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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子才有馅     蒋四小姐txt下载     蒋四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回 表哥表妹在哪里

    今日杜家戏台上唱的是《贵妃醉酒》,讲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之间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众女子渐渐被吸引了目光,摒气凝视看着台上名角的一举一动。

    杜天莹暗地里用手推了推妹妹,示意她朝边上看去。

    杜天薇转过脸见表嫂面色潮红,眼色迷离,忙令燕子带着表嫂到昔日里表哥在杜家的客房休息。桂华,荣晓一左一右扶着微醉的大奶奶去了客房。

    所谓客房其实是在杜府西南角的一处小院子,与杜天翔住的院子一墙之隔。

    不知为何,院子大门紧闭,看院的婆子连个人影也不见,燕子忿忿的咒骂了几句,跺了跺脚,只得把人扶到了二小姐的闺房。

    进了屋欣瑶嚷嚷着要喝茶,迷迷糊糊被人伺候喝了几口,方觉心头那股子燥热消了下去,便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燕子对桂华两人道:“让大奶奶先歇着,我去把大爷院里的婆子找着,拿了钥匙,再来扶大奶奶过去。”

    荣晓一边帮大奶奶盖了被子,一边笑道:“麻烦燕子妹妹了。”

    燕子笑道:“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当初我们在萧家,吃的,穿的,哪处不是大奶奶操心?更何况今日大爷特意交待我家小姐照顾好大奶奶,我们做下人的,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桂华道:“燕子妹妹,我跟你一块去吧,大爷屋里许久不住人,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我先去理一理,回头再来接大奶奶回去,也省得燕子妹妹来回跑。”

    燕子点点头,道:“按理说大爷的院子有专门的婆子打扫,今日怕是凑热闹,到前头看戏去了。得了。跟我来吧,大奶奶金玉一般的人,可不能委屈了她。”

    桂华朝荣晓递了个眼色,就跟着燕子出去了。

    待人走远。蒋欣瑶嘤咛一声,幽幽转醒,目光清明,哪还有一丝迷离的神色?

    荣晓吓了一跳,忙道:“大奶奶要什么……”

    ……

    望月亭中,小旦身段婀娜多姿,声腔婉转清雅。一吟一叹道出了女子的情丝渺渺,也道出了后宫女子内心的孤寂煎熬,听得人是魂牵梦萦,荡气回肠。

    杜天薇今日多喝了几杯。感觉有些上头,再加上春日午后,越发的有些犯困。

    房里的二等丫鬟杜鹃见小姐星眸半掩半睁,忙道:“小姐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去歇歇吧。”

    边上的任氏以为侄女犯了春困。笑道:“快扶你家小姐回房歇会去,往日这个时候,我也定是犯了困的,只今日有好戏瞧着,倒还精神。”

    杜天薇含混道:“有些上头,婶婶且听着,我歇歇再来!”说罢。唤来贴身丫鬟杜鹃扶着起了身。

    两人行至拐角无人处,从角落里窜出一粗使婆子,急道:“二少姐,萧大奶奶在院子里吐了,您快跟我去看看吧!”

    杜天薇一听,惊的收了困意。迷糊道:“你前头带路,杜鹃,咱们快去。”

    三人急急忙忙走小路进了西南角小院,穿过甬路,直奔正屋。

    婆子稍稍退后两步。等主仆俩进了屋,她则略站定片刻,才跟了进去。

    ……

    一柱香后,萧静娴回了座,东看西看却没看到天薇与欣瑶,正欲招人来问。

    杜天莹忙上前轻声道:“母亲,表嫂多喝了几杯被人扶进去了,妹妹犯了春困,回房歇息。母亲刚回来,且坐坐喝口茶,我帮您瞧瞧她们去。”

    萧静娴与人应酬了半晌,正是有些口渴,正巧宋氏拉着她说话,便道:“辛苦你了,去吧。”

    杜天莹不紧不慢的起身,扶着悠琴的手刚走出一两步,被堂妹杜天雯拉住。

    杜天雯年芳十一,是任氏最小的嫡女,长得脸儿清秀,身儿俊。

    她小嘴一撅,眉儿一挑,道:“莹姐姐,我不奈烦看戏,我跟你一道去。”

    两人亲亲热热的搀在一处,出了前厅。

    天莹对妹妹道:“咱们先到你天薇姐姐院里闹她去,回头再去看表嫂,可好?”

    天雯拍着小手直道好,姐妹俩一路说说笑笑,不多久便到了天薇院子的拱门处,却见欣瑶一人正从屋里走出来。

    杜天雯笑着高声道:“表嫂怎的在这里,天薇姐姐呢?”

    蒋欣瑶面色微红,奇道:“我刚刚醒来,也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正打算找你们去呢。天雯妹妹打哪来?”

    杜天雯没心没肺道:“从前厅来,今日的戏我不爱看,正打算找你们玩呢!”

    杜天莹手持锦帕,笑道:“这道是怪了,前头天薇说犯了春困,回房略躺一回,她不在院子里,又是去了哪呢?”

    说罢,遂朝悠琴递了个眼神。悠琴会意,趁众人说话,偷偷先往屋里去了。

    蒋欣瑶虚退一步,笑眯眯的看着她道:“天莹妹妹怎么知道天薇妹妹不在院子里呢?”

    杜天莹拿着锦帕的手一紧,脸色变了变道:“原来天薇妹妹在呢,咱们快闹她去。”

    蒋欣瑶装作没看见,只淡淡一笑。

    杜天雯不解的看着两人,暗地里扯了扯天莹姐姐的袖子,正打算说话,却见一个容色艳丽的丫鬟匆匆赶来,到了跟前才看清正是表嫂今日带来的丫鬟荣晓。

    只听那荣晓满脸通红,额头密密的都是细汗,喘着粗气道:“大奶奶,前院早就散了席,没见着大爷人,贵生说去接大奶奶您了。”

    欣瑶“噢”了一声,转过身道:“两位妹妹,我去迎迎我家大爷,少陪了!”

    杜天莹忙道:“表嫂慢走,等我找到天薇妹妹,再与表哥,表嫂一叙。”

    荣晓情不自禁“啊”了一声,又忙不迭的捂住自个的嘴,一脸惊慌。

    荣晓皱着眉头心虚道:“大奶奶,咱们快走吧,别让大爷等。”

    欣瑶嗔骂道:“怎的做事如此毛毛糙糙?回头仔细李妈妈罚你!”

    杜天莹忙拦道:“表嫂,丫鬟无状也是常有的事。我正好无事,陪你们一道去吧。”

    欣瑶笑道:“怎好劳妹妹大驾,妹妹还是去找天薇妹妹吧。”

    “小姐,二小姐不在院子里呢。说不定往大爷院子里找萧大奶奶去了,咱们跟着一道去瞧瞧吧。”悠琴风风火火的从房里跑出来。

    蒋欣瑶见前戏全本全套的唱完了,也该轮到主角粉墨登场了,便笑道:“既如此,便有劳妹妹了,我们一道走吧。”

    杜天莹拉了一把愣头愣脑尚没把事情弄明白的杜天雯,一行人威风凛凛拐进了西南角。

    西南角的小院,院门大开,贵生,贵明一左一右守在院门口。见来人,脸色顿时煞白,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天莹冷眼瞧了瞧蒋欣瑶的脸色,平淡无奇的脸上,露出一抹娇笑道:“表嫂。表哥在院子里呢,咱们进去吧。”

    蒋欣瑶脸色苍白,强撑道:“妹妹们还是在外头等吧,到底是你表哥的院子,进去不大合适。”

    “谁进去不大合适?”一个温婉的声音由远及近。

    杜天雯转过身,面露喜色,忙上前搀扶道:“母亲。表嫂说这是表哥的院子,我们进去不大合适。”

    任氏嗔笑道:“你们这些孩子,前头戏都快散了,还不见你们的人影,这会正好改唱《大闹天宫》,我最不喜这些个打打闹闹的。出来透口气,顺便来找你们,丫鬟说你们往这里来了。走吧,既然来了,到寒哥儿院里坐坐去。”

    杜天莹幽幽道:“算了。还是回吧,表嫂说不大合适呢!”

    任氏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这院子早就不住人了,你表哥都是娶媳妇的人了,难不成还住这里?”

    说罢,任氏上前拉过欣瑶的手,边走边笑说道:“咱们转转就回,这个院子,寒哥儿小时候可是住了有些年头,逢年过节的,赶都赶不走,可把萧老太医给气坏了,寒哥儿从小话就不多,读书却是极用功的……”

    絮絮叨叨走至院中,任氏突然噤了声停下来,众人疑惑的停住脚步,只听得一阵似有若无的呻吟声从正房传出,一声高过一声。

    任氏儿女双全的人,岂能听不出这里头的蹊跷。

    她疑惑的看了看外甥媳妇,见其脸上难看的紧,白一阵,青一阵,暗道一声不好,手上一使劲,拉着她就往回走。

    杜天莹似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仍直直的往里去。

    任氏心下急得要命,想喊又不能喊,哑着声喝斥道:“回来。”

    杜天莹冷笑着一把推开房门,走到里间,见床上有两个身影相互叠交在一块,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高喊道:“表哥,天薇妹妹,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怎么可以……”

    众人此时都已跟到房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屋子里香味阵阵,床榻之前的地上散落着一地的衣物,女子的亵衣,男子的亵裤,帐子里隐约有两个身影。

    任氏眼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蒋欣瑶,却听她冷笑道:“天莹妹妹好眼力,隔着帐子还能看得清里头的人。”

    杜天莹眼中含泪,哀道:“表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她们说话……他们……悠琴,还不快去把父亲叫来!”

    蒋欣瑶再次晃了晃身形,悲怆道:“这种事情何须惊动姨夫。姨夫今日过生辰,外院都是客人,内院的事,弄得人尽皆知,传出去,丢的是杜府的面子。”

    杜天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泣道:“表嫂,他们背着你勾搭成奸,你又何苦为他们遮着掩着。”

    “谁背着我勾搭成奸啊,天莹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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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头一天,阳光贼好。

    包子打开电脑,看到正是红叶时,kay33突然其来的粉红票票。

    突然觉得神清气爽。

    发自内心的感谢!

第二十九回 对付的人是谁(二更)

    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房门外一行人茫然转过身,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样,顿时石化了。

    院门口,杜云鹏,萧寒,杜天翔,杜天飞一字排开,不知何时都站在了这里。

    杜云鹏黑着脸,看了眼女儿,径直走到房中,一把掀开帐子。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帐子里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的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杜云鹏冷哼一声,掩鼻而出,只轻轻道了三个字:“都绑了。”

    话音未落,杜府二小姐的贴身大丫鬟燕子火急火燎跑进院来,突然看见一院子的人,生生止住了脚步,一脸诧异的看着众人。

    杜云鹏冷冷的看着她,道:“什么事?”

    燕子赶忙跪下,道:“回老爷,二小姐和杜鹃不见了,有人看到她们往这里来了。”

    萧寒,杜天翔二话不说,跃进了屋子,终于在床后头的墙角,找到了睡的正香的杜天薇和杜鹃,还有一个满头是血的婆子。

    杜天翔一把抱起妹妹,探了探鼻息,一丝微弱的香味从发间飘过来,他凑近闻了闻,回头对父亲道:“中了迷香,快拿冷水来。”

    杜云鹏心感大事不好,立马朝萧寒使了个眼色。

    萧寒深深的看了一眼蒋欣瑶,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

    蒋欣瑶忽然觉得有些累。

    这个时代女人的智慧,大都用在妻妾相斗,嫡庶相斗上,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不由的让人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的轻瞄了一眼边上面色如常的女子,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要心机有心机,有套路有套路,要谋略有谋略,要胆量有胆量。即便事情败露了,她依然能稳如泰山。

    蒋欣瑶只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

    一柱香后,前院,后院的客人继续向主人家告辞。仆妇们忙着收拾院子,杜家众人齐聚西南角小院。

    欣瑶跟着微醺的老太爷,坐着马车晃悠晃悠的回了萧府,留下了为杜家忙活的萧寒和两个丫鬟,她知道,其中一个再不会回到萧府。

    蒋欣瑶回了房,就把自己泡在热热的水里懒得动弹。一天的斗智斗勇真真让人伤神,好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也不知道胃适应不适应,她决定先补个觉再说。

    几个时辰后。蒋欣瑶用完了一碗热热的虾仁鲜肉小馄饨,舒服的歪在塌上,对着微云几个正感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时,萧寒书房里的梅香在外头回话说,大爷。表少爷在书房,请大奶奶去一趟。

    蒋欣瑶看了看时辰,心里转了几个圈圈,孤身前往。

    ……

    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里已掌灯,欣瑶推门而入,见屋里两个男人一脸疲色。不由的往后缩了缩脚,身形一顿进了屋。

    杜天翔头痛的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女人,只见她头发松松的挽着,穿一件家常的袄子,全身上下并无一点装饰,却让人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风雅气韵。

    他长叹一声道:“表嫂啊表嫂。你倒是一走了之,舒服自在,我可知我们,哎……”

    欣瑶没理他,却朝萧寒道:“事情怎么样了?”

    萧寒起身握了握女子的手。似有些凉,转身进了里间,拿了条白狐毯子盖在她身上,才苦笑道:“姨夫大怒,天莹被禁足直至出嫁,她生母贾姨娘被罚青灯古佛替女儿赎罪。”

    欣瑶拢了拢身上的毯子,道:“床上的男子是谁?”

    “是贾姨娘的亲弟弟,叫杜刚,原是杜府的管事,如今被关在柴房里”

    杜天翔双手抚额,一脸疲色道:“表嫂,说说吧,你这戏到底是怎么唱起来的,竟让她栽在了你手里?”

    蒋欣瑶闭上眼睛,回忆慢慢涌上心头。

    “你这个妹妹,让我怎么说好呢。头一回见她,觉得她素面朝天,清清爽爽的,虽长相清秀,温婉动人,不知为何,总让人跟她亲近不起来。后来想想,所谓才女,自是有几分傲气,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别说你跟她亲近不起来,我跟好兄妹这些年,也很少亲近!”

    “她跟着天薇到了萧府,在饭桌上偷偷打量大爷,有意无意问起我身子哪里不好,背地里花银子打听大爷房里的事,被人撞见深更半夜往大爷书房里去,如此明显的作为,连我房里的丫头都看得出她对大爷的意图。”

    蒋欣瑶朝萧寒眯了眯眼睛,笑着对杜天翔道:“你家表哥虽是个武将,沉默寡言,却也长得一表人材,家有恒产,有些个女子芳心暗许,不能自持,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表哥,表妹从小一处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份自不经寻常。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求而不得,心犹不甘。天莹妹妹这一番唱念做打,不由的让人心生怜悯,倒像是我这个外头来的人鸠占鹊巢。”

    杜天翔斜着眼瞥过萧寒,见这厮面无表情,深叹了口气:“当初,我也是这般以为的。”

    “按理说她但凡起了这个心,只需在她姨父面前稍稍这么一提,以杜家对大爷的情份,大爷想必不会拒绝两府亲上加亲。如此美事,为何非得等到大爷成了亲,才来唱这么一出,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隐情?这不得不让我生疑。”

    萧寒脸一绷道:“瑶瑶,我萧寒长到这么大,除了你之外,从来没对别的女人动过心,即便姨夫跟我提,我也是不能答应的。我对她向来只有兄妹之谊,并无一丝男女之情,连她什么时候对我起的这个心思,我也是一概不知的。”

    杜天翔冷笑两声,无耻的朝萧寒扔石头,道:“哟,这会撇得真干净。”

    蒋欣瑶笑道:“说实话,她的这一番作为让我有了些草木皆兵的感觉,为了她,我对自个院里的人手,做了一番调整。”

    “所以,你就把梅香,兰香调到了别处,让桂华,荣晓到了书房,难道你不知道这两人是老太太派来的吗,她们到萧家的唯一目的就是做我萧寒的妾室。”

    蒋欣瑶笑道:“对啊,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把她们放在你身边,第一是瞧瞧你会不会动心,第二是两个一门心思想爬男主子床的女子,你说她们会不会傻到有了机会让别人抢了先,有她们在,我只管放一百个心。”

    杜天翔明目张胆的朝萧寒眨了眨眼睛,心里头着实想安慰这个兄弟一下,却见他一脸的若有所思,并不理会,气得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

    欣瑶只当没看到,继续道:“我做事喜欢先摸清别人的底细,才会对症下药。于是我把天薇妹妹偷偷找来,我问了她以往跟天莹相处的一些琐事。天翔,不得不说,杜家把天薇妹妹保护得太好了。”

    “表嫂,此话怎讲?”

    “女人柔弱可以,娇生惯养可以,心高气傲也可以,唯有一件事不可以,那就是天真。女孩五四岁,七八岁的时候天真,都没问题,但到了十四,五岁的年龄,天真就是件危险的事。回头跟姨母说,学女红,学理家,学看帐,倒不如让她学学如何洞察人心,人看准了,人用对了,自然有人死心踏地帮她做女红,帮她理家,帮她看帐。”

    杜天翔沉默不语,半晌才叹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妹妹说你教了她很多。”

    欣瑶点点头道:“天薇妹妹很聪明,有些东西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杜天翔怔怔的看着她,心头酸一阵,甜一阵,半晌才道:“今日的事,你是怎么发现的?”

    欣瑶回忆道:“杜府的酒宴上,我发现有人把我喝的果子酒换成了米酒后我就起了戒心。天莹频频向我敬酒,并提议行酒令,又揣掇着把米酒换成了女儿红,让我意识到,今日她是冲着我来的,她想把我灌醉。

    每个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我当时就在想,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是想让我当众出丑,报夺夫之恨?还是想趁我酒醉后,方便她做什么事?

    既然她这么想让我醉,我何不如了她的意,也好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于是,我就在天薇耳边说了一句话‘我装醉,你小心天莹’。她趁人不备,交待了燕子几句,交待的什么,我不知道,回头你们自个去问她。”

    杜天翔苦笑道:“你就是这么提醒她,她还是着了人家的道。”

    蒋欣瑶摸了摸有些发干的喉咙,道:“一个单纯了十几年,一个心机深藏了十几年,谁输谁赢,一目了然。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坏事,吃得亏越多,本事长得越快。”

    萧寒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欣瑶,他把茶盏轻轻递过去,欣瑶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轻啜几口又交还给他。

    “后来,丫鬟把我扶到大爷的院子,院门紧闭,我就知道事情不妙。燕子在院门口咒骂了几句,正是那几句骂,让我突然明白这并非是件凑巧的事,而是有人不想让我去这个院子。

    不想让我进,那么想让谁进这个院子呢?进这个院子的目的是什么呢?想到这儿,我才突然明白,她真正要对付的人,不是我,我只不过是个烟幕弹罢了,作用是迷惑人罢了。”

第三十回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你(三更)

    杜天翔沉思道:“你是说她使了一招声东击西?”

    欣瑶长叹道:“表面来看是这样,目的是为了让天薇误会她想对付的人只是我,从而放松警惕。我觉得后来天薇妹妹装困说要回房,其实只是想来看看我是否安好。没想到,这一步她都早早的算计好了。”

    欣瑶见两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半点搭话的意思,自顾自道:“我到了天薇的院子里,丫鬟们把我安置好,燕子要去寻看门的婆子讨要大门钥匙,因为她知道大爷回头要到院里接我一阵回府,我在天薇的房里,大爷进来,肯定是不方便的。我料定以桂华的聪明一定能听明白燕子话里的意思,她心里打着小九九,十有*会跟着燕子走。

    萧寒好奇道:“为什么不是荣晓?”

    欣瑶抿了抿嘴,半天才轻轻吐出了一句话:“因为荣晓其实是我的人。”

    杜天翔大吃一惊:“你居然在蒋家老太太跟前都安插了人,表嫂啊表嫂,你这胆子也忒大了些!”

    欣瑶得意的挑了挑眉,笑道:“这丫头原是老太太的人,有一回我瞧着她机灵,让李妈妈特意接近她,原本是想把她要到身边来的,后来一想,就这么放着也不错,没想到几年后,居然被老太太派到了我身边。”

    久未出声的萧寒叹了又叹,道:“我说你今天怎么带了这两人出门!”

    欣瑶心有不甘道:“完了,我就这么一点子秘密,今日都交待了,以后你若做了什么坏事,我可难再发现!”

    萧寒简直哭笑不得,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一时各种滋味齐聚心头。

    欣瑶叹完便道:“等燕子,桂华走后,我就让她去前院找贵重。贵明,嘱咐两人暗地里保护好天薇妹妹。我料定天莹唱的这出戏里面,一定会有我这个烟幕弹的戏份,于是就让荣晓配合我演了这么一出似是而非的戏。目的。只是想让天莹确认一下,她排的戏,都按着她的剧本,一步一步演着呢。

    大爷,接下来的话,得你来说,可没我什么事了,我还好奇贵生,贵明两个怎么在院门口呆着,还是一副看了我。活见鬼的样子,让人家天莹妹妹生了多少误会?”

    杜天翔狠狠的骂了句粗话:“娘的,搞了半天,原来萧寒你是知道的,就把我一人蒙在谷里。”

    萧寒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忙着跟人拼酒,哪顾得上这些。我不与你说,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知道你那庶妹真正的用意,只怕要活活气死。”

    “爷爷的,都是狠角色!”杜天翔骂得垂头丧气。

    “你的好妹子买通了替我看门的婆子把天薇引到我房里,房里早点了迷香。主仆俩进去就被药倒了。她的真实用意是药倒了人,再让杜刚把我引过来。为此她不仅买通了替我倒酒的小厮,在酒里掺了料,还在房里的茶水里下了春药,连房里点的香都是有催情的作用,为的就是把我们两个捉奸在床。坏了天薇与我的名声。”

    “她实在是看低我了,虽然我不懂医术,可也算是在世医之家长大,从小又跟你混在一处长大,掺了料的酒。我岂能闻不出来。”

    “所以你就把表嫂的丫鬟顶了缸,让那贱人的舅舅替了你。”杜天翔咬牙切齿道。

    “桂华是随尾了她们三人进去,见天薇主仆被人迷倒在地,跑到院子里,拿了块大石头,把那婆子的脑袋砸了个洞。那婆子一看淌血了,怕事情败露,赶紧兜了个底朝天,还准备拿银子堵桂华的嘴。这丫鬟也算是好本事,这般情况下居然能想到李代桃僵,贵明不过是顺着她的心思,喂她喝了几口茶水,又把地上三人挪到了床背后。”

    “至于杜刚,从来就是天莹的人,是他到前院来找我,想把我引过去,我看他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好帮他泻泻火。贵生,贵明脸上的惊讶,不过是帮瑶瑶把戏演周全了,好请君入瓮啊!”

    杜天翔大骂道:“他娘的,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们都瞒着我,尤其是你萧寒,还装模作样的陪着我爹喝酒,太不讲道义了。”

    萧寒恨不得一脚踢过去,却见欣瑶晃着脑袋笑道:“哪有什么好玩的?我吓都吓死了,不过我觉得我的演技有所长进,要不然怎么能骗倒闻名京城的大才女杜天莹呢。萧寒,当时她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吧?”

    萧寒苦笑道:“何止好看,简单是五颜六色。那婆子头一个招,杜刚第二个招,悠琴第三个招,不过这回姨夫是真的气死了。”

    杜天翔突然往后一仰,喃喃道:“他要不气死才怪。我这个庶妹,从小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父亲手把手的教,父亲对她也算是用了心的。没想到居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倘若不是表嫂发现的早,我妹妹的清白,一世的幸福,不就生生给她毁去了吗!”

    “你说她这又是何苦呢,好端端的十五年都过了,临了快嫁人了,倒来这么一出。再说从来只有她欺负天薇的份,要不是我与弟弟明里暗里帮着,我那傻妹子,不知道要着了她多少的道。”

    蒋欣瑶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也许正是因为你们都护着天薇,才让她起了这样的心思。杜家就她一个庶出的女儿。”

    萧寒冷笑一声,道:“我只奇怪,她为什么找上我,又为什么非要等到今日。”

    杜天翔垂头丧气道:“我只想知道,她对天薇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这样毁了她。”

    蒋欣瑶没有说话。因为知道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恨意,说出来,也许仅仅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血海深仇压根扯不上边。

    书房里的气氛渐渐沉重了下来。

    ……

    这日深夜,杜天薇亲临杜天莹的闺房,下人没敢拦着,恭恭敬敬把人请进去。

    杜天莹似乎料到了她会来,几上已沏了一壶上好的老君眉。

    杜天莹手执彩粉花卉茶盅,头都未抬,便道:“妹妹来了,快来尝尝这老君眉,果然是上好的贡品,香馥味浓,我求了父亲半年,父亲才从元表哥那里讨来了二两。”

    杜天薇解下披风,坐定,拿起另一只茶盅,低头轻轻闻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爱喝这个。”

    杜天莹冷笑道:“我知道你不爱喝,你爱喝六安茶,大红袍,每年元表哥,年表哥一旦得了贡品,眼巴巴的给你送来。”

    杜天薇目中含悲:“姐姐就是为了每年的几两好茶,深恨我?”

    “几两好茶?”

    杜天莹放下茶盏,抬起纤纤玉手,反反复复打量。

    “你可知我为了这几两好茶,得每日练琴两三个时辰,练得十个手指伤痕累累;为了那几两好茶,我深夜苦读诗词歌赋,打棋谱打到天亮。你呢?”

    杜天莹脸色一变,目光直直的落在杜天薇脸上。

    “你娇滴滴的唤一声‘爹爹’,父亲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宝贝都捧到你眼前。不就是因为你是嫡出,你的外祖父是太医,你的母亲是名门小姐吗?除了这些,你哪一点比得上我?”

    “小时候元表哥,年表哥每回上我们家,头一个问的人必是你。天薇妹妹可乖?天薇妹妹吃的可好?睡得可香?末了才会轻描淡写的看我一眼,问一声好。”

    “那一年,你五岁,就在咱们家的园子里,被突然窜出的野猫吓了一跳,夜里哭闹不停。两位表哥知晓后,一怒之下,就把我们家所有的猫统统让下人杀了,妹妹啊,你可知道,我的小黑,就因为你这一哭,再也没跑到我怀里来。”

    杜天薇轻声道:“姐姐是为了这些,才想坏了我的名声?”

    杜天莹目光灼灼盯着那张漂亮的脸,道:“妹妹长得真好看,和母亲一样好看。母亲一身医术京城无人可及,那些诸侯将相家的女眷为求母亲一诊,不惜许以重金。小时候,但凡妹妹咳个嗽,吹个风,不出一个时辰,一碗热热的汤药就会端到妹妹跟前,千哄万哄,妹妹才肯喝一口。而我,为了能喝到一碗母亲亲自开的药方的药,得病的起不了床。妹妹啊,妹妹,你唾手可得的,正是我杜天莹汲汲经营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杜天薇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为了一碗汤药,姐姐就想毁了我一辈子吗?”

    杜天莹转过脸,声音有些嘶哑道:“你可记得咱们家后花园里,曾经有一颗十几年的柿子树,每年秋天,结出的柿子又大又甜。那一年,你三岁,你闹着要吃柿子,寒表哥二话不说,爬上高高的柿子树为你采柿子。你却非要那只离寒表哥最远那只柿子,结果,一个不小心,他从那么高的柿子树上摔下来,没顾得上手上的伤,却先去哄吓得哇哇大哭的你。”

    杜天薇长叹一声道:“你果然是喜欢寒表哥的。”

    “没错,我喜欢他!”

    杜天莹突然变了脸色。

    “我从三岁时,就喜欢他,到如今十二年了。我们几个一处长大,我像条狗一样跟在你们的后头,为的就是能跟他在一处。我知道他夜里常常睡不着觉,爬起来练武,一练就是大半夜;我知道他不爱说话,面容冷峻,可只要他笑起来,连哥哥那般容貌的人也是比不上的。”

    “可是他的眼里,从来没有你。”

第三十一回 唯老人难哄

    杜天薇的话显然是激怒了杜天莹。

    只听她尖声道:“是,他的眼里是没有我,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长得可爱,你是母亲嫡出的女儿,是他嫡亲的表妹。我这个容貌普通,又不爱撒娇,还是他姨母最讨厌女子的女儿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杜天薇,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恨不得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你这个人。”

    杜天莹突然起身,走到案几前举起美人觚大瓶,狠狠的往地上摔去。

    她厉声道:“杜天薇,我只有把这只美人瓶摔坏了,摔碎了,踩在脚底下,她才不会碍着我的眼。”

    杜天薇看着眼前这个几欲发狂的女子,胸中涌起了无边的哀伤。

    表嫂说的没错,一个女子的嫉妒,偏执是可以毁天灭地的。

    她走上前,弯身捡起一块碎片,放在手里,来回看了看,淡淡一笑道:“宋代官窑的美人瓶,这张案几是黄花梨木案几,姐姐的琴桌是黄花梨木卷角牙琴桌,桌上的琴是飞泉琴,姐姐的衣厨里春夏秋冬的衣裳,只怕比我还多吧,啧啧啧,哪一样不是母亲为你精心挑选的。只可惜,这些名贵的东西并没有埋满你心里的*。寒表哥从来不招你惹你,你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

    杜天莹冷冷一笑,道:“他不是为了蒋欣瑶连命都不要了吗,我倒想看看,结发的妻子和心爱的表妹,他会选择谁!”

    杜天薇勃然变色,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怒睁,双手紧握成拳,半晌,才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姐姐,表嫂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人之所以不满足,是因为要的太多’,她还说‘老天爷让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是有道理的。有的人家财万贯。却子孙没有出息;有的人学识渊博,却长相丑陋;有的人荣华富贵,却后院失火,有的人娇妻美妾,却郁郁不得志;有的人家徒四壁,却夫妻和睦。’”

    “姐姐,我曾经也羡慕过你,你聪明,温柔,博学多才。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精。我也曾嫉妒每次父亲夸你,脸上总带着得意的笑,而他说起我,则是一脸无可奈何。”

    一滴眼泪从杜天莹脸上悄然划落。妹妹嫉妒我。她居然也嫉妒我。

    杜天薇生生撇过头,一字一句道:“我是嫡,你是庶,由不得我选,由不得你选,老天爷都安排好的。我有的,你再恨也抢不走;你有的。我再羡慕,再嫉妒也学不会。瞧瞧,多公平!今日的事,我不会原谅你,咱们姐妹以后是好是坏,各凭本事。只别再使那些个龌龊的招,让我瞧不起你!”

    说罢,杜天薇冷笑一声,丢下碎片,甩袖离去。

    杜天莹泪下沾襟。立在满是碎片的屋里,久久未动。

    ……

    春日的雨,自那日后,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天。

    蒋欣瑶向来不是那悲秋伤春的人,杜天莹的事虽引得她唏嘘不已,但毕竟只是见过一两面的人,也没多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杜天莹不过是另一个蒋欣珊。

    所不同的是,蒋欣珊是被宠坏的庶女,要的不过是衣,食,住,行上物质的胜出。

    而杜天莹则是不容易满足的庶女,要的是物质,精神全方位的胜出。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虚荣心最强的动物。而虚荣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内心的*。

    男人想要功名利禄,如花美眷;女人想要嫁入高门,郎情妾意;读书人想要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伎女则想趁着年轻,洗白上岸。恰到好处的虚荣心可以使人有一颗永不服输的心,过犹不及的虚荣心则让人失了本性。

    很不幸的,蒋欣珊,杜天莹就属于后者,而且她们的虚荣心已经转变成嫉妒心,报复心,一个不小心,那是要取人首级的。

    蒋欣瑶深深后怕的同时,又不禁感叹道,既要出身名门,琴棋书画皆通;又要貌美如花,绝代倾城;还想父慈母爱,兄友弟躬,恨不得全天下的好事都叫她一人沾了,天底下岂有这样的好事?

    蒋欣瑶活了两世,只见过一个十全十美的人,那就是女儿手里的芭比娃娃,可惜,是个死物。

    ……

    杜家的事没能瞒过萧亭。老太爷知道事情的来胧去脉,气得在院子里对着一株半死不活的牡丹骂了半天。

    蒋欣瑶也不去劝,老爷子唯一的外孙女差点被人喂了春药与他唯一的亲孙子在床上进行交流活动,换了谁都会大怒一场。

    当然令老太爷更为生气的是女婿杜云鹏的态度。

    禁足,这是什么破惩罚,不就是吃穿不少,在自个院里吃饭睡觉。干出这样伤天害理,阴险狠毒的事在老爷子的意识中,那就该逐出家门,再不济也得重打五十大板,关入柴房半年。

    可如今不过是女儿禁了足,生母信了佛,亲舅撵出府,这让老太爷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这两天老太爷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连药草也懒得管,就想着等天大睛了,把女儿叫回来,好好骂上一骂。

    萧寒知道祖父的心思,只觉得左右为难。

    杜家为了这事,已经是人仰马翻,姨夫一下子卧病在床,姨母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时候祖父再这么掺和一脚,不是乱上添乱吗。

    于是,趁着夜里女人意乱情迷之时,软语哀求一番,又把女人伺弄得舒舒服服,女人才嘟着小嘴,懒懒应下。

    ……

    第二日,祖孙三人吃完早膳,蒋欣瑶死皮赖脸跟着老太爷去了后园的草药圃,装模作样的鉴赏一番后,便叹道:“祖父,我看这株紫苏叶长得真不好看,也没什么大用处,我帮您拔了吧。”

    萧亭横眉一挑:“孙媳妇,我辛辛苦苦种了两年,才长成这样子,你还嫌它不好看,你今日是故意来气我的吧?”

    蒋欣瑶两眼一翻,哀声叹气道:“人家辛辛苦苦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你不是也想叫人家逐出家门吗?”

    萧亭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中,只觉气闷。

    蒋欣瑶不等他动怒,上前搀住老太爷,柔声道:“祖父,一株草药您尚且舍不得,更何况是姨夫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人家可是骨肉血亲啊。”

    萧亭冷哼一声,把脸别了过去。

    “这个杜天莹别说您不喜欢,连我这个只见过两回面的人也是不喜欢的。女孩子心那么狠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她再坏,也是姨夫的血脉,血浓于水啊。祖父,您让姨母夹在中间,既得顾着你,又得顾着姨夫,这活可不大好干!”

    “不好干,早干什么去了?这样的庶女就该好好管教。”

    欣瑶见祖父脸上有一丝松动,又笑道:“换个角度再想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姨夫经此一事,看清了那一对母女的为人;只要把天莹远远的嫁了,姨母从此高枕无忧。您想想,以往那一对母女怎么就得了姨夫的心,出身不高,长相一般,不就是因为她们不争不闹吗,不就是因为她们弱小可怜吗。姨母这个时候不出头,就是最好的出头。

    再者说,让天薇妹妹经历些事情,不是坏事。草药尚得经历风雨,更何况人呢。将来天薇妹妹嫁了人,难勉遇到个把个心怀不诡的人,她有了前车之鉴,才不会吃亏。

    当然了,如果天薇妹妹有她表嫂我这般好命,府里的长辈既和蔼可亲又睿智大度,夫君既成熟稳重又体贴入微,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祖父,您说我说得可对?”

    老太爷直直的看着蒋欣瑶,浑浊的眼睛似要看穿那颗九曲十八弯的心,半天,才叹道:“你这孩子,我才说了一句话,却招来你一堆话,真真是无理!”

    蒋欣瑶忙陪笑道:“不是无理,是非常无理。祖父,回头再帮我开药,加一味苦药到里面,算是惩罚,您看行不行?”

    老太爷气结,脸板得铁青,半天才道:“药能随便加吗?今天晚上,我要吃卤大肠,还要一盘肥肠鱼,多放点辣。”

    蒋欣瑶心道,您今日是跟肠子较上劲了吗?

    脸上却笑得灿烂,道:“今日庄子上送来几斤活虾,祖父可想尝尝醉虾的味道啊?用我们南边上好的腐乳,配着十年的女儿红,加上蒜泥,生姜末,辣椒末……”

    萧亭咽了咽口水,脸上有了一丝松动:“得了,别在这儿吹,晚上我等着呢。你祖父我没那么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分得清。”

    说罢,甩甩衣袖,双手一背,哼了小曲就往前头去。

    蒋欣瑶长长的吁了口气,定定的看着老太爷远去的背影半晌,才拍了拍手,气定神闲的散步回了院子。

    晚间,萧寒回府,见祖父脸上有了笑,吃饭有了胃口,感激的捏了捏欣瑶的手,凑近悄声道:“瑶瑶,谢谢你。”

    蒋欣瑶得意的翻了翻眼睛,含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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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乃们都是善良的人啊!

第三十二回 应是故人来(二更)

    夜里,萧寒把女人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光滑的后背,柔声道:“前几日你把桂华的卖身契让我带给姨母,今日她跟着杜刚出了府,在城北的一处宅子落了脚。杜刚家里已经有一妻一妾,还有三个孩子。这些年,他在府里当管事,很是捞了些钱,背地里买了两个铺面,做些小生意,养活一家人尽够了。”

    欣瑶叹道:“且随她去吧,以她的本事,不会过得太差。”

    萧寒闻着女子身上淡淡的体香,闭上眼睛,道:“姨母让我谢谢你。她说,能娶到你,真是我们萧家的福气。让我好好待你。”

    欣瑶心情大好,忍不住笑道:“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天薇妹妹怎么样?”

    萧寒报复性的在女子额头上狠狠的亲了两口,方道:“她好着呢,像变了个人似的,姨夫病了的这两天,姨母没空理家,她把担子接了过来,理得顺顺当当,下人没有不服帖的。”

    “天薇妹妹很聪明,只是少个机会而已,以后她会做得越来会好。”

    萧寒见女子温顺的像只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柔软,越发的放低了声音道:“那天的事不知怎么,被杜太师知道了,杜太师让姨夫找个平实的人家,把天莹远远嫁了,姨夫这两日身子刚好些,就在打听人家。”

    欣瑶渐渐有了困境,趴在男人的怀里喃喃道:“还是杜太师看得深远。”

    “瑶瑶,再过几日我休沐,我陪你回娘家看看岳父岳母和两位弟弟,到时候让庄子上送两车新鲜的吃食回去,十六托人从西边带来的那几十张皮毛,你挑些好的一并带回去。”

    欣瑶下意识的点点头,并习惯性的往男子怀里钻了钻,小脸紧紧的贴着男子宽阔结实的胸膛,沉沉睡去。

    萧寒脸上情不自禁的浮出一个微笑。

    这个女子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她已经很是习惯他的怀抱,虽然睡觉的姿势依旧是非常的不雅,但只要在他怀里,她就像现在这样。安静,乖巧,餍足。

    他把手指伸到女人的发间,轻轻的抚动,一下又一下。

    ……

    江南的春夜,暮云收尽,冷月如霜。

    扬州府的一处宅子里,徐宏远一身白衣,倚楼远眺。

    蒋全恭敬的站在他身后,许久没有出声。

    前些日子小少爷收到两封信。头一封是四小姐送来的,说是让小少爷办完江南的事,速速回京。

    蒋全觉得这里头有蹊跷,往常四小姐的信,小少爷看完随手就扔给他了。这回偏没让他看到。

    紧着着,平王的信随后而至,小少爷收到信后,把自个关在房里半天没出来。

    蒋全很好奇这两封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使得小少爷阴了许久的脸上,有了笑意。

    当初四小姐大婚后,小少爷第二日匆匆收拾行李。走陆路连夜出了京城,一路快马加鞭往南去,颠得蒋福那老货背地里直朝他使眼色。

    蒋全也觉得奇怪,南边的事虽然着急,也没急到这个份上。

    如今苏州府,扬州府的怡园仍在修缮中。再过一两个月,两处怡园便可对外营业。

    念及此,蒋全忧道:“小少爷,老奴有个担忧,如今江南的局面不太稳定。这边又是韩王的地盘,咱们怡园的生意会不会……”

    徐宏远思道:“欣瑶先前就与我说过,这两处怡园她没打算能赚多少银子,买两个宅子放着,日后有机会到南边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依我看,倒也未必,欣瑶做事,一向看得深远。全爷,越乱就说明那位这次是动真的。”

    蒋全忙道:“小少爷说得有几分道理。诸事安定后,小少爷打算何时回京?”

    徐宏远想了想,道:“不急,等除了服再回京也不迟,也就三个月的时间。本打算与你去趟西北的,只这一来一回得一年多的时间,是不能够了。”

    “西北寒苦之地,小少爷不去也罢。如今咱们徐家采玉的商队重新组建了,等小姐的孝期过了,我就带着他们西南,西北各走一趟,小少爷尽管放心。”

    “全爷,以后这些事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吧,一路山高水远,风餐露宿的,太辛苦。”

    “做惯了的人,哪里歇得下来,再者说,石头哪里那么容易看的,我从小在石头堆里长大,如今也只看个大概,交给他们,我不放心。平王给的那些个人,拳脚功夫都是好的,一般的毛贼强盗不敢近身,由他们一路护着,小少爷尽可放心。这回我想把青阳镇庄子上的几个小子带上,让他们长长见识,培养培养,以后都是好手。”

    徐宏远点点头,道:“瑾珏阁的几处生意都不差,石头的用量渐渐增大,全爷多带点人手也是应该,西北如今一半握在十六的手里,到时候,我让他多派些兵卫,护送你到天山。以后这两条路商队走熟了,派个懂行的人跟着便可。”

    蒋全一听十六这两个字,心咯噔一下,脸上仍笑道:“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徐宏远转过身微微一笑道:“全爷,夜深露重,早点去睡吧,明日一早咱们还得往苏州府去。”

    蒋全正欲回话,却听得一声尖利的啸声,四个黑影直奔他们而来。

    蒋全倒底练过几下拳脚功夫,只见他脸色大变,一个闪身,就把小少爷挡在身后。

    四个黑影一跃飞身上了二楼,手持明晃晃的剑朝两人袭来,千均一发之际,从屋顶跃下两个黑影,一左一右落在了徐宏远身侧。

    瞬时间,六人纠缠在一起,已过了不下十来招。

    须臾,又一声啸声,先头来的四个人纷纷跳出打斗圈,跪倒在地,领头的低哑着声音道:“徐公子,有人要见您,请随我们来。”

    徐宏生朝后来的两个黑衣人抱拳以示谢意。那两人回了礼,一跃又上了屋顶。

    蒋全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他不由的朝小少爷看去,只听得他道:“请前边带路。”

    领头的黑衣人道:“园子后门有辆马车。徐公子上车即可!”说罢,纷纷起身抱拳,然后隐入暗处。

    徐宏生待人走后,忙朝蒋全道:“全爷,不必害怕,屋顶上两个是十六怕我在南边有危险,暗中派来的人手。”

    蒋全浑身上下惊出一身冷汗,忙道:“小少爷,是什么人要见你?有没有危险?”

    徐宏生拍了拍他肩膀,道:“一个故人。全爷不必担心,我会安全回来的,你若不放心,在房里等我。”

    蒋全见他衣衫单薄,忙转过身。跑到房里,拿了件披风给小少爷披上,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多问,只把人送上了马车,见马车慢慢隐在夜色中,才转身掩上门。

    ……

    马车很是宽敞。车内铺着厚厚的皮毛毯子,正中间置着一张梨花木雕花小几,上头摆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一灰衣公子懒懒的的持杯斜靠在锦垫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来人。

    徐宏远抱拳笑道:“二哥怎么也到南边来了?”

    燕淙元冷冷一笑道:“他倒是宝贝你,两个顶尖高手护在暗处,怪不得这回去西北连句牢骚话都没有。跑得比兔子还快。”

    徐宏远见其直言不讳,又羞又涩,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半晌才道:“我也是收到他的信,才知道他在我身边安了人。”

    夜明珠散着幽幽的光。映着那张俊俏的脸,燕淙元暗地里一声轻叹,这般人品,怪道十六上了心。他对两人的关系几年前就深知肚明,见这两人虽**了几年,行事倒还周正,便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了。

    他略起了起身,面无表情道:“你这回悄无声息的离了京,他却恨不得把京城挖地三尺,你们这又是演得哪出啊?”

    徐宏远踌躇了半天,才薄唇轻言:“回二哥,想试着放下。”

    燕淙元轻轻哼了一声,道:“放下?你是放下了,可那人放不下,又有何用?”

    徐宏远心下一痛,道:“不试一试,又怎知放不下?二哥,我自知与他的关系不容与世,我父母已逝,无根之人,倒还罢了;十六他天生皇胄,又怎可为了我被他人病垢,所以我想着……”

    燕淙元头痛的抚了抚额。他太清楚这个弟弟了,别看他凡事嘻嘻哈哈,玩世不恭,一旦认准的事,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不过是阿远没打声招呼去了南边,他就像失了半条命一样,怎么能放下?如何能放下?

    燕淙元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把杯子往前一送,道:“来,先不说这些,陪二哥喝两杯。”

    徐宏远依言从几上拿了酒壶,把两个杯子一一斟满,放下酒壶,嗅了嗅道:“上好的竹叶青,二哥好雅兴,阿远敬二哥一杯,祝二哥大业得成!”

    两人碰了碰杯,各自饮下杯中的酒。

    燕淙元捏着空了的酒杯,苦笑了两声,道:“还有三个月,你就除服了,我与十六商议,想把你从翰林院挪出来。”

    徐宏远忖度片刻,面露难色道:“我的身世二哥是一清二楚的,如今我顶着徐思振的名字在翰林院任职,并非是我胆小如鼠偏安一隅,我徐家与原安南侯府,与蒋家老太太这些个恩恩怨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是为因当年先太后在世时,宫里一直有人在打听徐家。”

    “我暗中打听过,是为了一块千年玉蝉,你是怕一旦有人知道你就是徐家后人,就会对你,对瑾珏阁不利?”

第三十三回 婚事侄女作主(三更)

    徐宏远点点头,道:“我还罢了,瑾珏阁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我不能让它有一点点闪失。千年玉蝉的事,本是子虚乌有,也不知是谁居心叵测的扯上徐家。”

    “读书人啊,有几分迂气也正常,可迂过了头,反倒不美了。”

    燕浣元沉思道:你以为永远隐在暗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换了我,就使一招引蛇出洞,看看到底谁在背后放冷箭。再者说,太后仙逝已经三年,你如今是徐思振,徐家的那些陈年旧事,只怕早就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宫中我已经交待下去,会帮你留意的。”

    徐宏远静默许久,方道:“二哥有何吩咐,尽管说话。”

    燕淙元长叹一声道:“十六为了你,这些年一直不肯成亲,去年被我硬逼着,这才与施家结了亲。我与他说过,只要给平王府留个后,其它的事,我一概不管。

    徐家百年琢玉世家,传至你这一代,后继无人。无论你情愿不情愿,为徐家留个后,是你逃避不了的责任。”

    徐宏远自嘲的笑了笑,唇角一丝苦涩,道:“二哥想让我怎么做?”

    燕淙元看了看他,眸色阴郁而复杂。

    半晌,他起身把两个杯中续满酒,饮尽,低声道:“老庆王府嫡出的孙女燕红玉,年芳十八,长相可人,性子虽娇纵些,倒也算是识大体,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与阿远堪配。”

    徐宏远心下大吃一惊。

    老庆王府的名头在京城这些皇亲国戚中可谓响当当。

    这位五十六岁老王爷极喜女色,光府中的有名有姓的庶妃,小妾就有二十五位。按辈份算,他是先皇帝最小的亲弟弟,当今天子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称呼其一声皇叔。

    大抵是么儿得宠的原因,这位庆王爷自知与皇位无缘,一心把心思放在吃喝玩乐上头。端的是酒池肉林,声色犬马。

    先帝在时,对这位亲弟弟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睁,只要不太过。随他去闹。奇怪的是,王府女人虽多,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却少,迄今为止,也只老王妃膝下有一子一女。

    老子放浪形骸,儿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许是庆王府的风水不大好,任它后院女子再多,世子膝下也只世子妃育有一子一女。

    徐宏远忙道:“二哥?”

    燕淙元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压低了声音。道:“只要你同意,这个媒我来做。与十六同样的话,为徐家留个后,其它的,我也不管。”

    徐宏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才道:“这事十六知道吗?”

    燕淙元摇了摇头,叹道:“他一心想为你找个温柔贤惠,家世不显,好拿捏的。这是我的意思,你考虑考虑!”

    徐宏远很是明白二哥的意思。

    老庆王虽然为人看似荒唐,倒底辈份摆在那里,老一辈的王爷中。也只剩下他一个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他日二哥若荣登大位,皇族中少不了得高望重的长辈站起来为他说话,老庆王可谓是位高语重。

    只是二哥身边英年才俊不少,为何找他,徐宏远有些不甚明了。

    燕淙元岂会不明白他心里的疑问,慢悠悠道:“我这个皇叔公膝下就这么一个孙女。不免宠爱些,一心想为孙女找个如意郎君,哪里想到,我那个堂妹放出话来,要嫁可以。日后男方不许纳妾,就这样耽搁到现在。”

    徐宏远顿时明白过来。不纳妾对别的男人来说也许是不可思议的事,对于他与十六,可谓是求之不得。

    他闭上双眼,思付片刻,复又睁开,缓缓的偏过头,对着燕淙元一字一句道:“二哥,我母亲临终前交待过我,我的婚事需得我侄女蒋欣瑶点头同意才行。只要她说行,我这里,一切照二哥的吩咐办。”

    燕浣元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个叔叔当的,也算是天上地下头一份,也罢,正巧我明日一早便回京,我就替你去问上一问。”

    “多谢二哥体谅。”

    燕浣元摆摆手,笑道:“别心里骂二哥就行。既然你不愿意离开翰林院,那就还在那里呆着吧,往上略升一升。三个月后,赶紧上书复职,你不在京,他在京里也呆不住。”

    徐宏远忙起身,半跪着作揖道:“宏远谢二哥!”

    ……

    转眼就到了四月,还不等萧寒休沐,老太太就派人把欣瑶叫回了蒋府。

    欣瑶猜测必是为了桂华一事,本欲称病不去,后转念一想,万一老太太心有不甘,再打发个人来,萧寒那厮只怕会撕了脸面,把人一脚踢出府去。

    为了一劳永逸,蒋欣瑶决定跑上这一趟。

    蒋欣瑶一路消消停停到了蒋府,让微云先往秋水院给母亲捎个信,自个则带着荣晓去了归云堂。

    归云堂里,老太太耐着性子等了半天,才见小孙女姗姗而来。她仔细打量孙女的气色,再想到前两天三丫头回府一事,心下叹了口气。

    欣瑶见老太太眼睛像刀子一样朝她看来,全不在意,不紧不慢的磕了三个头,起身接过丫鬟手里的茶盏,细细的品了起来。

    老太太本打算让欣瑶先开口,她便能顺理成章的问起萧府的事情,偏蒋欣瑶笑盈盈的看着她,一脸乖顺,听话的模样。仿佛在说,老太太,您有什么话,只管朝孙女说吧。

    无奈之下,老太太只得从萧老太爷的身体问起,你有言来,我有语去,一圈问下来,蒋欣瑶楞是没让她得了这个口。

    欣瑶见老太太慢慢失了耐心,方把事情引到了正题。

    老太太忙道:“听说前些日子杜博士生辰那日,杜家出了点事情?”

    欣瑶一听,满是笑意的脸上渐渐浮上一片哀色,道:“孙女正要与老太太说这个事呢。杜博士生日那天,倒也没出什么事,不过……”

    “不过什么?”

    蒋欣瑶犹豫了半天,眼中含泪,挑挑捡捡的说了桂华背主,爬了主子的床,阴差阳串下,与府里的管事有了首尾,只字不提杜家大小姐陷害一事。

    倒也不是欣瑶故意要替杜天莹瞒着,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事传出去,累着的却是杜府的名声。

    末了又道:“老太太,这事都怪孙女,早点让大老爷把桂华收在房里,桂华也就不会动这个心思想要李代桃僵,最后阴差阳错,做出蠢事,丢了蒋府的脸面。如今杜府的人都以为咱们蒋府的丫鬟,个个都想爬主子的床呢。孙女我便是长了十张嘴,也分辩不清了。老太太啊,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蒋老太太一听,正欲动怒。

    欣瑶眼疾手快,暗地里掐了自个一把,眼泪扑扑掉落下来,楚楚可怜道:“老太太,好在老太爷是个明理的人,说咱们蒋府诗礼传家,自然不会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那些下贱的奴才,背地里存了心思,坏了蒋家的名声,他让我放宽心,把府里的丫鬟敲打敲打,凡是想爬主子床的,统统撵出去,倒也没说旁的重话。”

    蒋老太太岂会听不出这一番含沙射影的话,人是她给的,又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个个在背地里笑话她老婆子。

    她连连拨了几下佛珠,道:“怎么我听说,是杜家大小姐在里头搞得鬼?”

    蒋欣瑶暗道一声不妙,只怕桂华已进府见着老太太了,看来回去还得跟萧寒说一声。

    她抹了一把眼泪道:“老太太,与桂华苟合的男子正是杜大小姐的嫡亲舅舅,杜府的大管事杜刚。那杜刚有妻有妾,有子有女,在杜府混得风声水起,如今被逐出杜府,一家人哭哭啼啼到外头讨生活去了。”

    “不是孙女向着杜大小姐说话,有个做大管事的亲舅舅在府里,大小姐日子过得舒心,怎会笨到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再者说了,有哪个姑娘家心思狠毒到连亲舅舅也算计的?”

    老太太一听,心里却把那桂华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个贱人,原是你心存不鬼,误打误撞,被人抓了个现行,偏到我跟前来说是遭人陷害。

    她见孙女哭得伤心,不得不好言相慰。

    晓荣见此情形,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太太跟前,声泪俱下道:“老太太,奴婢奉老太太的命去萧家侍候大奶奶,如今桂华出了这个事,奴婢实在没脸在萧家呆下去,大爷说了,谁要是敢再动这个心思,凭她是谁,一律打出去。请老太太看在奴婢一片真心的份上,让奴婢回来伺候老太太吧!”

    蒋老太太叹了口气,沉吟半天,道:“你跟着四小姐去了萧府,哪有再回蒋家的道理?且在萧家安份守已伺候四小姐吧。”

    一个桂华已经是没用的了,晓荣再一回来,四丫头这里可真就是断了线的风筝。罢了,留着当只眼睛也是好的。

    晓荣听罢,调转身子,面朝欣瑶,指天发誓道:“大奶奶,晓荣若对大奶奶起了二心,就让雷老爷把奴婢劈成两半。请大奶奶再给奴婢一次机会,留奴婢在您身边吧。”

    欣瑶四平八稳道:“既然老太太发了话,我不得不留你一留,不过有些话,却是要说在前头的。”

    老太太持佛珠的手一滞,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第三十四回 钱嬷嬷是个人才

    老太太刚觉得胸口隐隐作痛,欣瑶的话已冷冷的说出了口。

    “咱们家大爷眼里是个容不下沙子的人,最恨有人在背后耍奸算计。以后行事,多为着蒋家的脸面着想。”

    晓荣诺诺称是。

    老太太闻言,脸色越发的难看。

    欣瑶见老太太脸色僵硬,心中冷笑,偏过脸又朝老太太道:“老太太,您是不知道,大爷是个武将,拳脚功夫又好,他动起怒来,就像那个恶煞一样,孙女看了害怕。这次桂华在杜家失了他的脸面,按大爷的意思是得活活仗毙,幸好杜太太拦着,才留了她一命。”

    欣瑶这话说得隐晦,老太太却听得明白,咬了咬牙,温和道:“罢了,罢了,萧府的事你自个看着办吧,我不过是惦记着你身子不好,有自家人帮衬着,总比那些不知底细的外人要强。”

    其实欣瑶心里头对老太太的用意一清二楚,身子不好什么的都是借口。不过是因为她的亲事是顾氏应下的,老太太心里有气,找两个人给顾氏添添堵。最主要的是万一这两人中有一人成了事,她也好拿捏自己。

    蒋欣瑶想到此,坏坏的笑道:“老太太的一片苦心,孙女心里是知道的。怪就怪我们家大老爷是个粗人,不擅言辞,一个不顺心就要打要杀的,哪比得上三姐夫既会说话,又心疼人,三姐姐真是好福气。孙女说了这么会话,也该回去了,老太太保重身子,孙女有空再回来给您请安!”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太太只得放人。

    待人走后,她左想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回忆了半天,才明白四丫头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这一下正戳中了老太太的痛处,她冷了脸。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跟她那个娘一样,肚子里的肠子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

    身后的钱嬷嬷见祖孙俩这一通言语,心如明镜,劝慰道:“老太太。儿孙自有儿孙福,四小姐都是嫁出去的人了,何必多操那份心呢,保重身子要紧。走吧,我陪您到院子里走两步”

    老太太叹了叹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看到四丫头心里面总不舒服,老觉得她背着我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跟她亲不起来。”

    “哎啊,老太太,瞧您这话说的。四小姐从小不在您跟前长大,与您生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比得上三小姐与您亲厚。老太太,走吧,院子里日头好得很。咱们晒晒太阳去。您说您一天到晚的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又是何苦呢?如今府里安安稳稳,苏州府的生意做得顺当,二老爷的官当得稳当,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日子,您啊。也该享享清福了!”

    钱嬷嬷这人虽然年纪比老太太还大上几岁,却是耳聪目明。哪个嫁出去的姑娘愿意娘家人插手自个房里的事,而且还是往姑爷房里放人的事。四小姐算是个脾性好的,换了旁人岂有不闹翻天的?

    再者说,府里先后四个姑娘嫁人,老太太独独给了四小姐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作陪嫁。这不是明摆着给二太太,四小姐找不自在吗!

    如今丫鬟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让四小姐在萧府,杜府没了脸面,老太太不仅没句安慰的话。反倒相信一个丫鬟的挑唆去质问四小姐,这事真真是做得没了分寸。四小姐说出那样含沙射影的话来,也是情有可原。

    钱嬷嬷心里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因为四小姐在蒋老太爷跟前长大的缘故。

    当年蒋老太爷回祖宅,不让老太太跟着,却把四小姐带在了身边,到死都没让老太太见上一面。老太太这心里头是憋着一股子气呢,就是人去了,这气还没消,要不然,怎么能横看竖看,都看四小姐不顺眼呢。可怜四小姐这些年,活生生的当了个出气筒。

    蒋欣瑶要是能听到钱嬷嬷心里的想法,必定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人才啊。

    蒋欣瑶从接手翠玉轩起,就明白一件事,在祖父与祖母之间,她这辈子只能衷于祖父一人。再加上回了蒋府后,老太太明里暗里的偏袒算计,更是让她觉得厌恶。

    一个让蒋欣瑶厌恶了的长辈,不管她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欣瑶抱着有招接招,没招隐忍的态度与之相处。倒不是因为蒋欣瑶没有脾性,而是她觉得跟一个年逾六旬,黄土都埋到脖子眼的老太太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

    欣瑶才出了归云堂,却见母亲与昊哥儿正在院门口迎她,只觉心头像被太阳晒过一般,暖洋洋的。

    她上前一把搂住昊哥儿,在他粉粉嫩嫩的脸上亲了又亲,捏了又捏,半晌才把人放开。

    昊哥儿许久没见到姐姐,心里憋了一肚子话与姐姐说,姐弟两个亲亲热热的一左一右扶着顾氏,往秋水院去。

    开春后,苏州府蒋氏族中一个远房的亲戚投奔蒋府而来,蒋宏生见其举人出身,又有几分才气,便留在府中做了昊哥儿的启蒙夫子。

    一个半月学下来,昊哥儿把三字经,弟子规背得滚瓜烂熟,欣瑶校考他时,小家伙摇头晃脑,胸有成竹。

    欣瑶朝母亲点了点头,把昊哥儿搂在怀里问了些浅显的问题,昊哥儿答的头头是道。

    顾氏见姐弟一问一答,与当年在苏州府吃饭前瑶儿为难晨哥儿一般模样,心中又喜又涩。正待把昊哥儿打发走了,与女儿好好说会话,却见微云神色有些不大自然的进屋来,在女儿耳边轻语几句。

    只见女儿蹙了蹙眉,冷冷道:“我不想见她,让她回去。”

    顾氏自然知道所为何事,怒上心头道:“来人,把碧苔带回东院,告诉二奶奶,让她把房里的人看好了!”

    欣瑶见母亲难得动了怒,忙问是怎么回事,不料昊哥儿却道:“姐姐,那个奴婢缠着哥哥说话,惹母亲生气,不是好人!”

    欣瑶笑道:“昊哥儿怎么知道?”

    蒋元昊得意道:“我就在边上啊,哥哥带我逛园子,她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拦着不让哥哥走,还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哥哥说她是坏女人。”

    欣瑶疑惑的朝母亲看去。

    顾氏怒道:“你弟弟说的没错,她把元晨拦下来,说如今后悔了,想到元晨院子里做个粗使丫头。”

    欣瑶脸上淡淡的:“可是二嫂嫂做了什么?”

    顾氏一脸鄙夷道:“这种背主的丫鬟,哪需要你二嫂嫂动手?你二嫂嫂动动嘴就没她什么活路,你忘了前头那个菊怜。亏我还念着她伺候你一场,想给她留条活路,没想到居然算计到元晨头上。”

    吴氏这个人,含威不露,以柔克刚,忍性极强,是个极厉害的。从菊怜一事,便知一二。碧苔得罪了她,哪里会有好下场?怪不得暗地里要去求三爷,只怕也是知道了自个没什么活路。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当真什么主子的床都好爬的?

    欣瑶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叹了口气道:“想必她是后悔了!”

    顾氏冷笑道:“要真后悔就该夹了尾巴老老实实做人。她到是精得很,居然求到你这里。”

    欣瑶一把搂住母亲,娇笑道:“母亲,别生气,她如今已不是女儿的人。二哥哥房里的事,我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怎好插手?母亲回头问问她,要是想出府,发还了卖身契给些银子就让她到外头去吧。”

    顾氏气极反笑,道:“你这孩子,真真是个心软的,这种丫鬟,死不足惜,帮她做甚?”

    欣瑶笑道:“原本我也想不管的,今日回府一趟,她求到我面前,再给她条活路吧。昊哥儿,你说是不是啊!”

    昊哥儿忙抱着姐姐的柳腰,一字一板道:“姐姐说是,昊哥儿就说是。”

    顾氏气骂道:“皮猴,姐姐一回来,连母亲也不要了,真是白养了你!”

    欣瑶与昊哥儿偷偷对视一眼,两人笑作一团。

    正笑闹间,却见府中管家匆匆而来,递给欣瑶一封信,说是兵马司的人送来的,让亲手交给四小姐。欣瑶放下昊哥儿,走到里间才把信拿出来看。

    顾氏忙跟进来问可是萧府有什么急事。

    欣瑶怕母亲着急,只得轻道:“母亲,刚刚大爷身边的人送讯来,靖王在怡园,说是想见我一面。”

    顾氏大惊失色道:“他想见你做什么?”

    欣瑶见母亲脸色苍白,忙安抚道:“母亲,虽然我不知道他要见我是什么事,不过有一点我能保证,大爷暗地里为他做事,他是不会伤害我的,母亲尽管放心。”

    顾氏稍稍稳了稳心绪,道:“那你快去吧,晚点我打发夏荷到萧府拿几贴药,你父亲这两天夜里有点咳,怕是着了凉。”

    欣瑶捏了捏母亲的手,会意一笑道:“母亲,过几日大爷休沐,我再回来陪母亲好好说话。”

    顾氏展颜道:“哪有嫁出去的姑娘跑娘家跑的像你这样勤快的?什么时候有空回来,打发人来报个讯,母亲让人给你做些好吃的。”

    昊哥儿一听姐姐要走,小嘴一撅,急得脸都红了,死活拉着姐姐的手不肯放人。只把那顾氏看得又好笑,又好气。

    欣瑶蹲下来安抚半天,才被母亲催着上了马车。

第三十五回 名不正言不顺(二更)

    一个多时辰后,欣瑶的马车才到了怡园大门。

    燕鸣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大门口急得团团转,看到小姐来,脸上才松懈下来。忙迎上来道:“小姐,急死我了,那位在千寻阁等了你整整一个时辰,我真怕他一怒之下,把咱们怡园给拆了。”

    欣瑶白了他一眼,冷笑道:“燕鸣,以后定要记得,有些事,快是快不来的。走吧!”

    微云抱怨道:“燕管家,大奶奶一早出门到现在,连中饭都没顾得上呢。”

    燕鸣红着脸,指了指里头,一脸心有余悸道:“小姐,我现在总算明白燕公子,杜公子,姑爷为什么一见到那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燕鸣跟在蒋全身边十年,把蒋全的沉稳,机智学了个十成十,又一个人独掌怡园,庄子及欣瑶的嫁妆铺子,练就了沉着果断,处变不惊的性子,已今非昔比。今日却在靖王的气势下,头一回慌了阵脚。

    蒋欣瑶没有理他,反倒把步子缓了下来,站在湖边看了会风景,路经花圃时,见几株牡丹开得正艳,又驻足观赏了一番。

    燕鸣见小姐神色淡然,缓缓而行,不知为何,反倒定下心,尾随其后,时不时的陪小姐说上一两句话。

    其实蒋欣瑶心里也是打着鼓,七上八下的。她在马车上左思右想,前思后想都没想出靖王找她,所谓何事。

    ……

    千寻阁二楼,一褐袍男子双手抱胸,目光深邃的看着园子里有说有笑的主仆三人,想起自己在这阁楼上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不由的眯了眯眼睛,寒意一闪而过。

    欣瑶扶着微云上了千寻阁二楼的包间,推门而入。

    白玉炉瓶里香烟袅袅,一锦衣男子窗下负手而立,目光清冷的正看着她。

    蒋欣瑶心头一凛。暗道果然是皇子皇孙,好大的气场。

    蒋欣瑶稳了稳心绪,微微一笑,深深福道:“民妇蒋欣瑶拜见王爷。不知王爷临时召见民妇,有何吩咐?”

    燕淙元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窈窕的身影上,半晌才道:“坐吧!”

    蒋欣瑶起身,解下披风,交给微云,方才坐下。

    燕淙元抬眼看了看她,欣瑶只得出声道:“微云,帮我倒盏茶,先下去吧。”

    微云打知道自家主子要见的是大名鼎鼎的靖王后。腿肚子就一直打着颤。

    她强撑着帮大奶奶倒了杯温茶,不放心的看了两人一眼,见大奶奶朝她点了点头,才恭身退出把门带上。一摸额头,已是冷汗淋漓。

    欣瑶拿起黄釉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笑道:“王爷有话,但讲无防!”

    燕浣元右手放在桌上,食指有节奏的敲打桌面,片刻方道:“前些日子,我在扬州见到你小叔叔,帮他寻了一门亲事。他说需得你同意。”

    欣瑶盘算了一路,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料到堂堂靖王今日把她召来,为的是帮小叔叔做媒,当下心里就活动开来。

    “不知王爷为小叔叔寻的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老庆王府嫡出的孙女燕红玉,年芳十八。”

    欣瑶倒吸一口冷气。

    庆王府嫡出的亲孙女嫁给一个翰林院小小的七品编修。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联姻背后要是没有蹊跷,太阳真该打西边升起了。

    欣瑶微笑道:“齐大非偶,庆王府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燕浣元不由的看了她一眼,道:“庆王府的要求是男子不能纳妾。”

    蒋欣瑶瞬间明了。眼前这个面色深沉的男子只怕对小叔叔与十六的关系一清二楚。

    她快速的在脑子里把许多事情过了一遍,许久才道:“我虽到京城只几年的时间,只这庆王府的名声,可不大好听,不知道这燕红玉……”

    蒋欣瑶故意拖长了调子,没有说下去

    燕淙元笑道:“我这堂妹,长得不错,就是性子娇纵了些,规矩上倒也不差,这不纳妾的要求,也是她提出来的!”

    蒋欣瑶暗道,恁她是谁,看到王府里这么些个莺莺燕燕,只怕心里都会有阴影!

    “若我没有记错,王爷在老庆王跟前,该尊称一声皇叔公?”蒋欣瑶小心翼翼试探了一句。

    燕浣元暗叹,这个女子果然是聪慧过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用意。

    他笑道:“正是如此。”

    蒋欣瑶暗中叹了口气。

    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啊!既不是嫡出,又不居长,倘若不是大皇子为人平庸,母族势力又太过庞大,这皇位还真没靖王什么事。

    传统的嫡长子继承制由来已久,早在夏朝,商朝时期就已开始,周朝以后的两千多年,各个朝代大多严格的遵循嫡长子继承制选立偖君。

    即便是在欣瑶的前世,那些个豪门贵族选择继承人,仍旧是延续着几千年前的老传统。

    蒋欣瑶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对。

    她笑道:“哎,这倒有些难了,这世上不嫁人的大姑娘有,不纳妾的男人却少见。我小叔叔长得一表人材,又有些家底,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倒不也不是不可以,可万一那个女人不会生养,徐家岂不是断了后?”

    蒋欣瑶深吸一口气,决定下面的话还是如实说的为好。

    “再者说,夫妻之间,总有两看两相厌的时候。我小叔叔一个人孤苦零仃已是可怜,到时候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更可怜。更何况,燕姑娘年芳十八,仍待自闺中,脾气不大好,来头又那么大,小叔叔怎么看起来都是受委屈的人!王爷,我觉得这亲事不太妥当!”

    燕浣元心下好奇,难不成她不知道阿远与十六的事。

    他半真半假道:“萧寒如今不也是守着你一个人?你不也没有生养?我看他在我府里,到了点就想着要回去,也没说两看两相厌啊。更何况你的性子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伶牙俐齿的,萧寒不照样拼了半条命也要娶你。可见这世上的事,没有绝对。”

    欣瑶心中暗骂,老娘我哪里性子不好。哪里伶牙俐齿?

    嘴边却漾起一丝微笑:“那是因为我家大爷是个武夫,打打杀杀的,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姐们看不上。若真要哪一天有个慧眼识珠的看上了,大爷也喜欢。我啊乐得成全他们的好事!”

    燕淙元脸慢慢的冷了下来,浑身上下散发出阴阴的煞气:“这么说来,你不同意与庆王府结亲?”

    欣瑶似未察觉眼前的男子变了脸色,她拿起茶杯,自言自语道:“哎,这没有好处的事,哪个傻子会做?”

    燕浣元不怒反笑。

    这个女子倒是有趣的紧,在他面前怡然自得的喝着茶,还大言不惭的谈条件。

    他隐在袖中的左手握了握拳,半天才道:“三个月后等你小叔叔出了服。往上升一升。有庆王府这门亲事做靠山,他的官路会一路顺畅。瑾珏阁,怡园日后可以打上我的名号。”

    蒋欣瑶暗道,有了十六这大靠山,小叔叔的官运难道会差?再说了万一你大业不成。瑾珏阁,怡园就是打上天皇老子的名号也无济于事。

    蒋欣瑶收了笑意,她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幽深的看着眼前隐隐有些怒气的男子,轻声道:“王爷,您皇叔公的为人,可打探清楚了?”

    燕淙元突然打了个颤栗。眼睛不由自主的眯成一条缝,紧紧的盯着女人,薄唇微动,道:“自然打探得清清楚楚。”

    欣瑶轻道:“万一他已经择大木而息,到时候我小叔叔如何自处?”

    轻轻柔柔的声音飘进燕浣元的耳朵,他蓦然抬起头。四目相对。

    蒋欣瑶抗不过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上位者的气势,尴尬的转过脸,自嘲道:“联姻是个好办法,只是得看看值不值。王爷,如果没有记错。老庆王爷有一个小妾名叫林依依,王爷不防查一下此人!”

    燕淙元若有所思道:“蒋欣瑶,有些事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小寒,天翔从五六岁时,就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与他们情同手足。你若知道什么,不防直说!”

    欣瑶摇摇头,叹道:“回王爷,无凭无据的事,要我如何说?王爷查一下,废不了多少时间,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燕浣元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眼里深沉一片。

    蒋欣瑶如坐针毡。对面的男人面色沉豫,眼中的阴郁深不可测,浑身上下散着发凛冽的气势。

    欣瑶只觉得身上阵阵阴冷,正欲起身告退,却被一条横过来的胳膊挡住了去路。

    蒋欣瑶心头微微有些怒气。怎么着,难不成她不应下这门亲事,还不让出这个门了?

    她心一横,冷笑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听说你熟读兵书,谋算颇深,你倒说说看,如今天下之势,本王该当如何?”

    蒋欣瑶天人大战,牙关紧咬,低头不语。

    许久后,只见她用食指沾了沾茶水,在几上写了两个字“兵逼”,又迅速抹去。

    燕淙元惊得后退两步,厉声道:“混帐,我岂可做这大逆不道的事!”

    男人不怒自威的声音着实令欣瑶吓了一跳,颤着声道:“前些日子,我城北的庄子有人来收粮,王爷不防派人留心一下。民妇告退!”

    说罢,蒋欣瑶如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

    燕浣元眼睁睁的看着女子素色的衣袖消失在视线里,脸色铁青,半晌才对着外头冷冷道:“去京郊查一下收粮的事,把庆王府的底细再细细的摸一遍,一个人都不要漏下,特别那个叫林依依的。还有去把萧寒找来。”

第三十六章 靖王府的谋士们(三更)

    蒋欣瑶一路疾行至马车上,临上马车前,唤来燕鸣,在他耳边轻语几句,便打道回府。

    燕鸣呆立在大门口,久久没有迈出步子。

    蒋欣瑶回了府,衣裳未换就直奔萧寒的书房。

    微云看了看时辰,嘱咐梅香,兰香照看着些,转身去了厨房。半个时辰后,她拎着一个食盒站在书房门口,朝门口两人努嘴了努嘴,梅香,兰香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微云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而入,见小姐正坐在书桌前仔细翻看着什么,上前把食盒里的清粥小菜摆放在小炕桌上,轻轻唤了句“大奶奶”,就再无下文。

    蒋欣瑶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看着府邸。

    半个时辰后,微云见粥冷了,只得拿到厨房温了一回再端进来。

    掌灯时分,微云第三次端着热呼呼的清粥进书房,蒋欣瑶闻着香味,这才觉得肚子空空如也,哀叹了一声:“好微云,我饿死了”,便移坐到黄花梨木三屏风围子罗汉床边,用起粥来。

    微云忍不住出声埋怨道:“大奶奶,今日中午的药可都还没吃呢,回头大爷回来问起,奴婢可怎么说?”

    “大爷拿大奶奶没办法,拿我们几个,可是一拿一个准。”梅香在外间接话道。

    兰香也笑道:“梧桐都说了,大爷都不用开口,眼睛轻轻一瞄,她和轻絮就腿软!”

    蒋欣瑶紧绷了大半天的心神就这样被几个丫鬟你一句,我一说得松懈下来,

    她笑了笑道:“你们两个进来吧,回头,我让大爷给你们赔不是。”

    两个多月下来,四个香与欣瑶从娘家带来的丫头们打成一片,欣瑶见她们四个伶俐,时常叫到跟前说话。特别是梅香,兰香两个在书房伺候的人。更是与她走得近些。

    梅香,兰香这才进了书房,一个重新帮大奶奶沏了新茶,一个从梨花木面盆架上绞了湿毛巾给大奶奶净面擦手。手里忙着,嘴上也没闲着,时不时的逗大奶奶说笑两句。

    欣瑶被伺候的舒舒服服,半天才懒懒道:“我再呆一会,你们都忙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三人对视一眼,正欲收拾,却见大爷风尘仆仆从推门而入,眼光落在小炕桌上,脸色一沉。

    三个丫头吓得赶紧禁了声。朝大爷行了礼,逃也似的出了书房。

    萧寒看了看时辰,正欲呵斥几句。

    欣瑶眼尖,起身一头扑到他怀里,撒娇道:“今日可累死我了!”

    萧寒哭笑不得的搂住了女子。呵斥的话咽回肚里,温和的叹道:“瑶瑶这是吃的哪一餐啊?”

    蒋欣瑶不得不把头抬起来,一脸委屈的看着他,静默不语。

    萧寒的一颗心仿佛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漾起了涟漪,越发的柔声道:“下回出门,让丫头带些点心在身上。总不至于饿着。”

    欣瑶得意的点点头,笑道:“大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会是从怡园赶回来的吧?”

    欣瑶瞬间转变的脸色,让萧寒眉头舒展开来,低下头,吻了吻女子小巧的鼻子。答非所问道:“胆子太大了,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惹出祸来。”

    今日二哥把他叫去,一字不漏的把欣瑶的话讲给他听,他听出一身冷汗。

    蒋欣瑶咂了咂嘴。闷闷道:“萧寒,今日咱们不说这个可以吗?我有些累了,想早点歇着。十日后,等你二哥查探清楚了,我再与你细说!”

    萧寒见她脸上果然带着几分疲惫之色,双后抵在她背后,加了几分内力抚摸道:“今日老太太把你叫回去,可是为了桂华一事?”

    蒋欣瑶忽尔一笑道:“大爷猜得分毫不差,不过给我挡回去了。”

    萧寒半信半疑,盯着她的脸笑道:“她没有为难你?”

    蒋欣瑶翻了翻白眼,哼哼道:“我把你抬了出来,她没说什么,就让我走了。”

    萧寒用鼻尖蹭了蹭欣瑶的鼻尖,故作惊讶道:“什么时候,我的名头,连老太太听了都礼让三分?”

    蒋欣瑶鼻子被蹭得有点痒,得意的笑道:“我说我们家大爷是个武将,眼里是个容不下沙子的人,最恨有人在背后耍奸算计。老太太一听,还不赶紧让我走。”

    萧寒失笑道:“真是个小滑头。得了,我先送你回房,你早点歇着,我呆会还得上二哥府里一趟,今日得晚些回来。”

    蒋欣瑶动了动嘴唇,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乖顺的点了点头。

    她不是不想对他说,只是有些事情她说了,无凭无据的,谁又能相信。再过十天,福伯那边只怕也有消息传来,而且以靖王的为人,肯定会派人去查探,与其空口说白话,不如等查到了几分事情的真相再说也不迟。

    ……

    深夜,靖王书房。

    燕淙元坐在书案后,奋笔疾书。

    萧寒,杜天翔眉头紧锁,坐在左下侧。右下则一溜排的坐着三位神态各异的男子,均是靖王府里的谋士。

    一盏茶后,燕浣元抬起头,脸有疲色道:“南边的事情千头万绪,我这一趟也才理个大概。小寒,你回去一趟问出些什么没有?”

    萧寒有些为难,“二哥,她说今日累了,不想说。等你查探到了,再说不迟!”

    燕淙元皱着眉头把手指向萧寒,用力点了两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抚额长叹道:“你,长点出息行不行?不过是个女人,宠成这样!”

    杜天翔因为父亲生辰那日的事,心里对表嫂感激,忍不住帮腔道:“二哥,不在乎这几天,咱们的人都派出去了,总会查出个眉目来!”

    “杜太医,老庆王这事,王爷可等不得。”说话的,正是燕浣元的首席谋士刘滔。

    刘滔此人,四十上下,长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是个胸中藏战将,腹内隐雄兵的人物。此人跟随靖王已有数年,献计献策,说出来的话极有份量。杜,萧二人对其相当尊重。

    杜天翔轻笑道:“老刘,你这人素来是个慢性子,这会怎么又说等不得了?”

    刘滔扶须思道:“天翔有所不知,那边也有联姻的意思,正在挑人呢!”

    “倘若被韩王抢了先机,日后皇室宗亲这一块,靖王便树了一个大敌。老庆王虽然行事放浪,然位份颇高,便是当今皇上,也得忍其三分。”

    说话的是燕淙元身边的二号人物蔡忠义。只看其名,便知此人又义又忠。再看其人,唇方口正,额阔顶平,一看就是个天生搞阴谋诡计的坏胚子。

    如果说首席刘滔擅长阳谋的话,那么此人阴谋功夫堪称一流。

    杜天翔深深的看了对面的三人一眼,面露忧色道:“二哥,如果咱们这边联姻成功了,万一燕红玉察觉了阿远……说不定就是一场轩然大波啊,我看还是慎重些的好。”

    有外人在,杜天翔没有把话说得明了。燕淙元心知肚明却不置一词。

    “再说庆王府的名声,着实是难听,听说那世子,不仅是好女色,府里还养着一群伶人,弄得好好的庆王府乌烟瘴气。”

    燕浣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这好办,把阿远换成你,正好舅母她为了你的婚事,正愁得不行呢,也省得你在其它女人身上乱花银子。”

    “按杜太医身份上倒也门当户对,只是如此一来,太过打眼,反倒不美。”

    杜天翔忙摆摆手道:“老卫说的对。二哥,我的那点子花花肠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嫁给我,目标太大啊,明眼人一看,都清楚这里头怎么回事,不行,不行!”

    卫瑞哈哈一笑道:“杜太医年少风流,确实不适合。”

    杜天翔面有得意之色,笑道:“知我者,老卫也。小寒,你说是不是?”

    卫瑞,三十有二,落魄秀才,屡考屡败,屡败屡考,蔫嘎咕咚坏,与杜,萧二人走得最近。常常是有妞一起泡,有酒一道喝,有架一道上。在靖王府庞大的幕僚队伍中稳坐第三把交椅。

    久未出声的萧寒乍一听到天翔叫自己,愣了愣神道:“你说什么?”

    燕淙元见其脸色有异,抬了抬下巴,道:“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萧寒皱了皱眉头,目光幽深,叹道:“二哥,我突然记起前些日子她问起我,十六在军中吃得饱,吃不饱。”

    刘滔眼中寒光一起,突然道:“王爷,平王在军中,难不成军中短了粮食?又或者……”

    蔡忠义拍案而起:“王爷,兵书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似一道闪电划过燕淙元的脑海。

    他猛的起身,脸色大变,轻拍两掌,片刻,两个黑衣人破门而入,跪倒在地。

    燕淙元低声喝道:“给六皇子送讯,让他留意一下赵虎那边的动静,若有异况,立即来报。”

    黑衣人应声而出。

    刘滔忙道:“王爷,御林军,禁卫军两处不得不防。宫中不得不防!”

    卫瑞上前一步道:“王爷,兵部施尚那里也需提早做下准备!”

    燕浣元剑眉紧锁,思付片刻,道:“小寒,你暗中去沈府一趟,让沈力留心一下御林军中有什么变动?天翔,以后父皇的用药,必须经过你的手。”

    众心闻这,心头一凛,神色均凝重起来。

    燕浣元大手一挥道,正色道:“你们,都过来。”

第三十七回 带个球找上门

    男人深夜几时回来的,蒋欣瑶睡得迷糊并不知道,一早醒来,身边的床铺已经冷了。

    欣瑶拥着被子在床上发了会呆,等丫鬟们相继进来伺候,才起身洗漱。

    微云见大奶奶不似往日般与她们说话,便笑道:“大奶奶今日戴什么?昨儿个出门戴的那只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好看的紧,不如今日再戴一回?”

    蒋欣瑶拿起步摇看了看,叹道:“太重了,一天下来,脖子沉,简单些。淡月,跟萧总管说一声,今日我想见见陆总管,让他把这几个月的帐本再拿来我瞧瞧!。”

    淡月笑道:“大奶奶,今儿又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离月底还远着呢,找陆总管做什么?”

    微云笑骂道:“小蹄子,大奶奶让你去,便去,哪来这些个话?”

    欣瑶想了想,又道:“再去把萧清找来。”

    淡月见微云朝她打眼色,一个转身就出了屋。

    陪老太爷用罢早膳,欣瑶照例去了议事厅。

    如今的萧府与两个多月前的萧府有了大不同,体会最深并不是两位男主子,而是萧府的一干下人。

    上个月大奶奶笑眯眯的把府里两房倚老卖老的小管事发配去了庄子。把老太爷院子里的一个贪了银子的管事妈妈撵出了府。并罚了萧总管一个月的月钱。

    老太爷,大爷连个声都没吭,由着大奶奶折腾。

    有罚就有奖,园子里今年春天花开得比往常艳了几分,大奶奶见了一高兴,园子里看护的一干下人,连带着管事萧丁,统统有赏。且大奶奶出手大方,一赏就是一两银子,真金白银的东西。谁人看了不眼红?

    前些日子府里放出去几个适龄的丫头,有几个则配了小厮。大奶奶找来人芽子又买了三十个丫头小子,由李妈妈调教着。

    这一番动静使得上到几个总管,下到看门的小厮人人心里自危。都生怕自己这个坑被别被的萝卜占了地,丢了萧府的好差事,越发的尽心尽责。

    于是众人看到的是萧府的院子干净了,饭菜可口了,一碗一碟,一草一苗都有专人负责。丫鬟们再不是无事聚在一处磕瓜子,聊家常。小厮们行事也不再推托偷闲,慌乱无章。

    ……

    欣瑶刚刚理完事,得了讯的陆尘晓匆匆赶来。

    欣瑶摒退众人,独留了淡月在身边。两人把庆丰堂的帐本再细细的瞧了一遍。

    陆尘晓坐在下首喝茶,心里翻腾的厉害。

    按着老规矩,一个月中,他只有逢初一,十五才进萧府一趟。月底则带了帐本盘点一日。今日大奶奶突然把他叫来,什么话也不说,只看帐本,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等陆尘晓喝完三盏茶后,蒋欣瑶才从帐本里抬起头,问道:“陆总管,这几个月铺子里买药材的银子支出好像比往年的要多。是最近药材长价了吗?”

    陆尘晓忙道:“回大奶奶,过年后,药材略有上涨,像三七,仙鹤草,血余炭。棕榈,艾叶,槐花,地榆,白及这几味药材涨得最厉害。”

    欣瑶笑道:“陆总管。这几味药都有什么功效,你与我说说。”

    陆尘晓道:“比如三七这味草药,药用部分是它的根,性甘,微苦,用来化瘀止血,活血定痛是最好不过的了。又比如仙鹤草,性苦,涩,常用来解毒疗疮,收敛止血。其它的几味药味,大致也是这个作用。”

    欣瑶心头微动,强压心绪道:“陆总管,今年造成这几味药涨价的原因,你心里可有谱?”

    陆尘晓笑道:“大奶奶,这个原因可多了去了,往远了说是草药的种子问题,天气原因。种子不好,产量低,老天不帮忙,收成就差,还有就是人为的囤货,奸商炒药材,方方面面都是有原因的。依我看,去年一年既无水患,又无干旱,多半是有人在囤药。”

    欣瑶又道:“陆总管,何人囤药,能查得出吗?”

    陆尘晓盘算了下,笑道:“也不是不能查,只是得费些时日。大奶奶的意思是……”

    欣瑶笑道:“倒也不必了,能查到的不过是明面上的人,真正的买家只怕都是隐在暗处的。何苦白费这个精力。”

    陆尘晓淡淡一笑道:“大奶奶说的很是。”

    欣瑶向陆尘晓请教了一些其它的药材问题,才让淡月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蒋欣瑶说了半天话,正欲喝口茶润润嗓子,却见萧总管的小儿子,萧清在门口探了探头。

    欣瑶把人叫了进来,轻声了交待了几句,便回了房。才进了东院,就见李妈妈火急火燎的追上来。

    李妈妈自从跟了她来了萧府,做事比着在蒋家沉稳不少,再不像当年在老宅那般嘴快毛糙。

    李妈妈喘着粗气,一路小跑到了欣瑶跟前,打量一圈四周没人,咽了咽口水忙道:“大……大奶奶,大事不好了,秋家人找上门了。”

    “秋家,哪个秋家?”

    李妈妈急得一头是汗,跺了跺脚,道:“就是大奶奶嫁进来第一天就被赶出府的秋家。”

    蒋欣瑶轻轻的“噢”了一声,弯着眼睛笑道:“可说了有什么事?”

    李妈妈咬了咬嘴唇,发狠道:“没说什么事,就是想见大奶奶一面。不过……”

    “不过什么?”

    淡月见李妈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急得不行,忙追着问。

    李妈妈担忧的看了大奶奶一眼,轻声道:“我看那秋霞小腹微微隆起,像是怀了身孕的样子,大奶奶,你看这事……”

    蒋欣瑶心里叹了口气,身子轻轻一晃,脸上似笑非笑,似悲非悲道。

    “这是好事,你让萧总管派个人到兵马司把这事告诉大爷,秋家的人我就不见了,萧总管自会去安排。淡月。你去问问那四个香,出府前秋霞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再把老太爷找回来。脉总是要号号的。”

    李妈妈,淡月见大奶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大奶奶进门这才两个月,大爷前头的通房便怀了身子,这叫什么事?两人一左一右陪着少奶奶进了房,转过身到了外间。

    蒋欣瑶回了房,忽然觉得有些倦怠。

    成亲两个多月,萧寒对她的好,她是深有体会的。这个男人外冷内热,话虽不多,心却极细,事事处处均照着她的心意来。对她可谓是宠溺,除了忙些,别的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既然李妈妈能看出秋霞有了身子,那就说明肚子里的孩子最少也得有四个月了。算算日子,摆明了与萧寒有关。倘若这事是真的。她又该如何自处?

    蒋欣瑶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歪在塌上闭目养神。京城的地皮可真浅,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难不成昨儿个在靖王跟前说的话,让土地公公听了去,今儿个就兑了现?

    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玩我?

    秋家上门一事,不过是盏茶的时间。萧府人尽皆知,碍着大总管板得铁青的脸,没人敢私下议论。

    萧总管把人请到了偏厅,着人看起来,心里却暗暗焦急。

    二管家萧吉得到消息,赶忙放下手里的事情。一溜小跑到萧重跟前,低头轻声道:“萧总管,怎么办?”

    萧重把人拉到角落里,拧着眉头道:“不是让你找个人盯着的吗,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发现?”

    萧吉为难道:“盯了一个月,没什么异常,所以就撤了回来。”

    萧重恨不得唾沫星子啐他一脸。

    当初他可是在大奶奶跟前打着包票说要把秋家的事办得妥妥当当,结果这才两个多月,那秋霞连孩子都悄末声的怀上了,叫他这张老脸在大奶奶跟前往哪儿搁?

    刀子样的眼睛狠狠的剜了萧吉一眼。

    萧吉闭了嘴,擦了擦额头的汗,皱着眉头盯着萧重看。

    萧重定了定心神,立马吩咐道:“赶紧去做两件事,一是把盯秋家的人找来,回头大爷肯定要问话;立马派人到秋家宅子附近去打探,左右邻居,一个都不要错过。”

    萧吉不由的问道:“大管家,你的意思是这孩子……”

    萧重皱着眉头看了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废什么话?快去!回来,去把大爷房里的四个香给我找来……”

    萧吉如蒙大赫,赶紧出了院子。

    东院正房里,微云,轻絮两个一左一右站在欣瑶跟前,满腹的话偏说不出来。

    欣瑶见这两人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表情,揉了揉肚子,笑道:“得了,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天还没塌下来呢,就是塌下来,不还有个高的人顶着吗!”

    微云上前,走到大奶奶身后,一边低头捶着肩,一边道:“大奶奶,大爷不像是这样的人。我看大爷对大奶奶是上了心的!”

    轻絮忙接了话道:“对,对,对,那个叫秋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故意给大奶奶添堵来了!”

    欣瑶舒服的叹了口气,道:“事情还没个一二三,别瞎猜测。不管她是什么用意,这都不是咱们应该急的事情。”

    轻絮低着头轻声道:“大奶奶,万一这事是真的……?”

    微云捶肩的手一顿,忙道:“什么真的,假的,大奶奶,别听她胡沁,她是……”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与咱们又有什么相干?你家大奶奶我,还没有委屈到要替别人养庶子的份上。去把针线拿来,今日我想绣两针。”

第三十八回 孩子是谁的?(二更)

    萧寒匆匆进屋,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画面。

    日光从窗户外倾泻在女子曼妙的身上,女子一身水绿色衣裙,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微微低着头,露出秀长柔美的颈脖,几缕细发垂落在腮边,纤细的玉手指起起起落落。

    他不由的心神恍惚,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光影下女子的静谧与专致。

    欣瑶觉得屋里的气氛不对,抬起头,莞尔一笑,日光正照在她白净的脸上,荡漾着令人心动的风情,使男人移不开眼去。

    “回来了,你这个指挥吏做得真不称职,三天两头为了私事往外跑,回头小心上司扣你的俸禄。”

    萧寒苦笑不已,他上前正欲把女子搂在怀里,却见她轻巧的一个转身,离他远了几步,娇笑道:“快往偏厅去吧,祖父已经回来了,有些事,还是你出面的比较好。我最是个懒的,不耐烦应付这些个事。”

    萧寒见她笑语盈盈,只觉得一颗心往下沉。

    他艰难道:“我自从与你定亲之后,再无与其他女人有肌肤之亲,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蒋欣瑶冷笑道:“也许大爷哪天酒后乱了性,也不一定,不然她又怎么会找上门?”

    萧寒见她出言相讥,反倒松了口气,眼睛灼灼盯着她,道:“瑶瑶,你信我,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变。为夫笨拙,怕被人算计了去,还是咱们夫妻两个一道去吧。”

    蒋欣瑶见他目光清亮的看着自己,暗道,难不成这里边另有隐情。半晌,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萧寒上前牵起女人的手,习惯性的放在唇边咬了咬。

    欣瑶光顾着叫疼,并未留意男人低头的一瞬间,眼中寒光四起。

    偏厅里。秋家四口齐刷刷跪在地上,老太爷铁青着脸,坐在上首。萧重五官挤成一团,愁眉苦脸的站在他身后。

    萧亭见夫妻俩一前一后进来。心里头有些迟疑。

    这个孙子,他心里是有数的,在女色一事上极为自律,当初那两个通房丫鬟还是他怕孙子憋出病来,主动塞到孙子房里的。

    如今孙子好不容易心想事成把人娶了回来,夫妻两个也算恩爱,冷不丁的又出了这事。孙媳妇别看整天笑眯眯的,能不能容人,他萧亭活了几十年难道会看不出?这可如何是好?

    万一肚子怀的真是萧家的骨肉,哎……萧亭重重的叹了口气。朝萧重点点头,萧重会意,亲自把大门掩起来。

    ……

    欣瑶刚坐下,就见地上紫衣女子一双眼泪紧随萧寒左右,梨花带雨的模样端的是惹人怜爱。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在萧府名头甚大的侍妾。仔细打量下,倒真有几分姿色,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素不知她看着地上女子的同时,萧寒眼角的余光始终在她身上,见她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心中难抑酸涩。

    昨日二哥的话始终在他心里徘徊。他知道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这个明艳娇俏的女子定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甚至连头都懒得回。

    萧亭轻咳一声,肃着脸道:“人都齐了,我不耐烦听那些个是的非的,敞直了说。这个孩子是谁的?”

    翠玉推了一把身旁的默不作声的男人,突然泣道:“老太爷不是才号过脉吗,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四个月了,我们出府才两个多月,不是大爷的还会有谁?老太爷。我女儿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们萧家的骨肉啊!”

    萧寒朝祖父抬了抬眉毛。

    萧亭点了点头,叹道:“整整四个月,已经出怀了。”

    萧寒目光如炬,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眯了眯眼睛,道:“也罢,说说你们的要求吧!”

    蒋欣瑶微微有些错愕的看了男人一眼,半垂下眼睑掩住了心事。

    底下跪着的四人心中大喜,相互瞧了一眼,不知谁暗中推搡了秋霞一把。

    秋霞一头磕下去,哀声泣道:“大爷,奴婢什么都不求。只求大爷可怜可怜奴婢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把奴婢留在府里,奴婢愿为大爷做牛做马。”

    翠玉忙接过话道:“老太爷,奴婢一家被猪油蒙了心,做了错事,活该被逐出萧府,也没脸给老太爷磕头认罪。奴婢不敢求老太爷恕罪,只求老太爷给我这可怜的女儿一条生路,大姑娘家的挺了个大肚子,到处被人指指点点,可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便嚎了起来。

    蒋欣瑶此时很是怀疑眼前这个粗俗不堪的中年妇人,真的与当初挺身护主,忠心耿耿,机智聪慧的守在婆婆跟前的丫鬟是同一人。

    女人啊,果然如痴情贾哥哥嘴里的话一样,到老了,竟成了鱼眼睛。蒋欣瑶认为话很有几分道理,绝计不是什么疯话。

    中年妇人的嚎哭的本事,欣瑶在祖父过逝时深有体会,才听几声就觉头疼,不由得皱了皱眉毛。

    萧寒余光看得分明,喝止道:“哭什么,都住嘴!”

    秋阳到底是跟了萧寒多年的人,比起母亲,妹妹来,老成许多。

    他低头道:“大爷,我妹妹以前脾气娇躁,如今她已知道错了,也改了许多,现在又怀了大爷的骨肉,请大爷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让妹妹进府来生养。”

    萧寒打量着这个跟了他十多年的下人,目光里一片深沉。

    秋霞瞥见大老爷神色,心一横,突然往前一扑,匍匐在欣瑶的脚下,倒把正在看好戏的蒋欣瑶吓了一跳。

    “大奶奶,奴婢以前不懂事,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这一回。求大奶奶给我和孩子一条活路,日后我一定会本本份份,恭敬顺从,伺候好大爷,大奶奶,若不然,奴婢只有死路一条!”

    蒋欣瑶心里纳闷,这秋霞倒也聪明,知道柿子捡软的捏,难不成她的脸上写着‘我好欺负’四个字?

    蒋欣瑶不紧不慢的掏出帕子,轻轻点了点眼角生生逼出来的两滴泪,脸上着实为难,又有些许不甘

    “真是可怜哪!哎,我是个心软的,最见不得人要死要活,更何况肚子还有个孩子。好歹也是萧家的一条根。罢了,你且起来,这事只要大爷点了头,你这杯茶,我也就喝了罢!”

    连大腿脚不用掐,就掉下泪来。蒋欣瑶觉得自个的演技大有长进。

    她温温柔柔的把目光看向边上的男子,温和恭敬的道:“大爷,你看……”

    萧寒见她轻轻巧巧就把皮球踢了过来,又是如此作派,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萧亭担忧的看了欣瑶一眼,佯怒道:“看看你干的好事!幸好孙媳妇贤良大度,松了口,不然,祖父也是不允的”

    萧寒恍若未闻,冷冷的看着地下四人,目光突然直视秋霞,幽幽道:“你说,这个孩子是谁的?”

    秋霞愣愣的看着眼前冷峻的男子,眼泪直淌,泣声道:“大爷,你忘了,四个月前有一日晚上,你在表少爷家喝醉了酒,回来就……就拉着奴婢……就在书房里头。”

    欣瑶装模作样的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掏出锦帕掩嘴而笑。

    真真是有趣,前世那些个肥皂剧的戏码果然是从古至今沿袭下来。

    但凡女人挺了个肚子找上门,口口声声称怀了男人的孩子,十有*是男人酒后乱性干的好事。偏男人酒醒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可怜的女主角只得远走天涯,独自一人生下孩子,含辛茹苦扶养长大,最后再来个认祖归宗,大团圆结局。

    看来这秋霞还没有修练到家,忒心急了些,换了她怎么着也得等到把孩子生下来,挟天子以令诸侯,行事岂不更方便?

    萧寒阴着脸道:“我倒不知我的书房也是你这样的贱婢可以随便出入的?”

    秋霞一脸的慌乱,神色极不自然,见所有的人都直直的看着她,半天才怯怯道:“那日厨房炖了乌鸡黄芪滋补汤,大爷没有回府用膳,奴婢私底下给大爷留了一碗,后来……后来见大爷进了书房,就……就热了给大爷喝。”

    萧寒似回忆起那晚的事情,点头道:“是有那么一回事,然后呢?”

    秋霞见大爷脸有松动,才稳了稳心绪,大着胆子道:“后来,奴婢问大爷歇在哪里,大爷说在书房歇下,让奴婢去里间整理床铺,铺到一半,大爷……就从背后……抱住了奴婢……然后大爷……大爷就熄了灯……”

    哦也!男主人扑到丫鬟,小丫鬟半推半就,相拥就寝,*之事,其美满不消与外人道也!蒋欣瑶自行补脑,及时的替秋霞姑娘补完下文。

    萧寒冷笑道:“你看清楚是我的脸?”

    秋霞呆愣了片刻,含羞道:“大爷把灯灭了,奴婢羞得闭上了眼睛,没看清。可我知道是大爷。奴婢从小就伺候大爷,大爷的内衣都是奴婢一针一线亲手做的……”

    欣瑶目光看向萧寒,只觉得胸口的呼吸不大顺畅。

    瞧瞧这贴身丫鬟当的,多细心,多体贴,对男主子的尺寸倒比她这个正经老婆还清楚。

    萧寒起身,走到秋霞跟前,居高临下道:“你还少说了一件事,那碗乌鸡黄芪汤我说太油腻了,让你帮我喝一半,然后才让你进了里间,可对?”

    秋霞迟疑片刻,红着脸道:“嗯!”

    “你觉得那汤的味道怎么样?”

第三十九回 做下人忠诚很重要(三更)

    上回书说到萧寒问秋霞,汤的味道怎么样?

    秋霞打了个机灵,脸上有些不自在,强撑着道:“大爷赏奴婢的东西,就是苦药,奴婢也觉得是美味。

    能说出这样话的女子,也算是聪慧。

    欣瑶不由的对秋霞刮目相看了几分,只是这种招数在萧寒跟前使,段位还是差了些。

    哎,内宅里春心荡漾的女子再聪明,再使计,怎比得过长年累月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深沉男子。

    蒋欣瑶啊蒋欣瑶,你要引以为诫啊!

    萧寒蹲下身,一脸嫌弃的看着她,叽笑道:“果然能说会道。我且问你,那次之前,我可碰过你?”

    秋霞咬了咬牙,声如细丝道:“没有!”

    厅里众人听得分明,不由的傻了眼。

    欣瑶瞪目结舌,这秋霞不是大爷最得宠的通房丫鬟吗?敢情闹了半天,不过是个丫鬟,与通房丁点关系也没有?

    萧寒把众人神色都看在眼里,特别是欣瑶睁大眼睛,小嘴微张,一副受惊的样子,令他有一丝的心猿意马。

    他冷冷道:“加了料的补汤是个什么滋味?一定很*吧,你以为大爷我不懂药理,就真分辩不出你在里面动的手脚?你说大爷我为什么第二天就把那张床给扔了?黄花梨木雕花的大床,怎么着也值个几百两银子吧,难不成大爷我是扔着玩的?”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秋霞煞那间变得面如土色,心胆俱裂。

    欣瑶叹了口气,不忍再看,轻轻的扭过头去。

    敢情闹了半天,狗血的故事是这样的。

    男主醉酒,丫鬟见状送来一碗加了料的汤水,欲成就好事。哪知被精明的男主识破,结果李代桃僵。

    傻姑娘啊傻姑娘,闹了半天。连自己跟谁上的床都没弄清,这……这……蒋欣瑶不由的扼腕叹息。

    萧亭突然起身,看了看地上四人,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身后的萧重跟了几步。听到老太爷嘴里“嗯”了一声,又赶紧跑了回来,顺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垂手站在大爷身边。

    秋霞呆呆的瘫倒在地上,双手抚上了肚子,半晌才幽幽道:“他是谁?”

    萧寒没有理她,转身走到老太爷的位置,缓缓坐下:“对你们秋家,若不是看在我祖母,母亲的份上。在我手里,早就死过几回了。萧总管,拿去给他们瞧瞧!”

    说罢,萧寒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递给萧重。萧重不敢看,转过身塞到了秋阳的手里。

    秋阳接过纸。低头看了一眼,便魂飞魄散,面无人色,连连磕头,没几下,额头就有了血色。

    蒋欣瑶很是好奇那几张纸上写的是什么,把人吓成这样。起身正欲去拿。却不料一半直跪着没有出声的中年男子突然哀号一声,站起来,冲上来指着萧寒破口大骂:“忘八羔子,欺人太甚,我这条老命跟你们拼了!”

    欣瑶吓得惊呼一声,直往后仰。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人搂在怀里。

    秋阳一把抱住父亲的双腿,苦苦哀求。他从小跟在大爷身边,大爷的手段一清二楚,对着干只怕秋家真的没了活路。

    翠玉那妇人则眼睁睁的看着父子俩。泪如雨下。她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变了样,女儿肚子里怀的,怎么就不是大爷的孩子?

    萧寒冷冷的道:“明日,我会让孩子的父亲到秋家提亲。不管你们应下不应下,十日之内,离开京城。倘若让我再看到你们在京城走动,别怪我不念当年的情份。萧总管,送客。”

    一声送客让瘫倒在地的秋霞惊了心。

    她爬起来,双手拦在萧寒身前,满脸是泪,凄声道:“大爷,我伺候了你十几年,那两个贱人哪一点比我强,你连她们都要,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我不服,我不服!”

    萧寒嘴角勾了勾,目光幽幽落在秋霞的哥哥秋阳身上。

    半晌才道:“就凭你哥哥这几年来把我的事,事无巨细的卖给赵家,一个这辈子我最恨的人。若不然,凭你父亲偷的好些个药材,就能买得起城北三进的宅子?”

    说罢,深深的看了一眼几欲倒下的秋霞,搂着欣瑶,大步离去。

    蒋欣瑶见男人身上散发着冷冷的寒气,自觉的闭上了嘴。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萧家的这本经,尤其难念。念多了,都是泪啊。

    只是她真的很好奇,那纸上写了些什么?奸夫到底是谁?

    两人默不作声的走到东院门口,萧寒突然一把抱住女人,把头深埋在女人的颈脖,闻着阵阵幽香,细语道:“衙门里还有事,我得赶回去,晚上回来我再与你说那男人是谁。”

    蒋欣瑶心中暗笑,难不成这厮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哼哼叽叽了两声,算作回答。

    男人轻轻啃了啃女子白皙的颈子,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道:“晚上,我再与你好好算一算今日的帐!”

    待男人大步流星走出视线,蒋欣瑶摸一摸隐隐作痛的脖子,一声长叹!

    算帐,算什么帐?她难得温文而雅,贤良淑德的在老太爷跟前表现一回大度,有错吗?

    难道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急赤白脸的说,三儿,要死滚远点,老娘我除了牙刷和男人不与人共用外,旁的都好商量。

    这不是前世那个小三过街,人人喊打的年代。这是一个小三,小四,小五,小*情合理化,堂尔皇之化的年代,就算她再貌美如花,再聪明过人,她能做的,也只有把选择权交给男人。

    李妈妈,微云几个早就候在院门口,碍着大爷在,没敢上前。等大爷走了,一拥而上,眼中都是关切。

    欣瑶拍拍李妈妈扶着她的手,以示安慰……

    秋家四人气势轩昂的进府来,霜打茄子般的出府去。萧府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瞧瞧,那秋霞怀了大老爷的骨肉,到头来还不是让大奶奶赶了出去,连进府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做姨奶奶了。

    得了,都安份守已些吧,别指着麻雀变成凤凰就能飞上枝头,说不定啊,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萧吉待秋家人走后,悄无声息的贴近萧重,察言观色道:“萧总管,你刚刚交待我的事……”

    萧重掏出帕子,擦了擦一头的汗,叹声道:“府里的事还忙不过来,哪有空去管什么秋家冬家的?秋家啊这辈子别想翻身!萧吉啊,咱们做下人的,头一个字就是忠啊!”

    萧吉忙币心道:“萧总管,你是知道我的,我对你,那可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萧重冷笑道:“不是对我,是对萧家,蠢货……”

    ……

    东院正房里,大伙儿听大奶奶讲完,个个唏嘘不已。

    梧桐放下手中的针线,朝众人一扬头,道:“我就说咱们家大爷比钟馗还厉害,那些个妖魔鬼怪近不了大爷的身。”

    李妈妈笑骂道:“没大没小,大爷也是你能混说的!”

    轻絮轻笑道:“妈妈,大爷不在,说说又何防?”

    淡月柳眉一弯,正色道:“秋家仗着主子的恩宠,背地里却尽干背主的丑事,合着都把别人当傻子呢?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活该。”

    微云沉吟道:“我倒觉着大爷是个念旧情的,这事要放在咱们府里,这家人哪里能这么安稳的在宅子里住着,铺子开着,好日子过着。要不是那秋霞算计大老爷,非得闹上门来,大爷也不会把他们赶了京城。”

    李妈妈摇头叹道:“倒也是这个理。”

    欣瑶却笑道:“这回子事,咱们得个教训,有些事可不能听风就是雨。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回头你们做事,还得多用几个心眼才行。荣晓是我的人,让她在老太太跟前是我的意思,以后你们几个别尽给人家白眼。”

    轻絮跌足叹道:“大奶奶,合着是我们误会她,回头,我给她赔个不是。”

    梧桐苦笑道:“哎啊啊,就数我对她的白眼最多,暗地里还啐过她几口,大奶奶,您倒是早点说哎!”

    淡月佯骂道:“小蹄子,要早说了,咱们还不露出马脚来?老太太可是那么好糊弄的?那个桂华,精明着呢。”

    欣瑶笑道:“李妈妈,这个月起,荣晓的月例按着大丫鬟的月例来,得了,都散了吧。”

    微云嗔笑道:“大奶奶,这么快就把我们打发去做针线,老太爷,大爷的衣裳多得数不清,还在意我们这点子手艺?”

    欣瑶笑道:“萧府的那些个绣娘的手艺,哪比得上我丫鬟做的针线活?往日三爷,四爷身上的衣裳,可都出自你们的手。”

    淡月跌足叹道:“眼红旁的倒也罢了,大爷连这个都眼红,真真是没道理。”

    原来前几日萧寒回府,见几个丫头围坐在一起做针线活,多嘴问了几句,待明白过来两个嫡亲小舅子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出自她们之手,脸顿时黑了一半,只沉着声道回头他与老太爷的衣裳一并交与她们,便甩袖进了里间。

    那日夜间,男人总不餍足的要了一回又一回,

    蒋欣瑶躺在男人的怀里,累得直喘粗气。

第四十回 英雄的临终意愿

    男人平复了半天,才轻道:“日后,我与祖父的贴身衣裳,都交给瑶瑶,好吗?”

    蒋欣瑶脑袋正处于空白期,她下意识的摇摇头道:“府里不是有绣娘吗?”

    男人坏笑一声,一口封住了女子的唇,手则盖上了女子浑圆的胸,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蒋欣瑶哪再经得起他搓揉,忙不迭的低声软语求饶,最后签订了许多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一年四季的衣裳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项。

    微云笑道:“倘若大爷知道大奶奶做得一手漂亮的针线活,只怕大爷再看不上我们几个做的衣衫。”

    蒋欣瑶柳眉倒竖,佯怒道:“微云姑娘好钢口啊,居然想把大奶奶我累死,来人,拉出去打三十大板。”

    微云几个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玩笑过后,众女心照不宣明白一件事,大爷虽是个念旧情的,却也是心狠手辣之人,安安份份伺候好大爷,大奶奶方是正经,旁的心思万万动不得。

    蒋欣瑶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当初婆婆生下大爷,那赵正信始终不肯承认大爷是他的骨肉,如今却阴魂不散买通大爷身边的人,这里头的明堂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

    夜间,欣瑶洗漱过后,一身素衣坐在灯下拿着本闲书。往日这个时候,她早已**。今日想着无论如何也得问一问奸夫是谁,这才强撑着边看书,边等男人回来。

    微云几个进来劝了几回,见大奶奶一意孤行,只得到外间守着。

    深夜子时,男子进了房,见守夜的微云梧桐趴在炕桌上睡得正香,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进了里间,却见白衣女子散着头发。双眼紧闭,左手撑着下巴,右手的书散落在地,忙上前捏了捏女子的微凉的手。轻轻抱起她放在了**上。

    萧寒坐在**沿看着女人精致的小脸,心中的歉意油然而生。

    自打成亲后,除了头三天外,他总是早出晚归,没一日空闲。今日与二哥府里几个幕僚商议西北的事,一个不留意,就到了深夜。每天,他顶着月色,骑在马背上,归心似箭。脑里,心里念着的都是眼前这个人。

    半晌,他倾身上前,在女子脸上轻轻一吻,转身走到了院子。轻拍三掌,与随身而来的黑衣人附耳交待几句,便去了书房。寅时一刻,才又进了卧房……

    清晨,欣瑶迷迷糊糊听到院子里的声响,往外翻了个身,手脚并用趴在男人身上。懒懒道:“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起!”

    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今日不去衙门,陪着你。还早,再睡会!”

    欣瑶下意识“嗯”了一句,脑袋往前蹭了蹭,突然间清醒过来。

    她支起脑袋。美目微睁,娇声道:“今日休沐吗,我怎的不知道?”

    男子轻轻按下女子的脑袋,手抚上了她的脸庞,另一只手伸进被窝。把女子搂在他腰侧的小手往下挪了挪,温和道:“醒了?”

    欣瑶握着男子的坚硬,闭眼决定装死到底。

    萧寒低下头,封住了女子的樱桃小嘴,温润的舌尖长驱直入,手指灵巧的在女子妙曼的身上四处煽风点火。

    ……

    细细的**声传到外间,等着伺候夫妻俩起身的众丫鬟们互看一眼,纷纷别过脸,一个个脸色绯红的垂手而立。

    两个时辰后,两匹马车从萧府出发。

    欣瑶晶莹剔透的脸上浮着一抹**,她歪在车里的锦垫上,对着男子抱怨道:“好好的去清凉山做什么?府里一堆事呢,你忘了那条石子路害我在**上躺了半年?”

    萧寒神清气爽的从茶壶里倒了杯温茶,送到欣瑶嘴边,欣瑶就着他的手,饮了两口又道:“哎啊啊,我们俩去游山玩水,把祖父一人留在府里,合适吗?晚上我们俩住哪里啊?”

    萧寒含笑不语,只从马车的暗阁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盘樱桃,拿起一颗在欣瑶眼前晃了晃,随手塞进自己的嘴里,嚼了两下,吐出小核,笑道:“真甜,瑶瑶要不要来两颗?”

    蒋欣瑶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满足的男人,想起那个羞人的姿势,只恨不得把那一盘樱桃都砸在男人的脸上。

    萧寒挑了个最大的樱桃,塞到欣瑶手里,笑道:“刚刚摘下来的,新鲜着呢,快尝尝。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吗?到了清凉山,我便讲给你听。”

    众多水果中,欣瑶偏爱色泽鲜艳,晶莹美丽的樱桃,她幽怨的撇了撇嘴,终是抵挡不了樱桃的**,尝了一颗,皮薄,肉多,汁甜。

    她意犹未尽的添了添嘴唇,道:“哪得来的?品感倒像是安徽太和县樱桃!不会是贡品吧?”

    萧寒把盘子往前推了推,笑道:“正是贡品,二哥得了一筐,我想着你爱吃,就问他要了些,岳母那里,我让人送了两斤过去。”

    男子轻巧的言语,让蒋欣瑶拿樱桃的手一滞,他们姐弟三人,都继承了母亲爱吃樱桃的习惯。

    她捻起一颗,送到男人嘴边,眼角含笑的看着他。

    萧寒很不客气的一口咬下,叹道:“瑶瑶挑的樱桃就是甜,看来深谙此道啊!”

    欣瑶嘴角一挑,笑道:“以前在苏州老宅,蒋全为着我,没少往山东临沂和安徽太和这两处地方跑。那里的樱桃特别甜,不过真要论哪里的樱桃最好吃,还得数四川的米县。当年全爷从西南回来,专程绕过去,带了些给我。可惜路太远,到我手上时,大部份已经烂了。”

    萧寒缓缓点了点头,含笑不语。

    一路上,蒋欣瑶捧着一盆樱桃,吃得十得带劲,显然已经忘了刚上车时的心不甘情不愿。

    车晃晃悠悠拐进了西山半山腰的石子路,欣瑶掀起车帘,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

    萧寒长臂一伸,把她紧搂在怀里,轻声道:“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想起两年前那惊险的一幕,蒋欣瑶露出一丝苦笑,她抿了抿嘴唇,叹了一声。

    萧寒笑道:“是谁当时半条命都没了,还笑得一脸的灿烂,还问我有什么遗言,让我快点说。”

    欣瑶回忆道:“我记得你当时没说话。”

    萧寒低头,沉声道:“我想说,可惜那时已经说不出来了。”

    欣瑶展颜一笑,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豪气十足道:“好吧,敢问萧英雄,当时你有什么愿望没实现的,尽管说,我一定帮你实现!”

    萧寒刮了刮女子小巧的鼻子,眼睛移向别处,许久才道:“当时我有两个愿望。如果我们俩个都不死,我一定要娶你为妻;如果我死了,我只想每年清明的时候,你能到我坟头上一柱香。”

    欣瑶定定的望着他,目色幽深,半晌才道:“万一我死了,你还活着呢?”

    萧寒一愣,笑道:“我当时在想,快死的人,哪能笑得那么开心,所以我没想你会死!”

    欣瑶没想到他有这样一说,气得抡起小手一拳砸到男人的胸口,嗔道:“我那叫黄莲树下弹琴,苦中作乐,强颜欢笑好不好?”

    萧寒握住女子的拳头,放到嘴边啃了两下,笑道:“好,好,好,瑶瑶当时在想些什么?”

    蒋欣瑶翻了个白眼,明艳的脸庞有了一丝自嘲的笑意:“我当时在骂老天爷,骂完老天爷我就觉得肚子饿了,我就开始想吃的,想着想着,我就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萧寒奇道。

    蒋欣瑶长叹一声:“我生气是因为没想到临死前最后一餐居然吃的是斋饭,而且还是那么难吃的斋饭。所以当时我有个发家致富的想法,我要研究出如何把斋饭做出鲍鱼,鱼翅的味道,然后在怡园卖高价,一桌收它一千两银子。”

    萧寒摸了摸欣瑶的脑袋,半天才叹道:“瑶瑶果然与旁人不同。如今那能吃出鲍鱼,鱼翅味道的斋饭研究出了没有?”

    蒋欣瑶展眉笑道:“我醒来后想了想,万一我真能研究出这样的斋饭,那清凉寺本来就不旺盛的香火,可就更少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哎,且给那些和尚,僧人一条活路吧,阿弥陀佛!”

    男子忍了半天,突然暴发出一阵狂笑,惊得骑马跟在后头的贵明,贵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说话间,马车已行至清凉寺大门,夫妻两个前后下了车,进了寺门。贵明,贵生牵着马去了马厩。

    既非初一又非十五,寺庙里只三三两两善男信女在朝拜。(http://.)。

    欣瑶朝男子抬了抬眉毛。看吧,我若要研究出那斋饭,这三三两两很快就成了一一二二了。

    男子会心一笑,把她的小手纳入掌中,侧身朝左边的甬路而行。

    微云,淡月两个赶忙跟上。

    四人穿过林间小路,拾级而上,行至寺庙后山,豁然开朗,山深林茂,泉清石峻,漫山翠竹,鸟语花香。

    萧寒见欣瑶香汗淋淋,气喘虚虚,笑道:“平日让你在园子里多走走,多动动,偏不肯,这会知道自个身子弱了吧,还有一段下山的路,要不要我背你?”

    欣瑶喘着粗气没顾得上回答,那淡月却忍不住出声道:“大爷,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这都到了清凉寺后山了,哪有什么房舍?”

    萧寒俊眉一挑道:“自有好去处。”

    说罢,突然横抱起欣瑶,沿着竹林小道而下。(..)

    (蒋四小姐

第四十一回 来无影去无踪(二更)

    蒋欣瑶惊呼一声,赶紧搂住男人脖子,红着脸几欲挣扎。

    萧寒低声道:“别动,下山路险,很快就到了!”

    欣瑶想了想,只得任由他去,偏嘴上还逞强嬉笑道:“多谢壮士英雄救美!”

    萧寒无可奈何的看了看她,脚下一使劲,一口气奔出十几米远。

    蒋欣瑶吓得赶紧把头埋进男人的怀里,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男人身上。

    男人得意的低了低头,嘴角上扬。

    几分钟后,蒋欣瑶晕晕呼呼站在一片竹海当中。背后是整齐的三间木屋带两个耳房。眼前是一泉山润,溪水潺潺,蜿蜒地朝着远方淙淙而流,抬头则是高耸入云的翠竹。

    蒋欣瑶久居宅院,何时见过如此美景,一声惊呼,叹道:“果然是处好地方。”

    贵明,贵生一前一后走到大爷跟前。

    萧寒抬头看了看,道:“我与大奶奶在竹林里走走,你们两个帮那两个丫头搭把手!”

    贵明,贵生对视一眼,满脸喜色的往山坡上迎去。大奶奶跟前的两个大丫鬟,一个成熟稳重,一个精明能干,长得既水灵又娇柔,他们俩个早就瞄上了,就等着机会下手呢。

    欣瑶光顾着看景致,没有留意身后的事。萧寒握住她的手,往竹林深处走去。

    欣瑶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泥土,水气的新鲜空气,由衷道:“哪里寻来这么一处世外桃园。萧寒,等哪天我们俩个在宅子里住腻味了,就搬到这里来,也过一过那修身养性的清静日子!”

    萧寒温笑道:“这宅子是清凉山的主持建的,以前是他闭关修养的地方。”

    “现在呢?”欣瑶好奇的问道。

    男子的深邃的目光看向竹林深处:“现在,他在山涧的另一头有几处房舍,这地方,他让给了母亲,母亲生前的那几年。一直住在这里。”

    欣瑶停了脚步,转过身幽幽看向男子,没有说。半晌才笑道:“如此看来,那素斋的事。我便从此绝了这个念想罢!”

    男子不由的失笑道:“这是为何?”

    欣瑶眨眨眼睛,笑道:“看在主持如此优待婆婆的份上,我哪里再好意思抢他的斋饭买卖。”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道:“阿弥陀佛,谁要抢老衲的买卖?”

    欣瑶吓得呆若目鸡,半天才喃喃道:“偷听人说话,非君子所为啊!习武之人虽耳聪目明,却也应该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啊。”

    那声音哈哈一笑,又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女子。小寒,这便是你丢了半条命,娶回来了蒋家四小姐?”

    萧寒拉着欣瑶走到山涧旁,朝山涧的那头轻轻一指。

    欣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白白胖胖的老和尚席石而坐。两眼炯炯正看向她。

    萧寒双手合十,行礼道:“弟子萧寒携妻子欣瑶拜见师傅!”

    蒋欣瑶怨恨的瞪了萧寒一眼,心里一通埋怨,早说清凉寺的主持是他的师傅,她哪里会这般无理开萧寒师傅的玩笑。

    欣瑶脸泛红晕,尴尬的行了个礼,索性脆声道:“欣瑶无状。不知师傅您老人家在此,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师傅原谅!”

    白胖和尚恍若未闻,自顾自道:“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敢问四小姐,哪一味最苦?”

    蒋欣瑶收了笑意,目光越过白胖和尚,看向林子深处,许久方道:“味味皆苦,味味皆不苦。”

    “噢?这是为何?”

    “觉着苦,便苦;觉着不苦,便不苦。”蒋欣瑶如实道。

    白胖和尚目光炯炯道:“天下熙熙,皆有所求;天下攘攘,皆有不得,敢问四小姐,所求几何?不得几何?”

    蒋欣瑶冷笑一声道:“所求不过为心安;不得亦无须再得。求而不得,不得而求,何苦来哉,知足便可!”

    白胖和尚哈哈大笑,朗声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倒是个妙人,胖和尚有一求,不知你这丫头敢应否?”

    蒋欣瑶装模作样摇头叹道:“出家人四大皆空,何来所求?何来不得?师傅您老人家不说也罢!”

    白胖和尚越发笑得开心,大声道:“小寒,你这半条命换了来的媳妇,甚合我心啊,好生过日子吧,丫头,后会有期!”

    一阵清风吹来,欣瑶不过是眨了眨眼睛,大石上的人影已悄无踪影。她转过身,小嘴微张,一脸错愕的看着萧寒。

    萧寒低头笑道:“师傅他老人家向来如此,瑶瑶不必惊讶。小时候他常用这一招吓我和十六。”

    欣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笑道:“你与十六,哪个最得他心?”

    萧寒摸摸她的头发,搂着她继续沿着涧水慢慢往前走。

    “我与十六都不得他心。师傅当年被祖父救过一命,两人私交甚好,只是他的一身功夫从不为外人所知。后来祖父挟恩以报,他才不得不收下我们俩个皮小子,从此把我与十六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没少捉弄和吓唬。”

    “师傅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把宅子让给婆婆?”

    萧寒道:“因为他要让祖父帮他治好一个人。”

    欣瑶随口玩笑道:“不会是师傅年轻时喜欢过的女子吧?”

    萧寒惊道:“瑶瑶如何得知?”

    欣瑶挤挤眼睛:“我猜的”

    萧寒笑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祖父说是个女子,是不是师傅喜欢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练功一定很苦吧?”

    “也苦,也不苦。我与十六白日里读书,晚间习武,日日不坠,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四年前,才算出了师门。”

    欣瑶奇道:“皇宫内院,十步一岗,四步一哨,十六他怎么出得来?”

    萧寒扬了扬眉毛,笑道:“刚开始学艺不精,每晚出皇宫很是一翻周折,为此没少挨过师傅的罚。后来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个跟他相似的人,才算脱离了苦海。”

    欣瑶恍然大悟道:“秋霞误认为大爷的那个人,难不成也是大爷的替身?”

    萧寒紧了紧搂着欣瑶的手,笑道:“这回瑶瑶可猜错了,萧府来去随我自由,我要替身干什么?这人原是我用来与二哥方便联络的暗卫,一直跟在我身边。此人爱慕秋霞已久,我便趁机遂了他的心愿。”

    欣瑶叹道:“也不知今日他的心愿秋家遂了没有?”

    “依瑶瑶看呢?”

    欣瑶沉吟片刻:“依我看啊,那秋霞爱你如斯,只怕有些危险。”

    “什么爱不爱,眼里满满的都是*,自以为藏得很好。我若不是萧家的大爷,只怕她连看我一看都懒得看。”

    萧寒冷笑连连。

    “瑶瑶还没进门时,她这种伎俩已经使过几次,我不过是念着她母亲的功劳,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不料她却越发的变本加厉。”

    欣瑶偏过头,嘟了嘟嘴,柔声道:“功劳这个东西,就像那盘樱桃一样,吃一颗,少一颗。女子的野心太大,所求太多,不是件好事。她有这样的下场,怪不得旁人!我只是奇怪一件事,大爷是如何识破她在汤里下的药?”

    萧寒目光灼灼的看着女子,笑道:“这就得归功于天翔了。他这人,文不行,武不行,独独对药感兴趣。三岁跟着姨母识百药,十岁开始跟着祖父出诊了。十五岁时,已名满京城,太医院里那些个胡子发白的老家伙根本不如他。”

    蒋欣瑶知道杜天翔厉害,却不知道他厉害到这般田地,看来天份这个东西,果然是很重要的。

    “旁人殾以为他最拿手的是看病,其实他更精通制药。每次研制出新药,他十有*会在我与十六身上做实验。你说,以他的性子,能让他感兴趣的,哪里会是什么好东西?”

    蒋欣瑶委实诚恳的点了点头:“该不会是些歪门斜道罢?”

    “正是那些见不得人的,还有一些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刚开始,我与十六没少受罪,他也没少挨我们俩个的揍。后来三人玩着玩着,也就玩出乐趣来了。我与十六上当受骗的次数多了,自然对他的那些药略知一二。小小的春药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那你与十六的功夫谁更厉害些?”

    “这个回头你自己问他,不过他十有*会说是他自己。为此,我与他没少打过架。可以说是一路打过来的。回回打架,还没分出胜负呢,人就已经累趴下了,所以到现在还没分出个胜负来。”

    欣瑶听得津津有味,笑道:“你与十六一身本事,天翔医术高明,天不怕地不怕的三个人,怎么见了靖王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难不成他的功夫最厉害?”

    男子面色一顿,沉声道:“二哥他长我们十岁,从未习过武。”

    欣瑶大感诧异。一个没有习过武的人,身上居然由那样的凛洌之势。果然是皇子皇孙啊,非常人能比。

    “那他是如何收伏你们这三个顽猴的?”

    “顽猴?”

    萧寒喃喃念出声。

    “那时候,我们三个果然是顽猴啊!”

第四十二回 姐是见过世面的(三更)

    萧寒眼神微收,脸上似有痛色。

    “有一回,十六带着我们两人偷跑进了皇宫,在御花园里冲撞了皇后,皇后便告到了太后那里。私闯皇宫,冲撞当朝皇后,罪名可大可小。二哥为了救我们,自愿鞭挞了四十鞭。我们三人眼睁睁的看着二哥血染衣衫。”

    “你们那时多大?”

    萧寒冷笑道:“十六他五岁,我四岁,天翔只三岁。二哥那年十四岁,整整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起身。从此以后,二哥让我们往东,我们决不往西。”

    蒋欣瑶倒吸一口冷气,半晌才道:“贤妃娘娘呢?”

    萧寒一时沉默无言,许久才道:“十六两岁时,贤妃娘娘就病逝了。十六若没有二哥在暗中照拂,只怕有十条命,也不够那些人暗中残害的,所以十六对二哥,生死相随。”

    欣瑶心下叹了口气,脸上却笑道:“四十鞭换来你们三人的生死相随,这买卖做得划算,再者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共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历风雨怎见得彩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萧寒,我饿了!”

    男人深深的看着女子,笑意渐起。这个女子总有办法捂暖他这颗曾经冰凉的心。

    他笑道:“我们慢慢踱回去,应该正正好开饭。”

    欣瑶小嘴一撇,不屑道:“那四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烧出盘象样的菜来。”

    萧寒学着她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正色道:“这四人要是让大奶奶不满意,统统扣一个月的月银。”

    欣瑶笑道:“大爷,好主意,这样咱们府里能省下不少银子……”

    男人爽朗的笑声,响彻竹林,惊得林中的飞鸟纷纷择枝而栖。

    ……

    食材都是从府里带来的。小厨房虽简陋,却五脏俱全。

    微云四人手忙脚乱,一番折腾,却也做出了六菜一汤。

    这两人如平常夫妻一样。在屋门口支了张桌子,两张小凳,碗筷茶杯也只简单的瓷器。日光透过竹林,照在两人身上,一个吃饭,一个喝汤,说不出的和谐与安逸。

    欣瑶舒服的喝下一碗蘑菇鸽子汤,便停了筷。略走了几步,就觉得眼皮有些沉。

    萧寒见状,从屋里拿出两张摇椅。其中一张铺着整张的虎皮,朝女子招了招手,见女子朝他看来,又拍了拍摇椅,示意她过来。

    蒋欣瑶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将将与男子说了几句话,便头一歪睡了过去。

    萧寒拿起手边的毯子,轻轻盖在女子的身上,轻唤来微云,交待了几句,带着贵明去了林子深处。

    一个时辰后。欣瑶悠悠转醒,喝过一盏茶后,见男人还没回来,起身去了屋里。

    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却又干干净净,堂屋正中摆着一张条几及八仙桌。两边各摆放着一张太师椅,两边的隔扇门挂着上好的水晶珠帘。

    掀起珠帘进了左屋,屋里一张斑竹万字床,挂了项月白色轻柔的帐子,两眼花丝细的单被。梳妆桌子上摆放着一枚铜镜。墙角一个焚香的铜鼎。升着白烟。

    紧随其后的微云忙道:“大爷让我们醺的,是大奶奶用惯了的沉香。右屋奴婢看过了,是个净房,很是干净。”

    欣瑶没有回话,目光渐渐移至墙角的一把古琴上。她对琴向来是一窍不通,也分不出琴好琴坏。她上前坐在琴前,轻轻拂了拂琴面,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白净的手指,久久不语。

    微云掀了帘子退了出去。屋前淡月正给大奶奶熬药,贵生则抡着斧头劈柴火,时不时朝淡月看去两眼。

    微云刚欲说话,却见林子里大老爷与贵明提着东西回来了,忙转进屋子唤大奶奶出来。

    待欣瑶出来,淡月,贵生已迎了上去,接过二人手里的猎物。

    欣瑶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真正的猎物,好奇的围着猎物直打转。

    萧寒咧着嘴笑道:“不过是几只野鸡,野兔,就把你高兴成这样。回头等十六回来,咱们跑远点,到深山里去打猎,那才尽兴。”

    欣瑶嗔笑道:“大爷不稀奇,我可稀奇。”

    边上的贵明傻笑道:“今日大爷差点逮着一只野猪,没带箭,家伙不趁手,眼睁睁的看它跑了。”

    欣瑶这才把目光移向男子。她上前掏出帕子,细心的帮他把脸上的汗擦去,娇笑道:“大爷不是会轻功吗,嗖的一下,不就追上去了。猪能跑多快?”

    贵明忙道:“大奶奶,那野猪你看着笨拙,跑起来快着呢,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微云愁道:“大奶奶,这些个东西,要怎么吃才好啊,奴婢可不会做。”

    蒋欣瑶无可奈何道:“你家大奶奶我,江南生,江南长,只见过家养的鸡,家养的鸭,何时见过这些,这个要怎么做,我还真不知道。”

    贵生机灵道:“大奶奶,这些野物得烤了吃好,撒点盐巴,香得很。大爷烤这个,最最拿手。”

    萧寒虚抬起一脚,朝贵生踢去。

    贵生灵巧的躲闪开来,一脸讨好的看着他。

    欣瑶期待的看着萧寒,微微莞尔。

    萧寒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微云,晚上做个素汤,炒两个素菜,这些个野物,让这两个小子剥了皮弄干净,腌一腌,回头我来烤。”

    蒋欣瑶咽了咽口水,朝男人弯了弯眼角,喜道:“大爷英明!”

    一缕阳光透过林子的缝隙正洒在欣瑶的身上,那弯弯的眼睛在光影下显得特别俏皮可爱.

    萧寒心神一动,拉起她拐进了房屋左侧的小路。

    欣瑶顿了顿脚:“这是要去哪里?”

    “带你去个好地方,几步路就到。”

    欣瑶嬉笑道:“大爷不会是想把我送到林子里喂老虎吧?”

    萧寒无语望望青天,道:“我家娘子长得这般好看,老虎舍不得吃的!别说话,留心脚下!”

    ……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几分钟,穿过一道密密的草丛,一个十几米长宽的小池出现在欣瑶眼前。

    池水四面环树。池面水光潋滟,依稀能见几尾小鱼在池里摇头摆尾,很是逍遥。

    男人放下欣瑶的手,自顾自的脱衣裳。没几下便脱得只剩下亵裤。

    饶是两上赤身*相对过很多回,见男人这副令人喷血的身材,欣瑶仍是红着脸,微微侧过脸去,只觉得心跳加速。

    萧寒转身看向她,眼中含笑,道:“这是我与十六两个挖的,从前面山涧引来的溪水,以前练功夫一身臭汗,不能示人。就在这里洗干净了再回去。那边有块大石,你把我的衣服垫结实了再坐。”说罢跃入水中。

    感情这厮把她拉到这里,是为了看他洗澡,顺便帮他看衣服,蒋欣瑶摸着怦怦直跳的小心脏腹诽了几句。

    一定是到这个世界太久了。要不然怎么看男人光了上身的样子就觉得红脸心跳,想当初,游泳池里哪个男人不是穿着薄薄的一层布就下水,t台的男模们哪个没露过点。

    蒋欣瑶甩了甩头,心道,姐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岂能让一小小的美男计失了心神。

    男人游了几个回合。才停了下来,见女子脸色有些古怪,忙道:“哪里不舒服?”

    欣瑶生生扯出个笑脸,掩饰道:“我在替你冷呢,这才四月的天!”

    男人嘴角上扬,道:“寒冬腊月天。我与十六也常下水,不碍事。”

    蒋欣瑶支着脑袋,看着水里的男人,心生羡慕。这个时代对女人的禁锢太多,别说是嬉水。就是露个小脚,也会被人说成不守妇德。

    男子又道:“瑶瑶,十六在西山后头有个庄子,庄子上有处温泉,等哪天得空了,我带你去!”

    蒋欣瑶笑道:“回头我也要买块有泉眼的地,盖几处漂亮的房子,房子里铺上地龙,冬天可以光着脚在地上走。然后再彻几方温泉池子,铺上大理石,没事就在池子时泡着,再有些新鲜的时令水果吃着,就更好。等泡完了,睡上一觉,起来吃梅子做的羊肉锅子,羊肉要七分瘦,三分肥,再喝点桂花酿。最好还要有个琴师抚琴弹唱,雅俗共赏,人间美事!”

    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笑着没有说话。他突然扬起右手,稍一使劲,一捧池水朝欣瑶扑面而来。

    蒋欣瑶尚沉浸在美好的臆想中,冷不丁被水淋了个满头满脸,顿时急得跳脚。

    男人哈哈大笑,一头猛子把头埋进了水里。

    蒋欣瑶抹了一把脸,双手插腰,正欲呵斥,又觉姿势不雅,只得讪讪放下.片刻,她嘿嘿一笑,拿起石头上的衣服,鞋子,朝池子里轻轻呸了一声,扬长而去。

    萧寒从水里一跃而起,甩了甩头,见大石上倩影不再,连衣服,鞋子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男子打了个口哨,复又钻进水里,隐住了满脸的笑意。

    微云,淡月见大奶奶抱着大爷的衣赏,脸有忿色的走来,忙扔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走近了,才发现大奶奶头发,衣裳都湿了,忙不迭的掏出帕子帮忙擦。

    淡月急道:“大奶奶这是怎么了,一头一脸的水,山风一吹,得了病可如何是好?”

    欣瑶刚想开口,冷不丁打了几个喷嚏。

    微云见状,忙叮嘱淡月去烧水。一盏茶后,蒋欣瑶已泡在热热的木桶里,由着微云帮她洗头。

    微云埋怨道:“大爷玩笑也没个轻重,大奶奶的身子哪经得住?好在这西屋里还有个大木桶,要不然非得病不可。一会淡月熬了姜汤,大奶奶趁热喝一碗,去了寒气才好!”

    欣瑶知道这两个丫头自从她坠马后,对她的身体犹如惊弓之鸟,任由着微云在边上嘀咕,半晌觉得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忙转过身却见萧寒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身后正注视着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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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介绍:
生平的理想是混吃等死。
却不知——
前有,打不过就跑的亲祖父;
后有,深藏不露的亲老爹;
左有,心偏到太平洋的亲祖母;
右有,随时想抢她嫡女身份的庶妹子;
四小姐说:要不搭个戏台吧,咱别的本事没有,演戏是一流!蒋四小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蒋四小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蒋四小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