道熟悉的身影会大步而入,嫩娘端着一盘点心从侧门进来,走到陈圆圆跟前一看。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陈圆圆嗔道:“死丫头,你笑什么?”

    嫩娘指了指陈圆圆手中的绣掴,笑道:“夫人,好好的一对鸳鸯都快被你绣成褪毛野鸡了,格格格。”

    陈圆圆低头看了看自己绣的鸳鸯,忍不住也笑了。

    刚才只顾着替王朴担心,走了神。可不就是把好好的鸳鸯绣成褪毛野鸡了?

    “唉……”陈圆圆笑了两声就不笑了。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边军哗变地事情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个信?”

    “夫人您就别担心了。”嫩娘劝道,“将军连建奴的老巢都摧毁了,还有建奴的老酋也被他俘虏了,现在将军地威信可高了,那些个哗变的将士一听说将军到了,那还不乖乖地放下兵器听候将军的调谴呀?”

    陈圆圆道:“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小婢明白了。”嫩娘掩嘴偷笑道,“夫人这叫关心则乱,您呀,是太爱将军了。”

    圆圆娇啐道,“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叫爱啊?”

    主仆两人正闹呢,暖阁正门外忽然传来了小七的声音:“夫人,将军让小人给您带个话,将军说为了安抚哗变的将士,这几天他就呆在大营不回家住了。夫人,小人这便马上去大营了,您有什么话让小人带给将军的吗?”

    “小七你等一下。”陈圆圆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起身对嫩娘说道,“嫩娘,赶紧把将军地那件虎衣大氅拿来,还有这床棉被,是早上大奶奶让人送过来的,都让小七给将军捎大营里去。”

    “哎。”

    嫩娘脆生生地应了一句,把王朴的那件虎衣大氅拿了出来。

    两个时辰之后,小七返回了城北大营,随同前来的还有两辆大车,以及甄有才、大胡子、刀疤脸和整整两百名亲信家丁。

    看到小七带着人把虎皮大氅、几床锦被,还有一些家居常用的家伙什儿搬进了行辕,王朴目瞪口呆道:“小七,你这是干吗,搬家呢?谁让你把这些东西搬来的,这里可是大营,要这些东西干吗?”

    小七苦笑道:“这都是夫人吩咐的,小人这不是没办法吗。”

    王朴皱眉道:“你没跟夫人说,军营里用不着这些东西?”

    “说了。”小七挠头道,“可夫人不听啊。”

    甄有才笑劝道:“将军,夫人这也是关心你,就留下吧。”

    “那好吧。”王朴无奈道,“东西先放着吧。”

    甄有才把王朴拉到大帐角落里,压低声音说道:“将军,栲栳山那边又有消息了。”

    “哦?”王朴低声道,“快说。”

    甄有才道:“小人已经打探清楚了,那天来屠宰场卖马地人叫张和尚,世居张家屯,是个光棍,据张家屯地乡亲说,张和尚年轻时曾在少林寺当过和尚,武艺了得,寻常壮汉十几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乡亲们还说,这个张和尚平时挺老实地,对乡亲们也不错,可就是会时不时地失踪一阵子。”

    “有点意思了。”王朴低声道,“这个张和尚果然有些名堂。”

    甄有才道:“小人还打听到一件事。”

    王朴道:“讲。”

    甄有才道:“这个张和尚有个相好的,是邻近*的一个寡妇,据*的人说,那寡妇嫁过好几个汉子,结果没一个活得久的,反倒留下了两个孩子,人们都说她是克夫的命,后来就再没人敢娶她了,只有张和尚不信这个邪,隔三差五就往寡妇家捎点东西,还扬言说要娶她。”

    “这事有门了。”王朴凝思片刻,回头对大胡子道,“大胡子,刀疤脸。”

    大胡子和刀疤脸急踏步上前,昂然应道:“将军有何吩咐?”

    王朴道:“你们去挑几个武艺高强的兄弟,跟我连夜走一趟*。”

    “是。”

    大胡子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第八十一章 招抚响马盗

    *,地处大同以东八十里,屯里住着几十户许姓人家。

    屯东头的老槐树下有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小院旧了些,可三间窑洞刚刚修补过,院子也收拾得挺干净,角落里还栽着几行翠绿的小葱。

    天快亮的时候,一骑快马风驰电掣般冲进了*,直趋屯东头的那座小院前才硬生生勒马止步,从马背上翻身跳下一条壮汉来,壮汉在老槐树上系好了马匹,又从马鞍上解下了一袋米,几斤肉径直奔着院门而来。

    院门没框,轻轻一推就开了,壮汉脸上便浮起了一丝微笑。

    进了院子,框好院门,壮汉哼着小调直奔正中间的窑洞而来,这三间窑洞是从里面打通的,正中间的窑洞就相当于客厅,壮汉伸手轻轻一推,大门就打开了,壮汉脸上的笑容便越的暧昧了。

    然而,壮汉很快就觉情形不对。

    他前脚才刚刚踏进窑洞,里面忽然刷的一声闪亮了火折子,火折子又点燃了一枝羊脂火把,通红的火光下,壮汉对窑洞里的情形一览无遗,只见窑洞正中摆放着一张椅子,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锦袍年轻人。

    锦袍年轻人身后侍立着两名壮汉,一名壮汉满络腮胡子,另一名脸上有道醒目的刀疤,两人大冬天的却只披着件薄薄的直裰,裸露在外的臂肌虬结。脖子粗得给人一种难以掐断地感觉。一看就知道是狠角色。

    “是你们!?”

    壮汉吃了一惊,转身就走。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壮汉退出门外,两道身影就从大门外鬼魅般闪了出来,两人手中都操着一柄手弩,黑乎乎地箭簇已经瞄准了壮汉的咽喉,几乎是同时,通往两边窑洞的门里也各自闪出了两道身影。手里同操着手弩。

    所有去路全被堵死,六柄手弩已经同时对准了壮汉的全身要害,任他再是武艺高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既来之则安之。”端坐在椅子上的锦袍年轻人微笑道,“足下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壮汉缓缓转过身来,沉声问道:“你是谁?”

    锦袍年轻人摇头道:“足下这话就显得有些不够磊落了,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又何必装做陌不相识呢?”

    壮汉的表情僵了僵,默然不语。

    锦袍年轻人微笑道:“张头领。浮图峪一别才几天功夫,没想到你我就又相见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你我竟然会在这里相见。”

    “在下的确没有想到。”壮汉冷然道,“原来名闻天下地王总兵王大英雄也不过是个鸡鸣狗盗之辈!”

    既然已经被人识破,那壮汉便索性承认了身份。

    “闭嘴!”

    “放肆!”

    站在王朴身后的刀疤脸和大胡子同声大喝。

    王朴伸手阻止两人,淡然问道:“足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壮汉沉声道,“那要问你王大总兵,你把凤儿娘仨怎么样了?”

    王朴微笑不语,只是把手一招,堵在右侧通道的两名家丁就侧身让开了去路。布帘掀处,一名颇有姿色的布衣妇人搂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两个孩子见了壮汉顿时欢呼一声跑了过来,布衣妇人也俏生生地唤了声爷。

    壮汉关切地望着布衣妇人和两个年幼的孩子,问道:“凤,他们没把你们娘仨怎么样吧?”

    “没有。”布衣妇人摇了摇头,说道。“王总兵只是给咱家送了些粮食和炭火。”

    “爹。还有糖。”

    “还有红头绳,可漂亮了。”

    围在壮汉身边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接着说了一句。

    壮汉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空气里的敌意似乎淡了些,王朴微笑道:“张头领,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吧?”

    壮汉摸了摸俩孩子的小脑袋,说道:“王总兵,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朴看了看走到壮汉身边地布衣美妇人还有那对粉妆玉啄般的小孩,不答反问道:“张头领,你就真打算一直这样过下去,就没有想过给凤儿一个名份,让她们娘仨过得更好,更安全更舒适吗?”

    壮汉默然不语,布衣美妇人翘望着他,目露幽怨之色。

    王朴道:“当响马盗打家劫舍固然痛快,也用不着受官府的鸟气,可这毕竟是见不得人地勾当,官府不可能放过你们,官军时时刻刻都想着剿灭你们,你就忍心让凤儿一直替你担惊受怕吗?”

    布衣美妇人望着壮汉的眼神变得越幽怨了,王朴的话简直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王朴缓缓起身,语气一转忽然变得严厉起来:“你们打的虽然是杀富济贫的口号,可死在你们刀下的并非全是为富不仁之辈,更多的却是无辜的老幼妇孺,你们造下地杀孽神天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壮汉霍然色变,神紧骤然绷紧。

    王朴的语气变得越的严厉,接着说道:“若在平时,本总兵非带兵把你们这些贼寇斩尽杀绝不可,可眼下正值乱世,朝廷正需用人之际,本总兵就破例给你们一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壮汉绷紧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大冷的天额头上却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

    王朴又道:“本总兵这次来既没有披甲也没有带兵。只带了几个心腹随从。就是不想这事有太多地人知道,就是为了给你们一次重新做人地机会!如果你们愿意重新做人,三天后来城北大营找我!如果你们不愿意,那就等着本总兵带兵来剿灭你们吧。”

    说罢,王朴大手一挥,朗声道:“我们走!”

    刀疤脸和大胡子护着王朴往外走,经过壮汉跟前时,刀疤脸忽然伸出右手。掌心霍然放着两颗核桃,壮汉正不明所以时,刀疤脸猛然收拢五指握紧成拳,旋即响起一阵骇人的碎裂声,等刀疤脸再摊开手掌时,那两颗坚硬地核桃已经成了一片碎屑。

    壮汉霍然色变,心忖此人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如果别的随从也有他一样的武艺,王总兵今天要捉拿他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眼看王朴快要走出窑洞。壮汉忽然说道:“王总兵!”

    王朴脚下一顿,头也不回地问道:“张头领有何见教?”

    壮汉抱拳说道:“事关重大,小人得和别的十三家领商量商量。不过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三日后小人一定会去城北大营找你!”

    王朴霍然回头,沉声道:“那就三日后大营再见!”

    大同,镇守太监府。

    甄有才向张子安见过礼,两人分宾主落座,甄有才说道:“在下奉将军之命前来向公公您报信,城北大营的哗变已经暂时得到控制了,不过公公您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如果不能切实解决欠饷地问题,他们还是会再次哗变的。”

    “这个咱家知道。”张子安忙道,“所以还要麻烦甄先生替咱家给驸马爷捎句话,接下来还要麻烦他帮咱家度过这个难关

    “既然将军已经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帮忙的。”甄有才道,“不过有件事公公您一定得抓紧时间去办。要不然。就算我家将军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打不到归化。抢不回公公您需要的金银财宝啊。”

    张子安忙道:“甄先生请讲。”

    甄有才说道:“在下已经和将军商量好了,出兵蒙古的时间就定在元旦,因为元旦过后就是我们汉人习俗中的正月,正月是个喜庆的月份,只宜走亲访友,不宜刀兵哪,蒙古人绝想不到我们会在此时出兵!”

    张子安谄笑道:“高,甄先生真是高!”

    甄有才低声道:“现在距离元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公公您务必督促三家兵器作坊抓紧时间打造我家将军交待地那两样火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必须打造出至少五百支新式火枪以及五千颗龙王炮!”

    张子安忙道:“甄先生放心,咱家一定督促他们尽力去办,要是大同的三家兵器作坊不够,咱家就请山西镇地其它四家兵器作坊一起帮忙,无论如何也要在元旦之前造出五百支新式火枪,还有五千颗龙王炮。”

    甄有才抱拳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甄先生这是什么话。”张子安忙道,“现在驸马爷和您可是在给咱家帮忙,咱家帮你们那还不是在帮自己,何谢之有?”

    甄有才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张子安道:“先生慢走。”

    “公公留步。”

    甄有才抱拳再揖,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甄有才的身影远去,张子安的脸色刷地阴沉了下来,回头尖声说道:“来人哪。”

    一名小太监应声而入,弯着腰走到张子安跟前,媚笑道:“干爹有何吩咐?”

    张子安从衣袖里拿出一封火漆书信,交待道:“这里有一封六百里加急,你马上安排人手送进宫去,记住要面呈老祖宗!”

    “是,儿子这就去办。”

    小太监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回来。”张子安皱眉道,“咱家话还没说完呢。”

    小太监忙道:“干爹您说。”

    张子安道:“等信寄出去了,你再去兵器作坊传个话,让几个管事的今儿晚上到咱家这里来一趟。”

    太监应了一声,说道,“那儿子去了?”

    张子安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栲栳山腰,山神庙。

    因为年久失修,山神庙早已经破败不堪。

    庙里火光熊熊,十三条汉子正围着火堆取暖,早上刚刚和王朴见过面的张和尚赫然就在其中,十三人围成一团却没怎么说话,看起来他们似乎是在等人,这在这个时候,庙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张和尚霍然起身,大声道:“成头领来了。”

    其余十二条汉子也纷纷站起身来,跟着张和尚往庙外迎来,众人刚出庙门,就见一条汉子牵着匹黑马顺着小路正往山上走来,那汉子瘦瘦高高的,身上穿着黑色劲装,披着熊皮大氅,手腕上掴着镶有铜钉的护腕,给人无比骠悍地感觉。

    “不好意思。”那汉子迎上张和尚等人,抱拳作揖道,“让诸位久等了。”

    张和尚道:“现在成头领也来了,人已经到齐了,大伙庙里说话吧。”

    众人纷纷应是,跟着张和尚进了山神庙,又围着火堆团团坐定,张和尚这才说道:“和尚这次以飞羽传檄把大伙召集到山神庙,是有件事想和大伙商议。”

    “啥事?”有人问道,“是不是又有买卖了?”立刻就有人反对道:“在浮图峪我们不已经答应过王总兵,从此以后再不抢大明百姓了吗?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一言九鼎,出尔反尔的事情我们不能做!别的绺子怎么做我们管不着,可我们这十四家以后只准抢蒙古人的。”

    “对,我们以后再不抢大明百姓了。”有人附和道,“谁让我们栽在王总兵手下了呢?”

第八十二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诸位别急。”瘦高汉子忽然说道,“我们不妨听张头领把话说完。”

    张和尚点了点头,起身说道:“诸位头领,和尚今天以飞羽羽檄招大伙来,不是为了做买卖,而是要告诉大伙一件事,今天早上在*和尚见着王总兵了,王总兵要和尚向大家转告一句话!”

    “啥,你见着王总兵了?”

    “在*许寡妇家?”

    “老天,那和尚你的身份不是暴露了吗?”

    “和尚,你该不会是已经投靠了官军,然后勾结官军设下这个圈套,想把大伙诱到一起一锅端吧?”

    这话一出,除了那瘦高汉子以外,其余十二个汉子已经呼喇喇地站了起来。

    “大家不必紧张!”眼看众人就要对张和尚拔刀相向时,那瘦高汉子忽然说道,“大家都是多年的兄弟了,和尚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大伙以为他会做出勾结官军出卖兄弟的事情吗?”

    张和尚也猛地扒开了衣衫,拍着自己胸脯喝道:“大家要是信不过和尚,觉得和尚会勾结官军出卖弟兄,那你们现在就可以挖出和尚的心肝,和尚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他娘的不是爹生亲妈养的。”

    刚才说话的汉子反问道:“既然你已经见过了王总兵,那他为什么不拿你?”

    “这正是和尚召集大伙前来地原因!”张和尚肃然道。“王总兵说了。只要我们愿意跟着他混,三日之后可以去城北大营找他,之前种种一笔勾销,再不会有人找我们算旧账,弟兄们从此以后就再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十几个头领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们以前造下地杀孽真能一笔勾销?”

    “要是真能成为王总兵的兵,那可是件好事。”

    “是啊,听说王总兵回大同以后给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有五百两纹银,有些战功卓著的阵亡将士家人更是领到了二千两银子的抚恤金!”

    “可这能是真的吗?王总兵会不会在耍我们。弄不好这是个陷阱,三天后我们要走去了城北大营,没准就会翻脸拿人。”

    “这不可能,王总兵可是个一诺千金的人。”

    “就是,王总兵为了救他手下一个千总连法场都敢打劫,这样的好汉子怎么可能是言而无信地小人?”

    张和尚目光灼灼地望着众人,凝声道:“不管大伙最后怎么定,反正三天后和尚是一定会去城北大营的!凤儿娘仨等了和尚整整三年了,和尚不能让她一直这样等下去。也绝不让她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就算这是个陷阱,和尚也闭着眼睛往里跳了!”

    众头领的目光纷纷转向了瘦高的汉子。

    瘦高汉子把手中的旱烟叭嗒叭嗒地狠吸了两口。沉声说道:“要说一直这样打家劫舍的也的确不是长久之计,以我们造下的杀孽,要是有一天真落到了官府手里,肯定不得好死,所以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不过刘头领刚才说地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这是个陷阱,那我们把自己坑了不说,也把手底下八百多号弟兄的性命给坑了。”

    “成头领你就直说吧。什么个意思?”

    “对,平时就你老成诡计多,你就支个招吧。”

    张和尚也道:“老成,你就给句痛快话吧。”

    瘦高汉子道:“为防万一,我们可以去投诚,但是不去城北大营!”

    张和尚问道:“那去哪里?”

    瘦高汉子道:“王家庄!”

    “为什么要去王家庄?”

    “因为王家庄是王家的产业,王总兵如果愿意让出王家庄给我们驻扎。并且不准别地官军入驻。那我们就投诚,否则还是各走各的道。”

    张和尚道:“这个。王总兵会答应吗?”

    唐高汉子道:“王总兵要是个成大事的,他就会答应!”

    “好吧。”张和尚无奈道,“和尚今晚就去城北大营,把老成你的话转告给王总兵。”

    是夜,城北大营。

    王朴从*回到总兵行辕没多久,甄有才也赶回大营了。

    “有才,你那边怎么样?”王朴问道,“张子安这老阉货配合不配合?”

    甄有才道:“张子安挺配合,这事毕竟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啊,嘿嘿。”

    王朴问道:“那你觉得元旦以前真能造出五百支新式火枪和五千颗龙王炮?”

    甄有才道:“应该没问题,张子安说要是实在赶不及他就会找山西镇的另外几家兵器作坊帮忙打造。”

    “这就没问题了。”王朴点头道,“有了这批火器,奇袭归化就没什么问题了!”

    甄有才道:“将军,招抚响马盗的事怎么样了?”

    王朴应道:“现在还不好说,我让他们三天后来城北大营投军。”

    “将军。”王朴话音方落,小七忽然入帐禀道,“辕门外有个家伙吵着要见你。”

    王朴问道:“那人叫什么名?”

    小七应道:“说是叫张和尚。”

    “张和尚?”王朴回头跟甄有才说道,“就是那伙响马盗诸多头领中的一个。”

    说罢,王朴又回头对小七说道:“你让他进来吧。”

    小七道:“将军,既然这家伙是响马盗地头领。小人还是把大胡子和刀疤脸他们叫来行辕吧。以防万一。”

    “用不着。”王朴道,“你现在就让那个张和尚进来。”

    “是。”

    小七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小七就带着张和尚进了总兵行辕,见了案后端坐地王朴,张和尚慌忙单膝跪倒在地,恭声说道:“小人张和尚参见王将军。”

    “起来吧。”

    王朴说完又向小七挥了挥手,小七会意。退到行辕外把住了大门。

    “张头领。”王朴的目光落在张和尚身上,说道,“已经和十三家头领商量过了?”

    张和尚点头道:“已经商量过了。”

    王朴问道:“他们怎么说?”

    张和尚道:“他们都愿投效将军,不过还是有些担心。”

    一边的甄有才忽然冷笑道:“你们担心这是个陷阱,只等你们到了大营,将军就会翻脸拿人,对不对?”

    张和尚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王朴神色趋冷。沉声问道:“那他们想怎么样?”

    张和尚舔了舔嘴唇,说道:“他们要将军您让出王家庄给他们驻扎。”

    “放肆!”王朴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竟敢打起王家庄的主意来了,哼!张和尚,你这就回去告诉那十三家头领,本将军顾念他们的一身本领才动了招抚之念,可他们要是以为这是本将军在求他们,那就大错特错了!本将军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他们愿来就来,不愿来拉倒!三天之后要是还不来投军。就让他们好自为之!”

    和尚低声道,“小人这就回去把将军的话转告他们。”

    王朴道:“去吧。”

    “小人告退。”

    张和尚向王朴抱了抱拳,转身出帐而去。

    等张和尚走远了,王朴才恨声道:“这些不知天高地厚地贼寇,竟然要我让出王家庄给他们屯兵,真是岂有此理。”

    甄有才眼珠一转,低声说道:“将军。小人以为这只不过是响马盗在试探您地诚意。并非他们地真正用意。”

    王朴神色一动,问道:“这话怎么说?”

    甄有才道:“小人以为。提出这个条件地贼人是个颇有心机的人,他故意提出将军您无法接收的条件,又让张头领来大营报信,含有两层意思。”

    “哪两层意思?”

    “其一,试探这是否是将军您设下的陷阱,如果是陷阱的话,将军你就会很爽快地答应他们的条件;其二,让张和尚来报信本身就是一次试探,他们想看看将军您是否会派人跟踪,会不会派出军队尾随其后,等张和尚召集十三家领时把他们一网打尽。”

    “有才。”王朴皱眉道,“你是不是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就凭那些响马盗能有这头脑,能有这弯弯肠子?”

    “是不是小人多想,明天就有结果了。”甄有才道,“要是事情真如小人所想的那样,最迟明天下午,这些响马盗就该来大营投军了!要是事情不是小人所想的那样,这群响马盗只是头脑简单地家伙,那将军您也可以放弃招抚他们的打算了。”

    王朴想了想,沉声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等到后天再说!”

    大同前往栲栳山的官道上,张和尚正在策马飞奔,马蹄踏过冰冷地地面,腾起滚滚灰尘,在月色的照耀下反射出白森森的光芒。

    旷野上刮着呼啸的北风,直能把人冻僵。

    张和尚策马刚刚翻上一道低缓的土坡,眼前突然鬼魅般出现了一道身影,飞奔的坐骑几乎就要撞到那道身影之上,张和尚急喝一声使劲勒住了马缰,**的坐骑悲嘶一声顿时人立而起,强劲的前腿凌空一阵踢腾,硬生生顿住了前冲之势。

    张和尚抹了把额头地冷汗,正欲怒时忽然现这道身影瘦高瘦高的有些眼熟,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一分辩,现竟然便是十四家领之一的成碹!张和尚把吐到嘴边的骂人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愕然道:“成头领,你怎么在这?”

    成碹迎上张和尚,笑道:“不光我在这,其余各家的头领都来了。”

    张和尚急环顾四周时,官道两侧的草丛里果然冒出了数十条黑影,借着月色,张和尚现另外十二家地头领也在其中。

    张和尚满头雾水地问道:“各位头领,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头领。”成碹微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来人。”旁边另一位头领挥手喝道,“先把张头领地马匹牵下去。”

    成碹把张和尚拉到避风的山背后,张和尚已经急不可耐地喝问道:“成头领,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成碹不答反问道:“张头领,王总兵答应了我们地条件没有?”

    “没有。”张和尚黑着脸应道,“我早说了,这样的条件王总兵不可能答应的。”

    出乎张和尚的预料,成碹没有生气反而微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哼哼!”

    张和尚越按捺不住,急问道:“成头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一位头领说道:“张头领,实话跟你说了吧,成头领提出要屯兵王家庄还有让你连夜去报信只不过是为了试探王总兵的诚意!成头领说了,如果王总兵心里没鬼他就绝不会答应条件,如果他答应了那就是心里有鬼!”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张和尚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们深更半夜的守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那头领应道:“还是为了看看王总兵似乎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光明磊落。”

    张和尚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等会就知道了。”那头领道,“王总兵要是没派人跟踪你,那他就是诚心诚意要招抚我们,如果他派了人跟踪你,他就是没安好心!”

    张和尚气道:“你们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对。”成碹纠正道,“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八十三章 练兵

    次日上午,真如甄有才所预料的那样,张和尚、成碹和另外十二家头领带着八百多号响马盗来投军了,当天下午王朴就带着两百多号家丁,八百多号响马盗还有唐胜挑选出来的三千老兵离开了城北大营,进至雷公山扎下营盘。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雷公山将成为这支军队的大营,在这里王朴将对他们进行准近代化军事训练!这四千多人或是精挑细选的百战老兵,或是杀人如麻的响马大盗,骑射、步战、乱战、混战这些东西已经无需王朴再教了,王朴要教他们的是近代火枪的三段式射击,还有带柄龙王炮的投掷!

    这两样火器是对付蒙古骑兵的利器。

    四千将士能否熟练使用这两样火器,将直接关乎奇袭归化的成败,跟奇袭盛京不一样,这次奇袭归化不是为了活命,也不是为了掠夺牛羊牲口,更不是为了张子安那个老阉货,王朴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练兵!

    王朴的目的是要通过奇袭归化这一战,把这四千多人打造成一支崭新的军队,一支完全属于他王朴自己的军队,从这支军队返回大明的那天起,他们就只效忠于王朴,而不是什么大明王朝!

    王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北京他是绝不会再回去了,虽然那里还有个京营提督的头衔在等着他。虽然那里还有个堂堂大明公主在等着嫁给他。可他更知道,要是真地回到了北京,他将事事受制于人,不要说高高在上地万岁爷,光是北京城内数之不尽的重臣勋戚就能让他疲于应付。

    京营提督这官衔虽然挺高,可那只是空衔,真正统管京营的是崇祯帝身边的宦官!

    王朴不想回北京,可崇祯帝绝不会让他留在大同!

    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王朴只能抓紧时间练出一支精兵,而且是绝对效忠于他自己的精兵!只要手中握有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精兵,崇祯帝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真实的历史上,王朴、吴三桂等六大总兵带头逃跑才导致了松山之败,崇祯帝处置了别地总兵却并未处置吴三桂,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因为吴家是辽西豪强,吴三桂手里握有一支精锐的家丁部队,他的舅舅祖大寿还守着锦州城。崇祯帝只能依靠吴三桂来支撑关外的危局,所以他拿吴三桂没有任何办法。

    同样的道理,只要王朴手里握有一支精锐的家丁部队。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滞留大同不回京师,崇祯帝就拿他毫无办法!其实这时候大明朝在江北的统治已经分崩离析,各镇武将不奉朝廷诏命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三天之后,雷公山大营。座落在半山凹里的校场上旌旗飘扬,刀枪林立,四千将士已经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阅兵台上,王朴身披重甲迎风肃立,王朴身后从左至右站着甄有才、大胡子、刀疤脸、唐胜、张和尚五人。甄有才刚刚被任名命为参军,唐胜、张和尚也刚刚晋升为千户,和大胡子、刀疤脸这两个原有地千户各自统率一个千人队!

    千人队下有百人队,设把总。

    百人队下有十人队,设什长。

    旌旗猎猎,北风呼嚎。

    王朴目光灼灼地掠过阅兵台下的将士,扯开嗓子吼道:“弟兄们都听好了。本将军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跑马拉车地也好,锄地耕田的也罢。哪怕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也没关系,本将军今天要说的是:从今天开始,大家就都是兄弟!”

    王朴宏亮的声音在山凹里翻滚激荡,经久不息。

    八百响马盗和三千官军没多大反应,可两百家丁的眼神却霎时变得灼热起来,他们曾经跟着王朴去过辽东,曾经亲眼目睹大胡子带着五十名弟兄去送死,也在京师亲身经历了王朴为了救大胡子而去劫法场!更知道王朴用仅有的免死金牌救了小七等人,他们知道王朴口中“兄弟”这两个字所包涵的意义!

    王朴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接着说道:“本将军还要说:你们不仅仅是我王朴地兵,你们还是我王朴的兄弟,我王朴也是你们每个人的兄弟!”

    “什么是兄弟?当敌人的箭射过来时,肯用自己身体给你们挡箭的人,就是兄弟!”

    “什么是兄弟?当一个人的死可以换来更多人的活命时,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去死地人就是兄弟!”

    “什么是兄弟?兄弟就是在战场上并肩战斗,互相信任,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地后背留给同伴,手中的刀剑永远对准敌人!你们要相信,兄弟始终就在你们身后,就算你们战死了,他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王朴说此一顿,刀疤脸便踏前一步,厉声喝道:“在京师,我们二十几个弟兄跟着将军劫了法场,朝廷要拿我们问斩,是将军拿他仅有地免死金牌救了我们!可他自己却被下了天牢,差点就被杀了。”

    “还有他!”刀疤脸回头指着大胡子,吼道,“为了让更多的弟兄活命,他情愿带着五十名弟兄去引开建奴的大队骑兵,如果不是命大,他早就死在辽东了!大胡子,解开你的铠甲,让弟兄们看看建奴留在你身上的伤疤!”

    大胡子上前两步卸下铠甲又解开战袍,肌肉虬结的上身便*裸地暴露在了凛冽的寒风中,只是那块块坟起的肌肉疙瘩上却布满了纵横交错地刀伤箭疮。那光景只能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

    “都看见了吗?”王朴指着大胡子身上地刀伤箭疮厉声喝道。“这些伤疤绝大多数都是那一战所留下的,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兄弟,如果有必要,他就会为了你们所有人毫不犹豫地去死!”

    八百响马盗的眼神开始变得热烈起来,他们虽然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可他们崇尚江湖义气,像王朴、大胡子这样为了救更多弟兄而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去死的人。就是他们最崇敬的人。

    王朴的目光转向三千老兵油子,他们地神情冷漠依旧。

    “本将军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王朴大声喝道,“漂亮话谁都会讲,可真要到了战场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萨尔浒之战,抚顺之战,开铁之战,辽沈之战,大凌河之战,锦州之战。还有不久前的松山之战,太多的士兵抛下自己的兄弟逃跑,太多的将领扔下自己的军队逃跑。这是耻辱,天大的耻辱!”

    老兵们脸上的冷漠开始消散,一个个眸子里开始流露出难以言状的悲愤!

    这三千老兵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地老兵油子,他们其实也有满腔热血,只不过在连年累月的征战和永无休止的溃败中,他们那颗曾经滚烫地心逐渐变得冰冷,他们开始变得冷漠,变得不再相信将领。甚至不再相信自己的袍泽。

    他们拥有强壮的体魄,坚强的意志,还有过人的杀人技巧,他们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可是在战场上,他们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逃跑!因为他们知道在战场上你永远只能靠自己。你的将领会随时抛弃你。你的同伴会随时掉下你,如果你想要活命。就只能靠自己!

    没有人会为了他们去死,没有人会为了他们去和建奴拼命,他们只不过是卑微地小兵。

    迎上三千老兵悲愤的眼神,王朴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嘭嘭响,大吼道:“本将军别的话不敢说,但绝不会在战场上抛下自己的兄弟,只要本将军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带着你们战斗到最后一刻!”

    目光转向阅兵台下所有四千将士,王朴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本将军还要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王朴的兵,只要是我王朴的兵,在战场上就绝不允许抛弃兄弟,更不能放弃希望而逃跑!”

    久违地热情开始回到三千老兵地眼中,王朴的话让他们重新燃起了找回尊严地渴望,作为一名士兵,没人想打败仗,更没人只想着溃逃,更没有想夹着尾巴当灰孙子,他们一样想打胜仗,一样想得拥有自己的尊严,他们变成现在这样其实都是情势所迫。

    他们身不由己,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太渺小了。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王朴和他们以前所遇到的所有明军将领都不一样,他敢带着一千多号人就去攻打建奴的老巢,为了救他的兵,他敢带着人去劫京师的法场,他还能把万岁爷御赐的免死金牌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与众不同的将军!

    他们没想过要立什么大功,也没想过要什么大财,他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他们就是想跟着王朴混出个兵样,杀几个建奴,将来回了家乡再不会有人指着他们的脊梁骨说——这是个逃兵,这就够了!

    紫禁城,乾清宫。

    大同镇守太监张子安以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急信已经送到了京师,在信里张子安向王承恩禀报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因为赵三泰贪墨军饷,引起了大同镇边军的哗变,第二件事就是王朴在三家兵器作坊打造火器的事。

    王承恩不敢怠慢,立刻把这封书信呈到了崇祯帝的御前。

    崇祯帝阅罢这封密信,问王承恩道:“承恩哪,这事你怎么看?”

    王承恩道:“万岁爷指的是哪件事?”

    “先说王朴的事。”崇祯帝道,“你说王朴在大同的三家兵器作坊里赶造火器,他这是想干什么?”

    王承恩道:“万岁爷,这事奴婢还真不好说。”

    祯帝道,“大胆地说。”

    王承恩道:“万岁爷,这事说小不小,可说大其实也不大,眼下九边各镇的总兵们谁没有个几千私兵?驸马爷本来就是大同镇的总兵,王家又是山西富,养几千私兵看家护院也没什么稀奇的,奴婢以为这批火器就是为了这些私兵赶造的吧。”

    崇祯帝皱眉道:“就这些?”

    “奴婢以为就这些。”王承恩道,“驸马爷是有些骄横跋扈,可要说他有异心想造反,却是打死奴婢也不信。”

    “王承恩。”崇祯帝拉下脸来,阴恻恻地问道,“王朴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主子万岁爷明鉴。”王承恩打了个冷颤,急忙跪下来禀道,“驸马爷的确往奴婢这儿送了十万两银子,可奴婢分文未取已经如数上缴内府司钥库了,这事奴婢早就跟万岁爷您禀报过的,奴婢这么说也并不是要替驸马爷说话,奴婢说的都是实心话呀。”

    “行了,起来吧。”崇祯帝的神色很快就又缓和下来,淡然道,“你这个奴婢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国事艰难,知道替朕着想,可你手底下的那些奴婢不会替朕想!就说派去大同的这个张子安,贪墨饷银的真的就只有赵三泰?他的**就真的是干净的?”

    王承恩忙叩头道:“奴婢失察,请万岁爷明断。”

    “你呀就是太仁慈了!”崇祯帝摆了摆手,说道,“你手底下的这些奴婢是该好好管一管了,就说这个张子安,大同边军一万多将士的所有欠饷就让他去解决。”

    王承恩恭声应道:“奴婢遵旨。”

第八十四章 整肃军纪

    雷公山大营。

    转眼之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四千老兵已经完全掌握了三段击的要领,也学会了投掷带柄龙王炮,不管是千人队还是百人队,这些老兵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排好射击阵形,然后在千总、把总的指挥下进行轮番射击。

    遗憾的是没办法进行实弹射击!

    因为运来大营的燧式火枪和带柄龙王炮数量不多,火药也非常紧缺,这些物资都是工部配给的,大同也没有火药作坊,就算王朴有银子也买不到。

    好在这四千人都是老兵,早已经见惯了血腥也听惯了枪声炮响,就算没有实弹训练,他们也绝不会在战场上手足无措,更不会炸了窝。

    让王朴感到欣慰的还有这四千人的单兵素质,这些人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兵,就是杀人无算的响马大盗,无论是骑术、射术,还是冷兵器的近身格斗或是火器的使用,都可以用精湛两个字来形容!

    他们不仅拥有出色的战斗技巧,还拥有冷酷而又顽强的意志!

    只要王朴能够兑现他当众许下的诺言,只要王朴能够激起他们心底的共鸣,让他们从内心深处真真正正地把自己当成王朴的兵,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这四千人将会成为一支令人恐惧的精兵!

    不管是流贼,还是建奴,都将被这支精兵无情地碾碎。

    不过,也并非所有事情都是美妙的。这四千精兵的战斗力让王朴感到满意,可他们地军纪却让王朴感到头痛!八百响马盗平时打家劫舍自由散漫惯了。三千老兵因为当惯了溃兵也消极懒散到了骨子里,就是王朴原来的两百家丁。纪律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把这四千人打造成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地铁血战士,绝非易事。

    但不管多难,王朴都必须要做好这件事,如果不能赋予这四千人严明的纪律。他们就只能成为一伙骄兵悍将,胜仗越多就会越骄横。最后当王朴都约束不了他们地时候。他们就会自掘坟墓,然后把自己毁灭。

    在中国古代史上,不乏这样的军队,他们能征善战却没有严明的纪律,最后当他们的军事胜利达到一个辉煌地顶点之后,就迅消亡了。

    当初孤军深入辽东,王朴纵容千余家丁的兽性那是为了生存!

    可是现在,王朴绝不会再这么干。现在他需要地不是一群野蛮地恶狼。他要的是一群纪律严明的铁血战士!

    王朴行帐。

    甄有才弯着腰笼着双手进了大帐,问王朴道:“将军。您找小人?”

    “有才。”王朴皱眉道,“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以后不要自称小人。”

    “哦,对对。”甄有才拍了拍自己脑门,苦笑道,“瞧小人这记性,以后见了将军要自称卑职,卑职,嘿嘿。”

    王朴苦笑摇头,向甄有才招手道:“来,你过来看看这个。”

    甄有才走到案前,只见案上放着一张大红纸,红纸左边正中竖写“七大条”三个醒目的大字,右边则是七行细则,分别写着:

    军规第一条:违抗军令,杀无赦;

    军规第二条:对自己人行凶,杀无赦;

    军规第三条:**大明妇女,杀无赦;

    军规第四条:抢掠大明百姓,杀无赦;

    军规第五条:聚众耍钱,当众鞭笞八十;

    军规第六条:私藏缴获,当众鞭笞八十;

    军规第七条:践踏庄稼,当众鞭笞八十;

    甄有才仔细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有句话卑职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朴道:“有什么尽管说。”

    甄有才道:“卑职以为这第一、第二、第六条都没什么说的,可其它四条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比如**妇女和抢掠百姓这两条,卑职以为鞭笞八十也就够了,至于聚众耍钱还有践踏庄稼,卑职以为最多鞭笞二十甚至可以不罚。”

    “不,你错了。”王朴摇头道,“治军必须从严,尤其是**大明妇女和抢掠大明百姓这两条,必须予以严惩,有才你知道为什么吗?”

    甄有才道:“请将军解惑。”

    王朴说道:“孟子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民即为百姓,百姓是什么?百姓是我们大明朝的基石啊!我们吃的,是大明百姓种的,我们穿地,是大明百姓织地,还有我们用的,也是大明百姓打造地,我们不保护百姓,那就是自绝根基呀!”

    “将军明鉴。”甄有才肃然道,“卑职失言了。”

    甄有才话音方落,小七忽然进门禀道:“将军,出事了。”

    王朴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七道:“刀疤脸和大胡子各带着一队人在雷公山下击鞠耍钱,把附近百姓的麦田都践踏了,有个年轻的庄稼汉子说了两句就被刀疤脸带人给绑了起来,好一顿打,刀疤脸这厮还扬言要烧了他们的村子。”

    “嘭!”

    “岂有此理!”王朴拍案而起,怒道,“又耍钱又践踏庄稼,还欺压大明百姓,一下子就触范了军规三大条,简直就是活腻了!”

    小七愕然道:“将军,什么三大条?”

    王朴大吼道:“让唐胜、张和尚还有所有百户马上到辕门外集结!”

    “是。”

    小七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雷公山下。

    大胡子和刀疤脸之间的击鞠已经结束,说起来也是因为在山上呆了整整半个多月。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这些个骄兵悍将早就闷坏了。这不,好不容易今天不用训练了。两人就各带着一伙人下山击鞠来了。

    被两人用来当成击鞠场地的几块麦田早已经狼藉遍地,刚长出一点点地青苗也完全不见了踪影,田边地头的老槐下吊着个年轻地庄稼汉子,大冷的天却被剥光了上衣。身上还布满了累累伤痕。

    大胡子输了击鞠比赛,出了几钱银子让人从村里地杂货店里买了十斤酱牛肉。几包花生米。又沽了五斤酒,这会正和刀疤脸海吃海喝,两人正喝到兴头上时,一名亲信忽然跑过来禀报道:“两位老大,山上好像有大队人马下来了。”

    “是吗?”

    大胡子和刀疤脸浑不在意地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从雷公山大营下山的大路上已经腾起了滚滚烟尘,那隐隐的马蹄声隔着老远就能听得到,就跟天边的惊雷似地。看那声势至少得有好几十骑。

    “他娘的。”刀疤脸挠了挠头。困惑道,“这会是谁呀?”

    “管他是谁。”大胡子满不在乎道。“反正不会是将军,喝你地酒。”

    “也是。”刀疤脸点了点头,举起酒碗吼道,“来,喝酒喝酒。”

    两人对喝了没两口,旁边地亲信就纷纷大叫起来:“将军,是将军来了!”

    “将军来了?”

    大胡子和刀疤脸愣了一下,霍然回头望时果然看到王朴身披重甲,正带着几十骑策马飞奔而至,两人并未留意到王朴那难堪的脸色,刀疤脸哈哈一笑,端起酒碗向王朴迎了上来,大笑道:“哈哈,将军你可来得巧了,来,小人敬你一碗。”

    王朴也不下马,直接驱马走到了两人面前。

    这时候,跟在王朴身后的数十骑也纷纷策马靠了上来,刀疤脸和大胡子看得正切,现来的竟然是甄有才,唐胜、张和尚还有其它几十个把总,这家伙,大营里把总以上的将领几乎全来了。

    刀疤脸已经现王朴的脸色有些不对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你这是……”

    王朴策马走到两人跟前,以手中马鞭指着不远处被吊在树下的年轻庄稼汉子,不愠不火地说道:“把人放了。”

    疤脸应了一声,赶紧对身边的两名家丁说道,“去,快去把人放了。”

    “慢着!”王朴喝住了两名家丁,沉声说道:“你去。”

    “好,小人这便去。”

    刀疤脸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去了田边地头把那年轻地庄稼汉子张放了下来,想了想,又解下了身上地熊皮大氅给他披上了,没想到那庄稼汉子挺有骨气,直接把刀疤脸的熊皮大氅给扔在了地下。

    刀疤脸勃然大怒,一耳光就往那庄稼汉子脸上掴去,没想到被人家轻松闪了开去,那庄稼汉子还顺势在刀疤脸地**上踹了一脚,把他踹了个狗吃屎,刀疤脸再爬起身来时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老子活劈了你!”

    刀疤脸怒吼一声,反手就要抽腰刀。

    王朴陡然喝道:“住手!”

    刀疤脸不敢违抗王朴的军令,只好恶狠狠地瞪了那庄稼汉一眼,慢吞吞地回到了王朴身边,一边还有心情自我解嘲:“将军,这小子不识抬举,小人只是想提溜提溜他,没别的意思,嘿嘿。”

    王朴没有理会刀疤脸,手中马鞭指着被践踏得完全不成样子的麦田说道:“践踏麦田的都有哪些人,给本将军站出来。”

    大胡子、刀疤脸还有跟着两人下山击鞠的家丁全都变了脸色,这会他们已经意识到将军这是要飙了,可他们还是痛痛快快地站了出来,所有人在王朴马前站成了一排,只是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正视王朴冰冷的眼神。朴手里的马鞭突然毫无征兆地抽落下来,狠狠抽在了站在排头的大胡子脸上,只听叭的一声脆响,大胡子脸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醒目的血痕,大胡子愣了一下霍然抬起头来,然后使劲地挺起了胸膛。

    “叭!”

    又是一声脆响,王朴的马鞭已经狠狠抽在了站在第二个的刀疤脸脸上,刀疤脸脸上也迅出现了一道醒目的血痕,正好与那道可怕的刀疤交错成一个十字,让这厮的嘴脸看起来显得越狰狞恐怖。

    “叭!”

    “叭!”

    “叭!”

    清脆的鞭声不绝于耳,王朴策马从排成一排的家丁面前缓缓经过,手里的马鞭却绝不留情地抽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一人一鞭,直到抽完最后一鞭,王朴才策马缓缓踱回大胡子等人面前,沉声问道:“你们是不是不服?”

    大胡子和刀疤脸昂着头,同声道:“不服!”

    “好,敢作敢当,有话就说,是爷们!”王朴点了点头,回头向甄有才道,“甄参军,向他们宣读本将军刚刚制定的七大条军规!”

    甄有才策马上前,开始大声吟颂起来:

    第一条:违抗军令,杀无赦;

    第二条:对自己人行凶,杀无赦;

    第三条:**大明妇女,杀无赦;

    第四条:抢掠大明百姓,杀无赦;第五条:聚众耍钱,当众鞭笞八十;

    第六条:私藏缴获,当众鞭笞八十;

    第七条:践踏庄稼,当众鞭笞八十!

    等甄有才念完了,王朴才接着说道:“念你们是初犯,而且犯在七大条军规制定之前,所以本将军只抽你们每人一鞭,今后你们要是再犯,就按军规处置,绝不姑息!别以为你们是本将军的亲兵就可肆意妄为!在我王朴的军中,所有人都一样,都必须遵守军规!”

第八十五章 小别胜新婚

    说罢,王朴再次喝问道:“本将军再问你们一句,服不服?”

    大胡子和刀疤脸垂下了高昂的头颅,低声说道:“服了。”

    两人简单的大脑虽然搞不懂王朴为什么要制定这七大条军规,可他们知道王朴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王朴已经制定了这七大条军规,那他们就只能服从也必须服从。

    王朴的目光转向其余的家丁,沉声问道:“你们呢?”

    其余的家丁也低下了头颅,应道:“服了。”

    朴点了点头,喝道,“回头替村民把踩坏的麦苗补上!”

    “是。”

    大胡子等人轻声应是。

    “你们没吃饭吗?”王朴冷然道,“本将军听不见!”

    “是!”

    大胡子等人挺起胸膛,声嘶力竭地大喝起来。

    王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跟甄有才、唐胜、张和尚还有几十名把总说道:“你们都看见了,大胡子,刀疤脸还有些兄弟都曾跟着本将军出生入死,可他们触犯了军规本将军也同样不会姑息!本将军希望你们也能遵守军规,并且约束好你们手下的兵,别让他们也触犯了军规!”

    “是!”

    唐胜、张和尚等人轰然应诺,再没有人敢小看七大条。

    大胡子和刀疤脸是王朴的心腹爱将,两人还曾几次救过王朴的命,可以说是王朴亲信中地亲信。可连他们触犯了军规都遭到了王朴的当众鞭笞,还有谁敢以身试军规?那不是寿星公吃砒霜——活腻了吗?

    “将军。小人想投

    一把陌生地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王朴回头一看。却是刚才被刀疤脸吊在大树下的年轻庄稼汉子,这汉子刚才能轻松躲开刀疤脸地一巴掌,还顺势把刀疤脸踹了个狗吃屎,可见也是个练家子。

    “你想投军?”王朴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庄稼汉子道:“小人吕六。”

    “吕六?嗯,身手不错。”王朴点了点头。回头跟小七说道。“小七,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

    七应了一声,上前跟庄稼汉子吕六说道,“吕六,还不谢过将军。”

    吕六抱拳道:“多谢将

    转眼之间又过去了半个月,时间悄然来到了崇祯十四年的岁末,往年到了这时候早就该下雪了,可今年却迟迟未曾下雪。这对北五省的大明百姓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北方已经连续三年大旱,百姓们正盼着一场大雪来滋润干裂的土地呢!

    王家大院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

    虽然今年地年景不好。而且还在老太爷的丧期内,可这年还是要过地,这时候各家院里都已经张罗开了,老三家地媳妇陈圆圆今天尤其高兴,因为小七刚刚捎来了信,今天下午王朴就要回来了。

    说起来,王朴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

    这一个多月来王朴就一直守在雷公山,想起来陈圆圆这芳心里也是溜溜的酸,雷公山大营离大同也没多远,快马两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可王朴就是没有回一趟家,硬是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晾在家里旷了一个多

    暖阁里,陈圆圆和嫩娘主仆俩正忙得不亦乐乎。

    “嫩娘,这地板还不够干净,你让张妈再拖一遍。”

    “嫩娘,往炉灶里添些竹炭,把坑烧得再暖些。”

    “嫩娘,别忘了跟厨房打个招呼,让他们备好银耳和莲子,相公他最喜欢吃我做的银耳莲子羹了。”

    “嫩娘,你过来帮我看看,**奶刚送的狐皮袍子配这式好不好看?”

    看着陈圆圆手忙脚乱的,紧张得就像个未过门的新媳妇,嫩娘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娇声说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你个死丫头。”陈圆圆嗔道,“快过来帮我看看,相公他就要回来了。”

    就在这时候,暖阁外忽然响起了柱子的声音:“三奶奶,三爷回来了!”

    “啊,相公回来了?”

    听到王朴已经回家地信儿,陈圆圆芳心里地紧张和期待霎时便转化成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就连那对会说话地大眼睛也变得越明亮起来,喜孜孜地对嫩娘说道:“嫩娘,快跟我到前院迎接相公去。”

    陈圆圆和嫩娘还没到前院,就在回廓里遇到了王朴。

    王朴也不管是众目睽睽之下,更顾不上什么惊世骇俗或有伤风化,抢上来就将陈圆圆拦腰抱了起来,吓得旁边正在打扫卫生的小丫头老妈子纷纷转过头去,想看却又不敢看,陈圆圆本能地伸出玉臂环住了男人的脖子,低声说道:“爷,好多下人都看着呢。”

    王朴坏笑道:“我们亲热我们的,他们看他们的,谁也没碍着谁不是。”

    陈圆圆轻轻地打了王朴一下,脸上却涌起了两团淡淡的红晕,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她和王朴已经分开一个多月了,骤然间被王朴抱在强健的臂弯里,耳畔又听着王朴的*话,她已经开始情动了。

    “走嘞。”

    王朴欢呼一声,抱着陈圆圆在丫环仆妇们的窃笑声中直奔暖阁而去,两人身后的嫩娘正想跟着去,一边有个胆大的仆妇们笑道:“嫩娘,你这急濠濠的是干吗去呀?三爷和三奶奶这会可不用你侍候。”

    嫩娘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很快就会过意来,当时就羞红了小脸。转过身径直奔着厨房去了。

    镇守太监府,客厅。

    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也到了王朴和张子安约定出兵归化的日期,甄有才奉了王朴之命专门来找张子安商量出兵地具体事宜。

    边军哗变虽然被王朴安抚下去了。张子安也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赵三泰身上,东厂派来地锦衣卫也没有深究,可王承恩还是来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信中不但把张子安痛骂了一顿。还让他自己想办法补足大同边军地欠饷!

    这可急坏了张子安,挨顿骂不算啥。可大同边军的六十万两欠饷却不是闹着玩的。张子安完全想象得出来,要是他补不上这笔欠饷,万岁爷肯定会派别人来顶替他,回到京师以后张子安也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现在的张子安比谁都急于对蒙古人用兵,他期待着能从土默特人那里抢来大量财货以补足六十万两欠饷,他更想改变自己在王承恩心目中地形象,他要让万岁爷知道张子安不是个草包。派他来大同当镇守太监是最英明的选择。

    没等甄有才落座。张子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甄先生,驸马爷交待地两样火器咱家可是提前交割了。还比原定地数额多出了三百支火枪以及两千颗龙王炮,有了这批火器,驸马爷可以说是兵精粮足了,也该出兵了吧?”

    甄有才微笑道:“在下今天来就是要和公公您商量出兵的事。”

    张子安急声道:“先生您就直说吧,要咱家怎么做?”

    甄有才环顾左右,欲言又止。

    张子安赶紧挥手屏退左右,甄有才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后天早上,也就是元旦,我家将军就会率军出征,五天之后,也就是正月初六,张公公您就要率领大军前出奄遏海一带截夺牛羊牲畜,公公您千万不要记错了接应的日期,是正月初六!”

    “甄先生放心,也请驸马爷放心。”张子安低声说道,“咱家就是记错了自个的生辰八字,也绝不会记错接应的地点和日子。”

    有才起身抱拳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先生慢走。”张子安跟着起身道,“还有句话请甄先生转告驸马爷,这一仗……咱家可输不起呀。”

    “张公公多虑了。”甄有才微笑道,“连建奴的八旗铁骑都让我家将军给收拾了,区区一个土默特部又算得了什么?”

    王家大院,王朴暧阁。

    炉灶里的炭火燃得正旺,坑上温暖如春,卷成一团的锦袍翻滚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消停下来,陈圆圆从被窝里伸出莲藕似地玉臂轻轻擦去王朴额头地汗水,含情脉脉地望着王朴,柔声说道:“爷,您瘦了。”

    “娘子。”王朴轻轻摩挲着女人越来越丰满的翘臀,问道,“这一个多月没回家,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绝情了?”

    陈圆圆轻柔地摇了摇头,说道:“奴家没有,只是有些想爷了。”

    “娘子。”王朴柔声说道,“相公要是不在大营,那些个骄兵悍将就会胡作非为,惹出许多事端来,相公也是不得已,不过现在好了,现在他们已经学会遵守军纪了,等打完了这一仗,相公就能留在家里好好陪你了。”

    陈圆圆美目里霎时涌起一丝担忧,关切地问道:“又要打仗了吗?”

    “不是什么大仗。”王朴微笑道,“只是一伙毛贼,最多半个月就能回来了。”

    陈圆圆把螓轻轻靠在王朴怀里,轻声问道:“爷,你什么时候走?”

    王朴道:“后天早上大军就要出了,所以明天晚上就得赶回大营去。”

    “这么急呀?”陈圆圆语气里难免流露出一丝幽怨,“没住两天就又要走啊?”

    “娘子。”王朴歉疚地抚着陈圆圆地螓,柔声说道,“让你受委屈了。”

    圆圆情动起来,伸出玉臂搂紧了王朴的熊腰,吃吃地呼唤起来,“爷……”

    王朴正是血气方刚之年,再加上旷了一个多月,如何经得住陈圆圆这般**?早已经雄风再起,翻身把陈圆圆压在了身下,喘息道:“好,趁着天色还早,爷就好好地把娘子这块好地再犁一犁,嘿嘿……”

    “爷。”

    陈圆圆吃吃地呼唤着,轻轻劈开*缠上了王朴腰肢,王朴吸了口气然后**力重重地凿了下来,两人便同时不堪地**起来,裹住两人的锦袍再次腾起了滚滚波浪,暖阁里也再次响起让人听了*蚀骨的**声。

    次乐的日光总是短暂的,第二天下午王朴就不得不离开了暖阁,暂别了娇妻,再次来到冰冷肃杀的雷公山大营。

    深夜,王朴的行帐里***通明。

    参军甄有才,四个千总大胡子、刀疤脸、唐胜和张和尚还有亲兵队长小七已经齐聚王朴行帐,这次奇袭归化的保密工作可以算是做到家了,一直到出征之前的头天晚上,都只有王朴,张子安和甄有才三个知道这个计划。

    “人都齐了。”王朴点了点头,向甄有才道,“有才,开始吧。”

    “是。”

    甄有才应了一声,将一幅大同镇连同塞外蒙古草原的军事地形图在案上摊了开来。

    王朴招呼大胡子等人道:“过来,大家都围过来。”

    除了响马盗出身的张和尚没有什么反应,大胡子、刀疤脸、小七还有唐胜四人脸上已经浮起莫名的激动,他们从王朴身上感受到了战争的铁血气息!要打仗了,在雷公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整整一个多月,终于要打仗了。

第八十六章 奇袭归化

    “将军。”大胡子兴奋地问道,“是不是要打仗了?”

    朴沉声道,“明天五更出!”

    “打谁?”刀疤脸也兴奋地问道,“建奴还是流贼?”

    “这次不打建奴也不打流贼。”王朴摇头道,“我们打蒙古人,打归化今呼和浩特城,有才,现在你向他们讲解作战计划。”

    “是。”

    甄有才应了一声,手指地图说道:“诸位请看,这里就是归化,是土默特部汗庭所在地,归化以南、黄河以东,免毛川以北这一片俗称丰州滩,也叫黄河东套,是河套地区水草最丰美的地区,大明朝以前在这里设有玉林、云川、东胜、镇虏四卫,不过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土默特人的牧马场。”

    “可恶。”大胡子怒道,“总有一天我们要抢回来。”

    “别打岔。”王朴皱眉道,“听甄参军把作战计划说完。”

    甄有才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军的详细作战计划是这样的,由大胡子、刀疤脸、张和尚各率两百骑乔装建奴的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铁骑分先行出,三路齐头并进,诱杀沿途所遇的蒙古人,以确保我军奇袭归化的消息不会泄露。”

    “我军的行军路线是从雷公山大营出,从弥陀山隘口越过长城,然后经土城、奄遏海至黑河,最后顺黑河而下直取归化,行程约五百里,我军一定要抢在三天之内走完!这样就算土默特人提前两天知道了消息,仓促之间也召集不了多少军队,以我军的实力拿下归化城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拿下归化之后。我军就一分为四,分取东胜、玉林、云川、镇虏四地,把游牧在黄河东套的土默特人往奄遏海方向驱逐,这时候张公公将会率领大军前出奄遏海截击,两面夹击之下,土默特人将无路可走,他们的大群牛羊牲畜就是我们的了。”

    “好!”

    “太好了!”

    “这样一来,弟兄们又可以老鼻子财了。哈哈。”

    大胡子、刀疤脸、唐胜还有张和尚等人纷纷击节欢呼。仿佛土默特人已经土崩瓦解,游牧在黄河东套地上百万头牛羊牲畜已经成了他们的盘中美餐,只有王朴和甄有才神情冷漠,事实上甄有才只讲了作战计划的前半部份。还有最关键的后半部份没讲。

    按照王朴的这个作战计划,土默特人猝不及防之下土崩瓦解在所难免。毕竟现在的土默特部早已经不是俺答汗、三娘子治下能向大明王朝叫板的土默特部了。然而,游牧在奄遏海以东广大地区的科尔沁部会袖手旁观吗?

    王朴举手阻止众将地欢呼,冷然道:“大伙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大胡子等人轰然回应。

    朴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就各自回营吧,大胡子、刀疤脸还有张和尚,别忘了带人去军需仓库领取建奴铠甲,明天五更。大军准时开拔。”

    一夜无话。

    次日天还没亮。一队队全副武装地骑兵就开出了雷公山大营,踏着萧瑟的北风浩浩荡荡地往北而去。大胡子、刀疤脸和张和尚各率两百骑兵乔装成建奴骑兵先行出,王朴率领后续大军随后跟进。

    虽然北元和大明是两个敌国的政权,可自从三娘子当政之后,北元土默特部与大明的关系就得到了极大地改善,后来黄金家族复辟林丹汗重新成为蒙古各部的共主,可土默特部和大明地良好关系却一直维持了下来。

    直到五年前皇太极率军征服了漠南蒙古各部,大明与土默特部地关系才重新开始紧张起来,然而漠南蒙古各部与大明边民私下的贸易活动却从未停止过,所以大同边民对丰州滩一带的漠南地形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王朴军中就有熟悉漠南地形的老兵,因此并不需要找蒙古向导引路。

    三支先头骑兵在越过弥陀山隘口之后就散了开来,大胡子率两百骑居左,刀疤脸率两百骑居右,张和尚率两百骑居中,三支骑兵以十步的间隔一字排开,形成将近二十里的宽阔扇面由南往北横扫而过。

    在正宽接近二十里的扇面内一旦现蒙古包,大胡子他们就会根据牧民数量的多少集结相应地骑兵予以无情地屠戮,老幼妇孺也绝不放过,这是王朴的军令!王朴下这道国令也是别无选择。

    四千人规模地骑兵在草原上往前开进,要想掩人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王朴只能出此下策,尽可能地把沿途的蒙古人斩尽杀绝,虽然这样做了也难以避免大军的行踪被人现,却至少可以推迟被现的时间。

    旭日当空,万里无云。

    湛蓝的天空就像是洗过一样纯净,纯得不带一丝的杂质。

    湛蓝的天空下,一群绵羊正在缓坡上吃草,远远望去就像是掉到草原上的一朵白云,顺着起伏的山坡缓缓飘向远处,山坡下有条小河,纯净的河水映出了蓝天的倒影,苍穹似庐,小河边有一群膘肥体壮的蒙古马正在汲水,吃饱喝足之后不时昂起马头长嘶一声,嘹亮的马嘶声直传出数里之外。

    不远处,十几顶蒙古包散落在草原上,有牧羊犬的吠声,有孩子欢快的嘻笑声,还有袅袅的炊烟从蒙古包上腾起,一位老人靠在马车边拉着他手里的马头琴,马头琴苍凉的呜咽声吸引了一群孩子前来围观。

    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世外桃源般美丽,美丽得让人窒息。

    毫无征兆地,老人手中的马头琴弦忽然断了,苍凉的呜咽声便嘎然而止。孩子们失望地散去,老人的目光却停在了远处那道低矮地山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骑蓝盔蓝甲的骑士已经从山梁后面冒了出来。

    紧随那骑之后,从山梁后面又冒出了第二骑、第三骑、第四骑……

    数十骑蓝盔蓝甲的骑兵依次出现,并且在山梁上一字排开时,没有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没有声嘶力竭的喝斥声,也没有跃马扬刀的狰狞。这群骑兵就那样安静地守在山梁上。谁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蒙古老人定定地望着山梁上的骑兵,孩子们也停止了戏嬉,纷纷转身望向这群突然出现的不之客,正在操劳地蒙古女人也停下了手里地活计。最后在蒙古包里喝着奶茶的蒙古男人们也感受到了空气里的异常,纷纷钻出了蒙古包。

    “是大清的骑兵。”一个蒙古男人手搭凉篷望了片刻。接着说道。“正蓝旗地。”

    “大清骑兵来这做什么?”另一个蒙古男人疑惑地问道,“又要攻打大明了吗?”“不对。”另一个蒙古男人摇头道,“如果真要攻打大明,皇帝陛下一定会和我们蒙古各部先会盟的,可我们并未接到土默特汗地令箭。”

    就在蒙古男人们迷惑不解时,从左右两翼和身后同时传来了隐隐地马蹄声,蒙古男人们急忙环顾左右及身后时,才震惊地现另外三个方向也出现了大清国的正蓝旗骑兵。并且正向着他们的聚居地疾驰而来。

    正面山梁上的数十骑正蓝旗骑兵也顺着山坡冲了下来。堪堪与另外三个方向的大清骑兵形成四面合围之势。

    蒙古男人们嗅出了空气里弥漫的杀机,翻纷上马向来骑迎了上去。虽然他们只有十几骑,数量不及对方的十分之一,可保护老幼妇孺是他们的责任!蒙古女人们则忙着招呼自己地孩子,手忙脚夫乱地把他们藏到马车下,草垛里……

    几乎是刹那之间,草原地平静祥和就已经荡然无存。

    “哈!”

    张和尚以双腿狠狠一挟马腹,**坐骑昂出一声悲嘶,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加,以极向着前面地蒙古包疾驰而去,数十骑响马盗出身的大明骑兵在张和尚身后一字排开,如影随形誓死追随。

    凛冽的北风从耳畔呼呼刮过,脚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迅倒退,悠忽之间,张和尚已经策马冲进了浅浅的小河,飞腾的铁蹄溅起漫天水珠,在斜阳的照耀下绽放出绚丽的色彩,然后在烈烈寒风中飘飞,消散……

    “呦哈!”

    “呼呵!”

    陌生的呼喝声忽然从前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中,六骑蒙古牧民已经从聚居地冲杀出来,一字排开向着张和尚率领的数十骑迎了上来,张和尚的脸上霎时绽起一丝狰狞的杀机,家传的铁胎弓已经来到了他的手里。

    几乎是同时,张和尚身后的数十骑也纷纷挽弓搭箭瞄准了前方疾驰而来的蒙古牧民,这数十骑都是响马大盗出身,这些家伙常年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时刻游走在生死线上,论骑术和箭术,他们比蒙古人只强不弱。

    蹄声如雷,双方的距离迅接近,堪堪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内。

    “嗖嗖嗖!”

    数十骑明军骑兵与六骑蒙古牧民几乎是同时放箭,刺耳的尖啸声中,锋利的狼牙箭已经闪电般射向对方,六骑蒙古牧民急演蹬里藏身试图躲过射向自己的箭矢,虽然他们的骑术一流,却仍有两骑中了三箭,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马背上,张和尚健硕的身形诡异地一扭一闪,射向他的两枝利箭已经落空,射向他身后骑兵的另外四支利箭也被轻松射过,数十骑明军骑兵毫无损,电光石火之间,剩下的四骑蒙古牧民已经近在眼前,其中一骑向着张和尚径直冲杀过来。

    “哈!”

    张和尚大喝一声,擎出了锋利的马刀。

    两骑堪堪相交,张和尚忽以左手牵住马缰,整个人几乎从马背上横着探了出来,握紧马刀的右手顺势撩出,只听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声响过,迎向张和尚的蒙古牧民已经被拦腰斩成了两截,蒙古牧民的上半截尸体重重地坠落在草地上,殷红的鲜血霎时濡红了他身下枯黄的草地。

    凄厉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直,剩下的三骑蒙古牧民也已经被明军毫无悬念地砍死,蒙古人的确称得上骁勇善战,可这一次他们遇到的却不是一般的明军,这伙明军的战斗力要远远胜过蒙古骑兵印象中的普通明军。

    “哈!”

    张和尚一刀斩杀了蒙古牧民,纵骑直进绝不停留,早已经风卷残云般席卷而去,瞬息之间,那十几顶蒙古包已经近在眼前,充啻耳畔的尽是蒙古女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还有孩子们惊恐的啼哭声。

    张和尚像野兽般大笑起来,眸子里已经流露出了冷森森的杀机,倏忽之间张和尚手里的马刀已经高举空中,湛蓝的天空下响起了他炸雷般的声音:“弟兄们都听好了,全部杀光,鸡犬不留!”

第八十七章 攻陷归化

    王朴率领大队骑兵赶到这片聚居地时,天已经黑了。

    十几顶蒙古包已经完全被撕碎,草地上到处散落着蒙古人的生活器具,还有蒙古人的尸体,有老人,女人,还有刚会走路的孩子,甚至连蒙古人养的牧羊犬也没有逃过死劫,真正是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张和尚率领他的两百骑兵早已经离开了,他们的任务是扫除大队人马前进道路上的所有眼线,因此始终保持着五到十里的距离。

    王朴看了看天色,回头喝道:“传令下去,大军今夜就在此扎营。”

    “是。”

    小七轰然回应,策马疾驰而去。

    王朴的军令逐次下达,士兵们纷纷下马,栓好马匹之后三五成群聚集到了一起,十几顶蒙古包还有蒙古人遗留下来的马车、牛车等木具很快就被拆卸干净,一堆堆篝火在夜空下燃了起来,士兵们在火堆上架起木架,一只只肥羊被剥皮洗尽架到了火堆上,不到半个时辰,草原上就开始飘散起羊肉的香味来……

    塞外的天气很冷,骑马逆风疾行几乎能把人给冻僵,就算身上穿着厚厚的羊皮袄也挡不住冷风嗖嗖地往里钻,急行军一天下来,早已经人困马乏,可士兵们的士气还算不错,至少今天晚上他们不用再啃干粮了!

    甄有才把自己瘦小的身体蜷成一团,尽量减少被寒风侵袭地正面。然后在保证不被篝火烤焦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往火堆边挤,可即管是这样他还是冷得直哆嗦,便恨恨地咒骂道:“这鬼地方真***冷,要是有碗烧刀子喝就好喽……”

    边的小七点头附和道。“辽东地烧刀子的确像烈火,闹两口就不觉得冷了,我们大同就酿不出这样的烈酒来,哎,甄先生你会不会酿造烧刀子?要是会的话回去就给弟兄们酿上几大坛。冬天正好用来御寒。”

    “这个当然会。”甄有才得意地说道,“辽东的冬季天寒地冻,没有烧刀子根本就熬不过去。所以家家户户都会酿酒,咱老甄家世居辽东以贩卖人参为业,常常要出入深山老林,一进去就是十天半个月,没有烧刀子怎么行?”

    七咂了咂嘴巴,说道,“真想现在就闹两口火辣辣地烧刀子啊。”

    坐在旁边的吕六忽然解下腰间的一只羊皮囊递到小七面前,说道:“七哥。小人这里有半斤汾酒,你要不要喝?”

    “好你个六子。”小七一巴掌扇在吕六脑门上,骂道,“有酒你咋不早说?”

    吕六挠了挠头,憨憨地笑道:“七哥你又没说,小人咋知道你要喝。”

    小七举起羊皮囊正要喝时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又把羊皮囊放了下来,然后对王朴说道:“将军,您要不要先闹两口?”

    “不必了,你喝吧。”王朴刚刚连皮带肉啃完了一条肥羊腿。在火堆边躺了下来,顺手又扯过虎皮大氅盖在自己身上,头也不抬地说道,“告诉弟兄们,吃饱了就干紧歇着,明天五更准时开拔。”

    归化。

    归化城地前身是大板升城,由蒙古俺答汗所建。由明嘉靖帝赐名。据载城内朝殿及寝殿凡七重,东南建仓库凡三重。城上起滴水五重,足见当时建筑规模之宏伟,不过到了崇祯年间,归化城几次遭受兵灾,往昔的宏伟建筑早已荡然无存。

    甚至连外廓的城垣也年修失修,多处坍塌。

    夜色阑珊,城内延绵一片的蒙古包里***通明,火光把蒙古女人窈窕的身段投映在蒙古包的壁上,正跟着悠扬悦耳的琴声轻盈地扭动,凛冽的寒风中隐隐传来蒙古男人放肆地大笑声,中间还杂有蒙古女人银铃般的娇笑声。

    帐外虽然是天寒地冻,可帐里却是温暖如春,土默特部的权贵们躲在自己的帐蓬里,喝着马奶酒,看着自己的女人唱歌跳舞,俺答汗时期与大明的良好关系给蒙古人带来了富足的生活物资,也把大明权贵奢侈的生活方式带到了草原。自从万历年间建奴兴起辽东,大明朝就一直被辽事搅得焦头烂额,到现在已经整整几十年没有对大漠用兵了,再加上今天又是汉人传统中最重要的元旦节日,正如王朴和甄有才所想地那样,土默特人根本就没有想到明军会在这个时候出兵。

    土默特部和所有的蒙古部落一样,他们逐水草而居,是个彻头彻尾的游牧民族,虽然俺答汗统治蒙古的时候在土默特川兴建了许多板升城,可那也仅仅只是用来给土默特部的权贵们定居的,土默特的牧民们仍旧要在广茅地草原上四处游牧。

    游牧民族一贯全民皆兵,平时这些牧民们都散居在广阔地草原上,只有到了要出征的时候,部落领才会传下令箭把这些散居地牧民召集起来,然后他们就会从牧民摇身一变成为骁勇善战的蒙古骑兵。

    土默特人想不到明军会来偷袭,当然也不可能事先下令箭把散居在草原上的牧民们召集起来,驻守在归化城里的常备军只有四百蒙古骑兵,这四百蒙古骑兵是土默特汗的亲卫队,皇太极征服蒙古以后对蒙古各部领的亲卫队规模有着明确的规定。

    夜深了,北风刮得正烈。

    土默特汗的四百亲骑早早钻进了温暖的蒙古包,此时早已经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只有四门箭楼上还有土默特人在警戒,不过那也是象征性的,土默特人在箭楼上布设岗哨地唯一目的仅仅只是要防止野兽的侵袭。

    清月如钩。孤悬天上,四野一片漆黑。

    死亡的阴影正踏着幽暗地月色向归化城缓缓靠近,箭楼上的土默特哨兵还懵然不觉,凛冽的寒风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唆!”

    一枝锋利的狼牙箭从幽暗地虚空里突然射出。准确地射穿了土默特哨兵的咽喉,土默特哨兵的身形剧然一震,然后缓缓举起双手想把自己咽喉上地那枝箭拔出来,可悲的是他的双手才举到一半就颓然软落下来。

    土默特哨兵拼命想喊,可破裂的喉咙里却只响起微不可闻的嘶嘶声。

    烈烈寒风中。土默特哨兵健硕的身躯摇了摇最终颓然栽倒,几乎是在他倒地的同时,两条黑影就攀上了垛堞。轻飘飘地落了他的身边,土默特哨兵忽然回光返照般瞪大了双眼,眸子里流露出难以置信地神色来。

    竟然是大清兵!

    大清兵为什么要来偷袭归化呢?

    无尽的黑暗袭来,把土默特哨兵的灵魂彻底吞噬,他至死也没有弄明白,大清兵为什么要来偷袭归化城?

    归化城外。

    王朴迎着凛冽的寒风跨马肃立,他的身后是两千余骑大明骑兵,夜空下黑压压一片。所有的战马都已经上了嘴套,鸦雀无声,士兵们已经擎出了锋利的马刀,就像是野兽闻到猎物气味时露出的森森利齿,在夜空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也许是土默特人太大意了,也许是王朴地运气太好了,不管怎么说王朴的四千大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归化城外,这时候天色才刚过子夜。

    王朴决定连夜起进攻!

    都说人的精力和体力是有限的,可当人们陷入某种亢奋的状态时。人类就会跨越精神和体力的极限,王朴相信他手下的四千将士足够亢奋,因为前面地归化城里有他们想要地东西,有女人,牛羊牲畜,还有大量的金银珠宝!

    为了激这伙老兵痞子地行军热情,王朴答应他们打进归化城后。他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为所欲为。

    倏忽之间。归化城紧闭的东门缓缓打了开来,张和尚、成碹从城门里探出身来。手持火把使劲地挥舞起来。

    迎着寒风,王朴厉声喝道:“小七!”

    小七急策马上前,大声道:“在。”

    王朴喝道:“立即传令大胡子、刀疤脸和唐胜,摆开火枪队守住北、西、南三门,不准走脱一个人!”

    “是!”

    小七轰然应诺,回头分派传令兵。

    瞬息之间,九骑亲兵已经分别往三个不同的方向策马疾驰而去,王朴铿然抽出腰刀,高举过顶厉声喝道:“打破归化,鸡犬不留!”

    “打破归化,鸡犬不留!”

    “打破归化,鸡犬不留!”

    “打破归化,鸡犬不留!”

    王朴身后的两千余骑轰然回应,激烈的声浪瞬时惊碎了冬夜的死寂,下一刻王朴手中的腰刀往前轻轻挥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两千余骑大明将士霎时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前,向着归化城门席卷而去。

    大汗牙帐。

    土默特汗和几名贵族正在尽情地欣赏蒙古女郎的劲歌热舞,猛听得帐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旋即有隆隆的蹄声震地而来,土默特汗和帐中的贵族们霎时变了脸色,听这声势分明是有成千上万的骑兵正向归化杀来!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土默特汗霍地站起身来,掀帐而出,帐外十几名武士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土默特汗大怒道:“快去前面看看,究竟出什么事了?”

    “是。”

    两名蒙古武士应了一声,正欲动身时,前方长街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火把,那些火把就像是一道火舞长龙从归化东门汹涌而入,借着通红的火光,土默特汗和他身后的贵族们惊恐地现,那竟然是大群明军骑兵!

    “该死的,是明军!”

    “这不可能,明军怎么敢来偷袭归化!?”

    “该死的,什么不可能,人家都已经杀进城了!”

    “我要杀了那些懒散的游骑兵,居然让明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归化城!”

    土默特贵族们大惊失色,土默特汗毕竟久经战阵,虽然身处险境却还没有乱了方寸,急向帐外的亲卫队长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干紧召集卫队,召集卫队!挡住这些该死的明军,不能让他们冲过来,绝不能让他们靠近汗帐!”

    “是!”

    亲卫队长答应一声,飞身上马去了。

    土默特汗又回头跟身边的土默特贵族们喝道:“你们几个也别呆在这儿了,还是赶紧各回大帐收拾金银细软,赶紧从西门出城突围吧!”

    土默特贵族们一声喊,作鸟兽散。

    这时候,从东门突进城来的明军骑兵已经杀进了归化城的中心城区,许多蒙古人还有在归化做生意的女真人,甚至是汉人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从各自的帐蓬和小土屋里乱哄哄地拥了出来想看个究竟,结果全部遭到明军骑兵的无情屠戮!

    到处都是奔走哀嚎的归化居民,到处都是纵骑驰骋的明军铁骑,到处都是血腥的杀戮!王朴有令,打破归化,鸡犬不留!

    不怪王朴心狠,因为他深知游牧民族的危险性,你要是心慈手软放过了这些牧民,回过头来他们就会拿起弓箭和马刀,他们就会成为最骁勇善战的蒙古勇士,他们就会让明军将士付出血的代价。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王朴绝会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

第八十八章 纪律

    “杀!”

    一名蒙古汉子手持弯刀嚎叫着迎向一名明军把总,没等他手中的弯刀砍到那骑明军把总身上,另一骑明军骑兵从他身后纵骑突过,刀光一闪,那蒙古汉子的背部已经被整个切了开来,白骨森森,红肉绽开,一颗滚烫的心脏正在胸腔里勃勃脉动!

    “呃啊!”

    蒙古汉子凄厉地嚎叫起来,然后直挺挺地仆倒冰冷的地面上。

    明军把总翻身下马,跨过蒙古汉子的尸体一脚踹开了他身后小土屋的破木门,昏暗的油灯把土屋里的情形照得依稀可辩,灯光下,两名年轻的蒙古女人护着个蒙古小孩缩在墙角,正以惊恐的眼神望着凶神恶煞般的明军把总。

    “嘿嘿嘿……”

    明军把总的眸子里流露出野兽般的光芒,回头大喝道:“这屋里的女人还有财产都是老子的了,谁也不许抢!”

    跟在明军把总身后的十几骑明军将士轰然大笑。

    “你们想女人就自己抢去!”

    明军把总摞下这句话就抬脚进了小土屋,然后把木门从里面重重关上,很快屋里就响了蒙古女人惊恐的叫喊声,还有明军把总得意的**声,中间还夹杂着嘶嘶的裂帛声,白痴都知道明军把总现在在干什么?

    王朴定的军规只规定他们不准**大明妇女,可没有规定不准**蒙古女人!

    再次友情提示:这只是架空小说,不要把小说中的蒙古人和现在的蒙古族划等号

    半个时辰之后。

    王朴已经在甄有才、小七还有数十骑亲兵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土默特汗的汗庭外,土默特汗的牙帐和周围的帐蓬此时已经凌乱不堪,地上到处都是倒毙的蒙古武士,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王朴一脚跨进土默特汗地牙帐,只见地面上铺着精美的波斯地毯,两名衣着暴露的蒙古女人倒卧在地毯上。从她身身下濡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大片的地毯,杀死她们并不是明军,而是土默特汗。

    很显然,土默特汗不愿意自己宠爱地女人沦为汉人的玩物。

    大帐里陈列着好几排做工精美的木架,架子上摆着琳琅满目地珍奇古玩。有瓷器,有陶器,也有铜器。居然还有好几套线装的书籍,大帐的正北摆放着土默特汗的宝座,上面铺着白虎皮,宝座后面地帐壁上挂着镶金嵌玉的宝雕弓。还有一柄犀角为鞘地宝刀。

    看起来土默特汗走得非常匆忙,他甚至来不及带走一样东西。

    王朴从木架上拿起一套线装地书籍看了看。竟然是宋版的《左传》。还真没想到一个蒙古部落的领也会驸庸风雅。

    再回过头来,夜空下,整个归化城已经陷入一片喧哗之中。

    打进城的几千明军将士正在肆无忌惮地掠夺他们的战利品,王朴知道蒙古女人也成了他们的战利品,可他不想干涉!没错,他的军规只规定大明将士不准**大明妇女,至于蒙古女人,则不在他的军规保护之列。

    因为在这个时代。蒙古人是大明地敌人。他们还不是大明地百姓。

    土默特人措手不及,明军轻而易举就拿下了归化。这完全在王朴的意料之中,原因很简单,因为蒙古人太久没有受到过明军地进攻了,他们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明军上一次进犯蒙古是什么时候了。

    再加上王朴为了这次奇袭做了足够的准备,以有心算无备,以四千精锐对付区区四百蒙古骑兵,如果不能打赢那真是没天理了。

    “将军!”吕六忽然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王朴面前,大声禀道,“正在城内顽抗的蒙古人已经全部被肃清,快马回报,试图从北、西、南三个方向突围的蒙古骑兵约有两百余骑,已经全部被击毙!”

    甄有才看了看背身不语的王朴,问道:“有没有找到土默特汗?”

    “不太清楚。”吕六应道,“各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甄有才道:“让大胡子他们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必了。”王朴霍然举手道,“区区一个土默特汗算不得什么大人物,要是能活捉固然最好,实在不行死的也成。”

    甄有才眼珠一转,早已恍然。

    活捉了土默特汗,按照王朴与张子安出征前达成的约定,这份大功最后就会落到张子安头上,既然是替人作嫁衣裳,那就不必太上心了。

    事实上,土默特汗的确死了。

    当土默特汗带着数十骑亲卫还有随行的几十名土默特贵族仓惶逃出西门时,却遭到了明军火枪队的迎头痛击,守在西门外的是大胡子率领的八百老兵,这八百老兵配的全是新式的燧式火枪。

    这批燧式火枪不但重量要比明军原有的火器要轻便,射程也更远,精度也更高!

    土默特汗和随行的数十骑亲卫以及土默特贵族甚至没有做出象样的抵抗就已经纷纷死在了明军火枪队的乱枪之下,只有不到十骑卫队仓惶逃回了城里,最后又被突进城内的明军乱刀砍死!

    这注定是一个疯狂而又血腥的夜晚。

    等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喧嚣的归化城终于沉寂了下来,疯狂了整整一夜的明军将士也从野兽变回了战士,一队队开出城外集结,早在行军路上,王朴就已经说过,打进归化城之后他们就可以尽情地抢劫,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切就都结束了。

    四千多将士以十人队为单位集结,按照王朴教会他们的口令从一至十报数,然后什长把十人小队的伤亡情况报告给百人队的把总,百人队的把总又把伤亡情况报告给千总,四个千总最后把伤亡情况报告给王朴。

    明军的伤亡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只有一人重伤。两人轻伤,重伤的那人也不是蒙古骑兵砍伤的,而是因为马失前蹄摔伤地,这简直就是一次完美的长途奔袭!诸多偶然因素和必然因素相结合,最终造就了这次不可思议的完胜。

    从大同边军中挑选出来的三千老兵已经高兴坏了。他们还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痛快淋漓的胜仗,虽然三天地急行军很辛苦,套用这些大头兵的牢骚话来说就是冻得连*都快掉了。可是现在,随着归化城的顺利拿下,一切怨气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八百响马盗同样欢呼雀跃,之前他们打家劫舍。最辉煌地战果也不过是屠灭一个隘口或一个村庄,可是现在。他们却攻陷了一个蒙古人的城市。这个城里市有堆积如山的皮毛,还有数之不尽的牛羊牲口。

    与士兵们地欣喜若狂不一样,从王朴脸上却看不到一点高兴的表情。

    事实上,王朴也地确没有心情高兴,有什么值得高兴地呢?这次率军奇袭归化,他可不是为抢牛羊牲口和皮毛财货来的,更不是为了替大明朝消除北方边患而来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练兵!

    王朴要把这四千老兵训练成一支纪律严明的铁血之师。而且是完全效忠于他王朴的铁血之师,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距离实现这个目标还很远,王朴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他现在要做地第一件事就是严明军队地纪律!

    一支真正的铁血之师,有两样东西是不可或缺地,那就是纪律和军魂!

    军魂的浇铸要靠主将的人格魅力,有什么样的主将就会有什么样的军队,如果主将是个逃跑将军,那么他**来的军队就是一支逃跑军队,如果主将是个跋扈将军,那么他手下的兵就是一群骄兵悍将。

    军魂的浇铸需要一个过程,这事不急,也急不得。

    王朴从来不奢望通过一两次奇袭就能把这群打惯了败仗或当惯了响马的老兵痞子打造成一群打不烂、拖不垮,见了敌人就嗷嗷叫的铁血战士!

    但是,纪律和军魂不一样。

    军魂可以慢慢浇铸,纪律却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植入将士们内心,从某种意义上说纪律甚至比军魂还要重要,如果没有严明的纪律,一支军队再能打仗也不过是一群骄兵悍将,不过是一群没有人性的野兽。

    王朴需要的不是一群毫无人性的野兽,而是一群纪律严明的铁血战士。

    王朴策马来到阵前,厉声喝道:“全军将士听令,列队!”

    “列队!”

    “快点,站好了。”

    “别弓着个腰,没吃饭啊?”

    “说你呢,耳朵聋了?给老子站直了!”

    王朴一声令下,四个千总还有四十几个把总顿时忙碌起来,开始喝斥各自手下的老兵痞子们开始列阵,四千多人乱哄哄地闹腾了一会终于列好了阵形,一个个牵着战马以百人队为单位排成了一列列的纵队。

    王朴清了清嗓子,大喝道:“还记得本将军跟你们说过的话吗,从你们踏进雷公山大营那天开始,我们大家就都是兄弟!什么兄弟?兄弟就是必要的时候能为别人去死,有危险的时候能为别人挡箭,是兄弟就要坦诚,是兄弟就绝不能藏私!”

    四千多将士,不管是前面能听见的还是后面听不见的,都在侧耳倾听。

    王朴接着吼道:“还有军规七大条的第六条,说的是什么?”

    “私藏缴获,当众鞭笞八十!”

    前面能听到王朴问话的将士轰然回应。

    “好!”王朴点了点头,厉声大喝道,“很好,既然大家都记得军规那本将军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本将军还是决定给犯糊涂的弟兄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们能主动把私藏的金银珠宝交出来,就可以免去这八十鞭笞!”

    王朴话音方落,四千多将士便窃窃私语起来,很快就有士兵乖乖出列,把偷偷藏在衣袍内的金银细软交了出来,老老实实地搁到王朴马前,不到片刻功夫王朴马前就堆起了大堆金银珠宝,还有名贵的貂皮和狐皮。

    等到再没有士兵主动出列,王朴再度喝道:“还有没有藏私的?”

    四千将士鸦雀无声。

    “本将军知道还有人藏私!”王朴厉声喝道,“现在本将军命令你们,立即把私藏的财物交出来!”

    将士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主动出列。

    “好!”王朴点了点头,厉声喝问道,“本将军再问你们,军规七大条第一条是什么?”

    “违抗军令,杀无赦!”

    所有能听到王朴声音的将士纷纷回应,不过这一次,已经不像刚才那整齐了,这些老兵痞已经弄不清王朴要干什么了?他们原以为王朴把大伙召集起来只是为了要夸奖几句,可现在看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王朴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丝冷冽的杀机,回头喝道:“小七,拿人!”“是!”小七轰然应诺,回头把手一招厉声喝道,“拿下!”

    早就严阵以待的四名亲兵迅冲进了四千将士整齐的队列之中,很快就拖出了两名老兵痞子,刚才王朴问话的时候这两个家伙的神情就十分古怪,却始终不肯出列,小七已经盯了他们好半天了。

第八十九章 血染的军旗

    “放开,你们凭什么抓人?”

    “老子犯哪条军规了?”

    被拖出来的两名老兵痞子使劲地挣扎着,表情狰狞,可他们的语气里透着莫名的慌乱,明显就是底气不足。

    “凭什么?”

    小七神情狰狞地笑笑,突然伸出双手扯住左边那老兵痞子的战袍用力一扯,只听一声裂帛声响,那老兵痞子的棉袍已经被硬生生撕开,站在前排的几百将士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到了这老兵痞子身上,只见他的腰上赫然围着两张貂皮。

    另一名老兵痞子的腰间同样围着两张貂皮。

    小七指着老兵痞子腰间的貂皮,厉声喝问道:“这是什么,啊?”

    私藏的貂皮被现,那老兵痞子倒反而镇定下来了,冷然回应道:“不就是两张貂皮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跟着你们出生入死,这冰天雪地的跑来蒙古草原玩命,就两张貂皮难道还不该?”

    “该!”王朴接过话头,厉声喝道,“当然该!就凭你们立下的功绩,不要说是两张貂皮,就是两头牛,二十匹马,甚至是两千两白银,也受之无愧!”

    那老兵痞子把头一扬,冷然道:“那你们凭什么抓人?”

    “可你不该藏私!”王朴厉声喝道,“本将军早就说过,所有的财物必须上缴,然后再根据弟兄们所立下的战功论功行赏,如果个个都像你这样,抢到的东西都让你们独吞了,那本将军拿什么去奖励那些玩命杀敌却受了伤,以致无力抢劫财物的弟兄?本将军又拿什么去抚恤那些阵亡弟兄的家人?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冲在前面给你们挡箭,还有谁愿意为了救大伙宁愿牺牲自己?还有谁愿当你们的兄弟?”

    “军队是一个集体!”王朴伸手举天,大喝道,“我们需要的是肝胆相照、坦诚布公的好兄弟。不是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捞好处的小人!本将军不想带着你这样地小人上战场,也没有人愿意和你这样的小人一起去打仗!”

    那两个老兵痞子终于愧疚地低下了脑袋。

    数百将士的眸子里则流露出了愤怒的目光,尤其是站在最前排的唐胜更是恨不得杀了这两个家伙,因为这两个老兵是他从大同镇地边军中挑来的。

    也有一些老兵脸上露出又愧疚又害怕的表情。事实上,私藏财物地远不止这两个老兵,王朴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予以严惩。真要那样做了,搞不好就会适得其反,酿成这些老兵的哗变,所以王朴只抓了两个倒霉

    王朴杀气腾腾地望着两名老兵痞子。突然大喝道:“拖下去……斩了!”

    “是!”

    四名亲兵轰然应诺,架着这两个倒霉蛋就走。

    “将军饶命哪!”

    “我们知道错了。给我们一次改过自亲的机会吧……”

    “可怜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刚会走的孩子,将军,您就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两名老兵痞子使劲挣脱四名亲兵地挟持,仆地跪倒在冰冷的草地上,向着王朴叩头如捣蒜,一边还痛哭不止。

    王朴点了点头,喝道:“本将军也想饶了你们,可军规饶不了你们!拖下去。砍了!”

    王朴已经铁了心要借这两颗人头整肃军纪。现在就是崇祯帝来了也救不了他们了。

    “将军!”唐胜忽然大步出列,拱手喝道。“卑职有话说。”

    王朴大声道:“讲!”

    唐胜回头恶狠狠地盯了那两名老兵痞子一眼,喝道:“张三和赵六丢尽了我们大同边军地脸,卑职希望能亲手斩下他们地狗头!”

    王朴大声道:“准了!就在这里,当着众将士的面,行刑吧!”

    “将军,你不能杀了我们?”

    “将军,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将军,你就饶过我们吧?”

    两个老兵痞子仍在哀嚎不止,王朴却根本不为所动。

    王朴一使眼色,小七就带着四名亲兵把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一丈见方的白布在草地上摊了开来,两个老兵痞子就被押到这块白布的中央,向着四千将士的军队跪了下来,唐胜缓缓抽出腰刀走上前来。

    “张三,赵六!”唐胜高高举起腰刀,狞声喝道,“你们就安心上路吧。”

    “不……”

    两个老兵痞子同时大叫起来。

    唐胜手起刀落,张三赵六的人头先后落地,滚烫的鲜血从两人断颈处喷溅而出,霎时染红了铺在草地上地那块白布,四名亲兵手一松,两人地尸身又仆地栽倒在白布上,汩汩涌出的鲜血霎时就濡红了两大片。

    王朴仰天长叹一声,说道:“唐胜。”

    唐胜收刀回鞘,回身应道:“卑职在。”

    王朴道:“返回大同以后,给他们地家人各五百两抚恤金。”

    “是。”

    唐胜双手抱拳,恭声应是。

    王朴又挥了挥手,两名亲兵拖走了张三和赵六的尸体,小七已经带人把那块血染的白布举了起来,王朴上前两步指着血染的白布说道:“弟兄们都看见了吗?从今天开始,这块血染的白布就是我们这支军队的军旗,血染的军旗!”

    “我希望弟兄们每次看到这面军旗时,就会想起今天这一幕,我希望你们能够永远记住,我们这支军队是一个集体,这个集体里的每个人都是肝胆相照、坦诚相对的兄弟,而不是张三、赵六这样自私自利的小人!我还希望你们能够记住,军规是至高无上的,不管是谁触犯了军规,一律严惩!”

    王朴说此一顿,回头喝道:“小七,亮旗!”

    “是!”

    小七轰然应诺,从亲兵手中接过长竹篙把血染的军旗系上。然后翻身上马把手中血染的大旗往空中奋力起举,北风呼啸,小七手中血染的大旗霎时舒展开来,迎着凛冽的北风猎猎飘荡起,旗面上那两滩殷红地血渍显各格外的醒目。

    王朴深深地望着这面血染的战旗。大声说道:“从今天开始,这面军旗出现在哪里,我们这支军队就会在哪里。这面军旗就是我们的灵魂,我们每个人都要拼了命去保护它,只有一种情况下这面军旗才会落到敌人手里,那就是……我们所有人都死光了!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王朴身后的数十名亲兵三呼响应。

    四千将士地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这面血染的军旗之上,也跟着大喊起来。

    今天这一幕在每个将士心中都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轻易触犯王朴订下地七大军规了,更重要的是,这些屡战屡败的老兵痞以及打家劫舍惯了的响马盗们已经开始尝试着把自己当成这个军队集体地一员了。

    这面血染的军旗就像一盏明灯,时时刻刻地亮在他们心中,当他们面临危险或面临诱惑时,他们脑子里闪过地再不是我。而是我们。我们这支军队!

    等四千将士地呐喊声逐渐平息下来,王朴才大喊道。“全军就在休息,大胡子,刀疤脸,唐胜还有张和尚你们四个过来。”

    四个千户先后聚集到了王朴身边,甄有才从怀里掏出地图在草地上摊开,又以石块把四角压稳了,才指着地图说道:“这次奇袭归化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了,而且完成得非常顺利,再接下我们就要沿着黑河、黄河一路横扫过去,直至免毛川,把游牧在黄河东套的土默特人往奄遏海那边赶。”

    唐胜问道:“土默特人会不会先集中兵力,然后反过来往西突围?”

    “不会。”甄有才摇头道,“土默特汗已经死了,没有他传下令箭,土默特人就无法有效集结,还有往西就是黄河,虽说黄河现在结了冰,可过了黄河就是大明的陕西镇,土默特人绝往西走是自己找死。”

    王朴补充道:“你们几个都记好了,这次只杀蒙古男人,不能再杀女人和孩子了,弟兄们没有放过牧,不知道驱赶牛羊的窃门,所以要留下这些女人和孩子,你们就跟在后面,逼着他们把牛羊牲口赶到奄遏海去。”

    “是。”

    大胡子四人同声应是。

    王朴又道:“有才,小七。”

    甄有才和小七同声应道:“卑职在。”

    王朴道:“把归化城里抢到的财物和牛羊牲畜还有马匹骆驼清点一下,所有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销毁,临走之前别忘了放把火,蒙古人既然选择了建奴,就要为他们地决定付出代价。”

    “是。”

    甄有才和小七同声应是。

    王朴翻身上马,低头对大胡子四人喝道:“带上你们地兵,出!”

    “是!”

    大胡子四人轰然应诺,转身疾步离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四千大军就离开了归化城,跟随大明军队一起离开的还有三百多匹骆驼以及两千多匹马匹,这些骆驼和马匹全部被用来装载抢掠所得地财物,至于蓄养在归化城外牧场里的大群牛羊牲畜,除了少部份绵羊被当成口粮带走之外,其余的全部被赶进城内,连同整座城池付之一炬。

    接下来的两天,王朴所部四千大军就像一柄巨大的镰刀,沿着黑河、黄河东岸横扫而下,一路上王朴不断分出以百人队为单位的小股部队,自西而东扫荡,为了防止土默特人的临死反噬,各个百人队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如有必要随时可以聚拢成一个千人队。

    正如甄有才所预料的,由于土默特汗战死,游牧在丰州滩的土默特人已经很难再完成有效的集结了,王朴率军从归化往南一路横扫直到免毛川,然后四千余大军化成四十几个箭头,自西向东扫荡。

    游牧在丰州滩一带的土默特人遭受了史无前例的灾难,数百个聚居地被催毁,三千多成年男丁惨遭杀害,剩下六千多老幼妇孺驱赶着上百万头牛羊牲畜逐渐汇聚一股巨大的洪流,仓惶向东逃难。

    可怜的土默特人,懵然不知他们正一步步地踏入汉人早就设计好的死亡陷阱!

    奄遏海。

    原本空空荡荡的海子边现在却布满了一顶顶牛皮帐蓬,早在两天前也就是正月初三,迫不及待的张子安就已经率领大军赶到这里扎营了。

    这就叫智千虑,必有一失。

    虽然甄有才已经再三强调,让张子安一定要在正月初六那天赶到奄遏海,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子安已经被压在他身上的六十万两欠饷逼得快狗急跳墙了,情急之下这老阉货居然提前三天就赶到了奄遏海。

    就因为张子安提前了三天出兵,最终险些酿成灭顶之灾!

第九十章 风云突变

    游牧在奄遏海以东广大草原的是蒙古科尔沁部。

    前文说过,科尔沁部是最早跟女真人联姻并缔结盟约的,已经被王朴掳到中原的庄妃布木布泰,宸妃海兰珠,还有皇后哲哲都是科尔沁人。

    科尔沁部现在共有四支。

    这四人是亲兄弟,从长至幼分别是和硕卓哩克图亲王乌克善,多罗贝勒察罕,多罗郡王索纳穆以及达尔罕巴图鲁亲王满朱习礼,由于科尔沁部对女真人的鼎力支持,皇太极在征服蒙古之后,把从松嫩平原直至锡拉木轮河的广大草原全部赐给了科尔沁部,后来这片草原也被泛称为科尔沁草原。

    达尔罕巴图鲁亲王满朱习礼的汗帐更是得以设在长山,距离盛京不足百里之遥。

    就是这个满朱习礼,王朴奇袭盛京的时候已经与之打过交道,满朱习礼的三千铁卫还是王朴一手给灭的。^^

    游牧在奄遏海以东一带草原的是和硕卓哩克图亲王乌克善,他的汗廷就在三不剌川,距离归化和大同差不多都有五百里左右。

    王朴所部四千骑兵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龟化城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让大胡子、刀疤脸和张和尚各率两百骑兵乔妆建奴的八旗铁骑,沿途所遇的蒙古人猝不及防之下全部遭了毒手,另一个原因是这四千骑兵都是轻骑兵,将士们只随身携带了七天干粮。没有粮草辎重的拖累。

    可张子安却没有做这些准备工作。

    而且张子安率领地是一万多骑兵大军,军中带有大量的粮草辎重,阵容浩大。

    结果,张子安的大军才刚出长城就被科尔沁人现了。^^^^然后以最快的度把消息送到了三不剌川乌克善地汗廷,几乎是在张子安大军进抵奄遏海的当天,科尔沁部和硕卓哩克图亲王就已经获得了消息。

    科尔沁人现明军的时间比王朴预料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三天。

    换句话说,和硕卓哩克图亲王多了整整三天时间来召集他的部众,科尔沁部比土默特部要强大得多。和硕卓哩克图亲王手下光是常备铁卫就有三千骑,三天之内他就能另外召集至少八千骑兵,十天之内就能召集至少三万骑兵!

    这下,王朴和张子安有大麻烦了。

    三不剌川。乌克善汗廷。

    帐帘掀处,乌克善地三个儿子班克图,索噶尔还有塔噶尔已经昂然进帐,然后单膝跪地右手抱胸行礼道:“孩儿等参见父汗。^^^^”

    蒙古人虽然已经向建奴称臣,可建奴对蒙古的统治只是名义上的,事实上以当时建奴的条件,地确不具备对广茅的蒙古实行直接统治的能力和条件,因此,蒙古各部仍旧保留着称汗的习俗。

    “起来吧。”乌克善肃手道。“都起来。”

    三人站起身来。乌克善又招呼他们围坐到火盆边。

    乌克善从怀里拿出一封黄裱书信,肃然说道:“两位摄政王派人送来了加急密信,要我们蒙古各部提前做好准备,只等明年开春化了雪,大清国就会尽起八旗铁骑绕道蒙古,从奄遏海一带越过长城,直取大同。”

    长子班克图问道:“父汗以为这次大清国出兵是为了替先皇报仇呢,还是和以前一样意在掳掠明国的人口财物?”

    乌克善想了想。****沉声说道:“以大清国目前的实力还无法灭亡明国。不过这次出兵和以往的几次肯定不一样,大清国前几次出兵只是为了打探明国的兵力虚实。顺便掳掠人口财物,可这次却是为了报复。”

    次子索噶尔慨然道:“可以想象得到,等大清兵破关而入之后,明国中原必将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尤其是山西、大同的百姓,因为大同总兵王朴地缘故,恐怕要被大清兵屠个鸡犬不留了……”

    三子塔噶尔忽然道:“父汗,听说王朴已经回大同了。”

    “哦?”乌克善道,“你听谁说地?”

    塔噶尔道:“前几天有一队山西来的马贩子经过三不剌川,听他们说的。**

    乌克善道:“这消息很重要,需立即向两位摄政王禀报。”

    “大汗!”乌克善话音方落,忽有亲卫队长踏帐而入跪地禀道,“有牧民飞马来报,说是在奄遏海现大队明军!”

    “什么!?”

    骤听此信,乌克善还有他的三个儿子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同声问道,“你说什么?”

    那亲卫队长再次禀道:“大汗,有牧民飞马来报,说是在奄遏海现大队明军!”

    “明军!?”乌克善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明军越过长城杀到奄遏海了?”

    亲卫队长道:“正是。”

    “不可能吧?”乌克善皱眉摇头道,“难道明军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出兵攻打我们蒙古人?”

    “父汗。^^^^”三子塔噶尔忽然提醒道,“别忘了王朴已经回了大同!”

    “是啊。”长子班克图附和道,“王朴这家伙只带了一千骑兵就敢去偷袭盛京,所有人都没想到他敢这么做,结果不但盛京被他攻破了,连先皇和两位皇妃都被抓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王朴不敢做的?”

    “说的倒也是,这个王朴还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主,这么说明军还真可能出兵了?”乌克善脸色一变,回头问亲卫队长道,“知不知道明军有多少人马?是陕西三边和山西的军队都来了。还是只有大同一镇地军队?”

    亲卫队长道:“那牧民说明军约有万余人。”

    “万余人?”乌克善道,“看来只来了大同一镇地军队。==”

    “父汗。”次子索噶尔喝道,“这次我们要是能在奄遏海击败明军并且活捉王朴,那可是一件天大地功劳。刚登基的新皇还有两位摄政王都会向我们深表谢意地,我们科尔沁部的地位就会更加尊荣了!”

    克图和塔噶尔也附和道,“这次绝不能再让王朴活着回大同。”

    克善凝思片刻,大声道,“班克图。”

    长子班克图急挺身上前。大声道:“孩儿在。”

    乌克善道:“率三千铁卫立即杀奔奄遏海,赶到奄遏海之后不可与明军决战,你的任务只是拖住明军,想尽一切办法迟滞明军的行动。尤其不能让他们遁回大同,一定要为后续大军赶到奄遏海争取时间!”

    班克图厉声应道:“孩儿领命。****”

    乌克善又道:“索噶尔!”

    索噶尔应道:“孩儿在。”

    乌克善道:“持本汗令箭,立即召集三不剌川的牧民,三天之内集结起八千骑兵,然后马不停蹄杀奔奄遏海。”

    索噶尔道:“孩儿领命。”

    乌克善又道:“塔噶尔。”

    塔噶尔应道:“孩儿在。”

    乌克善道:“持本汗令箭,前往锡木拉轮河东岸召集部众,限十天之内召集三万骑兵,然后以最快地度赶到奄遏海。”

    塔噶尔道:“孩儿领命。”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崇祯十五年的正月初六。

    在王朴所部四千骑兵的疯狂驱赶之下。土默特部地老幼妇孺还有上百头牛羊牲畜已经出现在了奄遏海外围。这时候张子安已经率领万余骑步大军在奄遏海守了整整两天,班克图率领的三千科尔沁铁骑距离奄遏海已经只有五十里之遥,八千科尔沁骑兵已经在三不剌川集结完毕,另外在锡木拉轮河东岸,更多的科尔沁骑兵正在集结。

    奄遏海,张子安行帐。

    张子安正把大同镇的几个副将、参将还有游击将军召集到自己的行帐中训话。

    “你们都给咱家听好喽。”张子安阴恻恻地说道,“此次出兵奄遏海事关大同镇的安危,事关九边各镇的安危。事关大明朝的安危。干系重大!从现在开始,还有谁再敢说退兵扰乱军心。==那就别怪咱家翻脸不认人!”大同镇的高级将领们面露苦涩之色。

    他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平时比谁都要贪生怕死地张公公怎么会忽然间变得如此好战,在大同镇兵力本来就捉襟见肘地情形下出兵奄遏海就已经让人不敢相信了,没想到这老阉货还要在奄遏海等下去,这不是等着蒙古骑兵赶来把明军围歼了吗?

    可张子安已经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也没人敢再劝他了。

    其实,张子安也怕死,可他别无选择,崇祯帝的一句口谕还有王承恩的一封密信把他逼到上了绝路,这次如果不能把抢到土默特上百万的牛羊马匹,并且把它们掳回大同,他这个大同镇守太监也算是当到头了,紫禁城的某口枯井里又该多一个冤魂了。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张子安不得不铤而走险。

    “报……”张子安正等得坐立不安时,大同千总赵信忽然踏帐而入,大声禀道,“公公,探马回报,在奄遏海以西十里现大群蒙古人,不过奇怪的是,这些蒙古人都是些老幼妇孺,正驱赶着数十上百万头牛羊牲口,向奄遏海这边仓惶逃窜呢。”

    “好啊!”张子安闻言大喜道,“驸马爷果然没有让咱家失望!”

    肃立两旁的几个大同将领面面相觑,一个个脸上都露出茫然不解地神情,说起来张子安这老阉货也算把保密功夫做到家了,一直到现在这些个大同镇地高级将领都不知道王朴带着那四千骑兵上哪去了,干吗去了?

    “公公,这些蒙古老幼是怎么回事呀?”

    “公公,您老人家是不是早就和驸马爷算计好了?”

    眼看事情的展有些出乎预料,这些高级将领见风转舵立刻开始拍起张子安地马屁来,张子安嘿嘿一笑,得意地说道:“实话跟你们说吧,早有一个多月前咱家就已经和驸马爷策划好了这次军事行动,目的是剿灭黄河东套的土默特部。”

    “公公用兵如神,卑职佩服。”

    “纵然是诸葛亮再世,怕也不过如此,大伙说呢?”

    几个高级将领开始无耻地狂拍马屁,张子安却转身往案后一站尖声喝道:“众将听令!”

    几位高级将领还有赵信急挺身肃立两排,朗声应道:“末将在。”

    张子安整了整身上的锦袍,踌躇满志地喝道:“替万岁爷,替大明朝立功的时候到了,除了留下两千军队驻守大营外,其余军队全部出击,一举全歼土默特残部,把他们的牛羊牲口统统赶回大同去!”

    “是!”

    几个将领轰然应诺,转身扬长而去。

    刚刚探马都说了,逃来奄遏海的只有土默特人的老幼妇孺,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们立功的机会啊!这时候要是不抢功,祖宗十八辈地下有知也该痛哭流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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