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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杨柳岸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No.226先生有客

    有乞丐头子坐镇,还有张管事监督,开荒的百人并不是扎堆干活儿的。他们被分了二十组,每五人为一组。不仅如此,他们还分片儿干活儿。

    每日里,每组人分得同等大小的一大片儿地方。他们先将树根刨完,顺带的把树苗分出来,将树苗周围又清理干净,然后放火将这片儿地方的荒草烧掉。火是个危险的东西,烧荒要注意的事情也很多,因此大家都是细心地盯着,将火势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直到连个火星都没了,才敢离开人。

    如此,荒也烧了,树苗也保住了。烧荒之事得到解决,青舒的心病就去了一块儿。

    到了三月初五,荒地上开始风风火火地挖起了树坑儿。

    而古府,来了卢先生的访客,一位名为宋宪的四十左右岁的男子,及他的两个儿子宋腾与宋达。

    宋宪此人,布衣装束,肤色微黑,身高中等,微胖,面色透着沉冷,给人一种很不好亲近的感觉。听说他与娘子共养育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再说他的两个儿子。身为家中长子的宋腾,二十三岁,肤色也微黑,长相也随了爹,面色虽没有亲爹的那股沉冷劲儿,可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听说他成婚且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身为家中次子的宋达,十九岁,是个性格比较开朗的人,肤色倒是比他爹白些,但长相也是随了他爹的。听说他年前才成婚,娘子已怀胎月余,过个**月就当爹了。

    这父子三人既是卢先生的访客,青舒自不敢怠慢,让厨房那边往卢先生院子里送了些肉和菜过去,并派了小娟过去给卢娘子搭把手。

    虽不是做饭的时辰,可因宋宪父子三人是赶了远路过来的,卢娘子便让小娟打了下手,趁着卢先生与客人们说话的工夫,围着灶台转了起来,炖了两肉菜、炒了两肉菜,并煮了白饭出来。

    卢娘子和小娟迅速摆好桌子,酒菜摆上,酒杯、酒水摆上,让卢先生请客人上桌用饭。

    等卢先生他们喝上酒,在前院玩儿的笙歌从外头跑了进来。小娟见了,知道卢娘子这会儿顾不上笙歌,便牵了笙歌的小手,带去了青舒那边。

    青舒那边热闹着呢,课业被打断的青阳他们四个都来了青舒这边,正缠着青舒要听故事。青舒头痛,她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故事给他们讲,最后没办法,让刚进门的小娟去找条绳子来,说要让青阳他们自己玩儿跳绳。

    跳绳游戏陈乔江他们不知道,可青阳知道。去年步语嫣来的时候,他跟着青舒和步语嫣玩儿过,于是忙着给陈乔江他们讲解。

    等绳子送来了,小娟和小鱼一人抓了绳子的一头,在青舒院外的空地上转起绳子来。青阳准备好,起步跑进绳下,一边跳一边说“就是这样玩儿的”,然后跳着从另一侧出去了。

    也不是多难的事,只要不怕被绳子扫到的疼,试几次就会学会。有了新鲜的玩法儿,他们终于把听故事的事儿忘到了脑后,争着抢着、大呼小叫地往绳下钻。他们这个说那个太笨,那个说这个碍事,一边玩儿一边不停吵嘴。

    青舒终于松了口气,一转过脸,却见笙歌的眼睛紧紧地粘在了玩儿的高兴的青阳他们身上。青舒立刻明白过来,她的事情还没完。好吧,粗些的绳子对笙歌而言太危险,被扫到肯定会大哭,那就换个短些的绳子、细些的绳子试试吧!

    于是,她让人找来好几条绳子,转起来试了试,之后挑了觉得最适合的一条出来,还把麦子、周星和宁四的儿子宁祥、宁瑞给叫来,让他们在旁边玩儿同样的游戏。这边转绳子的,一头儿是小丫,一头儿是蹲在地上配合小孩子身高的青舒。

    只是,陪孩子玩儿从来都不是个轻松的事儿,青舒蹲了一会儿就蹲不住了。还好有铃兰过来,接替了她的位置,让她到旁边动动蹲麻的腿。

    这边闹腾了半天,卢娘子找了过来。卢娘子对青舒笑着说,“他们这么闹腾,也就你受得了,不怕他们大喊大叫的。”

    青舒笑,要领了卢娘子进去坐。

    卢娘子摆手说不用,并说明来意,“你们先生说要带了客人去荒地看看,问你去不去?”

    青舒,“正打算明日一早去荒地呢!师娘与先生说一声,车马我自会多准备一辆出来。”

    “不是明日,你们先生的意思是现在就出门。”

    “现在?这个时辰出发,镇门关前可赶不回来,除非去庄子上住。”

    “这话师娘也说了,可你们先生不听,非要现在就走。还说,此次去有重要的事,估计要在荒地那边呆上三五天。”

    “重要的事?”

    “这个师娘也不清楚,你们先生也不让多问。”

    青舒听了,便没再追问什么,立刻做了决定,“成,我去。师娘回去与先生说一声,前边准备好车马,我立刻派人过去请先生。”

    事儿说好了,卢娘子匆匆回去了,说是要给先生整理行囊。

    青舒看丫鬟没一个得闲的,便决定自己出去随便找个人给管家捎话。不想,青阳跑过来说要跟她一起去,连锁反应是,陈乔江他们都要跟。

    青舒拒绝,“不成,你们都在府里呆着。这次姐姐去荒地,是要做事的,不是去游玩儿的,绝对不能带上你们。再说,去的人都有活计要做。带上你们,不仅要安排人照顾你们的日常起居,姐姐还得为你们的衣食住行分心,没法儿专心做事。”

    可是,青阳一定要跟,说要帮姐姐干活儿。陈乔江他们也都说不用人照顾,什么自己会照顾自己,什么先生到哪里学生便跟到哪里等种种理由都给搬出来了。反正他们就是要跟。

    青舒被他们缠的头疼,为绝了他们跟去的想法儿,便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姐姐去是要干活儿,是要挖树坑。”之后她让小娟给找来一个树枝,她用树枝在地上估摸着画了一个长宽大约二尺的方形出来,“这么大的树坑,要挖二尺左右深。荒地上的人,每日里每人至少要挖了二十个这样的树坑出来。姐姐比不得他们,要管的事情多,但也要保证每日挖五个树坑。挖树坑这种活计,你们能干?”

    灏和洛小荣不表态。青阳却咬定了要跟去帮姐姐干活儿,挖树坑他也肯干。陈乔江竟敢保证每日跟青舒一样挖五个树坑。看他们俩个这样,灏和洛小荣又心动了,向青舒撒娇,说想去试试挖树坑儿。

    青舒看着他们四个太过热切的眼神,有些生气。但她没发火儿,只是心中有了个主意,便沉着脸,“想去是吧,成。到了那边,一切都得听我的。你们中有谁做不到我的要求,我便立刻让人送回来,并要重重地惩罚这个人。第一,一日三餐只给吃粗粮,时限为一个月;第二,十日内罚抄你们师祖的游记三遍,要求字迹工整,一字不差。接受的,这就回去准备。不接受的,老实在府中呆着。”

    “姐姐,我这就去准备。”青阳一脸认真地说罢,转身离去。

    青舒愕然,这都没给吓退?

    “我也去准备,哥哥等我。”洛小荣追在青阳后头走了。

    灏见了,没说话,只是追在青阳和洛小荣后头走了。

    愣住的陈乔江回神,突然对着青舒喊了一句,“姐姐是坏蛋。”而后气冲冲地跑走了。

    小娟疑惑地问,“这是不去的意思吗?”

    没人回答她。

    青舒看着他们四个先后出了内院,吩咐起来,“小娟,告诉管家,明日的行程提前,立刻准备出门事宜。另外,要多准备两辆坐人的马车。一切准备妥当了,让人去请卢先生。”“小鱼,回去准备我的行装,再添两件粗布衣裳。”“铃兰,通知四位少爷,决定去的,只可带普通料子的衣裳,其中粗布衣裳为最佳,因为我们是去干活儿的,不是去当少爷游玩的。”

    三个丫鬟忙去办各自得的差事。青舒这才看向小丫,“我不在府中,你只管玩儿,不必做任何差事。去吧!带了弟弟们出去玩儿。”

    小丫答应着,等青舒进了自己的院子,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带着麦子他们收了地上躺的几根绳子,抱去前头还了。

    青舒站在自己的院中,直到小丫他们的身影看不到了,这才进屋去。她终于决定,为自己培养新丫鬟。而人选,第一个就是已经七岁的小丫。剩下的,她会开始物色。在这样一个时代生存,就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尊与卑、主与奴的规则,不是渺小的她可以任意评论的,她必须以自己的方式去适应、去遵守。

    没用半个时辰,出门事宜便准备停当了。卢先生与客人被请上第一辆马车。青舒带着丫鬟站在第三辆马车旁边,明显是要坐这辆马车。而中间的一辆却空着。

    古管家上前,“小姐,不知还有谁与小姐同行?”

    青舒,“少爷要跟去,为他准备的。”

    古管家以为这个少爷是指青阳一人,也没多想。不过,还有一件事,他需要小姐给个准话。“小姐,明日是璃小姐出嫁的日子。”小姐、少爷同时出门,看这个时辰,当日肯定赶不回来,那么明日两位主子定不会亲自去那边。只是人不去,不代表不随礼。而这个礼,小姐是给,还是不给,他无从得知。他不知小姐是否记得古璃明日出嫁的事,他是管家,无论小姐是不是忘记了,他都有责任从旁提醒一下小姐。

    ------题外话------

    因为身体原因,还有其他烦恼事,没挂掉,活着回来了。

No.227盛碗肉菜

    三月初六古璃出嫁,这事青舒还真就给忘了,根本没放在心上。去是肯定不会去的,至于添妆嘛,她又不是古璃的长辈,可添可不添。不过,马氏对她而言还有点用处,所以她嘱咐管家,从库房取了半匹一般料子的绸子送去便是。

    听得这话,古管家立即心里有底了。库房里上好的料子有很多,小姐却选了一般料子,这便显出与那边的疏离来。至于选半匹,大概是想入乡随俗吧!送都送了,肯定不会太过小气。一下就送半匹的绸料,在康溪镇上也算是出手大方的,不会失了身份。

    这就要出发了,见青阳还不来,青舒刚想说不等了,却听青阳的喊声传来。

    “别走,等等我,姐姐等等我。”青阳可是急坏了,肩上背了个包袱,怀里抱了个包袱,正往这边飞跑过来。追在他后头跑的,是手里拎着两双小号布鞋的洛小荣,再后边是关木头和洛府的丫鬟。

    青阳跑到青舒的前头时,一脑门儿的汗,“姐姐,小阳和小荣弟弟坐哪里?”

    青舒见他身上穿的居然是棉布的袍子,便知道他对此行是多么的坚持。她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阳,你执意要跟,你今日只要跟出了府门,姐姐虽然会为难、会心疼,可姐姐必定会说话算话,定会狠下心来严格对你。如此,你还要跟吗?”

    青阳重重地点头,“我要帮姐姐干活儿。”

    青舒心中五味杂陈,“小阳,小荣……”“算了,上车吧!”她亲自看着他们二人钻进马车里,然后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宣布,“少爷们此行不为游玩,只为体验劳动的艰辛,锻炼坚忍不拔的意志。书童也好,丫鬟婆子也罢,一个不带,日常起居他们自己打理。”然后看着跟过来的关木头和洛府丫鬟小梅,“你们回吧!这是你们主子的选择。”

    小梅吓了一跳,“小姐,可是少爷他……”

    “小梅,退下。”洛小荣从车里探了头出来。

    正这时,只见灏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还不停赶着追在后头的书童初一回去。

    陈乔江从另一头空着手跑过来,见到青舒后急的直跳脚,“姐姐,姐姐,你打他,打虎子,他抢了我的包袱不给我。”他嘴中的虎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祖父亲自替他挑选的护卫,陈虎。

    青舒看了眼正钻进马车去的灏,再看一眼急的上窜下跳的陈乔江,直想叹气。当她发现卢先生正下了车来看热闹的时候,心里一阵不爽。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她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行了,上车。”心里想着,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整治他们,省得他们再给她找麻烦。

    陈乔江听了,才不管包袱不包袱的,欢呼一声上了马车。

    “你,还有你,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追上我们。”青舒点了洛府的护卫和陈府的护卫,坐进自己的马车里。

    古管家被弄糊涂了,可也知道小姐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喊了一句启程,亲自送主子们出门去。见一行人渐行渐远,他才命令家丁们关上府门。正这时,随行的洛三骑着马去而复返,笑眯眯地告诉管家,小姐让他回来为少爷们拿上四套被褥。

    不多时,洛护卫在马上驮了四套被褥,与陈府和洛府的护卫一道追赶已经先行一步的青舒等人。

    午后未时,青舒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孙家村,并来到张管事租下的农家院外。院子的木栅门虚掩,丁管事将其推开,进院看了一圈儿出来报备:屋门上着锁,没人在。

    听闻动静,自左邻的农家院中走出一个三十左右岁模样的妇人来。妇人头上包着蓝色碎花的头巾,身穿暗青色的布裙,手里抓着做了一半的鞋子。她的眉心处有个浅浅的似痣又似胎记的一个圆点,模样瞧着不错。这妇人好奇地盯着他们,当看到丁管事的正面时,似是吓到了,退进自家院中,“这家人都出门去了,不在。你们找谁?”

    丁管事知道吓到了妇人,也是退后几步,“请问大嫂,知道这家人都去了哪里吗?”见妇人不答,他又问,“就是租住这里的张管事,大嫂可知他的去向?”

    这时候,有个五十左右岁模样的老妇人自屋中出来,“老四家的,谁来了?”

    妇人回头,“娘,您知道住咱们隔壁院子的账房先生去了哪里吗?有人找张管事。”

    老妇人见了停在外边的车马及护卫,上前几步对丁管事等人说道,“张管事带着李铁一早去了荒地上。账房先生原本在家的,不过被村西头儿的老李头儿慌慌张张地给拉走了,走了有一会儿了。”

    丁管事怕吓到人,隔着距离问话,“大娘,能麻烦您带我去找账房先生吗?”

    老妇人迟疑地问,“大兄弟,你们这是……”

    丁管事说道,“这是主子租下的院子。”

    老妇人这下明白了,回头冲屋里喊了名叫二壮的孙子出来,帮忙去叫人。这工夫,卢先生说要先带了朋友去荒地上转转,没在原地等,坐车走了。剩下的人,赶了车马进了院子。

    过不多时,古元宝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开了屋门请青舒他们进去坐。而后他忙活着要烧水,说要给主子们沏茶水。

    青舒叫住他,“你们三个都住哪间屋子?”

    元宝便说他们三个住的西厢房,其他屋子都空着,不过里面都收拾停当了,随时可以住人。

    青舒听了,让他打开三间堂屋及三间东厢房的门。她把各个屋子挨个儿看过后,做出安排。堂屋,她带着小娟和小鱼占一间,青阳他们四个占一间,剩下的一间当临时书房用。东厢房,卢先生与客人挤一间,护卫们住一间,丁管事与随来的车夫与家丁挤一间。西厢房不动,张管事他们三人一间,另一间还是杂物房,不变。

    青舒这边一安排开,大家都动了起来,小娟和小鱼进进出出地忙着往堂屋里搬主子们的家当。丁管事负责另一边,先是让大家搬了铺盖到各自的屋中去,而后带上几个人将板车上拉来的三车粮食往杂物房里扛。

    这时,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二十四五岁模样的村妇一扭一扭地走到右邻的院门前。她一边推开篱笆门,一边眼睛不离突然变热闹的邻家院中。她进了院子,眼珠子一转,一脸笑模样地走到高度只到她胸口位置的泥墙跟前,问着正从车上抱了个包袱下来的小娟,“大妹子,你们是镇上古府的人吧?”

    小娟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头上带了一支银钗,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水粉,搭在墙头儿上的手腕袖子下露出金镯子的一角来,而衣裳的颜色是艳丽的红。只这一眼,小娟便不喜欢她,于是应了声是,转身往堂屋的方向走。

    妇人见此,自后头喊道,“哎,大妹子,别急着走啊!嫂子叫钱赛花,是里正家的三儿媳妇。你们租的这处院子,就是我公爹的。这以后就是邻居了,互相帮衬是一定的,可要多多走动。”

    小娟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女人,于是随便应承了一句,进了堂屋去。

    这钱赛花一撇嘴,正看到脸上带疤的丁管事出来。她吓了一跳,立刻退开,嘴里咕哝了一句不怎么中听的话,走过去开了自家上锁的屋门进屋去了。

    小娟进了屋就和青舒叨咕起来,“小姐,奴婢瞅着左邻这户人家是个老实的,右邻可不怎么样。”

    青舒正盯着青阳他们四个自己动手整理自己的被褥,听了小娟这句,她不由好奇,“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小娟一边取了包袱里的洗漱用具摆到箱子上,一边说道,“咱们搬东西,左邻那家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跟本不探头探脑地看我们。右邻有个妇人,刚从外边回来,连自家门都不进,竟一点避讳都不讲,也不管院子里走动的陌生男人,竟然趴在墙上要跟奴婢套近乎。奴婢都不理她,她还在后头喊,说自己是里正家的三儿媳妇,说小姐租的这处院子是她公爹的,真讨厌。”

    青舒见陈乔江叠出来的被子鼓鼓囊囊的,立刻说道,“乔江,不合格,打开再练。”然后才有工夫和小娟说话,“既是好事儿的妇人,不理会便是。”

    小娟答应一声,弄好了手里的活计,跟青舒说了一声,去了厨房。

    古元宝正在厨房烧水,见到小娟,站起来喊小娟姐姐。

    小娟把厨房里的摆设看了个遍,问道,“你们的一日三餐是怎么解决的?谁做的饭?”

    元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做的饭,就是不怎么好吃。张管事和李大哥只有早饭吃我做的饭,午饭和晚饭基本都在荒地那边吃了。剩下我一个人,午饭和晚饭好对付。”

    小娟已经把油罐子、盐罐子都检查过了,“这油和盐基本没动,难道你都不做菜吃的?上次管家来,小姐不是让送来一些白菜和晒干的四季豆吗?”

    元宝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都,都在,还没吃。”

    小娟摇头,“你们啊!行了,小姐说要在此住上几日,这几日的饭食就交给我好了。”

    丁管事正提了一背篓的新鲜猪肉进来,见小娟在这里,说道,“正好你在,抓紧时间分了一半肉出来,剩下的我还要赶在做晚饭前送到荒地那边去。”

    小娟一点都不含糊,取了厨房的两个木盆过来,先挑了十来斤瘦肉出来装一个盆里,然后取了大概有二十多斤的五花肉和肥肉出来装另一个盆里。

    丁管事将背篓里剩下的肉盖好,然后提出来放到没有卸车的一辆板车上,连着车上没有卸的三袋高粱米一道,拉去了荒地那边。

    待到日头偏西,青舒他们住的农家院中的厨房里飘出炒肉的香味儿来。左邻家在院中玩儿的几个孩子不停吞着口水,不敢让人看见,于是蹲在墙根下,使劲儿吸着肉的香味儿。右邻家的钱赛花闻味儿出来,在院中站了片刻,进屋去,手里拿了个大号儿的木碗出来了,趴在墙头喊,“大妹子,大妹子,出来一下,嫂子有事跟你说。”

    洛小荣和灏正在院子里摆弄挖树坑用的铁锨。听到钱赛花的喊声,他们转过脸去看。

    钱赛花见小娟不出来,于是脸上堆满笑,冲着身穿布衣的洛小荣和灏招手,“你们两个,过来,过来,嫂子这里有糖,赶紧过来。”

    洛小荣和灏转回脸,当没看见。

    钱赛花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堆了一脸笑出来,冲着刚迈出屋门的小鱼招手,“大妹子,过来,过来一下。”

    小鱼没有过去,只是出于礼貌停了下来,好脾气地轻声问,“这位大嫂有什么事吗?”

    钱赛花一扭腰,把大号儿的木碗递出墙头儿来,“大妹子,平日里嫂子可没少照应你们管事,不信你问问你们的账房先生。哎!这话扯远了,诺,你们大哥就要下工回来了,每日里辛苦着呢!你们大侄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要多补补。赶紧的,盛碗肉菜过来,要盛满。”

    小鱼一脸愕然。

    “别以为嫂子要占你们便宜,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嫂子大方着呢!明日嫂子买肉做菜,别说一碗,两碗都舍得给。”

No.228小苦力

    小娟手里抓着炒菜的锅铲从厨房出来,臭着脸说道,“小鱼,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帮忙烧火?”

    被钱赛花的厚脸皮弄得无措的小鱼“哎”地答应一声,急步进了厨房。

    钱赛花的眼睛立刻粘在了小娟抓在手里的油汪汪的锅铲上,“大妹子,来,赶紧的,赶紧给嫂子盛上一碗肉菜。”

    小娟差点就骂了脏话。不过她忍住了,最后喊了一句“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便气乎乎地转身进了厨房。

    “我说大妹子,你怎么说话呢?”钱赛花不高兴,大声喊。

    古元宝实在忍不住,从厨房出来了,“这位嫂子,我们住这里有段时日了,跟你是一句话没说过,你也从没搭理过我们。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什么叫‘没少照应你们管事的’?请把话说清楚。还有,我们这里做了肉菜不假,可凭什么要给你盛?”他非常气愤,他们三人在此住了些时日,根本没和钱赛花家来往过,每日里忙的都是开荒的事。几日前他做饭时,这个钱赛花突然带了儿子进来翻他的厨房,他当时可是不客气地赶走了她们母子的。没想到的是,这钱赛花的脸皮太厚,小姐、少爷们一来,厨房有了肉味儿,她竟然就能辣气壮地来讨肉菜,实在可恶。

    钱赛花面不改色地说道,“呦,都是邻里邻居的,不就一碗肉菜嘛,干嘛这么小气?来,赶紧的,赶紧给嫂子盛上。”见元宝不动,她又说,“赶紧接碗啊!等下我公爹也来家里吃饭。到时候,嫂子肯定替你们说好话,指不定我公爹就给你们降了租子。”

    古元宝被气的不轻,“你!”

    堂屋门打开,青阳背着小手出来了,“元宝,去里正家里说一声,再有闲杂人等凑上前闹事,我们便要退掉这院子,拿回租子。”

    这话一出,钱赛花立刻从墙根下退开,只是嘴并闲着,“还镇子上的大户呢!呸,一碗肉菜都舍不得给,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小家子气。”

    青阳的话不是故意拿来吓人的,“元宝,快去快回,一会儿就开饭了。”

    元宝这才知道少爷说的话是认真的,于是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到这时,钱赛花再不敢吭声了,进屋去时碰一声关了门,弄出不小的动静来。

    青阳这才招呼了洛小荣和灏,一起进屋去。他见到青舒,微嘟了嘴,“姐姐,隔壁家的真讨厌。”

    青舒笑,“别管她,她只是个爱占人小便宜的妇人而已,没必要为她生气。再说,只要里正不想我们退了这院子,定会出面管束她,不用我们费心。来,咱们说正事。明日,你们卯时一刻要准时起身,穿戴好了,把被褥叠好,然后拿了各自的洗漱用具出来,自己到厨房取水洗漱。之后就是洗漱用具放回去,出来吃早饭。用过早饭,我们即刻要赶到荒地上去,然后我会给你们分派任务。”

    这时候,卢先生带着朋友回来了,正一边下车一边说笑着。丁管事赶着板车也回来了,同时把张管事和李铁也捎回来了。家丁们接过车马,牵到了一旁去卸车。有人已经取了带来的草料出来,还有人提了水要饮马。

    小娟从厨房探了头出来,“饭菜马上就好。”说罢,又进去忙活了。

    小鱼端了一盆水出来,“先生,您要在哪里洗手?”

    卢先生出门在外很随兴,直接让小鱼把盆放到了院当中支起的一个木架子上,然后招呼着宋宪洗手。

    这工夫,张管事带着李铁从杂物房里搬了张方桌出来,摆到了卢先生的屋中,而后自己去左邻家又借了张桌子回来。

    小鱼拿了抹布,迅速擦拭好桌子,开始摆碗筷。这些碗筷是他们从府里特意带过来的。

    卢先生屋中一桌,三菜一汤,还给备了酒,主食是白米饭。

    青舒屋中一桌,一菜一汤,主食是白米饭。

    护卫、管事和家丁也是一菜一汤,全部挤在厨房用的。

    饭桌上,青舒对青阳等人说,“这边条件有限,明日起,除了先生与客人,大家都得吃粗粮。到时候,估计饭菜不怎么合你们的口味。你们是自愿来的,没人强迫你们。所以,你们不能挑食,也不能摆少爷的架子,有什么吃什么,知道吗?”

    青阳第一个答应,说知道。陈乔江他们也表态不挑食。

    用过饭,青舒亲自盯着,让青阳他们四个人自己抱来柴草引火烧炕。到这里,青舒便一下就看出谁吃过苦,谁没吃过苦。

    陈乔江和洛小荣忙活半天也没能点着火,急的不行。换上一直默不作声的灏,只见他把陈乔江和洛小荣塞满炕灶的柴草取了一半出来,并把柴草松了松,弄出空隙,然后把引火的干草放好,打火折子点燃了柴草。陈乔江见了,取了柴草就要往里添。一直旁观的青阳却阻止了他,说要等炕灶里的火燃好了才能添柴,否则刚引着的火会被压灭。

    等炕烧好了,一直旁观的青舒会心一笑,让他们取了各自的洗漱用品,并让他们排队从厨房取来温水,一一洗漱。青舒这次可是非常认真地要教育他们。因此,在他们洗过脚后,还亲自盯着,让他们把自己的袜子都洗了,晾到临时弄的晾衣绳上去。

    青舒一拍手,“好了,赶紧上炕睡觉,明日记得要卯时一刻起身。”

    青阳答应着开始脱衣裳。

    陈乔江却瞪着青舒,“姐姐不许偷看,出去,出去。”

    青舒立刻揪他耳朵,“臭小子,就你这小身板,求姐姐看,姐姐都不看。”

    陈乔江哇哇大叫着求饶,等青舒松开了他的耳朵,他哼了一声,噘着嘴转过身去,背对青舒脱衣裳。

    青舒摇头,这个时代,无论男女都要穿里衣的,只要不把里衣脱掉,整个身子还是包的好好的,谁还能偷看了谁去!再者,他们才多大,都还只是孩子。趁他们脱外衣的工夫,她走到桌边,确定水壶中有水,又嘱咐起来,“晚上谁渴,自己下地倒水喝,水壶里有水。油灯也在桌上,你们谁起夜想要点油灯,一定要小心,别把油灯碰倒了。”

    陈乔江来了一句,“姐姐好罗嗦。”

    青阳捶他一拳头,“不许说姐姐坏话。”

    青舒怕他们闹起来,会嬉闹个没完,于是从中打断,“好了,好了,赶紧都躺下,躺下。”等他们从大到小躺好了,青舒一一为他们掖好被角,这才吹了油灯出去,关好门,回自己屋去。

    小鱼很不放心,“小姐,不如让奴婢去少爷屋中伺候吧,奴婢可以搭地铺睡。”

    青舒并不理,洗漱过了,便上炕躺下了。

    小娟扯了一脸不安的小鱼一把,低声说道,“赶紧睡,明日还要早起。”

    天亮,忙碌的一天开始。青舒说到做到,从叠被、穿衣,到洗漱、吃饭,都让青阳他们自己动手,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帮忙。

    用过早饭,车马已经套好,青舒带上青阳他们四个出发,去了荒地上。此时,荒地上的人们已经开始干活儿了。他们兵分两路,一半人手在挖树坑儿,一半的人手在翻地。

    青舒并没有凑近干活儿的人,而是找了个与他们有段距离的地方,让马车停了下来。这里也是划入果园的地带,也是要挖树坑的。她让张管事在这里划出要挖的树坑儿的位置,便招呼青阳他们过来,让他们开始干活儿。

    陈乔江拿了把铁锨,一脸自信地说道,“看我的。”说着,就要挖土,可他用力一挖的结果是,只在原地铲起了薄薄的一点土而已。他一愣,立刻意识到自己丢脸了,嚷嚷,“不算,不算,我就是随便挖着玩儿的,再来才是正经的。”

    丁管事上前,“各位少爷,请看小的是如何挖的。”见少爷们的视线都移过来了,他把铁锨尖立到地面上,并一脚踩住铁锨,脚往下用力踩的同时,手上也用力往下按,只见铁锨已没入土中。他押着铁锨把子再往上一撬,一铁锨的土便挖了出来,扔到旁边去。他连续示范几下,并讲解了用力方法,这才退开。

    青舒忍着没笑出来。为了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她说今日上午只是个开始,只要求他们挖一个树坑出来。

    他们大声喊着没问题,开始学着丁管事的样子挖土。

    青舒抿了嘴笑,伸手接过小鱼递来的铁锨,“姐姐的任务与你们一样,上午只挖一个树坑。”说罢,开始埋首挖树坑。她虽是女子,可也比青阳他们大,而且平日里也在练枪,所以挖一个树坑对她而言并不是件为难的事。只见她不紧不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挖着,先是转着划出的树坑轮廓挖出一个方形浅坑,而后开始往深了挖。

    陈乔江他们急的满头大汗,不时看一眼青舒的进度,再看看自己忙活半天挖的还没青舒的一半,更加着急起来。

    青舒抽空看了他们慌乱的样子,微微一笑,“别急,慢慢来,若你们能坚持下来挖好第一个树坑,便能学会用力技巧,以后挖的会很快。”

    青阳听了,放下自己的工具,走去青舒跟前,蹲在地上看了一阵儿,赶紧回去挖自己的。

    青舒好奇地看过去,差点笑出声音来。青阳居然在模仿她挖树坑的模样,那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可爱。

    长宽各二尺,深度也是二尺的树坑,并不是那么好挖的,尤其是对第一次从事体力活儿的人而言。一个树坑挖不到一半,青舒的额头就已经见了汗。一个树坑挖完,青舒握铁锨把子的掌心就已经红了,有些疼。这还多亏了她平日里有练长枪,否则掌心早磨的起泡了。

    小鱼赶紧递了干布巾给青舒,“小姐,快擦擦汗。”今日小娟被留下了,因为小娟要负责大家的一日三餐。只她一个人被允许跟来伺候。而这伺候,也只是递个布巾子,递碗水的事。小姐说了,她的手要保护好,是要回去做娟花的,不能挖树坑。

    青舒接过干布巾擦额头和脸上的汗,看见旁边正认真地埋头苦干的另四人,诧异不已。陈乔江依然笨拙地一点点挖着土,还没喊放弃。青阳拿袖子抹了把汗,继续干活儿,他挖的树坑竟是四人当中进度最快的一个。灏干的也认真,往上撬土的时候居然往下蹲的都要坐地上去了。洛小荣的样子最为可爱,挖不出土时噘嘴,挖出土来时红扑扑的小脸上会扬起笑容来。

    她以为他们会放弃的,没想到居然还在坚持,不错。她看向无处干活儿的众人,“你们慢慢挖,姐姐要过去那边看看情况。”不过,她也不忘警告守在一旁的护卫,“你们哪个敢糊弄我,敢让别人代劳,我立刻将哪个送回府去,然后施行先前说好的惩罚事项。”

    看着青舒走开的背影,陈乔江大声喊,“我是男子汉,说话算话,才不找人代劳。”

    而这不找人代劳的结果是,中午回去时,陈乔江他们四个是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只是人都蔫儿了,而且每个人的手心里磨出了水泡。

No.229琢磨事

    午时回去后,青舒催着青阳他们洗了手脸,之后再让他们排排坐好。她取出针,让小鱼把油灯点上,然后把针尖在油灯的火上烤了烤,给青阳他们把手心里未破的水泡一一挑破。

    青舒看他们蔫儿蔫儿的,“痛吗?”

    不说话,居然很有默契地集体摇头。

    “累不累?”

    只青阳小声说不累,其他三个都点了头。

    青舒噗哧一声笑了,“你们下午的任务是,每人再挖一个树坑。放弃还是继续,用过午饭再告诉我。走吧,我们去盛饭。”她说罢,起身,让他们四个从小到大站好,然后领去了厨房。她自己带头儿取了一副碗筷(一只中碗,一副筷子),并把碗递给站在灶边的小娟。

    小娟接过她的碗,从左边的一口锅中舀了一大勺子的高粱米饭盛入碗里,从右边的一口锅中舀了一勺子的肉片炒蘑菇盛到高粱米上,然后把碗递还给了青舒。

    青舒端了碗,走到厨房门口等他们,“能吃多少,让盛多少,只要盛了,要全部吃完,不许剩饭。”

    洛小荣答应着,把碗递给了小娟,说要盛的和姐姐一样。洛小荣的饭盛好,接着是青阳,然后是灏,最后是陈乔江。他们盛的都和青舒一样,饭和菜加一起,中碗里冒了点小尖出来。

    青舒带他们回堂屋去,然后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埋头吃饭。

    小鱼送来一碟子的咸菜,回到厨房,小声和小娟说话,“少爷的手都起了泡,小姐说下午还要少爷挖个树坑出来。少爷还那么小,也不知道受不受的住?你记着,晚饭的时候,多往少爷们碗里盛些肉,要悄悄的,别让小姐看出来。”

    “晚上哪还有肉菜!昨日带过来的肉中午已经全用来做菜了。小姐说了,晚饭开始要和少爷们一起吃素,不允许菜里加肉。”小娟小声说着,迅速盛好两中碗的饭菜,一碗递给了小鱼,一碗自己端着,取了筷子说道,“我们出去吧,护卫大哥等着进来吃饭呢!”

    再说青舒那边,陈乔江和洛小荣吃不惯高粱米饭,只是害怕青舒会说他们挑食,于是只能强迫自己吃。既是强迫自己吃饭,那表情能好到哪里去!

    青阳倒是吃的一脸自在。大概是在银钱拮据的时候青舒经常和他一起吃粗粮饭的关系,让他打心底里不排斥吃粗粮饭。灏也还好,虽然吃的慢,可没有露出难以下咽的痛苦表情来。

    无论如何,他们最后谁也没在碗底剩饭,都吃干净了。

    青舒让他们午睡两刻钟,然后叫了他们起来,再次带去了荒地上。同样的,青舒陪他们一起挖树坑儿,并不时用眼角余光留意他们的动向。

    男孩子就是男孩子,相对而言没有女孩子那么娇弱,更没有女孩子那么脆弱。手心的泡破了,再抓了工具干活儿,任谁都知道那会很疼。而他们忍着,没人喊痛,一下一下地挖着土,还有心思互相较劲儿。他们已经放弃和青舒比进度了,现在是一门儿心思地四个人互相比谁挖的更快。

    眼瞅着自己挖的越来越慢,已经落在了最后头,洛小荣急的不行,眼眶泛红,似乎就要哭了。

    青舒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赶紧把铁锨放下,几步过来,蹲下来轻声问,“小荣,你怎么了?”

    洛小荣丢了铁锨,一下扑到青舒身上,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小荣没用,小荣都挖不好树坑,哥哥们都比小荣挖的快。”

    原来不是因为手疼哭的,青舒安下心来,轻拍他的背,微笑着哄道,“谁说小荣没用的?小荣厉害着呢!小荣比哥哥们挖的慢,是因为小荣年龄最小。年龄小,力气就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小荣不需要伤心。”

    青阳他们丢了铁锨围了过来,有摸他头的,有学青舒的样子拍他背的,竟然七嘴八舌地拿话哄他。尤其是青阳,居然拍胸口说要帮小荣弟弟挖。

    青舒可不想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只是还不等她开口,洛小荣吸着鼻子自己拒绝了青阳。

    人已经哄好了,青舒看了眼天色,一拍手,“好了,小男子汉们,开工喽。早些挖好,早些回家去。”待到他们各就各位,她提议道,“你们若是愿意,可以两个人合伙儿干。但有一样,合伙干活儿的俩个人,都得是自愿的,还不能对彼此有怨言,嫌同伴干的少、干的慢这样的话,万不能说。”

    她并不看那四人的表情,“做活计是可以分工合作的。比如一人专门松土,一人专门把松的土扔出坑外。再比如,同伴之间可以轮流干活儿、轮流休息。这只是简单的体力活儿,但分工好了,同样可以快乐地完成。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挖树坑最容易的地方。你们看,这样挖下去,基本都是土,石块儿很少,也很小。”

    她一指远处五十来人挖树坑的地方,“那边是小山头儿的脚下,挖下去石块儿很多,不仅有碎石,还有很大块儿的石头。他们在挖的时候,更讲究技巧,比我们更费力。所以他们选择分工合作,有负责刨开土将石块儿刨出来的,有专门往外清坑中土的。”到此处,她不说话了,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一个树坑挖好,然后留他们四个在原地,自己带着小鱼去巡视了。

    她没去挖树坑的那边,而是去了翻整土地的另一边。因是荒芜多年的土地,再加上附近村人曾经时不时地来这里挖草药、砍柴草或刨树根,所以这里并不平坦,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留有人们挖陷阱猎小动物留下的坑儿。

    既然这里要种菜,平整土地便成了首要的事。看着四十多人热火朝天地平整土地的同时,连带的把地也翻了,青舒便跟在后头走走停停地看,还不时踢几下脚下新翻的土块儿。和她想的一样,除了小山头儿脚下那片地有石块儿外,这边的土里基本没有石块,有也只是零星的一些小碎石而已,并不影响种菜或种庄稼。

    初翻弄好,就施上农家肥,然后进行第二次翻整。之后,种菜的地方规整出菜畦;种庄稼的地方便可以进犁杖,犁出田垄。接下来,便是撒种子的事情了。再之后,就是伺弄,还有就是看老天的脸色了。因为她现在还不能解决水源问题,根本没有人工灌溉的可能,一切都得看老天爷是否会成全农人来个风调雨顺了。

    她走了一阵儿,远远的看到卢先生和他的客人宋宪比比划划地互相说着什么;而宋宪的两个儿子正合力展开某样很大的布或皮子站在卢先生和宋宪身前,似乎也在说着什么。

    卢先生为何会带了宋宪父子三人来到荒地上?对此,她非常好奇。只是卢先生一直不肯说,她又不确定卢先生此行是为私事还是为了她的事,于是她忍着一直没有追问。这会儿既然碰上了,何不上前看个究竟!这个想法在脑中闪过,她便毫不犹豫地往卢先生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待她走到近前时,卢先生和宋宪谁也没说话,只是远望着凉州的方向,似乎在琢磨什么事。而宋腾正蹲在地上整理他们随身背的大布包,宋达正在收一副大踞。

    “宋二哥,冒昧地问一句,你手里的东西可以让我看看吗?”青舒会如此唐突,是因为她怀疑宋达手中的大踞很可能是个地图。古代的地图是长什么样子的,她真想见识一下。

    宋达诧异之余,看向自己的大哥。见自己大哥轻点了一下头,他才把刚收好的大踞往前一递。

    跟在青舒后头的丁管事上前接了,交给小鱼。小鱼再转手交给青舒。

    青舒将其抓在手中,慢慢将其展开一角。根据它的颜色和入手的触感,她觉得,这幅大踞绝对是皮子的。至于是什么皮子做的,她就不得而知了。当踞展开一半的时候,她傻眼了,因为上边画的不是弯弯曲曲的线条,就是星星点点的不知道标记的什么东西,像地图,又不像个地图。好吧,她承认,她不知道古代的地图长什么模样。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觉得这是个地图。于是她选择不耻下问,“宋二哥,这是什么?”

    宋达有些拘谨地答道,“这是我爹标记江河湖泊的羊皮踞。”

    “江河湖泊?”青舒惊讶地看着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难道这些线条是标记的江河,而星星点点的墨迹则标记的是湖泊?这个,说实在的,以现代人看地图的眼光来看,实在是有够抽象的,抽象的估计除了本人,没人能看懂。反正,她是看不懂,即便在知道它是个关于江河湖泊的分布图的情况下。

    卢先生的目光已经从远方收回,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青舒,“舒丫头,先生还在猜你能忍上几日才会发问,没想到你只忍了一日而已,这么快就追过来提问了。”

    “先生误会了,我只是路过,没有问题要问。”青舒嘴上这么说着,因为不想不懂装懂,于是收好踞,让小鱼还回去了。

    卢先生呵呵笑,“嘴硬的丫头!既然你碰巧过来了,先生便与你说一声,先生与宋先生正在琢磨一件大事,成与不成,还没个准数,暂时不好宣扬出去。若是不成,你不必知道我们在琢磨什么。若是能成,先生定会告诉你。好了,我们还要去别处看看,你赶紧回去盯着那四个淘气的小子,千万别让他们偷懒。”

    青舒行了个女子礼,“先生,宋先生,请慢走。”

    宋宪颔首,没说话。

    卢先生却说道,“丫头,那四个淘气的可是半大小子了,可不是金贵的丫头,每人每日只挖两个树坑哪儿能成,每人每日挖十个树坑还差不多。你如此心软,他们可就难成大器了。”

    青舒听了,不满地说道,“先生,您可是他们的先生,您别只顾着自己整日四处游逛,却忘了教授他们功课的本职。再有,他们是否会成大器,全在是不是有个好先生。”

    “这丫头,一点亏都吃不得,连先生都敢挖苦。宋先生,咱们快走,再不走,指不定这丫头又给卢某按上什么罪名了,哈哈……”卢先生大笑着和宋宪走开去。

    宋腾和宋达赶紧带上东西,跟在这两人后头走。

    青舒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抬头看太阳的位置,转身,“走吧!少爷们差不多完活儿了。”

    和青舒的猜测无误,她走回去的时候,青阳他们真的已经完工了。大概是累了,他们在树坑旁边坐成一排在休息。青舒亲自拿了两尺长的干树枝检查他们挖的树坑,而后宣布,“恭喜你们,全部合格,我们这就回家。”

    回到孙家村租住的农家院的时候,时辰还早。小娟和元宝竟然顺着右墙根在埋一人多高的木头栅栏。他们埋的栅栏与别家不同,不仅是高度有一人多高,而且基本不留空隙,埋下的栅栏很密实。

    青舒下了马车,走上前去,“这是要做什么?”

    小娟抹了把额头的汗,“小姐,您不知道,有些不长眼的妇人,吃饱撑的没事干,整日里净往咱们院里探头探脑地偷看。奴婢怕小姐见了会烦心,便和元宝商量了一下,想了这么个办法。”

    青舒从没有埋下栅栏的地方往右邻院中看了一眼,“你们忙吧!”然后招呼青阳他们进屋去。

    跟随青舒回来的丁管事让小娟和元宝退开,同另两个家丁一起接手了埋栅栏的事。

    小娟看了眼天色,“该做晚饭了。”而后匆匆进了厨房。

    日头偏西时,卢先生与宋宪父子三人回来了。

    卢先生似乎心情很好,“丫头,快出来,先生有件喜事说与你知道。”

No.230引水之法

    听到卢先生的声音,本是躺下休息的青舒起身,派了青阳出去请先生到临时书房中坐着。

    青舒把微乱的发髻弄好,这才过去见卢先生。

    卢先生也不管青阳在场,竟出言调侃青舒,“丫头,你欠彥小子的人情是越来越多了。先生以为,彥小子求的也不过是你的以身相许。你呀!再难翻出他的手掌心了,哈哈……”

    青舒立刻不干了,“先生,您胡说什么呢!”

    有些精神萎靡的青阳立刻眼一亮,“先生,彥哥哥回来了吗?”

    卢先生收起玩笑的心情,“既是去了边关,没个三五月怎么回得来!”

    青阳眼中的亮光退了些,人也不怎么精神了。

    青舒伸手摸他的额头,不烫,“累了就去歇着,不用陪着姐姐。”

    “不累。”青阳没有回去躺着的打算。

    卢先生正了脸色,让他们姐弟坐,这才说起正事,“知道你要开荒种果树,彥小子便早早上了心,琢磨起了荒地的灌溉问题。他自己没办法长留此地,有些事情便托付给了先生。如今事情有了眉目,先生也就不瞒着了。宋宪宋先生,他不是先生的故友,而是彥小子请来为你解决水源问题的能人。”

    这消息,让青舒大吃一惊。

    “宋先生的祖父曾是工部官员,一生都在治水。宋先生的叔父是工部小吏,三十九岁那年在治理泛滥的美黛河时不幸身亡。宋先生的爹如今在南边任职,正带领军民大兴水利,造福百姓。宋先生不喜当官,可从祖父、叔父那边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于是将其运用到了挖沟渠、修堤坝,引水灌溉农田这方面。这个行当他干了二十来年,如今很有名气。他虽身无官职,可时常会被治水的官员请去做事。”

    青舒还处于震惊状态,周伯彥居然为了她的区区千亩荒地竟给请了个大人物回来。这也太过疯狂了。

    “宋先生已经大体看过周围的环境了,关于荒地的灌溉问题,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他还要勘察一番,之后才能具体制定开挖沟渠的计划。总之,你安心开你的荒、种你的树,灌溉问题就不必愁了。”

    有些事不问个究竟,自己肯定会睡不着觉。于是,青舒忍不住一次丢了好几个问题出来,“先生,只为千亩荒地就大张旗鼓地挖沟渠,没关系吗?还有就是水源在哪里?我是说,灌溉荒地要从什么地方引水过来?像挖沟渠这种事情,不征得官府的同意可以吗?还有成本,挖沟渠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肯定需要大笔的银子。荒地能不能有个好收成都不知道,就砸下这么多的银子,值得吗?”过高的投入,最后换来极低的回报,这可不是她所乐见的。

    卢先生却道,“你小小年纪,难得能考虑到这些关键所在。宋先生已经查看好了,凉州有条河,名为沧河,是美黛河的支流。它的上游流经凉州的千里荒坡,也就是站在你的荒地里能够看到的凉州边界内的那片荒芜之地。因为地势的关系,若没有人为干预,流经那里的沧河的水即便泛滥也不会流入辉州地界。”

    “宋先生的意思是,挖沟渠将这沧河之水引到辉州境内,灌溉我的荒地。”

    “若引水成功,能够灌溉的不仅是你的荒地,还有你今年租种的五十顷良田。如果你愿意的话,周围的百姓也能跟着受惠。”

    “水火无情。引来了沧江水,可以灌溉农田不假,但在沧江泛滥时,引来水灾该当如何?”

    “丫头,你太过杞人忧天。再者,宋先生为引水要为你准备一个大水车。水车是个好东西,南边江河边上偶尔可见,我们北边基本见不到。水车是要建到沧江上的。有了它,旱季,需要灌溉农田时,你可以让水车转动起来;雨水充沛的季节,农田不需要灌溉,你可以让水车停止转动。”

    青阳好奇的不行,“先生,那水车长什么样子?水车要怎么把水引入沟渠?”

    卢先生一摆手,“引水,大致就是这么一回事。具体的事情,其中的细节与门道,先生是门外汉,自然讲不清楚。总之,丫头你只管放手开荒栽种果树,引水修渠之事交给宋先生便是。所需人力、物力,彥小子都安排好了,不必你操心。”他说完要说的话,站了起来,“青阳,既然来了,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万不可半途而废。切忌养成做事虎头蛇尾的性子。”

    青阳站好,毕恭毕敬地说道,“谢先生教诲,学生定当谨记于心。”

    卢先生满意,一转身,看到扒着门框偷听的三个小脑袋,“你们也一样,来了就要坚持到最后。若是哪个敢半途而废,回去了先生自会重重地罚你们。”

    偷听被发现,陈乔江、灏和洛小荣三人推搡着进门,乖乖站好,同声答,“学生记住了。”

    卢先生这才背着手走了。

    立刻的,陈乔江他们冲上前,围着青舒打听水车的事。

    孩子就是孩子。有了感兴趣的事,刚才还一个一个蔫儿蔫儿的,转眼间就已经恢复到活蹦乱跳的状态了。青舒回答不了他们的问题,于是指点他们去问这方面的行家宋先生。她没让他们空手去,吩咐小鱼取了一包点心给他们拿上。

    不知道宋先生是怎么解释水车的,晚上睡觉前青阳他们四个一直兴奋地小声讨论着什么,还不让青舒听见。青舒盯着他们躺下,并警告他们赶紧睡觉,不可以再说悄悄话,这才吹了油灯出来,回自己屋去睡觉。

    人是躺下了,可她一时睡不着,心里想着挖水渠的事,想着周伯彥。周伯彥说要去边关,可他没告诉她具体要去哪个方向的边关。也不知道他现在仍在路上,还是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十,青舒他们在荒地这边已经停留了五六日的时间。午后,太阳偏西时,青阳他们四个完成了每日五个树坑的任务。他们欢呼一声,把铁锨扔在原地,直接躺地上不起来了。

    等在一旁的丁管事满面笑容地上前来,“四位少爷,地上凉,请快些起身。小的已经把马车牵过来了,少爷们上了马车再躺可好?”

    其他人躺着不动,只有青阳伸手向丁管事。

    丁管事见了,伸手过去。

    青阳抓住丁管事的手,借着丁管事的力道坐了起来,而后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说道,“你们三个,赶紧起来,回去了。”

    洛小荣笑咧了嘴,把手伸给青阳,然后被青阳拽了起来。之后是灏。

    陈乔江躺在地上不动,“晚上真的有肉丸子吃吗?”

    “当然有,姐姐从不骗人。”青阳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洛小荣扯了青阳的袖子,把青阳往马车跟前拖,“哥哥快走,咱们快回去吃丸子。”

    这下陈乔江着急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衣服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打,拔腿就往马车跟前跑。

    马车回到孙家村的农家院,刚停好,陈乔江他们四个便欢呼着跳下马车,并互相拉扯着冲向厨房敞开的门。

    此时,炸肉丸子的香味飘出去老远,引得左近人家的孩子直吞口水。

    油锅旁,身着布衣、系着围裙的青舒左手挤出圆圆的肉丸子,右手的勺子将其舀上,然后下到油锅里。她不停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将一个又一个丸子下到油锅中。

    小娟拿了笊篱,将受热后飘到热油表面的丸子不停翻动着。

    小鱼蹲在地上,负责控制火候。

    等到油面上飘满了肉丸子,青舒停手,站在一边看。

    小娟继续翻动着油锅中的丸子,待丸子的表面均匀地炸得金黄了,迅速用手中的笊篱将炸好的丸子捞出来控油。

    青舒又开始往油锅中下丸子,小鱼也把握着火候一点一点地往灶坑中加些柴草进去。

    青阳他们冲进厨房时,青舒回头,笑着数落他们,“看看你们一个一个嘴馋的,赶紧出去,千万别让热油给烫着。出去,出去,快去洗脸洗手,马上就有丸子吃了。”

    在青舒面前,青阳、灏和洛小荣从来都是听话的乖孩子,他们三个嘴里喊着知道了,笑闹着、互相拉扯着出了厨房,急着去洗脸。

    陈乔江却趁青舒不注意,一下窜到小娟身侧,从正在控油的笊篱上抓了一颗刚出锅的丸子。他立刻被烫的大叫一声,并在小娟的紧张及青舒的斥责声中,他从灶台上弄了一根筷子,不由分说地扎了三颗丸子串到筷子上,然后在青舒作势要打的时候大喊救命地逃出了厨房去。

    陈乔江得意,刚要咬串在筷子上的丸子,不想青阳和洛小荣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地扑过来,几下就抢走了他手中串丸子的筷子。他急的哇哇大叫起来,奈何青阳已经把筷子连同剩下的两颗丸子抛给了灏。他想追过去抢,可青阳和洛小荣将他抱的死紧,他一时无法挣脱开。

    “灏,你赶紧吃掉一颗,第二颗给小荣吃。”青阳很有老大派头地指挥道。

    灏还真就听话,从筷子上咬下来一颗丸子后,把筷子往洛小荣嘴边递。

    “你们三个太过分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姐姐眼皮子底下弄出来的,你们,我跟你们没完。”陈乔江挣脱不开,只能扯着脖子大声抗议。

    这工夫,洛小荣已经咬下来第二颗丸子了,腮帮子鼓鼓的很可爱。

    灏把筷子上串的最后一颗往青阳嘴边递。青阳张口咬下来,几下就吃掉了,然后一把推开气够呛的陈乔江,喊了一声快跑,带着洛小荣和灏逃出了院子。

    陈乔江喊着要揍他们,追在他们后头出去了。

    站在窗下看热闹的卢先生一点为人先生的自觉都没有,居然笑呵呵地问身边的宋先生,“你怎么看?”

    “半大孩子哪个不淘气!”宋宪来了这么一句,不说话了。

    “不是指这个。前几日挖了树坑回来,他们只会东倒西歪地躺着,个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再看现在,他们居然还有力气打闹追逐。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一天挖五个树坑的劳作强度,明日应该再加一个才是。”

    “有你这样的先生在身边,他们可有苦头吃了。”宋宪感慨了这么一句,摇头。

    听了这话,卢先生得意地大笑起来。

    洛护卫从旁来了一句,“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小姐说明日要带了少爷们回府去。”

    “舒丫头,舒丫头,你这么做可不对。”卢先生竟走到厨房门外要找青舒理论。

    院中发生了什么,青舒自然都听见了。她忙着做丸子,也没空回头,“先生,如果您有什么不满,只管在晚饭上做文章。绝食或不吃丸子,尽管选一样吧!”

    卢先生哼了一声,居然什么也没说,背了手回宋宪身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炸好了所有的丸子。青舒擦着汗从厨房走出来,剩下的事情留给了小娟和小鱼。

    “哟,这位就是古小姐吧!长的真水灵。”钱赛花穿着艳丽的红,脸上抹了厚厚的胭脂水粉,居然不请自来,扭着腰径自进院子来。

No.231发怒的男孩

    青舒冷眼看着突然进院来的钱赛花,“有事吗?”

    钱赛花走路扭腰扭的厉害,那样子很滑稽,一点美感都没有。她眼睛在院中四处乱瞄不说,上来就想拉青舒的手。

    青舒立刻躲开了,说话更不客气,“请你立刻出去。”

    洛护卫已经上前。但此刻他身上没有带着随身的剑,想吓退钱赛花都不能。而且他又没有和妇人讲理的习惯,于是上前也只是表明护卫主子的态度,当下也不好做什么。

    其实,这时候若换作是冷面的杜护卫,不管他手中有剑没剑,一句话不说定能将钱赛花吓跑。而此刻,洛护卫上前不仅没能起到威慑作用,反倒引起了钱赛花的注意。只见钱赛花两眼放光,视线紧紧地粘在了洛护卫的脸上。

    洛护卫被钱赛花盯的一阵难受,只觉得像吞了苍蝇一样地恶心。这么一来,他脸上自然就带出了嫌恶的表情来。

    被好相貌的男子当面嫌恶,钱赛花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哎,那个,大兄弟……”

    洛护卫难得地板起了脸,“这位婶子,我不是你兄弟。这里不欢迎你,赶紧出去。”

    钱赛花弄了个没脸,讪讪地舍了洛护卫,看向青舒,“哎,古小姐,这东西院地住着,每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能这样说话?这乡里乡亲的,互相走动是常理儿,哪儿有关起门来只顾闷头过自己的日子,跟谁也不走动的人家!以后啊,咱们可得勤走动。”

    小娟忍不住,抓着烧火棍从厨房里冲出来了。她挡在青舒前头,一脸不善地瞪着钱赛花,“喂,这里不欢迎你,赶紧出去。”

    青舒不想看到钱赛花,将赶人的事儿默不作声地交给了小娟,自己转身往堂屋走。

    钱赛花强挤出一个笑脸来,想要跟过去,“古小姐,嫂子话还没说完呢!”

    小娟不让跟,挡住钱赛花,使劲儿瞪着。

    钱赛花没法儿,“哎呦大妹子,你家小姐都没说话,你一个丫头强出什么头?”而后她居然厚脸皮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对着堂屋的方向说话,“古小姐,嫂子今日才听说,原来古小姐是从京中迁过来的。不瞒你们,我们孙家族中也有出息的人。人家一家子人都住在京城,当了京城的富贵老爷。”

    小娟懒得和钱赛花再废话,于是不由分说地推搡着钱赛花,强行把钱赛花赶出院儿去,并当着钱赛花的面把木栅门给关了。

    钱赛花在门外嚷嚷,元宝气怒地大声喊道,“我这就去找里正,把院子退了。”

    钱赛花眼珠子一转,咕哝了一句太小家子气,一扭一扭地回去了。进了自家院子,她不甘心,对着挡住视线的木栅栏大声说话,“孙家族中出息的大老爷厉害着呢,听说在京城开了二十多号铺子。还有呐,孙大老爷的儿子个个出息,都是举人老爷。还有那大儿,娶了个将军家的女儿,威风着呢!人家和将军府结了亲,有了这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也没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哼,明明是在京城过不下去了,才跑到这边过活的潦倒人家,居然还敢给穷乡邻脸色看,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死了多少年的将军爹都敢拿出来说事儿,到处说自己是将军的女儿,也不嫌害臊。”

    今天孙三贵在家。他不是别人,就是里正的三儿子,钱赛花的男人。他觉得婆娘说的过了,惹祸了,于是开门出来,“瞎咧咧什么,赶紧回屋。”

    钱赛花不肯,“哪个瞎咧咧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看孙仁恩家,大哥、三弟在京城发达了,他带着老娘回了乡,住着青砖房、围了村中最大的院子不说,他们一家大小日日吃的白米白面,三天两头吃着肉,那日子过的才叫一个好。你再比比,孙仁恩一家老小穿的那才叫一个体面。”然后一指青舒他们住的院子,“还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呢!穷酸的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一顿肉,还日日不离粗粮。你再看看他们穿的,全是布衣裳,若是再打个补丁,和村东头儿的破落户老李头儿有什么区别?”

    孙三贵一脸的紧张,“快闭上你的臭嘴,赶紧进屋。”

    钱赛花正说的起劲儿,而且平日里也是不怕自家男人的,因此说话越发大声起来,“怎么着?我站在自家院子里说话,我碍着谁了?富贵的孙仁恩都不敢给我脸色瞧,破落户儿的竟敢下我的脸子,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小娟气坏了,隔着中间的栅栏大喊一句,“你骂谁呢?”

    钱赛花立刻叉腰站了,冲着一人多高的栅栏方向大声嚷,“我骂谁?我就骂那些装模作样,明明穷酸的厉害,还硬装大家小姐的不要脸的东西。你当谁不知道呢!你的穷酸小姐命硬的很,先是克死了亲爹,接着克死了亲娘,接下来,指不定就能克死兄弟。呸,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你这个烂嘴心黑的臭婆娘,看我不打死你的。”小娟气的抄起烧火棍儿就往外跑。

    却不想,有人先她一步冲进了钱赛花家的院子里,对着钱赛花一阵拳打脚踢。

    “你这个坏女人,让你骂我姐姐,让你说我姐姐坏话。”青阳气红了眼,抡起拳头不停往钱赛花身上招呼。

    陈乔江、灏和洛小荣也跟着冲进来了。他们见青阳二话不说就动手,先是愣了一下,也只是一下而已,在青阳被钱赛花推倒在地的时候回神,竟是一拥而上,围住钱赛花,对着钱赛花不停挥拳头。

    青阳已经爬起来了,再次对着钱赛花挥拳相向。

    “哎呦,住手,住手,小王八蛋,哎呦……死鬼,还不拉开这群疯子。”钱赛花一人难敌四双拳头,对着愣住的自家男人喊。

    孙三贵是真吓着了,他有心帮自己婆娘一把,可他又知道这四个半大孩子可是古府下人嘴中的少爷。他哪敢惹,更不敢伤着,因此他犹豫着不敢动手,只能拿嘴劝,“那个,少爷,那什么少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打,快停手,别打了。”

    青阳可是气坏了,哪会听他的,挥拳头的间隙里,找到机会脚下也会踹过去,“坏人,让你说我姐姐坏话,让你说。”

    钱赛花想逃又逃不开,想躲又躲不出去,被男孩子的八只拳头打的哭爹喊娘的。她防的住一只拳头,却防不住其他七个拳头,只能胡乱推搡着,想要冲出包围圈儿去。突然,洛小荣被她推了个正着,后退着踉跄了两下,没能站稳,摔坐到了地上。

    青阳见了,更是来气,看准机会从下往上挥了一拳头,正中钱赛花的下巴。

    钱赛花疼的大叫一声,捂着下巴哭的更大声。

    趁着这机会,青阳和陈乔江对视一眼,用各自的身体同时使劲儿撞了钱赛花一下。

    钱赛花只顾捂了下巴,没能察觉,被撞的栽歪了一下。

    灏伸了脚绊她。虽然他弄疼了自己的脚,却是意外地把她给绊倒了。

    如此,青阳、陈乔江和灏冲上去,再次挥了拳头打,弄的摔倒的钱赛花一时爬不起来。已经从地上起身的洛小荣也不甘人后,加入进来,继续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打人。

    孙三贵忍不住要上手,陈虎抱胸往前一站,意思是孙三贵敢动,他就敢动手。

    洛府护卫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家小少爷挥拳头的模样,心中诧异的同时,向听闻动静闯进来的几个村人递去警告的一眼,并以护卫之姿默不作声地站自家少爷身后。

    陈乔江他们四个没有住手的打算,打得钱赛花缩成一团不停求饶。

    青阳的怒气未消,“还敢不敢说我姐姐坏话?”

    钱赛花哭喊再也不敢了。

    陈乔江踢了她一脚,“还敢不敢做贼似地偷看了?”

    钱赛花边哭边说,“唔唔……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孙三贵抹着汗,替她求请,“贵人老爷们别打了,她嘴臭,不会说话,以后,以后她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洛护卫觉得差不多了,走上前,“少爷们,快回去哄哄小姐。小姐气的一个人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少爷们快回去看看。”

    青阳听了这话,立刻停手,二话不说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跑。陈乔江和灏见了,也停了手,追在青阳后头回去了。洛小荣也不落后,小跑着跟上时,无意中正踩在钱赛花的手背上,惹来钱赛花惨叫一声。

    最后一个走的丁管事当着聚拢过来的村人的面,给孙三贵留话,“这事还没完。”

    青阳他们四个回来,直奔堂屋。见青舒不在屋里,青阳吓坏了,一脸慌张地出来问卢先生,“先生,姐姐呢?姐姐去了哪里?”

    卢先生一直坐在自己的窗根下,隔壁院里发生了什么自然知道。他没说罚四个学生,也没有说教的意思,竟面色如常地答,“在厨房。”

    青阳立刻冲进厨房。他以为正伤心地哭泣的姐姐什么事都没有,正一脸如常地在围着锅台做菜。可他仍然不放心,上前去,自姐姐身后一把抱住,“姐姐别生气,小阳已经警告过坏人了。姐姐才不会克人,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姐姐。以后哪个敢胡乱说话,哪个敢说姐姐的坏话,小阳会揍他们。姐姐别伤心。”

    陈乔江他们也进来了,七嘴八舌地说不要听隔壁坏人胡说八道,还当场讨论起谁打的多、谁打的少的问题来。

    身后有青阳树袋熊似地抱着不放,青舒没法儿干活儿,“你们四个小坏蛋,让你们去洗手洗脸,你们却阳奉阴违,居然拿了丸子逃走,全部该打,晚上不给丸子吃。”

    陈乔江大喊一声不要,一声又一声地喊着要吃丸子。

    青舒弹了一下青阳环在她腰上的手,“快去洗手。哪个再敢阳奉阴违的,姐姐可就真不给丸子吃了。”

    青阳这下终于确定姐姐没事了,于是和大声欢呼的陈乔江他们跑出厨房去,四个人端了洗脸盆,争着抢着打水洗脸。

    晚饭准备好,青舒和小鱼往卢先生屋中端饭菜过去时,卢先生教训起青舒来。

    “看着他们胡闹,你这当姐姐的怎么就不管管?”

    青舒正把烧丸子和肉丝炒酸菜摆上桌。她听了这话,手下不停,把一大碗的海带丝豆芽汤摆上,“弟弟们可没胡闹,是在给我出气,我高兴着呢!先生,您觉得他们做的不对,您就应该当场制止,可您没有。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您想追究是您的事儿,我可不管。”话说完,她已经把酒杯摆好,带着小鱼出去了。

    卢先生对着宋先生笑着说道,“看看这丫头,看看,她最是护短,谁说她弟弟不对,她就跟谁急。”

    宋先生拿起酒壶,往桌上的两个酒杯里斟满酒,“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不护短,你怎么不罚他们?来,喝酒。”

    堂屋那边,桌上摆着两大盘的烧丸子、一大碗的海带丝豆芽汤。姐弟五个围坐在一起吃饭。看着他们大口大口地吃着高粱米饭,并不停夹丸子吃的馋模样,青舒微笑,“慢点吃,丸子厨房还有。”

    陈乔江吃饭还不忘说话,“姐姐,以前吃着丸子不觉得什么,这粗粮素菜吃了五日后再吃到丸子,竟觉得世上再没比它更好吃的东西了!”

    青舒直言,“这下知道生在富贵人家的好处了吧?”

    陈乔江夹了一颗丸子进嘴里,口齿不清地答,“嗯,知道了。昨日我们去了村东头儿的李铁栓家,他们连粗粮干饭都吃不上。锅里煮的粗粮粥稀的跟水似的,吃的馍馍都黑黑的,做的总共就四个。”

    青阳从旁补充,“黑黑的馍馍是米糠做的。”

    洛小荣也有话要说,“李铁栓说黑馍馍也不能多吃,一顿饭一个人只能吃一个。”

    灏虽然一直没说话,可另三个人说话时,他不住点头。

    青舒适时说道,“我们每日能吃饱喝足,还吃的白米白面和肉,真好,对不对?”

    青阳他们四个齐声答,“对”。

    灏突然小声问青舒,“姐姐,我们可不可以拿丸子给李铁栓吃?”

    青舒诧异极了。

    青阳他们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竟然个个一脸希翼地等着青舒发话。

    青舒起了逗他们的心思,一脸为难地说道,“可是,厨房已经没有丸子了。刚才姐姐会说厨房还有,是想让你们别顾虑姐姐,想让你们多吃些。”看他们脸现失望,她建议道,“要不,咱们少吃些,盘底能剩多少丸子,就送李铁栓多少丸子,好不好?”

    青阳他们不说话,四个脑袋凑到装烧丸子的盘子上,竟一颗一颗地数了起来。数罢,他们迅速商量好了,给青舒碗里夹了三颗丸子,他们四个各自夹了两颗丸子,而盘底,剩了四颗丸子。

    青舒没说话,将自己分得的丸子与碗中的米饭全吃了,最后喝了小半碗的海带丝豆芽汤。

    青阳他们迅速吃好,并找小娟拿了个油纸包,把剩在盘底的四颗丸子包了起来,说是要去李铁栓家。小鱼得了青舒示意,去厨房取了十来颗丸子过来,解释说是丁管事他们吃剩的,并往灏手中抓的油纸包里加了进去。

    青阳他们出去的时候,青舒没有阻止,只是提醒他们刚吃完饭不许跑、不许跳,要慢慢走路。她也没特意派人跟去。因为她知道,陈府护卫和洛府护卫一定会跟着他们。

    上下都用过了饭,小娟正在拾掇厨房的时候,孙家村的里正带着三儿子孙三贵来了。

    青舒没有出面,也没做任何指示。

    张管事做为这边的管事,理所当然的见了里正。孙里正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道歉。他说尽好话,替三儿家求请,说以后一定管束好三儿媳妇,再不让她闹事儿等等。

    见差不多了,张管事才说下不为例,让孙里正带着孙三贵走了。

    天要黑了,去李铁栓家的青阳他们才回来。

    等他们洗漱好了,躺上炕,青舒一一为他们掖着被角,并小声说道,“你们想为姐姐出头,于是打了人。姐姐没有当场说教你们,不是因为觉得你们做的对,而是姐姐感受到了你们的回护之意,姐姐非常感动。”

    见陈乔江要坐起来,她给按了回去,“姐姐感动归感动,但还是要说一句,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万不能再动手打人了。”

    陈乔江一脸的不服,“她那么讨厌,为什么不能打?”

    她点他鼻子一下,“不论对错,打人总是不好。再有,若非有护卫们跟着,你们今日定会吃亏。对方都是大人,而你们只是孩子,若是那孙三贵上手,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全身而退吗?”

    陈乔江嘴硬,“我们四个人,能打败他。”

    青舒没好气地说道,“再加上他的两个兄弟,还有村中与他交好的许多人,你要如何打败?”

    陈乔江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青阳拉了青舒的袖子,“姐姐,我们再不敢这样莽撞了,姐姐别生气。”

    青舒摸了摸他的头,“姐姐不生气,姐姐是怕你们吃亏,在给你们讲道理。有句成语叫审时度势,明日记得向先生请教什么是审时度势。好了,该睡觉了。”她笑着挨个儿在他们四个的额头上轻吻一下,另三人都不好意思地笑,只有陈乔江哼了一声。

    青舒戳了陈乔江的额头一下,笑骂一句臭小子,吹熄油灯回去了。

    到了第二日,张管事和李铁没急着去荒地上,用过早饭后为青舒一行人送行。

    马车出了村子一里多地,青舒突然叫停,让送行的张管事上前说话。

No.232逃婚

    青舒吩咐起来,“元宝和村人的关系不错,你回去让元宝打听一下,钱赛花嘴中的孙仁恩到底是什么来路,一定要打听仔细了。”

    张管事应了。

    青舒回望孙家村错落的土坯房,“孙家村是非多,绝非久居之所。你心里有个数,防着些孙里正。这个月租期到了,你们便退了这处院子搬去荒地那边住。荒地那边会尽快安排人手建房子,在房子建好前,你们暂时委屈一下住茅草屋。”

    张管事很愧疚,“小姐,是小的办事不利,没打听清楚就租下了这处院子。”

    青舒无意向他追究责任。再者,他们毕竟是外来的,对孙家村的情况不了解,即便向人打听,可村民碍于里正,有些话肯定不敢说,尤其不敢把里正三儿媳的品性给抖搂出来。所以这事她不怪张管事,可她又不能直接说不怪张管事,于是说道,“行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犯同样的错误就是了。”

    张管事深深的一揖,“谢小姐不罚之恩。”

    “别再自责了。这两日你让大家休整一下,顺便选个合适的地点挖个蓄水的池子,把山泉水存起来,栽树时正好用上。果树苗再有三两日就会运到,栽植的时候多向随来的师傅请教,咱们不求百分百的成活率,可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也得至少成活百分之八十不是!好了,没有其他事,回吧!”关于照顾好卢先生及宋先生父子的话,她昨日就交待过了,因此没有再提。事情交待好,青舒登上马车,一队人马赶回镇子上。

    守门的家丁见到府中的马车,忙跑进去送信儿,“管家,管家,小姐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府听得讯的众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管家去前头迎接。苏妈妈听了信儿,也是急急地跑去了前头。

    马车进府,青舒和青阳他们下了车。

    苏妈妈立刻脸现心疼之色,“小姐,您怎么都瘦成这样了?”

    青舒有些招架不住,“苏妈妈,你看错了,我哪里瘦了?一点都没瘦。”

    苏妈妈要反驳,一下就瞅见了青阳。她立刻转了目标,先是摸青阳瘦下来的小脸,然后握他手的时候发现他掌心里多出的硬茧子,心疼的不行,“少爷哟,您这是怎么弄的?练长枪时虽有茧子,可也不是这样的。”

    青阳赶紧扯了身边的洛小荣,把洛小荣的掌心摊开给苏妈妈看,“看,小荣弟弟的手上也有茧子,我们都是男子汉。”

    苏妈妈见了,立刻追问青舒,“小姐,小姐,您让少爷们做什么了?怎么少爷们个个都瘦了、黑了的?”

    青舒一阵无语。

    青阳扯了苏妈妈的袖子,“苏妈妈,我们可厉害着呢,我们跟着姐姐挖树坑儿了,过几天我们还要去栽树。”

    听了这话,苏妈妈想要说什么,最后却是一手拉着青阳的手,一手拉着洛小荣的手,急急忙忙往里走,还不忘另外的两个,“灏少爷、陈少爷,请跟老奴来,老奴这就给少爷们炖上补汤。”

    一听有补汤喝,陈乔江两眼放光,扯了灏跟上,“苏妈妈,给我炖个鸡,我要吃肉。”

    苏妈妈满口答应。

    洛小荣赶紧说要吃肉丸子,灏小声说想吃酱排骨,青阳说想吃豆沙包。

    苏妈妈都答应,高高兴兴地带走了他们四个。

    青舒疑惑,“苏妈妈怎么了?上一刻一脸的愁容,下一刻又开心成这样!”

    铃兰手里抱着主子的行囊,轻声答,“少爷们不在,苏妈妈说府里冷清的厉害,整日盼着少爷们回来,一天至少要去府门前往外张望四五次。如今少爷们回来了,苏妈妈自然高兴。”

    青舒失笑,这才离开几天啊,苏妈妈就想他们想成这样了,真是的。她不想妨碍下人搬东西,于是去了前厅坐,顺便和管家说话。

    “近日府里可安好?”

    古管家回答说一切安好,并细细地报备青舒不在时府中发生的大事小情,最后说到了府外之事,“小姐,您吩咐下来的给璃小姐添妆的半匹绸子没送成。”

    青舒微挑眉头,“怎么回事?”

    “出嫁前一晚,璃小姐逃婚了。”古管家每次想到这事,就不由得想摇头。大房那边有爹有娘又如何,还不是对子女管教不力,时不时地要闹出让人笑话的丢人事来,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青舒对此既吃惊,又不吃惊。她吃惊是因为,对女子而言,逃婚的名声并不怎么光彩,逃婚的女子再难嫁个好人家。所以,许多时候,因着名声,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种种缘由,女子即便不甘愿也不会逃婚,只能任命地嫁。她不吃惊是因为,她知道古璃是个眼高于顶的,古璃想嫁的是周伯彥那样的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少爷,小小的杂货铺家的儿子可不能让古璃认命。

    “璃小姐挺能躲,大家找了一夜没找见她。天亮,镇门大开时她准备逃出镇子去,这才被堵在镇门口的福老爷给抓回去了。”

    “那么,婚事照旧还是怎么着了?”青舒直想叹气,想来那边一定又大闹了一通。

    “初家很不满,说是不敢娶这样的女子过门,要福老爷把聘礼给退了。福老爷不同意,坚持让璃小姐上花轿。于是两家吵起来了,吵半天也没个解决的章程。最后初家威胁福老爷说要告官,福老爷这才不得不退还了初家的聘礼。”

    “没来府里闹事吧?”青舒不必点名,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

    “过来闹过两回。璃小姐逃婚的当夜福老爷就来过了,非说人藏在府里,要进来搜查。之后两家为退还聘礼之事吵闹的时候也来过一回。老奴没让守门的开门,两次都没让福老爷进府。福老爷便在外边骂了一阵儿,后来让嘉少爷强给架回去了。”

    青舒沉默一阵,突然问道,“孙仁怀的兄弟都叫什么名字?”

    古管家愣了。

    “你没听错,我说的孙仁怀就是京城的孙仁怀。”就是被她退了亲的孙敬东的爹。

    古管家心里犯了嘀咕,因为小姐不会无缘无故地打听孙家的事,便答道,“老奴只知孙仁怀的三弟名叫孙仁德,至于他二弟的名字,不曾留意过。”

    “孙家村有个富户,家主名为孙仁恩。听村民讲,这孙仁恩的大哥和三弟在京城混的不错。”

    “孙仁怀,康溪镇的孙家村,孙仁恩……”古管家嘴里说着,将这几样联系起来一想,立刻想到了什么,“小姐,孙家村的这个孙仁恩,是不是从京城回来的?是不是带了老母归乡的?”

    “好像是。”钱赛花嚷嚷的时候好像是这么说的,她就是因着钱赛花的话才起了疑心的。

    “小姐,恐怕这个孙仁恩不是别人,正是孙仁怀的二弟。”

    “我也这么想。”她顿了一下,又道,“明日你派人去找柳师傅问问,我们要在荒地上盖占地二十亩的宅院及数十间的青砖房,问他有没有兴趣接这个活计。他若不接,你再打听其他人。只要手艺好,人实在,外地的师傅也没关系。”

    “小姐,您这是……”古管家吓了一跳。

    “荒地那边建设好了,我打算把府邸迁过去。那边都是我们自己的地方,我们要如何折腾谁也管不着,还能远离某些是非,挺好。”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在那边按着自己的心意建一个心目中的桃花源。她想建紧挨的两处宅院,一处给自己,一处给青阳。古香古色的不大却很有特色的古式宅院居中,宅院后是果园,宅院前是大面积的菜地或庄稼地,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过着心目中的田园生活,做梦都会觉得很惬意。

    古管家把青舒话中的“远离某些是非”立刻与古云福划上等号,然后表态说不用等明日,他这就派人过去给柳师傅传话。

    青舒没急着回去休息,离开前厅后先在府中各处走了走,心里想着再过六七天差不多就可以种春小麦了,之后再隔个半个月左右苞谷、高粱这些作物也该种了。到那时,她的红果种子和辣椒种子也该种下去了。去年府中开出来的菜畦全都用来种红果和辣椒,也不知培育出的秧子能够移栽出多少亩菜田来?

    她心里琢磨着这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绣房。她进去看了一眼,许五娘正带着程娘子她们做娟花。她们个个聚精会神地埋头做事,居然没一个发现她的到来。她也不出声,看了一圈儿悄悄退出去,而后去了厨房。

    厨房里,许三娘和关婆子正忙的热火朝天的准备主子们的午饭。苏妈妈也在,她占据了厨房的一角,正忙活炖补汤。小丫从柴房抱了劈柴过来,见到青舒立在厨房门口,她一脸惊喜地喊了声小姐。

    许三娘她们这才注意到青舒,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要行礼问安。

    青舒摆手不让她们行礼,“行了,赶紧忙你们的。我就过来看看,顺便领了我的小丫鬟回去。”

    许三娘高兴的不得了,“小丫,赶紧把柴禾放下,回去伺候小姐。”

    小丫欢快地答应一声,跑进厨房把怀里抱的劈柴放下,并把身上系的小号的围裙解下交给许三娘,然后跑到青舒身侧站了。

    青舒开玩笑,“把你们的小伙头军带走了,你们的人手够吗?”

    “够,够,不缺人。小姐,这里油烟味儿重,您赶紧回去,别弄脏了衣裳。”许三娘说道。

    “铃兰马上过来,这边不缺人。您赶紧回去歇着,近来一定是没歇好,才会瘦成这样。”苏妈妈絮叨开了。

    青舒怕苏妈妈的唠叨功会马力全开,于是不敢再停留,领了小丫赶紧脚底抹油了。回到自己的居所,见屋中干干净净的,青舒夸小鱼和小娟收拾屋子的动作快。却不想,小娟说她们进来时屋中就很干净,她们只是将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擦拭了一下而已。

    青舒也没多想,随口说道,“一定是苏妈妈提前派人过来打扫过了。”

    小鱼说道,“小姐,奴婢问过了。不用苏妈妈吩咐,小丫每日都会过来打扫小姐的屋子,勤快着呢!”

    青舒听了,笑弯了眉眼,“小丫真勤快。厨房正在做酱排骨,午饭就赏小丫半盘酱排骨好了。”

    小丫腼腆地说谢小姐赏赐。

    小娟立刻两眼放光地盯着青舒,“小姐,奴婢有肉吃吗?”

    青舒没好气地问道,“肉没有,只有板子,你要不要?”

    如此,青舒带着青阳他们在府中风平浪静地过了三日,周伯彥托人运送来的四车果树苗终于到了。陈乔江他们得了信儿,非常兴奋,缠着青舒问什么时候才让他们去亲手栽下果树。

    既是答应了的事,青舒自然不会反悔。她特意选了天气晴好的日子带他们去了荒地上。

    树坑是青阳他们上次来时挖的树坑,果树苗是青阳他们自己选的果树苗。看着弟弟们一脸兴奋地每人肩上扛了棵果树苗大步走,青舒跟在后头有些哭笑不得。

    陈乔江和洛小荣一组,灏和青阳一组。他们一人把树苗放进树坑的正中间扶正扶好,一人用铁锨往坑中填土。待土填的**分满,他们再用脚踩,直到把填进坑中的土踩实。

    接着,这两组人各用一根木棍抬了空木桶,跟着丁管事他们去蓄水的池子那边打水。

    青舒站在原地等。因为蓄水的池子离这边很远,她等了足足有一刻多钟,这才见到由远及近的他们返回来的身影。

    两组人抬着各自的一桶水,走走停停的,走一段路就互相换一次手。好不容易走到青舒身边时,四个人的额头上都已经见了汗。

    青舒笑问,“累吗?”

    他们四个表示不累,然后把两桶水倒进两个栽好树的树坑中,呼了一口气。

    “还要去打水吗?”

    他们四个点头,拿了抬水的棍子和打水的木桶走了。这次,他们打水回来用去的时间比上次长了一点。两桶水浇了树,他们又要走。

    青舒叫住他们,“别去了,坐下歇会儿,一会儿我们回府。”

    青阳提出疑问,“姐姐,不是说每棵树要浇两桶水吗?”

    陈乔江附和,“对呀,我们才抬回来四桶水,还得抬四桶水才成。”

    洛小荣抬了小脸,一脸坚定地说道,“我们不累,我们还能抬水。”

    见此,青舒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你们去吧!浇完树我们就得回去,时辰已经不早了。”

    当他们抬够八桶水的时候,累的个个红着脸,额头满是汗,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青舒怕他们会闹病,一一扯了他们起来,催着他们赶紧坐进等在旁边的马车里,并拿了干布巾挨个儿给他们擦汗。

    青舒他们的马车经过孙家村时,卢先生和宋宪父子三人坐的马车与他们会合,一同回镇子上了。

    第二天的时候,卢先生恢复了学堂,继续教授四个学生。宋宪父子三人离开了。他们已经勘察好了引水、修渠的路线,此次回去一为招集自己的修渠队伍,二为准备修渠所需材料。至于和官府交涉的事,听说周伯彥提前和某位大人打过招呼,不会有任何阻力。

    日子翻过一页又一页,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青舒的千里荒地已经大变样。

    周伯彥托人送来的四车果树苗,加上卢先生帮忙联系买来的果树苗,还有荒地上的那些枣树小苗木与不知名的一些小苗木移栽下来,青舒的果园差不多有五十亩了。她的这五十亩果园,栽种的苗木的成活率大概有百分之八十六。

    一排二十间的青砖房正在盖着。

    宋宪带着自己招集来的队伍正在挖沟修渠。

    租下的五十顷良田,种的全是苞谷。播种的时候,从荒地这边调去了九十人,从庄子上调去了十二人,并动用了五十个犁杖和三十一头黄牛。犁杖全是自己的。三十一头黄牛中,十七头黄牛是自己庄子上养的,其它是从别处花铜板租借来的。

    庄子上的田地,除了冬小麦占去的那部分外,剩下的土地全部种上了春小麦。

    还有百茂田这片荒地,已经翻整过两遍,还施了些许的农家肥。吴管事决定今年在这片土地上种下黄豆和红小豆这两种作物。不指望丰收,只希望种下的第一个年头里能有些收成,种下的种子和付出的劳力不会白搭就成。

    大家都忙,青舒也不得闲。她忙着培育并伺弄红果秧子和辣椒秧子。荒地那边已经开好了一百亩的菜园。大家只等她一声令下,便会投入到移栽红果秧子和辣椒秧子的事情中去。

    青舒头上戴了草帽,身穿布衣,右手抓了一把小锄头,正蹲在红果菜畦边上小心地锄杂草。

    小娟蹲在另一个菜畦边上也在锄杂草。

    突然,铃兰跑了过来,“小姐,小姐,府门前来了一名道姑。这名道姑非说与小姐有缘,想要见小姐一面。”

No.233武木兰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僧人、道士还是道姑上门,世人不是盛情款待就是好言请走,没有几个人敢对他们恶言相向,亦没有几个人敢无礼地赶他们走。

    因此,道姑上门虽突兀之极,管家也没敢擅自做主把人请走,而是派了铃兰向青舒禀报。

    对僧人也罢,道士、道姑也好,青舒可不会像世人一样盲目地推崇,她认真地锄着草,想也不想就说不见。

    铃兰不解,可也不敢耽搁,忙回去向管家传话。很快的,她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小姐,外边的道姑给您的信。”

    青舒微愕,放下手中的锄头站起来,拿了信看。娟秀中又透着风骨的字迹:卢玄方是否戒了酒?伯彥近来可安好?

    青舒掩去眼底的波澜,慢慢合上信,“人呢?”

    铃兰答,“已经走了,说明日这个时辰会再过来。”

    青舒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打发了铃兰回去,而后拿着信去了学堂。学堂内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明显的先生和学生还没到课间休的时间。她有些等不及,扣门三声。

    不多时,学堂门打开,读书声还在继续。卢先生亲自来开的门,脸色不是很好,看向青舒的目光中满是被打扰的不快。

    这是意料中事。卢先生不喜欢被人打断课业。青舒二话不说,把信递过去。

    卢先生脸色虽不好,但也伸手接了信。看罢短短的两句话,他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问,“这是哪里来的?”

    青舒留意着卢先生的神色答道,“府门前来了个道姑,声称与我有缘,想见我一面。我拒绝了,她便给了这个。”

    卢先生关了学堂的门,而后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说道,“快去,把那幅《晨露牡丹》拿来。”

    青舒不解其意,带着疑惑亲自回去取了《晨露牡丹》的画卷过来,捧给卢先生。

    卢先生带青舒进学堂,并让学堂中的四个学生出去玩儿。而后,他接过青舒捧在手中的画卷,打开后铺在书案上。接着,他展开手中的信,把信放到画卷上,将信上的字与画卷上的题诗作比对。须臾,他长叹一声,脸上喜忧参半,轻语,“果然是她。”

    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青舒心下忐忑,一时无言。道姑不是别人,恐怕就是以叛国罪诛三族的武家遗弃民间的庶女(即前皇后武氏六叔家的庶女),世人眼中的大安两大才女之一的牡丹仙子,即武木兰。

    只是,失踪的武木兰为什么会出现在康溪镇上,而且还找上了她?按理,她与武木兰毫无瓜葛才对。

    冲着卢先生来的?也不对,卢先生说与武木兰只有三面之缘,三面之缘能有多深的牵绊!

    难道是冲着周伯彥来的?这也说不通。长公主与武木兰曾经的确很要好,情同姐妹不假。可中间出了长公主横插一杠点周桥为驸马的事,只要武木兰不呆不傻,定会和长公主反目。长公主也是,天下有那么多的男子,点谁为驸马不好,非得要抢好姐妹心仪的男子,点了周桥,生生毁了好姐妹的姻缘路。

    前辈人把关系弄的那么复杂,中间最难受的非周伯彥莫属。周伯彥虽是武木兰心仪的周桥的儿子,同时也是武木兰憎恨的长公主的儿子。武木兰到底是如何看待周伯彥的?武木兰为何会登她的门?在她拒不见面的时候,武木兰为何又要提周伯彥的名字?

    卢先生把画卷收起,“丫头,你准备怎么办?”

    青舒一愣,“什么?”

    卢先生再问,“她要见你,你准备怎么办?”

    青舒脸上写满疑惑不解,“先生,您不觉得这事奇怪吗?我根本不认识她,我爹娘好像也不认得她。除您之外,没人跟我提过她的名字,也没人跟我提过她的画。您说过,她已失踪多年。此刻她又突然这样出现,总觉得太古怪了些。”古叶氏倒是曾没头没脑地提过武木兰三个字,当时的她并没放在心上。

    后来洛尚书送她画,卢先生看画提起武木兰后,她回忆了很久才回忆起古叶氏说过的只言片语。古叶氏的话,再加上卢先生话中所传达出的一些讯息,她便大胆地猜测了一下,得到的结论是:长公子、周桥与武木兰之间的关系是非常纠结的三角关系。

    见她不说话,卢先生问,“你不想见她?”

    “不想。”对她而言,武木兰只是个路人甲而已,同时很可能是个祸根。

    “你不想见她,彥小子却非常想见她。”

    “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地问出口。

    “彥小子小时候生病哭闹的时候,是她抱着彥小子哄的。虽然中间发生了许多事,上辈人的关系错综复杂,但彥小子对她多少有份慕儒之情在。”

    这关系,确实错综复杂的厉害。小孩子生病哭闹的时候,在旁边哄的不是亲娘,居然是个外人!

    卢先生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见见她吧!彥小子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青舒没说见,也没说不见,告退出来,回到菜畦边继续锄草。红果和辣椒的秧苗长的很好,再有五六天差不多就可以移栽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的生活忙碌而平静,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他。一个月没收到他的信了,也不知他过的好不好?她承认,有些想念他。

    午后,未时刚过,做娟花的刚散不久,天边飘来大片的乌云一点一点地吞没了晴朗的天空。在家的人们忙将晾晒在外边的东西收进屋里去;行人匆匆往家赶或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不多时,天空飘下绵绵细雨。一刻钟后,绵绵细雨转为瓢泼大雨。那些带着侥幸心理在户外做事的人们躲避不及,立刻被浇成了落汤鸡。

    农人们躲在家中看着外边的雨,一脸喜色地讨论着这雨下的好,这雨下的及时等话题。

    荒地上,张管事披着蓑衣挨个儿查看茅草屋的情况。因为茅草屋的顶上用了苫布,因此茅草屋的情况都很好,没有一间是露雨的。即便如此,张管事还嘱咐他们要时刻注意自己居住的茅草屋的情况。哪间屋子露雨,必须赶紧禀报,大家也好及时想办法处理露雨的情况。

    镇上的古府。青舒觉得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吃汤面,于是传话给厨房说晚上要吃面。因为是阴雨天,屋中的光线并不好。青舒怕伤了眼睛,既不敢看书,也不敢做女红。她自己不做女红,也不允许身边的丫鬟做女红。于是,没事可做的她带了丫鬟嗑瓜子喝茶水,再加闲聊。

    正在她们说笑的时候,铃兰撑了油纸伞冒雨过来。她推开屋门,可担心湿漉漉又沾了些许泥巴的鞋子会弄脏了屋地,于是站在门口说话,“小姐,奴婢有事禀报。”

    围着青舒坐的小鱼、小娟和小丫赶紧起身。青舒也站了起来,“冒了这么大的雨过来,有什么紧要的事不成?进来回话。”

    “小姐,奴婢的鞋子脏,奴婢站在这里说话便成。”铃兰说着话,竟还退后两步,“小姐,嘉少爷冒雨来求援,说是璃小姐不见了,想让小姐派些人手出去帮忙找人。”

    “古璃又不见了?”青舒蹙眉。逃婚那次之后,古璃还出走过一次,不过很快就被找回来了。这是出走上瘾了不成,居然还来?可笑。再说,古璃的死活与她何干,外边下着这么大的雨,她凭什么要派人找?

    “是的。嘉少爷与管家说,看天色要下雨,他忙收了字摊回家去,不想家中却已乱成一团。他娘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婆子出去请大夫不在,只剩一个丫鬟与几个年幼的孩子在家。丫鬟哭着告诉他,璃小姐拿了几样金银首饰出走了,其他人全都出去找了。他顾不上璃小姐,等大夫来了说他娘没有性命之忧,他这才放心地出来找人。他们在镇子上找了许久没有结果,担心人已跑出镇去了,于是想借用府上的人到镇外找找。”铃兰把自己听来的组织好了,前后都说清楚了。

    青舒淡淡地说道,“回去告诉管家,让他看着办。”

    铃兰得了令,告退,撑起油纸伞去传话。

    管家听到青舒的原话,再看看前头门廊下避雨而立的古青嘉湿透的衣裳,摇头。他叫来四个家丁,嘱咐他们几句话,并让他们披好蓑衣随古青嘉去了。

    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因下着雨,天色比平日暗沉许多。青舒就着两样炒菜吃了一碗热汤面。丫鬟收桌时她问派出去的家丁回来没有,丫鬟说没有。

    天已经黑透,桌上点着油灯,青舒坐在桌边试着下棋。她不会下棋,这只是无聊之下为打发时间才试着下的。她有想过学下棋,但因为一直很忙,不得闲,便也只是想想而已,还没匀出时间去学它。她会有学棋的想法,实在是身边人都爱下棋,她这也算是受身边人影响了吧!

    卢先生不仅自己爱下棋,如今正在教青阳、灏和洛小荣三个下棋。因此,她不指望自己成为高手,但至少也要做个懂棋的人。省得哪天弟弟想让她陪着下盘棋的时候,她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知道。

    还有周伯彥,他爱下棋,时常自己和自己对弈。那样子,让她觉得他很寂寞。过年那段时间,他说过要教她下棋,当时她没答应,他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她现在想好了,等他回来,她就找他学棋。

    她胡乱在棋盘上摆了一通棋子,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于是一颗一颗地拣了棋子丢进装棋子的木盒中。外边有隐约的说话声,接着小娟扣响了内室的门。她把小娟叫进门,“什么事?”

    小娟凑近小声答,“派出去的人回来了,璃小姐找到了。”

    “嗯。”

    “我听到管家与家丁说的话了。家丁说,璃小姐这次胆大包天地要和人私奔,结果被人骗了,差点就让人卖去了花街柳巷。不过,就算没被卖去那种地方,可也好不到哪里去。找到她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小娟有些说不下去。

    “身上的衣服怎么了?”

    小娟搔了搔头,“好像没穿衣服。”

    青舒抓棋子的手一顿,皱眉,“你没听错?”

    “管家发现奴婢的时候,就不让家丁说话了。可奴婢的耳朵灵,先头他们说的那些基本都听清了。”

    青舒郑重嘱咐她,“走出这个门,就把它忘了,不许再提起。若让我知道走露了消息,绝不轻饶你。”不管她多讨厌古璃,可女子重名节。若传出某个姑娘清白已毁的消息,这个姑娘即便不轻生,可往后的人生路会走的异常艰难。

    小娟也是个姑娘家,自然明白青舒的意思。不过,在她看来,古璃完全是自找的。古璃逃婚再先,离家出走再后,如今又来了一出私奔的戏码。哪个好姑娘会如此不着调儿地瞎折腾!

    因着古璃的消息,青舒越发没心情摆弄棋子了。她把棋子与棋盘收起,洗漱了,早早上炕躺下了。现在的天气,两天烧一次炕,只为去去潮气,并不需要像冬天那样把炕烧热。临睡前她想着,该搬去西屋住床了,炕已经不需要了。

    第二天清晨起床,发现天已经放晴,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雨后立刻放晴,这是老天对农人最大的恩赐。

    地里长出的苞谷和高粱,还有冬小麦和春小麦,正有些悍,这场大雨来的正是时候,可是帮了大忙。没有连续阴天而立刻放晴,避免了庄稼生虫,这也是喜事一桩。

    用早饭前,青舒换上布衣布鞋,还特意去菜畦里看了一眼。菜畦中有些积水,但并不多。这个积水不需要处理,估计不到中午就会全部渗入地下,涝不了秧苗。

    青舒好心情地回去,换了衣裳与鞋袜,并在小食厅用过早饭后回屋去。她净了手,检查了双手上的茧子不会刮坏绸料,这才取了针线与料子出来做女红。如今她做女红的手艺越发好了,自己的贴身衣物都是自己在做,再不依赖许五娘或丫鬟了。

    眼瞅着就入夏了,她除了要做夏季穿的贴身衣物外,还想试做几件背心类和短裙类的小衣物出来。背心和短裙,她想自己一个人在屋时穿。炎热的夏季在屋中穿的清凉些,想想就觉得很凉快。

    与昨日差不多的时辰,前头来传话,昨日的道姑又来了。

No.234净尘

    武木兰的脸,是典型的瓜子脸,因不施脂粉显得干干净净的。

    自自然然的没有修饰过的弯眉下有双大大的双眼皮,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沉静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微挺的鼻子,小巧且唇角微微上挑的嘴巴搭配到一起,不笑也像在微笑一样。

    她的头发用暗蓝色的发带高高束起似男子般的发髻,只额头上留了些散碎的刘海,据说这个时代的道姑必须这样梳头发。她身穿灰色的没有任何绣样的道姑袍,脚踩灰色的没有绣花的布鞋,道袍下露的裤腿到脚踝处绑着灰色的绑腿,并手持拂尘,似远离尘世的方士一般静静地立在前院的空地上。

    青舒不紧不慢地走至,脸上没有热情迎客的笑容,也没有厌烦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一脸平静地施女子礼,“青舒见过净尘师傅。”因为武木兰报的道号是净尘,她自然而然地敬称净尘师傅。

    净尘虚扶一把,声音温和中透着一丝空灵感,“施主不必多礼,直呼贫尼净尘便是。”

    青舒说了声不敢,作了个请的手势,“净尘师傅请。”

    前厅。上了茶水后,应净尘的要求青舒让跟前伺候的全部退下,而后静等净尘点明来意。

    净尘细细地打量着青舒的眉眼,须臾才开口,“卢先生可在你的府上?”

    青舒立刻说道,“净尘师傅若想见,我这就派人去请。”

    净尘徐缓地说道,“这事不急。贫尼冒昧来访,只为了结一桩多年前许下的心愿,是关于伯彥那孩子的。”

    青舒回以疑惑不解的一眼。

    “按理,贫尼不该找上古小姐。贫尼决定拜访古小姐,只因贫尼听说了一些事。有人告诉贫尼,近两年来伯彥那孩子在康溪镇上徘徊不去,原因是康溪镇上多了一个令他牵挂的姑娘。当下,贫尼心下欢喜,想着伯彥的爹泉下有知,一定会觉得欣慰。只是,当得知令伯彥牵挂的女子是故去的忠武将军古云虎之女时,贫尼再也欢喜不起来了。”说到此处,净尘的脸上满是愁色,看向青舒的眼中有泪光闪烁。

    青舒什么也没说,一脸平静地迎上表现古怪的净尘,只等净尘自己说出登门的目的。

    “古小姐,可以冒昧地问你一句你的生辰是何时的吗?”

    青舒不答。因为她知道,在古代,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一般是不会轻易说出去的。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更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生辰八字透露给他人。

    “景菲,也就是伯彥的娘,她与你一个属相。更巧的是,除了生年不同外,你们出生的日子、时辰均相同。”说到此处,净尘语带哽咽,“这本不是你的错,可有人并不这么认为。”

    青舒听的一头雾水,这关生辰什么事?

    净尘稳了稳情绪,“你既是伯彥选定的女子,贫尼不能假装不知,贫尼不能坐视不理。有句话,你要谨记于心:未满十九岁万不能出嫁,切记,切记。”

    青舒眼露问号,一脸的茫然。当然,神色中也带出了几分的警惕。她心里在想,昔日的才女、如今的道姑会不会是因受刺激过大而神志不清了?否则怎么会满口的胡话?

    “不想步景菲的后尘,那就好好记住我的话:未满十九岁万不能出嫁,即便伯彥如何着急,你都不能在满十九岁前出嫁。”说这话的时候,净尘目露寒芒地望着屋中的某一点,而且不再自称贫尼。

    青舒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北墙上只有一幅普通的山水画,其它什么也没有。

    “上边所言之事万不能传出去,即便是卢玄方也不能告知。”净尘郑重地提醒,而后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伯彥,我不会走这一趟。帮我转告他,我过的很好,不必惦念。”她拿出一物,放到桌子上,推到青舒手边,“在我手里,它分文不值。对你而言,它却价值连城。收好它,利用好它,让自己变成不可或缺的人,这样你才能保住性命。”

    青舒无法再沉默下去,“净尘师傅,可以解释一下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吗?”

    净尘突然语出惊人,“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是关于农学的吗?”

    青舒被以上三个问题彻底震蒙了,脑子打结不说,舌头也打结,“什,什,什么?”

    净尘见了她的反应,脸上写满失望之色,接着便气馁地叹了口气,一脸悲戚地低语,“原来不幸的人一直只有我们三个而已。曾经恨你们的百般算计,如今却希望你们能活着。你们活着,我便不会是一个人,不会一个人如此寂寞地寻找着回去的路。”

    青舒用震惊无措的眼神紧盯着净尘,说不出话来。

    净尘突然一把握住青舒的手,眼中泪光点点,“虽只是奢望,可我仍然来了。即便你听不懂,我也要说,我父亲是华光集团的懂事长宁泽,我母亲是著名的画家武素锦。我,我是武木兰。我与景菲、周素结伴去旅行,我们三人途中遇险,醒来却到了这里。我们……我们失散了,后来又寻到了彼此,我们三个痛哭流涕。可团聚的快乐是短暂的,她们都变了。”

    青舒的手抖的厉害。

    “我,我依然醉心于丹青,我还是那个傻气的武木兰。她们不同,景菲醉心于权势,周素为情百般算计,忘记了我们要一同回去的约定。待我看透她们的变化时,一切已经来不及。到头来,我们没人得到幸福,我们爱的男人,因我们而不幸。我们痛苦地挣扎,在恋情与姐妹情中无法抉择,最后个个落得凄凉的下场。告诉我,我们为何会如此不幸?告诉我,相爱的人为何不能在一起?”

    青舒的杏眸瞪的大大的,一时忘了抽回手。

    “我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我惴惴地前来,可得到的依然是失望。我很害怕,以前梦到回家,梦中的高楼大厦清晰无比。如今梦到回家,一切都变得模糊,高楼大厦也罢,父母的面孔也罢,早已模糊一片。告诉我,跳崖的景菲真的回家了吗?中毒身亡的周素已经回家了吗?如果死真能让我回去,我,我……”

    青舒回神,惶惶不安地抽回被净尘握紧不放的手,“净尘师傅,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

    净尘却神情恍惚地看着青舒,脸上现出爱恋的神色,“周桥,周桥,当初我若是有景菲一分的狠辣,有周素一分的心计与手段,我们是不是就不必分开?我若能聪明一些,不要太过相信姐妹情深的话,你我大概早已成婚,如今都该儿孙满堂了吧?周桥,对不起,周桥……”她突然从椅子上滑落,摔倒在地。

    青舒吓了一跳,赶紧离椅,蹲到地上抓住她的胳膊猛摇,“净尘师傅,你怎么了?净尘师傅,你醒醒。”

    净尘的眼睛强睁开一条缝儿来。她盯着青舒,嘴唇微动,好像在说着什么话。

    青舒贴了耳朵去听。

    “……周桥,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选择轻生。我做到了,可你为何不入我的梦?”她说罢,闭上了眼睛,似是失去了知觉一般。

    青舒吓到了,慌乱地摇了她几下,见她没反应,大声喊,“来人,快来人,快情大夫。”

    两刻钟后,净尘躺在古府的客房内,仍昏睡不醒。

    青舒跟着诊完脉的周大夫到外边说话,“如何?”

    “小姐放心,此人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依脉相来看,此人忧思过重,再加上劳累过度,身体虚弱非常。想要恢复如常,至少得休养一个月。”周大夫尽责地说明情况。

    青舒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若是净尘死在她的府里,她可是有嘴说不清,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风波来。无论如何,人没死就好,万幸,万幸,“周大夫,先开方子吧!”

    周大夫给开了三日的药方后,告辞。不用青舒吩咐,管家派了负责接周大夫的马车出去,原路把周大夫送回慈济堂去。

    等药抓回来,青舒立刻着人煎上。

    青舒坐在净尘的床边,接过小鱼递来的湿布巾,为净尘擦脸。

    这时候,青阳来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小声说话,“姐姐,先生让我问你,她好些没有?”说话间,他好奇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

    青舒离了床,带了青阳到外头说话,“告诉先生,人没有大碍,休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青阳扯了青舒的袖子,让青舒蹲下来一点,然后跟青舒咬耳朵,“姐姐,先生要我悄悄告诉你,你若照顾好了她,非但不会获罪,还能得个大人情。”

    青舒诧异,“先生还说了什么?”

    “没了。”青阳办完先生交待的事,小跑着回去了。因为还有一堂课要上,先生要他快去快回。他不能迟到,否则会被先生罚。

    青舒目送弟弟远去的背影,仰头看天,轻叹一口气。她只当长公主是穿越而来的,没想到武木兰也是,还有一个名为周素的。她收回望天的视线,不安地按着心口的位置。

No.235往事(上)

    净尘,也就是武木兰在古府养病三日了。她大多数时间总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虽然不好,可情绪稳定、呼吸平稳,看上去就像一直在睡觉一样。可是,按常理来讲,谁会整日整日地睡觉?即便是病人,也不会在一日十二个时辰里有十至十一个时辰都在睡觉的。不过,她每日都会按时吃药,即便吃的不多也都有按时用一日三餐。

    现在的她很平静,再没发生过情绪失控的事情,可也不提离开,就这样住在古府上。她来古府前,原本在镇子上的石记客栈留宿。她也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带着五六岁模样的一个名叫阿琛的男孩子和一个名叫阿珍的女孩子。来古府的时候,她把阿琛和阿珍这两个孩子留在了客栈里,并拜托了客栈的东家娘子帮忙照顾一阵儿。清醒后的她非常惦念阿琛和阿珍,问青舒能不能把他们带到她身边来。

    青舒也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态,竟交待管家亲自去接了阿琛和阿珍过来。当她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阿琛和阿珍已经围在床前一边哭一边姑姑长、姑姑短地与净尘说话了。于是,三天了,净尘和阿琛、阿珍呆在她府里三天了,没人提离开。

    青舒觉得,总让净尘这样住在府里不是办法。可净尘自己不提离开,她还能硬把人赶出府去不成?其实她的内心很矛盾,一边想亲近净尘,一边又想远离净尘。想要亲近,无非是为了周伯彥。想要远离,因为净尘穿越者的身份及其身上所背负的一些危险的东西。

    她百无聊赖状地歪靠在椅背上,把玩着净尘交给她的榨油秘技,心中百转千回,一时半会儿竟是拿不准主意。净尘将它交给她时曾说,要保住性命,她就得利用好它,要让自己变成不可或缺的人。净尘还莫名其妙地告诫她未满十九岁前不能嫁给周伯彥。她这几天一直在想净尘话中的含义,思来想去,她能想到的便是:有人想对她不利,原因很可能在周伯彥身上。

    再说这个榨油秘技,里面详细地写着榨油方法,可偏偏就没有写明用什么榨油。她不确定净尘这是在试探她,还是什么。可她清楚地知道,这是榨大豆油的方法,也就是用黄豆榨油的方法。她会知道,不是她会榨大豆油,也不是她知道榨大豆油的所有流程,而是她曾在网上看过这方面的大概知识,对此稍微有点印象而已。仅凭着这点印象,再加上这所谓的秘技里的描述,她稍微一琢磨便和黄豆联系到一起,于是答案就出来了。只是,即便她知道答案也不能承认,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的上午,青舒决定去看看净尘。她的运气很好,今日净尘没有躺着睡觉,正坐在床上颂经文。她不好打断净尘颂经,也不想转身回去,于是选择坐下来等待。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净尘念完一段经文,睁开了眼。见到坐在椅子里的青舒,她脸上带出浅浅的笑纹来,“这几日承蒙古小姐照顾,贫尼的身子已好了许多,下床走动已无碍,明日便能带了阿琛、阿珍继续修行之路。”

    青舒是巴不得净尘走,可不知怎么搞的,话一出口竟与脑中所想相左,“大夫说师傅需得修养月余方可痊愈。如今只修养了四日,病还没养好,师傅拖着病体要如何照顾阿琛和阿珍?府中虽说比不得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是留师傅修养一段时日的能力还是有的。师傅若不嫌弃,在此继续养病便是,过个十天半个月的,等恢复的七七八八后再继续修行之路也不迟。”

    净尘听了,怔怔地盯着青舒出神片刻,轻语,“既是古小姐的一片心意,贫尼便要厚着脸皮再叨扰古小姐几日了。”

    青舒将心底的懊恼掩藏好,“师傅言重了。”然后把用帕子包着的榨油秘技还给净尘,“虽然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可是我敢肯定它确实如师傅所言那样价值连城。如此珍贵的东西,晚辈不敢收,请师傅收回。”

    净尘不接,竟然自顾自地讲了起来,“在你之前,大安王朝的百姓与官员只当豆子是喂牲口的,却不知它是可以食用的。大安百姓每年将种植的豆子以极低的价格卖给粮商或草料商。而购置大量豆子的粮商或草料商将全国近三分之一的豆子都运去了边境上,转手卖给了楚国。这些商人自以为从楚国人手中赚了一笔,实则不然,他们可悲地被楚国人耍弄了而不自知。”

    “怎样一个耍弄法儿?”青舒感兴趣地追问一句。

    “你应该听说过,大安权贵府上经常吃一种来自楚国的油,大家都称其为楚油。”

    这事青舒还真就知道,因为她的小厨房里还摆着这样的两壶油。她起先并不知道楚油是什么,她出于好奇,从锦阳城买了两壶昂贵的楚油回来。食用过后她这才明日,所谓的楚油不是别的,就是大豆油。她当时很震惊,不明白为何楚国人会榨大豆油,而大安人却不会榨大豆油?楚国人知道黄豆的价值,而大安人却不知?对此,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净尘提起这个话题,她自然上心,“听说过。”

    “有人告诉我,楚油其实就是黄豆榨出的。楚人多奸猾,他们发现了黄豆榨油的秘技,于是全力将其隐瞒了下来。他们每年以购置大量草料为幌子,从大安商人手中以极低的价格购买黄豆。而后,他们会用这些黄豆榨油,并以昂贵的价格把榨得的油卖给大安。”

    青舒轻呼一声,楚国人真是奸商中的奸商。他们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从大安人身上赚取暴利,并把大安人耍的团团转!

    “楚油秘技不曾流传至他国,原因便在此。”净尘指着送给青舒的榨油秘技的小册子,“即便他国处心积虑地得到了榨油秘技,可不知楚油是由何榨得,这份榨油秘技根本发挥不出它的作用。”

    “这……”

    “如今你已知楚油是由黄豆榨得的,还有榨油秘技在手,一鸣惊人对你而言很容易。”

    “我为什么要一鸣惊人?”

    “你要成为大安的功臣,你要成为大安人家喻户晓的‘巾帼英雄’。唯有如此,上位者才会护你周全,确保你与你府中上下的安全。”

    “即便听不懂师傅的话,但还是要说一句多谢师傅的好意。以我愚见,一鸣惊人属于权贵,平常人合该平凡无奇,否则死的会更快。”青舒说着,把榨油秘技放到净尘手边,然后退开。

    净尘似乎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你活的比我明白。”她推回榨油秘技,“转交给伯彥,留下还是丢掉,随他。”

    青舒没有当场拒绝,若有所思地将其拿起,收进袖子里,转身要走。

    “别走,可愿陪我说说话?”净尘挽留她。

    青舒不解地回头。

    “可愿陪我说说话?若是你不爱说话,你可以静静地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净尘语带祈求之意地说道。

    净尘身上流露出的沧桑与寂寞让青舒心生不忍,她坐到了椅子里,面色平静地望着净尘,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景菲是长公主,是伯彥的亲娘。周素是周桥身边的大丫鬟。我是被名门世家遗弃民间的庶女。我们的出身不同,可我们私下里姐妹相称,非常要好。景菲聪明而霸道,占有欲十分强,她一直如此,一直没变,即便两世……”

    她顿了一下,蹙眉,“大概是出身高贵的关系,她不懂柴米油盐、女红等女子该会的一切,她只会权术。周素,她是糕点师,我一直以为她是温柔而善良的。直到那天,我们摊牌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很可笑,当时的我真的很可笑。”

    “我擅画牡丹,那天我一个人坐在牡丹花丛后头埋首画牡丹。突然下雨了,我来不及去避雨,因为太过着急,一下把笔墨与画了一半的画弄掉了地。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来,对我善意地笑。他把伞给了我,然后蹲下来帮我拣东西。那时候,我不懂情,不懂自己为何会脸红心跳。几日后,景菲邀我去踏青,同去的还有周素。我只顾着注意周围的花草,不小心与景菲她们走散了,竟误闯了年轻公子们的诗会。”

    “当时我觉得很尴尬,并在众多年轻公子中一眼就认出了他。我很傻气地当众向他道谢,害得他被众公子笑话。我恼自己太笨,对他觉得很抱歉,于是说要画一幅牡丹给他当赔礼。众公子笑的越发大声,我不知如何是好。他并不恼,笑着说好,称我为牡丹仙子。”说到此处,她温柔的笑。

    “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第三次偶遇他的时候我当真送了他一幅牡丹。他大笑出声,说我是傻姑娘,然而看了我送他的画后,他说‘你果真是牡丹仙子’,之后又说,‘若有缘再见,我定娶你为妻’。我当时半天反应不过来。”

    “半年后,我们在街上偶遇。我突然想起他上次说过的话,准备避开。他却冲过来将我扑倒在地。我吓坏了,甩了他一巴掌。那只是个误会,他是个正人君子,不是要非礼我,他从狂奔的马蹄下救了我一命。他对我说,‘若有缘再见,我定娶你为妻’是认真的。我决定嫁他,他向长辈禀明想娶我为妻。我们以为等待我们的是幸福的未来,却不想,幸福的美梦一瞬间就破灭了。”

No.236往事(下)

    净尘笑的凄凉,“我相信景菲,相信周素,一直相信。我什么都对她们说,包括喜欢上了他,包括他要娶我。她们恭喜我,她们说我是三姐妹中最早出嫁的,她们要帮忙张罗我的出嫁事宜。她们还告诫我,必须遵守礼教,成婚前不能再见他,更不能迈出家门一步。”

    “我放下了最爱的丹青,我每日怀着喜悦的心情又缝又绣的在家专心准备嫁衣等物。景菲全权接手了采买的事。周素是他身边的大丫鬟,理所当然地接下了为我和他传话的差事。我一心一意地待嫁的那一个半月里,外边发生了许多大事,外边已经闹的天翻地覆,唯有我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是有人实在看不过去了,实在受不了我的呆傻,将裹着小石头儿的纸团从窗户丢进来。当时屋里只有我一人,身边没有景菲安排的丫鬟。我好奇地拣了纸团看,只见上边写着:长公主点周桥为驸马,明日大婚。”

    “我……我不信,我要出门,可是没人给我开院门。丫鬟也罢,护卫也摆,每个人都沉默,没人回答我的问题。我这才发现,景菲已经三天没出现在我面前了,周素也一样。我这才意识到,家中的丫鬟与护卫全是景菲的人,没一个是我的心腹。可即便明白了,也已经来不及,我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发现景菲的人全部撤走了,我的心腹丫鬟回来了。我打开家中院门,就见周素站在院门外一脸恨意地盯着我。我这才知道,周素一直喜欢他,非常喜欢。周素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嫁他为妻。可他却喜欢上了我,想要娶我为妻。周素不能接受,于是找上景菲,想让景菲帮忙把我和他的好事不知不觉间破坏掉。周素和景菲达成了交易,我便傻傻地受她们的摆布以待嫁之名足不出户一个半月。”

    说到此处,净尘无声地落泪,一脸痛苦之色地捂着心口的位置。

    原来那个戳破谎言的纸团是周素派人丢给净尘的。周素会如此,是因为周素发现自己被景菲骗了,被景菲给利用了。景菲会破坏净尘和周桥的婚事,不是为了周素,而是决定选周桥为驸马。周素先前只知景菲即将大婚,而准驸马是哪家公子皇家并未公开。因此朝臣也罢,百姓也罢,都在纷纷猜测驸马会是哪个名门大家的公子。

    周素私下问过景菲谁是驸马,景菲当时笑而不答。

    景菲大婚前两日,周桥喝醉了,一时情绪失控,把周素叫到近前狠狠甩了一巴掌。周素这才知道,景菲点的神秘驸马就是她的主子、她心仪的周桥。同时她也明白,周桥已经发现了她从中作梗的事实。

    可事已至此,周素已无力回天。她不甘、她愤怒,于是她用了些手段在大婚前一日给净尘丢了纸团进去。其实她没按好心,她是想借净尘之手在景菲大婚之日搞点小破坏。她要报复景菲,她不允许抢了她姻缘的景菲幸福。只要净尘大闹婚宴,无论景菲用再多的手段也得不到周桥的心,一辈子也得不到。为了这,她动用自己暗地里培养的所有力量,为净尘能够成功闯入婚宴现场做足了准备。

    遗憾的是,景菲早做了防备。景菲派人在净尘的茶水中做了文章。净尘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别说去婚宴现场,就连家门她都没能迈出一步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周素如何不恨?恨景菲的算计,更恨净尘的无能。如此,三姐妹反目成仇,形同陌路。

    好姐妹的背叛,还有心仪的男子已成昔日姐妹的夫君这一事实,无论是哪一个,净尘都无法接受。她整理了行囊离京。

    而周素,她像个无事人一样继续留在了周桥身边,随着周桥这个主子住进了长公主的府邸。

    再说景菲,她即使抢到了周桥的人,却得不到周桥的心。她身为长公主,却悲哀地用了手段才和周桥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她怀胎十月生下了周伯彥。

    直到有了周伯彥,周桥脸上才有了笑容,才肯和颜悦色地面对景菲。这个时候,他们的夫妻关系原本可以改善的,是周伯彥的出生给了他们这样的一个机会。遗憾的是,景菲没有抓住,反倒再次伤害了周桥。隐忍多时的周素以为她的机会来了,可周桥并不这么认为,打发她回了周府。而后,周桥抱了年仅一岁半的周伯彥离京远游,几年未曾回京。

    景菲没有阻止周桥的离去,更不提周桥抱走的儿子。她每日上午在宫中,下午在京城纵情游玩,夜里经常不在公主府安歇,并行踪不明。从此,她的风流之名渐起。

    后来,周桥和净尘在南方的一个镇子上偶遇,两人相顾无言。

    自此,净尘临时改了行程,总着隔着段距离默默地跟在周桥父子的身后,一日复一日。

    直到有一天,三岁半的周伯彥病了。他哭闹的很厉害,谁也哄不住,周桥束手无策。

    净尘径自推门而入,把周伯彥抱在怀里哄,给周伯彥哼唱童谣。她把苹果削成兔子的形状哄周伯彥吃药;她轻拍怀中小小的周伯彥,将其哄睡。

    这之后,净尘和周桥依然不说话,他们的马车仍然隔着段距离一前一后地行进着,停停走走间慢慢悠悠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

    不过,无论是路途中,还是留宿客栈的时候,小小的周伯彥经常会跑去净尘身边玩耍,并一口一个姨母地喊着净尘。偶尔与爹爹闹脾气,他还会跑去净尘身边赌气不回来,天黑了也不回来。若是在留宿客栈的时候,他会赖在净尘的床上睡觉;若是在路途中,他会赖在净尘的马车上,靠在净尘身上睡觉。

    如此过了两年,一纸诏书让周桥不得不回京。

    当时的净尘痛哭一场,而后默默在跟在周桥的马车后头,同样选择了回京。她所求不多,只希望能够时不时地远远地看他一眼。

    世事纷扰,她卖掉原来的小院子,买了另一处小院子,并提起手中的笔,再次画起了牡丹,还画起了周桥与周伯彥父子二人的画像。

    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的辰时,周桥总会赶着马车经过净尘的院门前,并把儿子放下,看着儿子跟着净尘进去。傍晚时分,周桥又会赶着马车过来,接了儿子回去。无论景菲如何吵闹,他依然故我,风雨无阻地坚持要如此。

    数月之后,周桥带着儿子再次离京。净尘同样默默在跟在了他们父子的身后。净尘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她每天都能看到周桥的身影,即便他们几年来一直不曾说过话。

    周伯彥十四岁的那年,他们都在京城。有天夜里,周桥拜访了净尘,多年来他第一次开口和净尘说话。他让净尘保重,并让净尘发誓,无论日后发生了什么,净尘都不能轻生。还有就是,他让净尘离开,要净尘有生之年再不要回京。

    净尘虽答应了,可固执地没有立刻离开京城。第二日她听闻长公主、周桥和周伯彥连夜出京的消息,她惶恐不安,因为周桥没有告诉她这事。

    后来,栖霞关那边出事了,周桥的死讯传回京城。她不信,等到了被护送回来的景菲和周伯彥,她询问周桥的下落。周伯彥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她崩溃了,像个疯子一样撕扯景菲,并抓伤了景菲的脸。

    被赶出公主府后,她回到自己家中,给了跟随自己的丫鬟婆子自由,而后从内锁了院门,还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砸了一些画,并一把火点燃。这个时候的她一心求死,再不想其它

    她本以为自己死了,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虚弱地躺在马车上,而身边坐的竟是周桥的奶娘。她懂了。周桥不放心她,于是留了人给她,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奶娘。在他心中,奶娘比亲娘还亲。他这是在告诉她,在他的心里,她和奶娘一样重要。同时,他把奶娘托付给了她,要她照顾好奶娘,不让她轻生。

    为了他的托付,她振作起来,带着他给安排的车夫和奶娘过活。可好景不长,周素带着人追上了她们,要把奶娘带走。她不肯把奶娘交给周素,周素让人硬抢。

    奶娘气急,指着周素的鼻子骂,骂周素害死了周桥,骂周素如蛇蝎般狠毒。总之,奶娘骂了许久,誓死不跟着周素走。拉扯中、混乱中,周素狠推奶娘一把。奶娘摔倒了,脑后正磕在一块儿大石上。鲜血刺痛了净尘的心,她挣脱钳制,推开呆住的周素,和车夫一起带奶娘去就医。

    奶娘死了,净尘安葬了奶娘去出家,可没有一个庵堂肯收她。碰壁无数次后,她再不想着去任何一家庵堂了,而是自己为自己取了净尘的号,自己把自己打扮成道姑的模样,开始修行。

    多年过去,她依然成不了真正的道姑,因为她放不下的事情太多。

    周桥死了,她失去了爱的人。可她有时候总恍惚地觉得周桥就在身边,于是她四处看、四处找,可什么也没有。

    景菲跳崖死了,周素也死了,她连个恨的人都没有。偶尔她会想,如果有一天她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她一定会原谅她们。

    青舒扶了一脸疲色的净尘躺下,“睡一觉吧!想些快乐的事情入睡,一定能做个好梦。”

    净尘用寂寥的眼神盯着青舒,“会梦到他吗?”

    青舒微笑,“会的。”既然“他”还活着,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不敢让净尘知道自己还活着,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No.237撒泼闹事

    青舒从净尘那边出来,经过一块儿小菜畦时见到阿琛和阿珍背对她蹲在菜畦边上。她走了过去,“你们在做什么?”

    阿琛和阿珍似乎吓到了,一脸慌张地回头。

    青舒看到他们沾了泥土的小手中抓着刚拔的几棵杂草,笑了,“都能帮大人干活儿了,真好。”

    阿琛一脸戒备地盯着青舒,抿着嘴不说话。

    阿珍小声说道,“我们没踩菜苗。”

    “我知道。”青舒弯下腰看着菜畦,“你们为什么喊净尘师傅姑姑?而不是师傅?”

    阿琛还是不说话。

    阿珍歪了头答,“是姑姑,不是师傅。”

    青舒疑惑,难道他们是净尘亲戚家的孩子?于是笑问,“你们姓什么?”

    阿珍刚张了嘴要答,阿琛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并狠瞪青舒一眼,“要你管。”接着,他扯了阿珍走开。

    居然被小孩子嫌弃了,青舒如此想着,自觉无趣地摸了摸鼻子站直身体,并目送他们走远。往内院走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这两个孩子不会是武家之后吧?

    她立刻又自嘲地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第二天清晨天微明,青舒让人把菜畦中的红果秧苗起出一半来,并装上板车。她亲自跟车,把秧苗拉到了荒地上。

    秧苗一到,张管事带着这边的劳力卸车,并开始在开好的菜田里风风火火地栽起红果秧。他们六人一组,每一组人又做了分工。一人刨坑儿,一人栽下秧苗并培土,一人跟在后头往栽下秧苗的小坑儿中浇水,三人负责跳水。

    青舒看了一会儿,见元宝跟着她带来的人正在分放秧苗到菜地头儿上,她让小娟把他叫了过来。

    元宝擦着汗走过来,“小姐,小的把账本放在住处了,小的这就去拿。”

    “不必,我正要去那边看看。”青舒如此说着,迈步往不远处的两排茅草屋的方向走。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但是自茅草屋建成后她还真就没过来好好瞧过。

    元宝赶紧跟上,等走到了茅草屋那边,他指着茅草屋为青舒讲解起来,“小姐,后边一排住的都是劳力,都是四人一间。前边一排里,顶头儿的三间同样是每间住四个劳力。挨着它顺下来的三间屋子里,其中一间住的是负责灶房的四个中年劳力,其中另一间住的是带着祖母的一个劳力,还有一间住了带着三岁男娃的两名老妪。”

    “这三个老妪的差事也不轻松,她们每日里忙着洗衣、缝补的活计。近来稍一得闲她们还会提了篮子去挖野菜。”元宝还一一指出哪间是他住的,哪间是张管事和李铁住的,哪间是灶房,哪间是大家吃饭的地方,哪间是存粮食的仓房,哪间是存放农具的仓房等等。

    到自己的屋门前,元宝从身上拿了钥匙出来开锁。他把锁头和钥匙抓在手里,推开门,刚要请青舒进去,却听茅草屋后头传来老妇人的呼喊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那些淘气的小子又来偷东西了,快来人啊……”

    元宝听了,拔腿就跑。同一时间,灶房里冲出三人,一人手上沾了苞谷面、一人的手里抓着柴火、最后一人手里抓着挑水的扁担。

    小娟不由好奇,问青舒,“小姐,需要奴婢过去看一下情况吗?”

    青舒说了声不必,一点身后的两名鹰卫中的一人,“你去看看。”

    被点到的鹰卫答应一声,追去看情况。

    须臾,留在青舒身边的一名鹰卫突然开口,低声禀报,“小姐,有人躲在那边。”

    青舒听了,顺着鹰卫的视线看过去,没看到人。

    “是个半大孩子,就躲在顶头儿的茅草屋的左山墙那边。”鹰卫收回视线,如此说道。

    青舒嗯了一声,看到左右无人的情况便明白了,“小娟、小鱼,跟我进来。”“你,尽量抓他个现形。”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子偷东西,居然还会用声东击西的计谋!是该夸他们聪明呢,还是该骂他们聪明劲儿用错了地方?

    鹰卫却道,“小姐,不用属下出手,自有人等着他上勾。”

    青舒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属下的判断,于是说了声“你也进来”,自己率先进了元宝居住的茅草屋。

    不出鹰卫所言,不大一会儿便有半大孩子求饶的声音及元宝他们的数落声传过来。

    抓到了人,元宝回来向青舒禀报起来。

    原来,最近孙家村的半大孩子时不时地来这边晃荡,而且总是选在茅草屋这边只有老妪和一两个灶房伙夫的时候。起初大家没往偷盗上想,可也不希望他们在这边转悠,时常会劝他们回家去。

    前些日子,老妪洗了众劳力的衣物一一晾晒到外边的绳子上,回屋后又洗了几件出来准备晾上,却发现有三个半大不小的小子正在拿晾衣绳上的衣服。老妪大声一喊,三个小子吓的丢下衣物逃走了。大家这才想到,先前丢的几件粗布衣裳**不离十是被这几个小子偷去了。

    再之后,有一天晌午,灶房做事的四人蒸好馍馍后一起离开灶房,有两人拿了扁担去井边挑水,有一人去取柴草,有一人去地头儿准备叫干活儿的回来吃饭。挑水的最先回来,发现离开前盖的好好的锅盖移了位。他们忙打开锅盖瞧,一下就发现最上边的一层蒸屉上的馍馍少了十来个。他们以为是哪个饿了没打声招呼就拿去吃了,于是报给张管事知道。张管事便招集大家问到底是谁偷吃的,可没人承认。发生了这样的事,灶房的觉得自己失职,自此之后无论做什么事,他们总要在灶房留一人看守。

    没两天,当留在灶房的一人蹲在水缸后头拣野菜的时候,两个半大小子蹑手蹑脚地进来了。他们目标明确,直奔灶台上摆的装满苞谷面馍馍的几个大盆去了。灶房的大喊一句你们干什么,赶紧站了起来。就这工夫,受惊的两个半大小子逃了出去。

    为了这事,张管事特意走了一趟孙家村,要孙里正管束好自己村中的孩子,并警告说再有下次绝不轻饶。之后这些小子消停了些时日,没想到又来了。孩子就是孩子,再聪明也算计不过大人。孩子们用了声东击西这一招儿,元宝他们虽跑去追了,却也不忘在灶房留人以防万一,于是就抓到了名为孙大牛的十一岁小子。

    青舒听了这事,问元宝,“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元宝知道小姐这是在考他,于是有些紧张,“小的想先去禀报张管事,张管事若抽不出手,小的再带着抓到的孩子去找孙里正。”

    青舒又问,“见到孙里正,你要说什么?”

    元宝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就说,再有下次,直接报官。”

    青舒点了点头,“先问清抓到的孩子是哪家的,还得让他招出同伙儿来。去孙家村时多带些人手,要略过孙里正直接找上他们的爹娘。劝诫的话要说,警告也要下,记得让他们还了偷去的衣物回来。”她不是心疼几件粗布衣裳,而是不希望那些孩子走入歧途。纵容犯错的孩子,不是宽宏大度。“就说是我说的,让张管事放下手边的事亲自去处理此事。你也跟去,你看看张管事是如何处理的,多学学。”

    打发了元宝锁门去办差后,青舒让人招来马车,坐上马车去看宋先生主持施工的引水工程。

    凉州境内的沟渠已经修好,如今的施工地点已经延伸到了辉州地界、青舒的荒地上。

    马车到了施工地点附近停下,青舒由车壁上的小窗子往外看了一会儿,命令车夫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当吵闹声传入耳,在行进的马车里闭目养神的青舒睁眼,“怎么回事?”

    正往外看的小娟放下车窗帘子回道,“小姐,不知发生了何事,一群村妇正在菜地那边冲着干活儿的比比划划地大喊大叫。”

    青舒坐正身体,“派人过去看看。”

    “小姐,护卫已经骑马过去了。”小鱼从旁答道。

    这时候,车夫请示了青舒后,把马车停下。

    很快的,护卫回来禀报,说是孙家村的二十来个妇人正扯着五六个半大小子在撒泼骂人。妇人们说张管事冤枉她们村的孩子偷东西,她们不服,她们要讨个公道,她们要张管事赔礼道歉。

    青舒沉了脸,“不知好歹的东西。派人去孙家村,让她们的男人过来,让孙里正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玩儿的什么把戏?”

    不想,人还没派出去,那边却传来妇人哭爹喊娘的声音。

    “我不活了,我没脸活了,嘎头啊,我让大户人家的奴才给欺负了。娘啊,媳妇没脸见人了,您放开媳妇,让媳妇死了吧!”

    接着一群妇人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骂老天不公;骂荒地上干活儿的个个不是好东西;骂张管事他们欺她们穷困,所以才会先欺负她们的孩子,再欺负她们。还有骂脏话的,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张管事等人气够呛,可他们是一群大男人,怎能对妇人孩子动手。更气人的是,他更明白,这群妇人就是看准了他们不能对女人孩子动手这一点才敢有恃无恐地闹事的。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急步赶来,“住嘴,都住嘴,一群没长眼睛的东西!闹什么闹?闹什么闹?赶紧家去做饭,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No.238可疑

    这个老汉穿着暗青色的布衣。虽说是布衣,可也不是村人穿的那种粗布,而是布料中算得上中等的料子。老汉个子中等,肤色红润且与村中男人的黝黑相比较而言算得上很白。他露在袖子外的手明显和干农活儿、干重体力活儿的人不同,没那么粗糙,也没有老茧。

    显然,他在村中生活富足,而且地位不一般。因为他刚才那么一吆喝,撒泼的妇人们立刻收声了。

    张管事阴沉着一张脸,一指菜地边上新栽下的被踩踏过的十几棵菜亩,“孙里正,这是主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远方弄来的菜苗,一两银子一棵,还不算各处打点花去的银子。”

    有妇人用尖利的声音喊,“一两银子?呸,想讹人,没门儿,不就是几棵菜吗?”

    孙里正冲着那妇人喊了一声住嘴,然后盯着踩的不成样子的菜苗。当发现是自己不曾见过的菜苗时,他心里直突突,“张管事,她们就是无知妇人,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这就让她们认错。”

    张管事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孙里正,我先前就找过你,因为你们村中的小子从这边偷去了我们的几件衣裳,还从灶房偷了十七个苞谷面馍馍。当时你说会让村人管束好自家孩子,我便没有追究责任,也没说要回衣裳,没说让还回馍馍。没想到,他们今日又来偷东西。偷衣裳的几个倒是逃了;偷馍馍的却被抓个正着,是个叫孙大牛的小子。他们才多大?这就开始学坏了。我去知会了他们的爹娘,他们的爹不在,可娘是在的。当爹娘的,出了这种不体面的事本该好好教训他们才是,却不想她们竟跑来闹事,还毁了主子宝贝的菜苗。”

    孙里正脸上推满笑,“张管事,你放心,这些不安生的小子,还有这些无知的妇人,是该教训,我这就带他们回去。”

    张管事弯下腰,抓了一棵踩断的菜苗,“孙里正,是不是因为我们太好说话,我们不像其他大户人家做事的一样肆意呼喝打骂你们,你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孙里正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刚才还撒泼闹事的妇人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张管事的眼神有些吓人,“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妄想爬到我们头上撒野!闹事前你们有没有打听过我们主子的为人?古先生,你来告诉他们。”

    古元宝听了,上前一步,“我们主子仁善,从不欺压乡民,可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上门来的人,无论他权势滔天,还是如你们这般的庄户人。我们主子可以和颜悦色地坐下来与穷困的乡人说笑谈庄稼,也可以将那些欺上门来的打压的永远翻不了身。我们主子不允许我们欺压乡人,更不允许有人欺压到我们头上。”

    张管事觉得满意,冲着古元宝点了一下头,冲着孙里正说道,“既然你们如此不可理喻,那好,偷去的衣裳要还,偷去的馍馍也要还,踩坏了十三棵菜苗赔十三两银子。耽误了我们这半天的活计,同样要给些相应的补偿。”

    妇人们倒吸一口凉气,七嘴八舌地又嚷嚷了起来。

    张管事当没听见,只冲着孙里正说话,“孙里正,你想管这事,那就让他们老实地赔偿,我们就不动手了。若你不想管,我们要么自己动手找他们要,要么就是请官差帮忙要,你躲远些便是。”

    孙里正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等等,等等,张管事,你消消气,消消气,有事好商量。”

    这时候,有个妇人喊,“爹,你干嘛怕他们?有五奶奶家富贵的大伯和当官的三叔在,哪个敢欺负我们?”

    孙里正的脸色青白交错,很是难看,“二丫,滚回家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妇人手里扯了个孩子,“爹,他们冤枉的可是您的孙子。大牛可是出了名的老实,哪会偷人东西!”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孙里正的五儿媳。

    孙里正气红了脸,几步过去冲着五儿媳妇大吼一声,“再不滚回家去,明日就给你休书。”

    妇人这回可害怕了,扯了儿子孙大牛急慌慌要走。

    “站住,不赔菜苗,哪个也别想走。”小娟大声说着走了过来,“张管事,小姐说了,偷东西的孩子一个不放过,全部抓了。已经派人去请官差了。官差一到,偷东西的孩子与踩坏菜苗的妇人一道交给官差带走。”

    此话一出,妇人们吓的各个扯了自家孩子要逃。

    小娟见了,“在等什么?还不上去抓人。”

    张管事闻言一挥手,“追,一个不落,全抓回来。”当身后的数十个劳力冲出去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哪个敢反抗,只管动手。”当前可不比先前。当前主子下了令,就算对方是妇人和孩子,他们也得从命把人给抓了。

    在一阵哭爹喊娘的嘈杂声中,闹事的妇人与参与偷东西的七个孩子全被抓住。中间有妇人张牙舞爪的要抓挠劳力,而得了令的劳力哪还会顾及什么直接把她们推倒在地。

    孙里正有心阻止,可也无可奈何。他心急火燎地从旁说好话也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妇人孩子被抓。他看到不远处停的马车,于是准备过去求请,可步子没迈出几步去就被人给拦下了。

    这时候,自孙家村的方向有三五个男人跑过来,他们惊疑不定地问里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刚从地里回来的,一回来就听村人在议论他们的女人跑去荒地那边闹了,于是匆匆跑过来看情况。

    小娟和张管事低语了几句,转身回到马车上,“小姐,按您的吩咐交待下去了。”

    “那就看戏吧!”青舒放下帘子,继续闭目养神。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背后唆使这些无知村妇。

    也就两刻钟的工夫,闹事的村妇内部起哄吵架的时候把钱赛花给抖搂出来了。好嘛,居然是里正的三儿媳撺掇了妯娌以及同村的妇人来闹事儿的。这个事实让孙里正气的半天讲不出话来。

    不止如此,村妇们分成两派吵架的时候还提到一个人,那就是孙家村首富孙仁恩的一个侄媳妇孙黄氏。听那意思,这些村妇起初听说儿子偷东西的时候很生气,或打或骂地正在教训自己的儿子。然后钱赛花和孙黄氏两人说了,保不齐是古府的人在冤枉她们的孩子,村里的孩子平日里老实着呢,哪有偷东西的。

    钱赛花还说了,古府的人很可恶,上次无缘无故地打了她,她本想请了族叔孙老爷帮忙出气的,可她公爹不让,她这才作罢。她还说,若是古府敢冤枉她儿子偷东西,她早打上门去了,才不会在家打骂被冤枉的儿子。她还把古府如何穷酸,古府的小姐少爷如何如何不讲理狠说了一通。

    妇人们被撺掇后,气愤之余觉得钱赛花说的有理,再想到古府小姐少爷住在村中时无论穿着还是吃用方面的确不像富足、有权势的人家。这么一来,她们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其中一个妇人平日里爱占小便宜,且是个泼妇,她说不能让人白白冤枉了儿子,说要找古府要赔偿,于是风风火火地当了带头人前来闹事了。

    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张管事话说的明白:谁撺掇了谁他不管,他给这些人两个选择。一,所有人交与官差发落。二,还了偷去的东西,赔了踩坏的菜苗,再赔了耽误他们活计的两吊工钱,她们的家人就可以接她们回家。

    孙里正好话说尽,想要将赔偿减半。妇人们也知道害怕了,不停求饶。

    张管事松口说可以免了耽误他们活计的两吊钱,其他的免谈。而后他留了三十来人看守抓住的妇人孩子,并让其余人回菜地里继续做事。

    闹事的妇人家中的男人陆续地来,孙里正叫了他们到旁边去说话。这些男人听清原委,或搓手、或捶地、或挠头,个个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妇人们终于知道自己惹祸了,质问自家的小子是不是真的偷了人家的东西。大人都害怕了,何况是小小子。他们终于坦白,说是孙大福让他们偷东西的。偷来的馍馍他们一人只吃到一个,剩下的都让孙大福拿去了。偷来的衣裳孙大福拿去跟卖货郎换了零嘴儿,只分给他们一人一个糖果。孙大福还警告过他们不能说出他的名字,否则会揍他们,所以他们先头儿没敢招出孙大福的名字。

    妇人们当场哭骂起来,骂孙黄氏不是东西,骂孙大福是个祸害。她们骂孙黄氏,因为孙大福就是撺掇她们的孙黄氏的儿子。他们骂孙大福,因为孙大福竟然教她们的孩子学坏。

    等午时过了,惹祸的妇人家的男人或送来银子、或是签字画押打了欠条,垂头丧气地总算把自家妻儿与助阵的亲戚赎了回去。回村后,妇人们是如何找孙黄氏算帐的不提,只说孙里正。

    孙里正扯了孙子孙大牛回去。谁求都没用,他取了根成年男子手指那么粗的树枝,按住孙子一顿狠抽,并不时大喊,“让你不学好,让你偷东西”。

    再说荒地这边。事情已经解决了,张管事和元宝一起过去给青舒回话,并把到手的九两的碎银铜板和四两银子的欠条奉上。

    青舒让小娟收了银子,欠条交给元宝保管,这才带人打道回府。

    转眼又是新的一天。青舒亲自带人送来三板车的辣椒秧子,并在张管事带人栽的时候查元宝做的账本,哪里做的不对她会一一指出来。

    账本的问题说完了,元宝提起一事。昨晚有人来偷栽下的菜苗。还好他们发现的及时,追出去二里多地才把人抓住,并且人赃俱获,抵赖不得。

    青舒听了蹙眉,“人在哪里?”看来是“一棵菜苗值一两银子”的说法引来了别人的觊觎之心。

    “那人叫孙得胜,绑了手脚正关在空屋子里。天一亮,张管事亲自押着他要去送官。孙里正看见了,认出是他们村的人,死缠烂打地求张管事先别报官,说是孙得胜的家人愿意拿银子赎人。张管事知道小姐今日会过来,想着小姐或许有其他想法,于是假意给孙里正面子,答应暂时不报官,把人押了回来。”

    “这个孙得胜是不是有什么背景?”青舒猜测,如果没有什么理由,张管事不会等她拿主意,早把人送官了。

    “打听清楚了。孙得胜爹娘早亡,自小跟着祖父祖母,日子过的贫苦。孙家村的首富孙仁恩家跟他们有点亲戚关系。几年来孙仁恩不时周济他们,半年前还收了他当长工。”

    意思是说,这孙得胜是孙仁恩的人。青舒便问,“孙仁恩派他来偷菜苗的?”

    元宝摇头,“奇怪的是,村人都说这孙得胜老实厚道,只会埋头干活,根本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还有孙仁恩,村人都夸他仁意,夸他品性好,说他绝对不会派人偷东西。就连老李头儿都说孙仁恩不是那种人。老李头儿还说,他会留意村中动向,若有什么消息传出一定告诉我们知道。”

    “孙里正说没说谁会赎孙得胜回去?”

    “这倒没有。”

    说话的时候,张管事派人来传话。孙里正带了二两银子来赎人了,问青舒放不放人。

    拔了她两棵菜苗,还她二两银子,这账算的不错。“告诉他,二两银子是赔偿菜苗的,想要赎人回去,再加二两。”

    不多时,张管事让李铁送来四两银子。

    青舒心里犯了嘀咕,看来这事不简单,指不定是什么人早早就惦记上她的红果了。红果去年卖了大价钱,有心人留意打听就能知道红果出自她的府上。

    也不用她特意吩咐,在她离开荒地前张管事主动报告,说是自今日起,他要安排人轮流守着菜地。

    青舒表示支持,“让大家手边放上棍子。”这个时代的律法与现代不同,贼人来犯,主人家将其打伤打残都占着理字,打也是白打。不止如此,青舒还把身边的一名鹰卫留下,带走了其他人。

    傍晚十分,青舒刚进府门,古管家急急地禀报,说是午后未时来了两个身份可疑的男子把净尘师傅给接走了。

No.239质问

    据古管家描述,带走净尘的两个男子穿着普通,可身上带剑。他们让门人转交了一封信给净尘。净尘见了信有些慌乱,她把阿琛和阿珍留下,并言明三日后会亲自来接人,而后不怎么情愿地跟着可疑的两个男子走了。

    青舒思索片刻,状似随意地问,“卢先生在做什么?”

    古管家不解话题怎么就转到了卢先生身上,“在自己的居所休息。”

    “你去忙吧!净尘师傅的事不必放在心上。”青舒打发了古管家,走去了卢先生那边。

    小厨房的门敞开着。卢娘子在做饭,笙歌坐在小凳子上帮忙添柴。

    青舒入院,笑吟吟地先和卢娘子打了声招呼,然后进屋去找卢先生。

    卢先生此刻正坐在书案后,他穿着月牙白的袍子,手里握着毛笔,正在伏案写着什么。青舒进门时他并没有抬头,“我知你为何而来。”

    青舒也不用卢先生让,自己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在卢先生的对面坐了,“先生不妨说说,我为何而来?”

    卢先生面带笑容地一边写字,一边说道,“你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的。”武家满门抄斩时上位者都不曾对她赶尽杀绝,何况是事过境迁的今天。再者,她那独善其身的性子虽然交不上朋友,可也不会跟人结仇。

    青舒盯着卢先生的字说道,“我没担心她,我是在担心她会不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卢先生写字的动作一顿,“为何会这么想?”

    “我与她并不相干,她却蹊跷地登门,并匪夷所思地告诉我说,她曾有过很要好的两个姐妹,只是她们三人因一个男子反目成仇,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卢先生明显的吃了一惊的样子,“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与那个男子两情相悦,本要结为连理。可她的两个好姐妹联手背叛了她,其中一人点了那男子为驸马,生生毁掉了她与那男子的姻缘。”

    啪嗒一声,卢先生手中的毛笔掉到了桌子上,他的声音有些不稳,“她还说了什么?”

    青舒小心观察着卢先生的脸色说道,“她说她伤心离京,几年后在南边的一个小地方与带着儿子游历的他相遇。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多年,即便不曾跟他说过话,可她觉得能够日日见到他的身影就足够了,不求其它。后来,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他死了,害她的两个姐妹也相继死了,只剩她一人孤独地活着。”

    卢先生一脸怒色地大声说道,“胡闹,真是胡闹。”

    青舒吓了一跳,“什么?”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卢先生发火儿。她想着,原来拿了戒尺和鸡毛掸子追在他们后头,要打他们的卢先生根本就是在和他们闹着玩儿,当时的先生一点都不生气。

    卢先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吓到青舒了,于是压了压火气,缓了脸色说道,“她身为长辈,怎能与你说这些?真是胡闹。”

    青舒很吃惊,“先生是说,她没有说谎,那些是事实?”她还想着,净尘讲的故事未必全是真的,中间或许掺了很大的水份,真实的部分占一半就不错了。哪曾想,竟然全是事实!按理,长公主和周桥的夫妻关系不可改变,净尘的身份就变得有些尴尬了。那么,净尘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过往的纠葛讲给她听?

    卢先生蹙眉说道,“事实也罢,谎言也罢,她实不该告诉你这些。”

    “的确。因此我一直在想,她对我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先生可知她的用意?”

    对上青舒过于认真的眼神,卢先生一下不说话了。

    “先生,您可知她的用意?我要知道,她是不是怀有恶意?她会不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卢先生叹了口气,“她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彥小子?”

    在此之前,净尘给的那句警告青舒根本没放在心上。可在知道净尘没有编谎的现在,青舒立刻重视起了那句警告,于是依着净尘的嘱咐选择了隐瞒那个警告,“提到了,她说周伯彥小的时候经常会去她那边玩儿。”

    “她是个良善的女子,即便遭遇背叛,也不曾做出格的事,更没有去报复谁。心仪的男子被自己的姐妹算计去,再良善的人也会心生怨恨。她也怨恨,可她还有狼在,所以才会选择离京。”卢先生摇了摇头,“彥小子小时候比较亲近她,关于这点,每个人的看法不一。在景菲看来,她在报复景菲。在周兄看来,她在努力让自己接受事实,接受她与周兄已不可能的事实。在我看来,既是解不开的结,她觉得这样会开心,随她开心便是。实在是她所求不多,任谁也狠不下心去毁掉她重拾的笑容。”

    青舒很意外,没想到卢先生会这样评价净尘。三面之缘便能了解一个人的本质吗?她很怀疑。

    “舒丫头,她不是个复杂的人,简单而良善。关于这一点,从她的画中可看出端倪。她告诉你的那些,是事实,却不是全部。当年的恩怨纠葛的背后隐藏了许多不可说的事,她并不知道那些,所以她还好好地活着。是她的良善和简单救了她,让她免于一死。”

    “可是,可她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些事情?”

    “周兄曾说过,她不擅长交友,总是一个人安静地作画,只和亲近的三两个人有话聊。而且,她喜欢一个人或是讨厌一个人,全凭第一感觉。这些年她是否有所改变,先生不知。她会对你说起陈年旧事,先生虽生气,可也很吃惊,她本不是这种性子的人。要问她为何会如此,有什么目的,先生现在给不了你答案。”他已经没了练字的心情,“回去吧!三日后她再来,先生定会为你问清楚。”

    卢先生都这样说了,青舒只得起身告辞。

    三日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荒地的菜田里已经栽下了七十一亩的辣椒与二十亩的红果。为了日后不让它们在人前太过显眼,张管事指挥众劳力又在外围开出一些地来,种下了苞谷。这之后,他们要一边伺弄辣椒与红果,一边继续慢慢开垦荒地并种上日常生活中所食用的各种蔬菜。

    古府内。古管家带着府中家丁正在整理起走菜秧后空出来的菜畦。另一边,青舒则带着主动请缨的青阳、陈乔江、灏和洛小荣四人起余下的一点红果秧子和辣椒秧子。

    等到家丁把菜畦整理好了,青阳不允许青舒上手,并很有老大派头地指挥着陈乔江、灏和洛小荣栽秧子。

    被夺了活计的青舒笑吟吟地站在一边看,“明明乔江是他们四人当中年龄最大的,可我瞧着,怎么感觉青阳才是大哥呢!”

    古管家听了,说道,“老奴发现,近来四位少爷在一起商量事情的时候,最后拿主意的都是少爷。”

    青舒听了感慨,“稍不注意,就会错过一些东西,我都不知道这事!”接下来的日子她不会频繁出府去,这样一来就能多陪陪他们了。

    这时候,小鱼上前来,“小姐,铃兰来报,净尘师傅过来接人了。”

    青舒听了,和青阳他们打了声招呼,往前院走。

    铃兰去而复返,拦住青舒的去路禀报,“小姐,净尘师傅被卢先生请去说话了。”

    青舒说知道了,去了前厅坐等净尘,并派人去帮阿琛和阿珍收拾东西。

    卢先生居住的小院。关木头陪着笙歌坐在院门口摆弄一些木头玩具,顺便守着院门,不让人进来。屋中,卢先生和净尘面对面地坐着。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净尘轻声细语地问候,虽面带浅笑,可给人的感觉只有沧桑,神色间没有丝毫的喜色,人也少了份生气。

    卢先生没了平日里温和的笑容,板着一张脸,整个人显得非常严肃,“多谢挂念。”他拿起沏了茶水的茶壶,先是给净尘斟上一杯茶,再给自己斟上一杯,而后放下茶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已经从过去的恩怨纠葛中解脱了。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你还是放不下。周兄已亡故多年,长公主也去了多年,爱也罢,恨也罢,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可执着的?”

    净尘好像从没想过卢先生会这样说话,她眼底的诧异之色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什么?”

    “怎么想到当道姑的?”

    净尘沉默。

    “得知你取道号净尘,我以为你要净除尘世间的一切恩怨,要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没有要忘记过去,我修道只为寻求心灵的平和与宁静。”

    “平和与宁静?”

    “是。我心中的恨意无处安放,我的思念得不到回应,我觉得一个人很孤独,我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每每在我要精神崩溃的时候,总会想起他说的‘若有缘再见,我定娶你为妻’。每当这个时候,我脑中全是他的身影,再无其它。在日复一日的痛苦煎熬中,我发现只有想着他的时候才能好过一些。然后我给自己希望,想像着他活在另一个地方,他也在思念着我。这样一来,我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我不想忘记他,我要清晰地记得他的一切,要尽量去忘记景菲和周素的背叛,我要平静地等待与他重逢的那一天。”

    卢先生蹙眉看她,觉得她很不正常。

    “我没疯,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既然没疯,为何要对与你不相干的晚辈提起陈年旧事?”他这是在怪她在青舒面前乱说话。

    “我不知道。见到她,突然就想向她倾诉。”她凝眉,“她,她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很不一样,她……我说不清楚,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信赖还是其他什么,竟让我无所顾忌地将埋藏心底多年的话都讲了出来。”说这些的时候,她的脸上有茫然之色,没有一点说谎的样子。

    “她是彥小子心仪的姑娘,你却给她讲你与彥小子爹娘之间的恩怨。你这样做,妥当吗?你是想让她反感彥小子的娘,从而拆散她与彥小子是不是?若这是你迟来的报复,实在是幼稚了些。”

    “没有,我没那么想。若想报复景菲,当初我就报复了,又不是没有报复的机会,我何必等到物是人非的现在!再者,你也说了,那很幼稚。我千里迢迢地赶来康溪镇,一是想看看伯彥看上的姑娘是怎样一个妙人,二是为了却一桩心愿。对她说起往事是个意外,过后,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言行,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淡淡一笑,眉宇间透着一股道不明的惆怅。

    “你要了结什么心愿?”

    “古云虎义薄云天,为了他和伯彥身死栖霞关。古云虎既是他和伯彥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必须还这份恩情,我是为还恩而来。”

    卢先生抬头,直视她的眼,“为还恩?怎样还?”

    “这个你不必知道。”她举起茶杯,垂下眼,轻抿一口已经不烫嘴的茶水。

    “我为何不能知道?你以为我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古兄留下的血脉。任何人想伤害他们姐弟,得先问我答不答应!”

    她放下茶杯,蹙眉,“卢玄方,你有何资格如此怀疑我?你盲目相信周素再先,出事后你一味沉浸在被周素背叛利用的痛苦之中,当时可曾想过要好好守护古云虎的儿女?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懦夫,我们一味沉浸在伤痛中,急着逃离一切,却忘了伯彥需要我们、古云虎的儿女需要我们。”

    卢先生语塞,且面有痛苦之色。

    “当年你喜欢周素,全心全意地相信周素,对我的警告置若罔闻。到头来如何?周素利用了你,背叛了你,并害死了你的亲兄长和最好的两个兄弟。当你看清了周素的真面目时,你应该一刀了结了她。可你没有,你居然放走了她,让她继续害人。”说到此处,净尘的泪珠顺着两颊滚落,“若是你当场了结了她,她再不能继续害人,奶娘也不会死,不会。他把奶娘托付给了我,我却没有保护好奶娘,眼瞅着周素把奶娘推倒在大石上。血,奶娘留了好多血……无论我如何求大夫,如何求老天爷,没用,都没用,奶娘还是死了,死了,你知道吗?”说到激动处,她的声音大了起来。

    卢先生眼前一黑,有些坐不稳,忙扶了桌角稳住自己。

    “是你,是你间接害死了奶娘。若不是你放走了周素,奶娘不会死。若不是我太没用,奶娘不会死。”此时的净尘已泪流满面,一脸的自责。

    “这都是命,如何能怪他?”卢娘子一脸怒色地立在门口,“你当他不想为兄弟报仇吗?他也想。”

    卢先生顺着声音转过脸,无力地摆手,“碧烟,你出去。”

    卢娘子不肯,“不,我不出去。”她怒视净尘,“我不知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也无意打探那些不能说的秘密。我只知道,当年我夫君心仪一个名叫周素的女子,可周素似乎利用了我夫君,害死了什么人。”

    卢先生动怒了,“碧烟,你出去。”

    卢娘子倔强地不肯离开,“我夫君与她决裂,她跪下来求我夫君原谅,并说要先找一个什么人回来,再向我夫君请罪。我夫君没错,周素是他心仪的女子,他怎么可能说杀就杀。周素承诺要找回来的人对我夫君而言一定很重要,为了那个重要的人我夫君让周素走有什么错?当日我夫君与周素对质的那一幕我至今未忘,不是只有你受伤了,我夫君同样受伤了。”

    净尘一抹脸上的泪,霍地起身,“抱歉,我无意去责怪任何人,我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有些口不择言了。”致歉完毕,她转身要走。

    卢玄方跟着起身,“等一等,你必须告诉我,你所谓的还恩是指什么?你要做什么?”

    净尘停步,回头,“卢玄方,你以你的方式培养古云虎的儿子,我以我的方式要保护古云虎的女儿,我们所做的互不冲突。我们各做各的便是,我不会过问你对古青阳的安排,同样的,你也不能插手我为了保护古青舒所做的任何事。”

    “武木兰,你到底要做什么?”卢先生大概是真气着了,居然喊出了净尘的名字。

No.240出动出击

    净尘回头,“卢玄方,你不必如此。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古青舒,我要古青舒好好的活着,仅此而已。”

    卢先生不答应,“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休想离开。”

    卢娘子是站在门口位置的,她把门关住,不允许净尘出去。

    “卢玄方,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古青舒,我只会保护她安好。”净尘无奈地重申。

    卢先生根本不买她的账,“我不相信你。你隐居多年,如今竟突兀地出现,而后找上了与你并不相干的晚辈大讲前辈人的恩怨。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净尘激动起来,“你以为坐在这里就能保护古青舒吗?不能。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景菲为什么会跳崖,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卢先生立刻变色,惊疑不定地紧盯着净尘,“难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净尘艰难地摇头。

    卢先生惊异非常,“你知道,你知道是不是?”

    “我不知道,真的,但我猜到了一些。”净尘游魂似地坐回位子上,“让她出去,我自会告诉你我猜到了什么。”

    卢先生看向卢娘子。卢娘子似乎懂了,开门出去,反身掩上门,而后面带忧色地走向一脸忐忑地站在院门口的关木头和笙歌。

    须臾,门开了,净尘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并径直离去。

    卢娘子诧异极了,忙进屋去看,只见卢先生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那里,像丢了魂似的。她有点吓到,连唤他几声都得不到回应,于是伸了手去推他。

    卢先生回神,这才注意到净尘已经离去。他霍地起身,“人呢?”

    “已经走了。”卢娘子一脸忧色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卢先生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没事,匆忙去前厅找人。正在收待客茶具的丁家妹告诉他净尘师傅刚离开前厅,估计还没出府门。他听了忙去追,可到了府门口没有见到净尘的人,看到的是送客到府门口的青舒与已经赶出去几百米远的马车。

    “先生,您怎么了?”青舒见卢先生面色有异,关心地问道。

    卢先生说了声“无事”,心事重重地背了手回去了。他离去的背影竟然违和地透出一些萧瑟之感。

    青舒看一眼远去的马车影子,再看一眼明显情绪不对的卢先生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往内院走。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叫小娟上前,并对小娟耳语了几句什么。小娟离开后,她带了小丫回内院去,漫不经心地翻起了摆在桌上的农书。

    过不多时,小娟领了关木头过来。

    青舒合上书,“卢先生见净尘师傅的时候,你在场?”

    关木头一脸忐忑地答,“奴才正从先生的院门前经过,先生叫住了奴才,要小的坐在院门口陪笙歌玩儿。”

    “卢先生和净尘师傅都说了什么,你有没有听到?”

    “奴才没听到。后来卢夫人回来了,屋子里传出了争吵声。卢夫人出来的时候,争吵声就没了。”

    “他们在吵什么?”

    “卢先生要净尘师傅说清楚什么事,净尘师傅好像不肯说。笙歌吓到了,奴才着急哄他,也没听仔细。”

    见问不出什么,青舒让关木头下去。她一个人胡乱翻了几页书,发现根本看不进去,于是决定去菜畦那边看青阳他们干活。

    这时候,小娟一脸喜色地进来,将一封信放到青舒面前,“小姐,彥公子来信了。”

    青舒的眼一亮,眉眼间染上喜色。她挥退了小娟后,赶紧打开信看。这是一封报平安的信,周伯彥在信中说自己一切安好,要青舒不要担心。他还解释说边关不比他处,对私人书信往来限制良多,再加上差事并不轻松,因此隔了这么长时间才会写信给她。再后边是一些问候的话,并露骨地表示很想她。他还嘱咐青舒,若是写回信就交给送信来的大胡子。大胡子是他的亲信,是值得信任的人。信的最后,他给了大概的归期,说在夏末秋初的时候一定能回来。

    青舒唇边带笑,赶紧磨墨并写了回信。准备封信皮的时候,她突然想起青阳来,于是吩咐小鱼去请青阳过来。

    青阳得知姐姐叫他来是要他给彥哥哥回信,他高兴地欢呼一声,不急着写信,却是掉头跑走了。过不多时,他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把一打信往青舒面前一放,“姐姐,这些都是写给彥哥哥的信。”

    青舒有些哭笑不得地数了一下,一共有九封。她伸了手,擦掉沾在青阳鼻子上的泥点子,笑问,“这都是什么时候写的?”

    青阳不好意思地笑,“都是彥哥哥走后写下的,最后一封是昨日才写的。”

    青舒把自己的回信封好,并和青阳的九封信一起放进一个缝好的小小粗布袋子里,再把布袋子的口子缝上。

    青阳疑惑,“姐姐,为什么要把他们缝起来?”

    青舒笑着把布袋子塞进青阳手里,“这样子不容易丢!去吧!带上管家去石记客栈找一个大胡子。他是你彥哥哥的人,自会把信送到你彥哥哥的手上。”

    青阳高兴,说回来再继续栽红果,然后抓紧手中小小的粗布袋子跑走了。

    因为周伯彥的来信,青舒的好心情持续了近半个月。净尘离开后府中一切照旧,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再加上卢先生第二日就恢复正常了,因这,青舒放下了因净尘的出现而起的戒备之心,安然度日。

    只是,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当日青舒留在荒地上的鹰卫终于回来了。孙家村的孙得胜偷了她两棵菜苗被抓住,第二天就被孙家村的孙里正给赎回去了。她觉得这事背后并不简单,于是留了一名鹰卫下来,为的就是监视孙得胜,从而顺藤摸瓜地找到藏在背后的心怀鬼胎之人。

    鹰卫没让青舒失望。他耐心等待多日,终于等到了孙得胜养好伤回到孙仁恩那边继续做长工。他发现,没过几日,孙府有一个婆子避开人偷偷见孙得胜。第二日,孙府便寻了个由头辞了孙得胜这个长工。他觉得这事蹊跷,查了一下,发现偷偷见孙得胜的婆子是孙仁恩的夫人身边近身伺候的婆子。

    没过两日,深夜里,那婆子偷偷来到孙得胜的家里,并给了孙得胜一个包袱。婆子走后,孙得胜立刻带上祖父母,连夜离开了孙家村,赶到了离德县县城只有二十多里地的名为孙家集的一个小村庄。孙得胜迅速安排好祖父祖母,进了德县,并敲开了一户富庶人家的宅院后门。

    当鹰卫报上黎夫人的名字时,青舒面色一沉,目露寒芒。去年的兰林子事件的幕后之人便是黎夫人。当时她还来不及找黎夫人算帐,她娘古叶氏便出了事,她只得匆匆离开锦阳城赶回府去。后来,因为要忙的事情很多,再加上黎夫人没了消息,她便把找黎夫人算帐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去。没想到,黎夫人再次出现,再次起了算计她的心思,找起了她的麻烦。

    她立刻找管家到书房说话。他们商量后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这次他们要出动出击,教训黎夫人之余,定要弄清楚黎夫人三番五次挑事的原由来。

    第二天,天气阴阴的,不怎么让人欢喜。青舒坐上马车,带了管家及四名鹰卫赶去了德县县城。德县县城却是个晴天,一点都不阴。

    等青舒一行人在客栈安顿好了,古管家派人把拟好的明日要登门拜访的帖子送去了萧知县的府上。

    萧夫人得了帖子,非常重视,第一时间派管事送到了坐镇衙门的萧知县的手上。

    萧知县手头有事,一时走不开,于是对前来送帖子的管事交待了一番,主要就是嘱咐自己夫人把人接回府安顿并好生招待之类的话。

    萧夫人得了信儿,立刻召来三儿两女简单交待几句,派了三儿两女去客栈接人。

    青舒本是躺下休息的,当小二通知说萧知县家的公子与小姐来了时,青舒忙起身整理仪容,而后走出客房迎接。

    这时候,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鹅蛋脸的漂亮小姐笑吟吟地上前来,“这就是青舒妹妹吧!姐姐姓萧名芷,爹爹是本县知县,特奉爹娘之命来接青舒妹妹过府的。”

    青舒忙行礼,“青舒见过芷姐姐。”

    站在萧芷旁边的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姑娘说话了,“我叫萧兰,舒姐姐叫我兰儿或六妹便成。”

    青舒笑着喊她兰儿,并寒暄着请她们进客房。青舒这次出门身边带的是小娟和小丫,她一边请萧芷萧兰这对姐妹坐,一边催小娟赶紧上茶。

    萧芷阻止道,“妹妹别忙了,赶紧拿了东西随姐姐回去。知道妹妹来了县城,还递了拜贴,爹娘欢喜的很,说客栈住着哪里有自家舒服,因此将我们兄妹几人派过来接妹妹了。”

    青舒笑,“劳烦芷姐姐和兰妹妹了,只是妹妹已经安顿下,不好再折腾了。明日妹妹便会登门拜访,不急在这一时。”

    萧兰一点不显陌生地撒娇状地抱住青舒的胳膊,“不嘛,不嘛,兰儿就要舒姐姐现在就去府里住。兰儿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都给舒姐姐玩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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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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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介绍:
青舒醒来,发现自己魂穿了,魂穿到了架空王朝大安国落魄古府的小姐古青舒身上。

爹是将军,五年前战死疆场。

娘是出身名门的菟丝花,自爹死后躲在文澜院中发霉不肯迈出一步,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

五年来,没有爹娘疼惜的小正太瘦弱苍白,五年来没有爹娘教导的古青舒变成任性而爱幕虚荣的少女。

继承古青舒记忆的青舒微笑,只因她远离了现代的爱恨,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生。

她是个简单而害怕麻烦的人,喜欢低调而无拘无束的生活,趟不了京城的混水,于是断了该断的关系,携家带眷地远离天子脚下,回归故里,带着一群残兵妇孺,展开一段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轮番上阵,搅得她不得安生,气得她拿起扁担喊打喊杀。自此,她的悍名再起,名震乡里,成为古代版的剩女。

只是,出现一个意外的他。

花絮1:

准夫家上门要验青舒女儿身,简直欺人太甚。

青舒暗恨,带着府中残兵来一句“关门、打狗”,把事情闹到满京城皆知,向世人宣告:将门之女不可欺。

花絮2:

青舒摔下墙头,被他抱个满怀。

他皱眉训斥:姑娘家的爬什么墙头,成何体统!

青舒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大叔,你才爬墙,我这是在练轻功,轻功,懂不懂?

花絮3:

前未婚夫上门,一脸高傲地道:“古青舒,念在故去的古将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十日后抬你过门。”

青舒先是磨牙,然后微笑,对正太小弟耳语一句。

正太小弟笑得露出小虎牙,“管家伯伯,关门,放狗。”

前未婚夫狼狈逃出,来不及整理情绪,便让人揪了领子进树林毒打一顿。

打够了,风度翩翩的某人弹了弹衣角: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花絮4:

某日青舒慨叹:做女人难,做古女人难,做低调的古女人更难

某男闻言轻拍她的头:嫁给我,一点都不难

在此,带您领略青青式的温暖穿越之旅。欢迎喜欢的读者们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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