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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子才有馅     蒋四小姐txt下载     蒋四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回 蒋家众生相

    轻风一听自家小姐说这话,高兴的落下泪来。

    她泣道:“小姐,早该如此了!咱们只有把身子调养好了,才有力气思量以后的日子。四小姐说了,小姐也是有父母,兄弟,姊妹的人,就算别人不给小姐撑这个腰,四小姐绝不会见死不救。”

    蒋欣瑜忽而冷笑道:“我做出这样失德的丑事,蒋家岂能容我?也就四妹妹愿意帮我一把。我也想通了,蒋家我是回不去的,孙家这个牢笼我也不想呆,倒不如在外头寻处干净的房舍,咱们主仆二人隐姓埋名,把这孩子抚养成人。”

    “小姐?”

    蒋欣瑜幽幽看了她一眼:“这些年,我也存了不少钱,回头再偷偷的把嫁妆变卖了,紧着些过日子,够了。他若得空了,就来瞧瞧我们娘俩,这辈子我就知足了!

    轻风心下大惊,小姐的意思是要当七爷的外室,只四小姐那头……

    轻风不敢再往下细想。

    ……

    第二天,欣瑶起了个大早,跟着男人去了西院请了安,陪老太爷用了早膳,仔细的交待了几句,才去了议事房。

    众管事见今日大爷也在,吓得个个把头缩下去几寸。

    萧寒一边悠闲自得的喝茶,一边看欣瑶理事。一盏茶的时间,夫妻两个起身回房换了身衣裳,才出了府门。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晃晃悠悠到了蒋府。

    蒋府门口,顾氏带着两个哥儿早早的候着,见萧府的马车来,三人脸上均有喜色。

    萧寒把欣瑶扶下马车,走到顾氏身前作揖道:“岳母好,两位弟弟好。”

    顾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拉着女儿的手来回婆娑道:“我家这个皮猴给姑爷添麻烦了。”

    萧寒恭敬道:“瑶瑶她很好,祖父与我都很喜欢,请岳母放心。”

    顾氏一听。笑容更胜几分,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给你们姐夫行礼!”

    蒋元晨,蒋元昊两兄弟上前一步。朝萧寒作揖。

    萧寒自然清楚两位小舅子在欣瑶那里的份量,不敢拿大,上前虚扶一把。

    小元昊作完揖,一头扑进欣瑶怀里。欣瑶弯下腰,在昊哥儿脸上着实不客气的亲了两口,众人都习以为常的看着这对姐弟俩,只萧寒微微皱了皱眉。

    进了府,先往归云堂去,硕大的归云堂里,前后两个角落各摆了两处冰盆。老太太一身家常衣衫正坐上首。蒋宏生,蒋元航夫妇分坐两旁。

    夫妻俩个规规矩矩给老太太磕了头,把事先预备好的贺礼令丫鬟送上,钱嬷嬷笑着接了过去。

    夫妻俩转过身,又恭恭敬敬给双亲磕了头。方才起身坐下。

    老太太许久没有见这个小孙女了,今日一见,越发觉得孙女容颜更胜从前。再看那四姑爷,气宇轩昂往堂下一站,颇有几分气势。再想起萧府隔三差五打发人送的那些个东西,老太太面甜心酸的寒喧了几句,就把人打发走了。

    男人们去了前院。欣瑶则跟着母亲,嫂嫂去了秋水院。昊哥儿因父亲在此,不敢放肆,暗地里朝欣瑶挤眉弄眼打了个手势,欣瑶会意,挑了挑眉头以示回答。

    秋水院没什么变化。连庭前的那株石榴还是欣瑶出门子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三人刚坐定,便有丫鬟们递毛巾,上茶,上点心瓜果。

    二奶奶吴氏殷勤的把瓜果往欣瑶那边推了推,嗔笑道:“好不容易把妹妹盼回来了。太太啊从昨儿个萧府来人开始。脸上的笑就没住过,瞧瞧,都是刚从庄子里送来的,新鲜着呢!”

    顾氏笑道:“来人,快把昨儿个送到二奶奶房里的那些个吃的统统给我要回来,省得有人背地里说我偏心!”

    吴氏笑道:“使不得,使不得,只求太太等四妹妹回去了,再把心偏回来就成!”

    一屋子丫鬟,媳妇掩嘴而笑。

    欣瑶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美目流转,轻笑道:“嫂嫂,轩哥儿,梅姐儿呢,怎不抱来给我瞧瞧?”

    吴氏收了笑忙道:“妹妹快别提他们俩了,那两个小祖宗夜里不肯睡,白天叫不醒,可把人折腾坏了。妹妹且坐着,我正好去看看,回头再来陪妹妹说话!”

    吴氏颇有眼色,知道小姑子难得回来一趟,母女俩个自然有话要说,因此找个借口,趁机脱身。

    欣瑶深深的看了好两眼,笑着说好!

    等吴氏走后,顾氏挥退下人,欣瑶这才舒舒服服歪在贵妃塌上,靠在顾氏的怀里,环视着屋子,叹道:“还是跟母亲在一起最舒坦!”

    母亲的屋子很是阔朗,家具也都老样子,多宝阁上依旧摆放着玛瑙翡翠,小小的一盆水仙仍摆在当中,香气扑鼻。

    顾氏宠溺的拍了拍欣瑶的手,嘴里却嗔笑道:“皮猴,尽说好话哄我,这么热的天跑回来做什么?当心着了暑气!”

    欣瑶撒矫道:“想母亲,想弟弟们,所以就跑回来了。母亲瘦了,弟弟们又长高了,老太太话少了,二嫂嫂却话多了!”

    顾氏笑道:“这么热的天,不耐烦吃些鱼啊肉的,自然会轻减了。我看瑶瑶这脸色,倒像是比在家里还好上两分。”

    欣瑶嗔笑道:“哪敢不好。若不好,岂不是又要惹母亲担心。”“二太太,老太太喊您去一趟!”小丫鬟在外头大声说道。

    顾氏心道真真是一刻都不让人安生,遂脸一沉道:“进来回话,归云堂出了什么事?”

    只见春兰带着一青衣小丫鬟掀了帘子进来,小丫鬟行了礼,轻声道:“二太太,周家有人来!”

    顾氏看了眼春兰,春兰会意,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进小丫鬟的手里。

    小丫鬟会意,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压低了声音道:“又是来打秋风的。”

    顾氏只得道:“你先回去,就说我马上就到!”

    欣瑶等人走了,忙道:“母亲,这是第几回了?”

    顾氏脸有怒色,忿忿道:“一个月总有一回两回,这个月是大房,下个月是二房,再下个月是三房,也没个消停的时候,都是用的公中的银子,每回都是三千,五千的,老太太也舍得!”

    欣瑶皱眉道:“都不是小数目啊,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顾氏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这回老太太过寿,你父亲把你叔公请了来,为的就是要分家!半年来,七七八八出去了两三万两银子了,就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也抵不住这样折腾。”

    “母亲先去,把春兰留下,我有话问她!”

    顾氏虽然不情愿,却只得点点头,拍了拍女儿的小手,起身整了整衣裳,便去了归云堂!

    春兰自然明白四小姐留下她的用意,不等四小姐问话,自个就把府里的事情噼里啪啦的一通说。

    府里这几个月倒也没什么大事。父亲与母亲感情依旧很好,除了母亲小日子来了往柳姨娘、红姨娘房里去外,大部份时间仍歇在母亲房里。

    柳姨娘深居简出,不大出院子。红姨娘仍每日往老太太跟前伺候。

    元晨秋天准备参加乡试,如今正日夜苦读。元昊仍是每日里跟着先生读书识字。

    倒是二哥哥蒋元航,拿了二嫂嫂的私房,盘了两个铺子,捣鼓着做些小买卖。把江南的特产,拿到京里卖,从中赚取差价。两个月下来,有了两三百两银子进帐,把老太太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欣瑶指了指西北角,春兰会意,忙道:“周姨娘前些日子闹过一场,老太太扶着钱嬷嬷的手,亲自往院子里去了,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后来周姨娘就再也没有闹过,如今在房里置了间小佛堂,吃斋念佛呢。”

    “噢,都吃斋念佛了?”欣瑶深感意外。想象着周姨娘穿红戴绿,描眉画眼的跪在佛祖跟前,总觉得有些违和。

    春兰凑过脸道:“事后,二太太才打探出来原是有下人无意中说起周姨娘娘家落魄的事,正巧被她听去。周姨娘一急,才不管不顾的闹了起来。”

    欣瑶点头笑道:“闹出来也好,要不然周姨娘禁足的日子,岂不是太冷清。心里有了记挂的,日子也能过得快些!”

    春兰会心一笑,想了想又道:“四小姐,三小姐这几个月也不常回府,统共就端午后回来瞧过老太太一趟,听说她在郑家已是当家奶奶,日子过得极好!”。

    蒋欣瑶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用着公中的钱贴补她那几个快倒闭了的嫁妆铺子,日子果然是过得极好的!

    原来萧寒自打答应把蒋欣珊的嫁妆铺子给欣瑶抢回来后,就在几处铺子前花钱布了些人手。十个想进店的客中倒有九个被人拉到别处去。

    再加上兵马司那些个兵爷常常没事在铺子门口转悠,美其名曰巡察。一日两日倒也罢了,时间一长,客人们便看出几分道道,纷纷绕路而行。于是这般,那几个铺子更是门可罗雀,鲜有人来。

    久而久之,生意每况愈下,越发的惨淡。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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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打秋风的周家(二更)

    上回书说到蒋欣珊几处嫁妆铺子的生意,因萧寒的暗中“照拂”,生意惨淡。

    蒋欣珊急得跳脚,舍不得动用自个的嫁妆银子,就打起了公中钱的主意。大户人家的当家太太,每日里过手的银子百啊千的,从指缝里扣几个下来,谁会留意。

    蒋欣珊这人看上去大大咧咧,随意洒脱,甚至有些娇纵无知,口无遮拦。内里却是粗中有细,算计颇深。若不然,蒋欣瑶也不会在其手上吃过两次大亏。郑亮那三个姨娘若不是萧寒精挑细选,且早有防备,又岂会是她的对手。

    所以蒋欣珊在郑家,除了自个的肚子和男人房里的三个姨娘令她头疼外,还没什么糟心的事。

    蒋欣瑶觉得一个好的猎手,要学会逗弄手里的猎物,她有的是耐心陪蒋欣珊玩一把!

    春兰打量着四小姐的神色,心里有些码不准要不要把碧若的事告诉她。正犹豫之际,却听四小姐问起二爷院子里的事。这一声,犹如“天籁之音”,把春兰最后一丁点挣扎都给打消了。

    她脸上堆起了笑意,隐晦道:“二爷自打开始打理铺子,性子上倒收敛了些,白日里出门,天黑了才回来。二奶奶是个能干的,把院子打理的顺顺当当,还时常带着轩哥儿,兰姐儿往二太太跟前来。连二太太都说西边那院的人比起以往懂规矩了。”

    蒋欣瑶轻咳一声,拿起茶盏,轻啜一口,侧手放下,笑眯眯的看着她。

    春兰忙道:“上回四小姐回来让二太太把那碧苔打发出去,正是奴婢暗地里去问的她,碧苔说她不愿意出府,二太太也就随她去了。谁知没几天,她就晕倒在书房里。大夫一把脉,说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瞒得真是好啊。”

    “有了身孕?”

    蒋欣瑶大感意外。心道二哥啊二哥,你这繁衍的能力也忒强了些。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怀了身子。

    “老太太一高兴。作主抬了姨娘,如今正在西院里养胎呢!说来也奇怪,这碧苔不知什么时候,竟得了老太太的青眼,老太太居然让钱嬷嬷亲自送了两回补品。”春兰一口气,说了个痛快。

    蒋欣瑶上下这么一思量,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如今府里,老太太虽然仍一言九鼎,倒底比不过从前侯府在时的光景。母亲进京这些年,一直稳稳的当着家。父亲常歇在其房里,两个弟弟懂事听话,书也读得好,当家主母的位置稳如泰山。

    年纪大的人都喜欢小辈们承欢膝下,以前老太太身边有个蒋欣珊奉承着。尚不觉得什么。这会子,蒋欣珊与她都各自嫁了人,府里能与老太太亲近的人,除了父亲也就是二哥哥这一房。

    偏巧二嫂嫂自从嫁进这个府,就与母亲走得更近些。上回菊怜一事,老太太对二嫂嫂就有了几分不满,硬是让她挺了个大肚子在地上跪满了一柱香的时间。结果二嫂嫂当晚就动了胎气,八个多月早产下了梅姐儿,真真是九死一生。偏二嫂嫂出了月子后,仍带着两个孩子往母亲这边来。老太太嘴上虽不说,心里怎会舒坦。

    恰好碧若这时候有了身孕,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老太太打压二嫂嫂的一枚好棋子。当然这枚棋子真真用来对付的人。还是母亲,因为碧苔说到底,是她蒋欣瑶的人。

    想到这儿,欣瑶冷冷的笑出了声。她把李妈妈唤了进来,吩咐她把那一车子的东西。挑些好的,送到二嫂嫂房里。

    李妈妈刚应声出去,顾氏则笑着进来了,只那笑多多少少有些个勉强。

    欣瑶示意春兰到外头守着,拿起帕子给母亲细细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端了温茶递给她,安抚道:“母亲,这事您也无需生气,好坏都让父亲去拿主意。”

    顾氏一杯温茶喝下去,浑身舒服许,她叹道:“周家真真是落魄了,三个府里都打了饥荒偏偏还摆着昔日的谱,吃穿用度不知道俭省,丫鬟婆子使着,金啊玉啊的戴着。刚刚三舅母来,穿得倒比老太太还富贵,一张嘴就要借四千两银子,你没看到,老太太的脸一下子就阴了下来。”

    “噢,阴下来就好,后来给了多少?”

    “就给了两千两,三舅母气的鼻子都歪了,连句谢都没有,就带着人走了!”

    欣瑶好笑道:“敢情这年头上门借钱的都是爷啊。按老太太的为人,这回怎么就给了这点银子?”

    顾氏把女儿搂在怀里,轻声道:“我的儿,五个手指还有长短,更何况是外人。老太太素来亲厚老大,出手自然要大方些。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宫里还有个寒妃呢,老太太不能做得太过。其它的两府银钱上自然要算计算计了。”

    欣瑶冷笑一声道:“既然大房有这么大座佛镇着,何苦再到咱们家打秋风,我记得周家大房还有个亲出的大女儿嫁给了先太后的侄子,那苏家可是富得流油。”

    顾氏不由的笑道:“傻孩子,你以为大房问咱们家借银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寒妃在宫里有银子上下打点,好让周家有机会复起。至于嫁给苏家的那位,听说日子也不大好过。”

    自打安南侯府被削了兵权,夺了爵位,一分为三后,已是强弩之末,颓败之势顿显。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着平头百姓,日子还是极好过的。

    昔日侯府的尊荣华贵,名门望族,一朝家败,虽没落得个树倒猢狲散,却也只能开源节流,节衣缩食度日。有道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再让她去吃清粥小菜,一天两天尚可,天天如此,那就要了命了。

    偏偏周府这三房人家,排场一向摆惯了的,房子要住大的,家具要用梨花木的,走到哪儿都是要坐轿的,歇下来就要丫鬟捶腿捶背的。如此一来,原本就没什么进项的三房人家,银钱上就更不趁手了。日子一长,可不就打起了饥荒。

    大房周澄凯自打失了爵位,失了儿子,就病体缠身,一蹶不振。虽说有个女儿在宫里进了位,到底不如往日实权在握时,来得风光。且又是大皇子的弃了的棋子,想凭着女儿的枕边风再复起,谈何容易,只有不停的往宫里递银子。所以大房问老太太借的银子最多。

    二房,三房依附大房过了几十年的日子,分了家,那点子家当哪够他们花的。且儿孙辈俱是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之流,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就已入不敷出,不得已只得腆着脸来蒋家借银子。

    蒋欣瑶对今上某月某日歇在寒妃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不消说日薄西山的周家。周家三房人家日益败落,这其中还有她在后头推波助澜的作用。祖父当年因周家放出的假消息失了命,这笔帐,她可是牢牢的记在心里。

    欣瑶沉声道:“母亲,周家想要复起,只怕是难。我听说,今上往寒妃那儿,两个月也去不了一次。那些银子怕是打了水漂!”

    顾氏摇头道:“老太太可不这么想。好在你父亲看得明白,常劝着,要不然只怕借得更多!”

    欣瑶听了顾氏的话,微微一笑道:“怕也是母亲时常在父亲耳边吹枕旁风的原故。”

    顾氏一听举起手,作势要打,偏手抬头高高的,最后只落在欣瑶的脸上,轻轻捏了两把。

    她嗔道:“没大没小,哪有做女儿这样说话的?”

    其实欣瑶这话,倒是一点也没说错。

    顾氏虽不懂朝廷大事,但女儿交待过的事,她向来是记在心里的,暗地里常借着机会,把女儿与她分析过的那些个话,说于蒋宏生听。

    蒋宏生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人,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欣瑶全不在意,往顾氏怀里钻了钻,越发黏得紧。顾氏想着几个月才能见女儿一回,哪里舍得真捏,不过是轻轻抚摸了一下。

    欣瑶偷笑道:“刚刚春兰说碧若抬了姨娘,母亲打算怎么办?”

    顾氏似笑非笑道:“你二嫂嫂是个聪明人,老太太也是成了精的,碧若在这两个人手上,我只在边上冷冷瞧着就好。至于她是死是活,且由她的命吧,你也别去可怜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心大着呢!”

    碧苔被老太太当作粗使丫鬟,发配到蒋元航的书房里,岂能甘心?规规矩矩的当了几天差,便又把二爷勾搭上了。

    蒋元航刚尝过鲜,正乐得她送上门来,两人一拍即合,当下在书房里就做了那夫妻之事来。

    许是上天垂怜,不过短短几月,那碧若便有了身孕。苦苦瞒过三个月后,碧若不仅把怀孕之事公布于众,还趁机攀附上了老太太。心机之深,足以见之。

    顾氏抿嘴一笑,摸了摸女儿头发,叹道:“瑶儿且放心,今时可不同往日了!母亲如今担心的是你.”

    顾氏眼光定定落在了欣瑶的肚子上。

第六十回 岳父看女婿(三更)

    上回书说到顾氏把目光落在欣瑶的肚子上。

    欣瑶会意,含羞道:“老太爷帮我诊过脉,他说我的身子弱,需再调养个三四个月方可受孕,正喝着药呢。母亲不必担心。再者说,我年岁尚小,迟点对身子也有好处。”

    顾氏想起女儿的身体,眼睛一红:“萧老太爷的医术是极好的,他能说这话,母亲就放心了。”

    顾氏不等欣瑶回话,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道:“老天爷长眼,那位成婚快一年了,到现在还没个动静,听说郑家二老颇有微词,真真是报应。”

    欣瑶自然知道母亲说的是谁,她冷冷一笑道:“母亲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何苦惦记着她,早晚有她哭的一天!您放心吧!”

    顾氏想起蒋欣珊旧年做的那些个事,心里恨得不行,却仍劝慰着女儿道:“瑶儿也无需把心思放在那人身上,就是你不动手,老天爷也早晚收拾她。”

    欣瑶不想让母亲操心她的事,忙扯开了话题说道:“这次回来,母亲瘦了,今儿老太爷让我带了些上好的药材,母亲紧着些吃,吃完了,只管打发人来要。”

    顾氏心头一热,叹道:“到底是我儿贴心。下个月老太太过寿,自然事情多,再加上天一热,人就没了精神,等忙过这一阵就好了。以后啊,别一车一车的往府里送东西,让萧家的人看了,不好!”

    欣瑶笑道:“母亲可是冤枉了女儿,那些个新鲜的吃食,瓜果点心,都是大爷瞒着我让人送来的,事后才让会让我知道。大爷说他衙门里事务忙,不能常来探望你们,那些个不值当的东西,且让他表表孝心吧!都是庄子上的。母亲且收着吧!”

    顾氏长叹一声道:“姑爷一看就是个有心的,瑶儿到底是个有福气的。母亲看你们日子过得好,这心里头就开心,比吃什么都强!”

    欣瑶轻轻笑道:“母亲。我早就说过了,把我扔哪个犄角旮旯,我都会活得好好的。”

    蒋欣瑶说完这话,突然想起了二姐姐,她张了张嘴,仍是把一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

    欣瑶与顾氏在秋水院亲亲密密说着体己话。萧寒则被两个小舅子逼着舞了一套拳,出了一身的臭汗,茶还没喝几口,又被昊哥儿拉着问起捉贼捉强盗的事。他只得挑了几个与江湖恩怨有牵扯的大案,循规蹈矩的在岳父的书房说起故事来。

    蒋宏生对这个女婿一向满意。又听顾氏说女婿把房里的三个通房全遣了去,独宠女儿一人,想起郑亮成婚不过十个月,就往房里添了三个姨娘,心里不勉又对其高看几分。

    他下意识的去看萧寒。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来。

    而蒋元晨看着眼前眉目疏朗,神彩奕奕的姐夫,心里则又是一番感叹。

    沈大哥大婚前一晚上,兄弟俩在元晨的书房里喝了一夜的酒,虽然他从头到尾没有提起姐姐,但不知为何,那日蒋元晨心里涌出无数的酸楚来。在他眼里。沈大哥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人物,何时有过这样消沉的时刻。

    感叹了一番,蒋元晨心下又有了几分安慰。姐夫这人,说得少,做得多。对姐姐是实实在在的好,比起那嘴上抹了蜜的三姐夫不知道强多少倍,如此这般,已是难得了!这样一想,蒋元晨看萧寒的目光便多了几分钦佩!

    蒋宏生待女婿说完。忙把三个儿子支了出去,把萧寒唤至身侧,论起了政事。

    蒋宏生呆在太仆寺少卿这个位置一晃已四年多的时间,年年考绩都是优,按理早就该往上升一升,只是如今时局复杂,一动不如一静,他也懒得四处活动。久处官场之人,嗅觉非常人能比,最近朝廷的又一番变动,他不得不为女儿身处的萧家担上几分忧。

    萧家与杜家联着亲,杜家又是靖王,平王的母族,万一……

    蒋宏生隐晦的把自己的担忧说与女婿听。

    萧寒暗地里衡量再三,只笑着让岳父大人不必担忧,无论如何,他定会保欣瑶一世平安。旁的也不多说。

    蒋宏生见他这样行事,倒不好意思再深问,恰好下人回话说饭已摆好,便拉着萧寒入了席。席间又说起元晨乡试一事,萧寒想起姨夫对小舅子的评价,毫不隐瞒的转述了一遍,喜得蒋宏生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连连与萧寒碰了几杯。一旁作陪的蒋元晨虽脸上不显,心里着实乐开了花。

    原来杜博士这人对座下弟子向来严厉,能让其夸奖几句的学生不过二三人而已,蒋元晨便是其中一个。在杜博士眼中,元晨这孩子资质虽不是顶顶聪明,却胜在用心二字。

    富贵人家的儿孙,既不安逸享乐,骄奢淫糜,又能沉下心下读书做学问的人不多。蒋元晨从小就被蒋宏生拘着练功,自四岁起,卯时起身,跟着师傅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无一日缀,其性子坚毅可见一般。

    而后又被欣瑶有意无意的引导,捶打,谈吐见识比着那些只会死读书,读死书的莘莘学子高出数倍,自然讨杜博士欢心。此次下场一试,杜博士早有断言,必不负重望!

    一顿饭下来,蒋宏生已有了几分醉意。萧寒眼尖,朝边上的蒋元晨打了个眼色,蒋元晨手一挥,便有近身的小厮扶了蒋宏生往书房歇息。

    蒋元航见父亲撤了,当下找了个说辞,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小元昊不愿意枯坐着喝茶,吵着闹着要往姐姐那头去。蒋元晨无奈,眼睛看向萧寒。萧寒沉吟片刻,想着蒋家已无待字闺中的女儿,倒也不冲撞什么,便欣然而往。

    夫妻俩在秋水院会了面,欣瑶刚与两个弟弟说了会话,又有归云堂的小丫鬟来请,这回请的不是顾氏,正是那欣瑶夫妇。

    蒋欣瑶搂着昊哥儿只淡淡的说:“且先跟祖母去说一声,大爷与我随后就到!”

    绿衣丫鬟见二太太冷冷的看着她,也不敢逗留,福了福就先出去了。

    萧寒起身道:“岳母,如此我就先陪着瑶瑶过去了。”

    顾氏虽舍不得女儿,女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叮嘱道:“去吧。”

    蒋元晨笑道:“母亲,我陪着姐姐,姐夫去,您且放心!”

    昊哥儿眼巴巴的看着姐姐,姐夫,哥哥三人的背影,一头扑进顾氏的怀里,气道:“好不容易把姐姐盼回来,都不让我与姐姐说话,母亲,我也要去!”

    顾氏拿起帕子,细心的把昊哥儿额头上密密的汗水擦了去,嗔道:“傻孩子,归云堂可是那么好去的地方,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一会,你姐姐,姐夫他们就回来了,奶妈,带着四爷去洗漱一下,瞧这一身的汗!”

    ……

    回头再说欣瑶一行三人进了归云堂,却见老太太脸有疲色的坐在上首,下首处一红衣女子正端着茶盏喝茶。见来人,忙起身,迎了上去。

    欣瑶定睛一看,原是许久不见的蒋欣珊。只见她头上绾着如云的朝月髻,插了支赤金单凤朝阳镶蓝宝石步摇,脸上妆容精致。

    蒋元晨迎上一步,挡住了欣瑶半个身位,笑道:“原是三姐姐回来了,大热的天怎么事先也不派个人到府里说一下,也好让弟弟迎一迎三姐姐!“

    蒋欣珊笑道:“怎敢劳弟弟的大架,原是到城南的金铺取两个金簪子,想着许久没回来看望老太太了,就临时起了意,往府里绕一绕。四妹妹,四妹夫也在啊,今儿个倒巧了!”

    蒋欣瑶笑了笑,果然是好巧,郑家堂堂书礼之家,何时取个金簪子也得当家奶奶亲自出门。

    她带着几分玩味朝萧寒看了一眼,后者轻轻的点了点头,越过蒋欣珊,上前给老太太行了礼,就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专注的喝茶。

    老太太看得明白,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却笑道:“都坐吧,我想着你们姐妹自打出了门子,便难得一聚,今儿又是碰巧了,都往府里来,就在一处说说话吧,省得彼此惦记着。晨哥儿,听说你父亲今日一高兴,多饮了几杯,有些禁不住,你且帮我瞧瞧去。跟你父亲说,年纪不小了,也该爱惜着自个的身体。”

    蒋元晨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他正欲说话,却见萧寒把手里的茶碗放在小几上,道:“倒是我的不是,晨弟,你去吧,帮我好好照看着岳父,老太太这里,有我呢!”

    蒋元晨见姐夫稳稳的坐在那里,不知为何,只觉安心。他微微一笑,朝老太太行了礼,又与蒋欣珊寒喧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欣瑶待元晨走后,很自然的走到萧寒的旁边,坐下。丫鬟颇有眼色的递上茶,欣瑶顺手端起茶盏,拿起茶盖,慢慢的拨着浮在上头的茶叶。

    老太太看着下首处这一对自顾自喝茶的夫妻,心里暗骂了几句,也就失了说话的兴致。

    蒋欣珊见场面冷了下来,忙使出十八般武艺,挑了些好玩的逗老太太笑了半天。祖孙俩个一唱一合,倒把欣瑶夫妻冷落在一边。

第六十一回 我怕我忍不住

    一盏茶过去,萧寒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习武之人,气势不同于常人,本身就带着一股子凛冽之气,再加上他向来在人前不苟言笑,这会脸再一沉,周身就带了股寒气。

    老太太一瞧气氛不对,忙朝蒋欣珊使了个眼色。

    蒋欣珊笑道:“听说祖母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利索,孙女在郑家心里着急,偏又走不开,祖母如今可好些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人老了,病啊,痛的也是常事,请个大夫把个脉,开个药,吃几盏,慢慢将养着,也就好了!”

    “祖母,这可是您的不是了,放着现成的名医不请,倒去请什么外三路的那些个大夫。四妹妹府里的老太爷,医术最是精湛不过,祖母只消派个人跟四妹妹说一声。四妹妹定舍不得您被病痛所扰,四妹妹,姐姐说得可对?”

    蒋欣瑶听她妹妹,姐姐的叫得亲热,心下厌恶不已。

    她用帕子点了点唇角,笑道:“倒是孙女的不是,老太太,明儿我让杜太医帮您再把把脉,祖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前些日子身子也有些不利索,正在家养着呢。您看,行吗?”

    老太太与身后的杜嬷嬷相视一眼,笑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何苦累杜太医走这一趟呢。若真孝顺我,就帮你三姐姐瞧瞧,她成亲也快一年了,到现在还没个动静,你们姐妹一场,你看是不是……?”

    老太太故意拖足了调子没有再往下说。

    绕了半天的弯,原是这么一回事。蒋欣瑶斯条慢理的喝了口水,放下茶盏朝萧寒笑道:“大爷,你看……”

    萧寒面上依旧如常道:“明日,我让天翔到郑府跑一趟。”

    蒋欣珊面露喜色,笑道:“如此,就多谢四妹夫了!”

    萧寒起身道:“老太太若无事,我便带着欣瑶先回去了,府里还有事。”

    老太太哪敢再留,忙说好!

    萧寒行了礼,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欣瑶赶紧起身,面有难色的朝老太太福了福,匆匆追了出去。

    老太太等人走了。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得了,你也回去吧。钱嬷嬷,扶我进去休息!”

    蒋欣珊笑着目送老太太进了里间,背过身脸就阴了下来。自打周家出了事后,老太太捎带着对她,已大不如从前。姨娘的那个娘家,果然个个都是蠢货,那许氏一点点小事也办不好,活该中风瘫在床上,她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欣瑶走出归云堂,见萧寒正背身站在榕树下等她,便笑道:“大爷好大的气势。”

    萧寒转过身,迎上前,把女子的手纳入掌中,扯过她手里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汗,低声道:“她们给你找不自在,我何苦还腆着脸陪笑?你那个三姐姐,还真是个人物。”

    欣瑶偏过脸,娇笑道:“她要不是个人物,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只苦了天翔,这么热的天气,还得往郑家跑。”

    萧寒冷笑一声道:“就怕天翔一时忍不住,往药里添些料!”

    欣瑶示意男人凑过来,在他耳边轻语道:“她肚子没动静,不是你动的手吧?”

    萧寒抬起头,目光炯炯盯着欣瑶道:“爷哪有心思把精力放在她身上。走吧,日头毒,当心中了暑!”

    蒋欣珊从归云堂出来,正巧看见两人“深情”凝望,而后相携而去。

    她久久的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突然恨恨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瞎了眼的小娼妇,见个男人就走不动路,还不赶紧的把伞给我撑开,这么毒的日头,你想让我晒死!”

    身后的小丫鬟忙不迭的把伞撑开,站在后头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蒋欣珊看了看归云堂四周正朝她看来的丫鬟,婆子,银牙暗咬,狠吸了口气,脸上强笑着朝后头道:“还不快走!”

    萧寒把身后发生的一切听得个清清楚楚,他皱了皱眉头,身形微微一顿,脸上依平静依旧。

    夫妻俩折回到秋水院略说了会话,就被顾氏催着回去,带了满满一车的回礼,回了萧府。

    ……

    当天夜里,萧寒待欣瑶睡熟后,悄无声息的起身,走到院子里,不多时,一个黑影跪倒在地。

    “跟陆尘晓说,三个月之内,不管用什么方法,把那几个铺子帮爷弄到手!郑家的那三个,你去带个话,都给我暗中盯紧了。”

    黑衣人抱一抱拳,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萧寒静站片刻,才转身去了屋子。

    子时,一只孔明灯从孙家的院落冉冉升起,第二日一早,萧寒就把信交给了欣瑶。

    欣瑶粗粗的浏览一遍,皱着眉头就把信扔给了男人。男人看了信,上前搂住女子道:“倒是个难题,瑶瑶打算怎么办?”

    欣瑶帮男人整了整衣衫,笑道:“想从孙家毫发无伤的出来,对蒋府又有交待。难啊,得让我好好想想才行。”

    萧寒低下头,轻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她若去了庄子上,倒更好办了。庄子上人少,看护得没有府里那么紧,虽然远了些,联络起来却是方便了。”

    欣瑶蹙眉不语。萧寒轻抚女子的脸庞,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点头道:“今日我再去会一会那孙景耀。你再细想想,总能想出办法的!”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

    欣瑶跟着送他到了院子,在院门口站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又折回来。欣瑶让轻絮把李妈妈找了来,主仆俩个关起门来,一阵密语。

    李妈妈听完欣瑶的话,只觉得心惊胆颤,腿脚发软。二小姐这事,要是被人拿住了,那可是沉塘的大罪,一大一小谁都活不成。

    欣瑶上前安抚道:“妈妈别怕,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最不济我让大爷把二姐姐神不知鬼不觉得藏起来,天大地大,那孙家上哪里去找?”

    李妈妈忙道:“使不得啊,大奶奶,二小姐这样不声不响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孙家找不到人,对蒋家不好交待,只有朝她身上泼污水,咱们蒋家百年的清誉就这么没了。树要脸。人要皮,明明是那孙家做得龌龊事,倒反把屎盘子往蒋家身上扣,这个哑巴亏,吃不得,吃不得!”

    欣瑶暗道了一声好,她斩钉截铁道:“妈妈看得分明,我也是这个意思。我需得让二姐姐光明正大的离了这孙府才行,而不是一辈子偷偷摸摸的东躲西藏。”

    李妈妈吓得魂儿飞在半空中,急道:“大奶奶,二小姐如今怀着身子,都快五个月了,怎么正大光明的离开孙府啊,明眼人一看,就漏了陷。”

    欣瑶幽幽道:“急什么,等孩子落了地,自然能正大光明。妈妈你附耳过来。我有话与你交待……”

    ……

    七月初头一天,平王回京。

    入京后的头一件事,便是去了靖王府。

    靖王府的书房里,凉气袭人,诺大的书房里四个角落均摆了冰盆,书桌上的周代蟠虺纹铜鼎里袅袅升烟。

    杜天翔,萧寒相对而坐,手里都拿了个茶盏,边喝茶边说话。

    杜天翔不知何时从身上拿出把扇子,学着往日十六的模样悠闲的扇了两下,道:“小寒,往后少管那些个不相干的事,大热的天,你弟弟我差点没中了暑气,要不是你再三交待,我让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小孩!屁点大的事,居然还敢劳爷的大驾,真是个不知死活的。”

    萧寒眼皮抬都没抬,就道:“辛苦你了,她的身子有没有毛病?”

    杜天翔舒了口气,才道:“好的很,连个头痛脑热也没有。至于为什么怀不上,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哪耐烦知道?总之,以后这人的事,别再劳烦我,我怕我忍不住。”

    萧寒眉梢高高挑起:“哼,要不是瑶瑶拦着,我岂能容她逍遥至今!”

    杜天翔喝了口温茶,砸摸砸摸滋味道:“大热的天,喝这个,真真是一点味道也没有,回头让表嫂送些个好的过来,也好让我借花献佛,孝敬孝敬我娘老子。”

    萧寒冷冷道:“你上回不还怪她给老爷子喝这些个玩艺,怎么这会自个又馋上了!”

    “你懂什么?外公上了年纪,脾胃弱。我身强力壮的,别说是喝,就是泡在里头三天三夜,都不会有事……”

    燕浣元全神惯注的写着奏章,似未听到这两人的说话,只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突然书房门打开,一锦衣男子风尘仆仆,大步而入。

    杜,萧二人脸上俱有喜色,忙放下茶盏迎上前去,三个心照不宣的打了个照面。

    燕十六冲着书桌后头疾笔而书的燕淙元抱拳道:“二哥,我回来了!”

    燕淙元放下笔,打量半晌,起身走到十六跟前,拍了拍他肩膀,眼中含笑道:“黑了,瘦了,人也精神了,这几个月,你受苦了。”

    兄弟俩人四眼相对,燕十六眼眶一热,忙掩饰道:“二哥,我在军中吃的好,睡得香,有什么苦不苦的。”

    燕淙元笑道:“好样的,来,早已为你备下酒水,特意从怡园预定的,都是你爱吃的,咱们边吃边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十二回 哪壶不开提哪壶(二更)

    一盏茶后,燕十六风卷残云一个人干掉了大半桌的菜。舒服的打了个饱嗝,才举起杯子,与三人一一碰杯,饮尽。

    他叹道:“真是怀念怡园的饭菜,那丫头如今做菜,越发的有长进了,比皇宫里的那些个御厨更胜一筹。天翔,听说她已经嫁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杜天翔这些日子最恨的便是沈莺归放着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不嫁,偏嫁给了五大三粗的小史,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闻言他恨恨的瞪了燕十六一眼,头一仰,把空了的杯子往桌上一放,道:“就数你消息最灵通,堂堂平王,管些什么不好,偏管个女子成婚不成婚!”

    燕十六哈哈一笑道:“怎么,还惦记着,不能够啊?二哥,难不成最近怡红院生意冷清?”

    燕淙元哈哈一笑,道:“他啊,舅舅。舅母最近正帮他相看呢,他这几日,都住在阿远府里,正躲着呢!”

    原来杜云鹏夫妇因有人上门给女儿提亲,再一次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盯向已经十九岁的儿子。

    按理说杜天翔长得一表人材,又有一身好医术,年纪轻轻执掌太医院,又是杜家的长房长孙,何愁无妻。

    偏这杜天翔从小就跟着母亲,外祖父出诊,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见得多了,就觉得除了长相不同外,说话,走路,喝茶的样子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想到那些个女子脸上擦着厚厚的粉,穿金戴银,言不由衷的,心下就有了几分厌恶,反倒觉得那些个唱小曲的伎人,怡红院的妓女更为鲜活明亮。

    更深一层的原因却也是因为两王相争,此消彼长,胜负未定。杜天翔明摆着是靖王的人。如今朝堂之上靖王失势,那些个官宦人家心底也得衡量衡量,观望观望。

    且这个杜天翔花名在外,除了太医院的差事,整日流连于妓院之间,为个妓女与人争风吃醋的事时常上演,就这样几相一凑,便耽搁下来。

    杜天翔一听成亲这事,只觉得头都大了,忙朝萧寒打了个眼色。陪笑道:“二哥,说正事,说正事!我的事,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萧寒慢慢品着酒,笑着并不说话!

    燕淙元收了笑,正色道:“也罢,说正事。十六,你先说说军中的情况!”

    燕十六见杜天翔手里拿了把扇子,暗瞪两眼,一把抢过来,装模作样的摇了两下,道:“二哥,这事不急,你先与我说说老庆王爷的情况,那个燕红玉性子如何,长相如何,温顺不温顺,与阿远是否相配。”

    座上三人倒吸一口冷气。

    燕淙元刚欲呵斥,却见十六黑了一圈的脸,只得安抚道:“你放心,那个燕红玉我见过,长相自不消说,性子虽娇纵些,却也称得上温柔贤惠,且读过几本书,容言德工必不会差。”

    十六垂了眼帘,复又抬起道:“韩王有什么反应?”

    燕淙元瞧了瞧萧寒,萧寒会意,道:“如今阿远与老庆王府联婚一事仍在暗处进行,只等着阿远回来让世子过了目才能摆到明处来谈,韩王尚且不知!”

    十六用力扇了两下扇子,面色如常道:“我就怕燕红玉嫁给阿远。让阿远受了委屈。”

    燕淙元脑中“轰”的一声,只觉眼前发黑。

    委屈,堂堂王府嫡出的孙女嫁给一个翰林院的小编修,到底是谁委屈谁。再者说,有他那个精明的侄女在,谁能让他受了委屈?五年的采邑权,徐家日后在琢玉业,可一手遮天!

    萧寒见二哥脸色不大好看,心暗中扯了扯十六的衣裳,轻轻的摇了摇头。

    十六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转过几个心思,啪的一声,收了扇子,正色道:“施程已入中军,中军里有几个人是我那好岳父以前安下的棋子,这会都已派上了用场。我已打探到那批粮食连同草药一起,藏在深山里,数量惊人,四周有重兵把守,供二十万人支撑个一两年,应该没有问题。赵虎那边据探子来报已加紧了操练。”

    杜天翔心下一惊,面上仍不动声色道:“赵虎这人打仗练兵很有一套,咱们不得不防!”

    燕淙元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道:“一旦赵虎入京,中军你可有把握拿下?”

    燕十六沉思半晌,摇了摇头:“没有把握,赵虎统领中军十年,与将士们同行同止,同吃同睡,在军中威信极高,他手下的几员猛将,都是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一旦赵虎有事,中军必乱。”

    燕淙元执酒杯的手一滞,索性放下了杯子,下意的从身上掏出个玉板指,放在手中慢慢把玩。半晌才道:“如此说来,这中军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

    燕十六点头道:“我收到二哥的信后,就开始打中军的主意,直到现在,仍没有好的办法。此次回京正是想与二哥商量,赵虎入京一事,是否妥当。万一他有所察,事先已交待下去,一旦赵虎出事,二十万大军压境,西北边防危急不说,京城更是危矣。”

    坐上三人俱是一惊,脸色暗沉。

    燕十六又道:“我起僧前,又得到个消息。”

    “噢,快说来听听!”

    “中军的二十万大军的衣,食,兵器都比其它路军的要精良。衣,食我倒不怕,我怕的是兵器。两兵相交,硬碰硬,谁的兵器优良谁占便宜。”

    燕淙元长叹一声道:“我道这些年他在南边搜刮的银子都去了哪里,原来都到了军中。如此一说,咱们是一点优势全无啊!即便他把这江山给我,只怕我也坐不了几年!”

    久未出声杜天翔忙道:“二哥,万不可长他人之势气,灭自己之威风。事情远未到那一步。”

    萧寒也道:“天翔说得对。今上这两年身子康健,他要是敢起兵,就是儿子造老子的反,为天地所不容。就算他手握精兵良将,也无济于事。如今之忧是如何不废一兵一卒把那二十万大军收入麾下,方是上策。”

    燕十六忙道:“二哥。天翔、小寒说的对,好不容易天下太平几年,不到最后一步,万万不可两军对垒,自己人打自己人。这事,咱们得以智取胜,以巧取胜!”

    燕淙元拍了拍十六的肩膀,缓了缓脸色,很快反应过来:“都是我的好兄弟,这事是我着急了!如今之计,咱们得分两步走。今上令我追查粮草下落,又要大办寿辰,招赵虎入京,显然已是起了疑心。倘若他知道那二十万大军装备精良,只怕这疑心就成了决心,这对我是大大的有利。二十万大军咱们动不得,他想动。却是既明正又言顺。依我看,还是得从下往上动,我就不信,那二十万人与那赵虎都是一条心。”

    萧寒应声和道:“二哥,军中多千总,把总,守备,都司,这些人都有家有口,有儿有女,凡事总会为家人思量一二。打仗杀敌是军人的天性,起兵造反那可是诛九族的祸事。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五六个月中,把这些人变成我们自己的人

    燕十六眼神阴冷,幽幽道:“顺便得想个办法,如何让那批粮食,草药为我所用,即便不能为我所用,也得毁了去,如此这般才能安心。”

    杜天翔似漫不经心的看了十六一眼,笑道:“也该是时候让他下定决定了”

    ……

    深夜子时,各府的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等候,燕十六三人从靖王府出来,对视一眼,三人先后钻进了一辆马车。

    ……

    两日后,京郊码头,一艘大船刚刚靠岸。

    徐宏远一身素衣走下船来,便有一机灵小厮跑上前,恭着身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徐宏远顺着小厮指的方向远远看去,一辆宽大的四人马车旁锦衣男子抱胸而立,因离得太远,神色看不分明。

    徐宏远回头朝紧跟而来的蒋全交待了几句,只身跟着小厮而去。

    蒋全嘴角发苦,心里发酸,咬了咬牙,只把一肚子话咽了下去。

    夜晚,京郊一处庄子的正房内。屋角的烛光摇曳,纱帐里充溢着暖暖的春意。

    徐宏远软软的伏在床上,十六光着上身,从背后拥着他,满足的贴在他的背上,喃喃低语道:“阿远,你好狠的心,一声不吭的说走就走,一走就是四五个月,爷刚开始差点没死过去。这些年,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徐宏远半眯着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你那个侄女,真真是个……”

    徐宏远动了胳膊,燕十六心下一颤,到嘴的话忙咽了下去。

    “她也是为着我好!”

    十六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笑道:“对,对,对。”

    摇曳的烛火下,男子光洁的后背,微微泛着光晕。

    燕十六眼中热度不减,把嘴凑上去,狠狠的亲了一口,叹道:“阿远,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等二哥大业得成,我们俩找一处山青水绿的地方,隐居度日,你看你的书,我练我的武。你若想回南边,想去塞外,我都陪着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十三回 三个月内成婚(三更)

    徐宏远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低声道:“这几个月我在南边,想了很多,从我们俩个认识起,一点一滴想到现在,我想到的都是你对我的好。我也不求别的,哪天厌弃了,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燕十六心中一急,忙把他的身子扳过来,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黑眸,沉声道:“说什么傻话,谁厌弃谁。你放心,就算我身边再多的这个妃,那个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那些个女人,我看着就讨厌。”

    徐宏远深深看了他一眼,幽幽一叹:“你忘了,我也很快就要成亲了。”

    燕十六咬牙切齿道:“你成亲,我不会拦着,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日日能看到你。我把徐府五百米之外的一住大宅子买了下来,回头跟你府里一同修缮,以后我都在那边等你!”

    徐宏远定定的看着他,许久,才凑过脸,轻轻的咬上了十六的嘴唇……

    ……

    萧府正房内,欣瑶皱着眉头看向男人,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且让他们松快两日吧,日后复了职,议亲了,也就没这么逍遥自在了!”

    原来欣瑶收到小叔叔的信,知道他今日下船,特意派了府里的小厮到码头上迎接,哪晓得小厮等了半天,只接到了一船从南边带来的东西,小叔叔早就被人接走了。

    欣瑶盘算了几下,知道接小叔叔走的除了那位不会有其它人,也就放下心来。夜里,萧寒回府说起这事,才有了欣瑶刚刚这一叹。

    萧寒目光落在欣瑶的脸上,笑道:“十六这头是逍遥自在了,二哥那头可气得不轻,今儿个议事,施尚书也在,他把我们一屋子人撂在那里。自个带着人跑到庄子上,苦的是我与天翔两个。”

    欣瑶拿起帕子捂着嘴直笑:“二哥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

    萧寒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笑道:“二哥的脸色何止难看,哎啊。一身汗,我得去洗洗,瑶瑶陪着我,我讲于你听!”

    欣瑶尚未反应过来,跟着去了净房,等男人脱了衣衫这才反应过来。她狠狠的朝男人瞪了瞪眼,忙转身出去,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

    就在欣瑶娇羞着走出净房时,两辆马车驶离孙府。

    马车上曹氏看着身材微丰,蜷缩在马车一角的媳妇。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心底泛起一股怒气。她咬了咬后槽牙,才把那股子怒气压了下去,目光偏向一边。

    蒋欣瑜却是抬起眼皮看向曹氏。老妖婆果然是个厉害的,把自己安置在她陪嫁庄子上。四周都是她的人,几十双眼睛盯着,这边有个风吹草动,那边她知道得一清二楚,防得可真紧!

    想到此,蒋欣瑜眼中寒光四起,须臾。她垂下眼帘,恢复了刚刚样子!

    坐在马车里的人谁也没有发现,一个黑影始终如影随行的跟在孙府的马车的后头。

    ……

    七月初五,徐宏远丁忧期满,不仅官复原职,还往上略升了升。翰林院侍讲,正六品的官位。

    同日,徐宏远孤身一个入庆王府拜见世子,在世子的书房里喝完一盏茶后,被世子拉着去了园子。赏了会王府里那一池开得正艳的荷花,而后被人恭恭敬敬的送出府门。

    当天晚上,庆王府长吏拜见靖王,客套了几句,便说明了来意。靖王脸上虽笑意盈盈,心下则起了波澜。

    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后,靖王赶紧把几个谋士叫到了跟前,商议大事。

    ……

    第二日一早,欣瑶就知道了庆王府不仅答应了这门亲事,还希望在三月内成婚。

    她一头雾水的看向刚刚起身的男人,哪料想那人也正一头雾水的看向她。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了个,忽又觉得对方的表情异常好笑,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蒋欣瑶嘟着小嘴,半靠在床头,腰间搭了一条薄毯,冲着男人忿忿道:“这庆王府是什么意思,三个月后成婚,这也忒赶了些,且不说小叔叔那个宅子得重新修缮,就是行完三书六礼,也不止三个月啊。那燕红玉虽说年龄有些大了,可也不置于急成这样。真真是要了人命了!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啊!”

    萧寒好笑的看着女人坐在庆上唠叨埋怨,只觉得浑身舒坦。许是欣瑶自个都没发现,如今的她与刚嫁进府里时客套,疏离的样子已有了天壤之别。

    萧寒穿戴好,侧身坐在床沿上,拉过欣瑶的手,轻轻咬了几下。

    他笑道:“你小叔叔回京几日,他总不得空见我们,今日下午你且往怡园去。我把十六,天翔叫着,咱们一来给十六,阿远接风洗尘,二来有些事情,总是要商议商议的。日子虽然短,该有的一样也不能少,总不能叫旁人看了笑话。看二哥一早送信来的意思,这事只怕得你来操持。阿远如今就你一个亲人”

    欣瑶嘴角抽搐了两下,用空闲的那只手轻轻的朝男人的腰侧拧了一把,苦笑道:“你跟二哥说,我要控诉他,我不过是拿了他五年的采邑权,没有把命卖给他。二十万大军的事我还没想出个头绪来,这会又要我操持小叔叔的婚事,孙府还有个不省心的,眼看老太太再过十几日就要过寿,再加上府里的一堆事,瑾珏阁,怡园,庆丰堂三处的帐,我就是长出三头六臂,能七十二变,我也抽不出时间来。”

    萧寒也不觉得疼,他往前靠了靠,把头埋在女子的颈脖间,深深的吸了口气,闷声道:“瑶瑶,阿远这事,唯有你出面,才最合适。这几日韩王越发的肆意妄为,朝堂上逮着二哥的人就乱咬,南边刚刚布下的棋子转眼就被拔出了两个。今上前两天在御书房见了十六之后,当天夜里身子就有些不大好,怕也是气着了。二哥这边也是千头万绪,忙不过来。”

    萧寒想着二哥这两日那张生人勿近的脸,又叹道:“你都不知道,老刘,卫瑞那几个天天被二哥拘在书房里,累得连口气都喘不过来,连施尚书,那几个老臣也是三天两头的往靖王府里跑。”

    欣瑶轻轻环住男人的腰,叹道:“我不过是说说罢了,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萧寒侧头蹭了蹭欣瑶头发,笑道:“我陪祖父用早膳,你再歇一歇,不急着起来。”

    欣瑶想起昨晚的放浪形骸,脸上一红,手不由自主的捏上了男人的腰侧,狠狠的拧下去。

    ……

    欣瑶送男人出了门转身去了净房。漱洗过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呆呆的坐了半晌。回过神来,微云已梳好头,站在她身后,正等着她说话。

    欣瑶笑道:“我今日理完事去怡园,让萧清把钱掌柜请来,派人先送个信到怡园,说我一会过去,让燕鸣把李君从庄子上叫回来。去跟李妈妈淡月说,今日随我去怡园一趟。府里的事,我交给你。”

    微云一一记下,笑着退了出去。

    ……

    正午时分,蒋府的马车停在怡园门口,蒋全,钱掌柜,燕鸣,李君一溜排候在正门口,欣瑶扶着淡月的手下车,见此阵仗,倒吓了一跳。

    蒋全小半年的时间没见到小姐,这回乍一见,只觉得小姐光彩更胜从前。烟霞色对襟褙子,浅绿色的百褶裙,头戴一只翠*滴的翡翠镶宝石簪子,手上一对祖母绿翡翠手镯,当真是摇曳生姿,明艳不可方物。

    欣瑶含笑看着蒋全,上下打量一番才道:“大热的天,全爷何苦在这候着。”

    蒋全领着众人向欣瑶行过礼,方道:“老奴许久不见小姐,就想着到前头来迎一迎。”

    欣瑶眼光扫一圈下来,笑道:“全爷,中饭用过了?”

    蒋全恭身笑道:“简单的吃了一点,小姐的已备下了!”

    欣瑶笑道:“你们先到前厅喝茶,我先用些。钱掌柜,今日可得露了手,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今日的茶,得你来分。”

    钱进财忙弓着声,笑着应下。

    ……

    不多时,怡园堂屋内,欣瑶坐北朝南,正坐上首,左右两侧是蒋全与钱掌柜,燕鸣与李君分坐两旁。李妈妈与淡月站在欣瑶身后伺候。

    李妈妈三个月没见儿子,今日一见,差点眼泪落下来,眼睛时不时的偷偷打量一番,见大奶奶把儿子安排坐在燕鸣身旁,心中又是一番感叹。

    欣瑶见人齐全,侧身拿起手边的茶轻啜一口,眯了眯眼睛赞道:“一尝就知道是钱掌柜的手艺,更胜从前啊。”

    钱进财笑道:“小姐想喝茶,只管来瑾珏阁坐坐,老钱我定备下好茶,恭候小姐大驾。若能得小姐指点一二,便是老钱我的福气。”

    欣瑶笑道:“改明得空了,是得去坐坐。得了,今日都在,我也不绕弯子。眼下有件大事,我想与你们说说。今日一早,我得到消息,庆王府世子已同意把唯一的女儿嫁给小叔叔为妻,并要求三个月之内,风风光光完成六礼。全爷,这事很急啊,庆王府不比旁人,规矩,礼数上可是一点错都出不得。”

    蒋全一愣,小少爷今日早早的去了翰林院报到,并未说起此事。不仅蒋全愣住了,一屋子坐着的,站着的统统愣住了神。

第六十四回 我的心很大

    上回书说到庆王府要求徐家在三个月内,风风光光完成六礼。

    钱掌柜一听,急得跳脚。

    “哎啊,小姐,三个月行完六礼,普通人家倒也罢了,这王府……王府可是天底下规矩最多的地方,这……这……”

    “钱掌柜别急,正是因为如此,我把你也拉了来。”

    钱掌柜抱拳道:“小姐这叫什么话,东家大婚,老钱哪有不出力的道理。小姐能把我叫来,是看得起我,需要做什么,尽管吩咐。”

    欣瑶想了想,正色道:“钱掌柜,你的眼睛毒,又擅长跟人做买卖,徐府的所有摆设,家具,一应物什,我只交给你。旁的要求没有,只一条你得记住,别丢了徐家百年琢玉世家的脸面就行。银子到淡月那边支就行。”

    钱进财盘算了下,点头应下。

    欣瑶把目光落在燕鸣身上,她道:“燕鸣,你需得做两件事,头一件就是小叔叔府邸的修缮,其次便是酒席,这两件事你应该是熟门熟路了,我只交给你。”

    燕鸣忙道:“小姐尽管放心,我把当初修缮怡园的那帮子老人再请过来,酒席交给姐姐,只是府邸怎么个修缮法,小姐得拍个板定下来。”

    欣瑶又道:“明儿个,我去那边瞧瞧,回头画了图纸给你,你尽快开工。”

    燕鸣点头应下。

    欣瑶瞧了瞧身后的李妈妈,笑道:“李妈妈,下人的事,需得你亲自出马了。小叔叔的府邸统共就剩十来个下人,成婚后内宅,外院的都少不了人手。”

    李妈妈笑道:“小姐放心,明儿我就找了人伢子来挑人,调教得当了,才给三老爷使唤!”

    欣瑶点点头道:“全爷。你的事情顶顶要紧,请媒人,定日子,什么时候行什么礼。聘礼要预备些什么,如何与庆王府交涉都得你亲自出面。徐祖母临终前,让小叔叔视你为父。这担子,你得挑起来,我让李君帮着你,有什么跑腿的事,你只管让他去做。”

    蒋全眼眶一热,忙道:“放心小姐,这事,一定办得给咱们徐府长脸。”

    欣瑶长长的松了口气。她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

    “我年轻,头一回经历这个事,万一有什么没想到的地方,只管与我来说。这第二件事。是明年年初今上寿辰一事,九,十月开始,瑾珏阁铺子里的生意我估算着会好上三成。钱掌柜这几个月把好的宝贝先收一收,到时候把价格往上抬一抬,再摆出来,其它三个铺子。我已着人送讯过去了。”

    钱掌柜忙道:“小姐,咱们铺子里好的宝贝不多了。”

    蒋全笑道:“年底会有一批好东西送到各个铺子,小姐早就预备好了!”

    钱掌柜喜道:“这下我就放心了。小姐若没什么事,老钱我先走一步,铺子上离不开人,小姐交待我的事。尽管放心。”

    欣瑶微微一征,心道这个钱掌柜果然是个察言观色,她笑道:“钱掌柜,钱洪跟了全爷这些年,听说很有进益。过了这三个月。全爷还得跑一趟西南,西北,让他跟着一道去。这一趟回来,可就得独当一面了!你且去吧!”

    钱掌柜暗中一惊,脸上有了喜色,他朝欣瑶深深的作了个揖,冲座下几人抱了抱拳,先行离开。

    等他走后,欣瑶喝了口茶,转过身对着众人道:“你们先到外头候着,我与全爷有些话要说。”

    众人应答着退了出去。

    ……

    欣瑶低头想了一会,才放低了声音道:“全爷,采邑一事想必小叔叔已经跟你说过了。”

    蒋全忙道:“四小姐真真是聪明,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事,瑾珏阁有了这五年……”

    欣瑶忙摆摆手止住了他,道:“全爷,有些事情不要说得过早,靖王不过是嘴上这么一说,何时开采,如何开采,方圆多大,都没细谈。”

    蒋全皱眉道:“四小姐的意思是?”

    欣瑶抚了抚额头,半晌才道:“有些事咱们心里得先有个底,有了准备,才能与人细谈。等小叔叔大婚后,全爷需帮我做件事,西南,西边这两边你都得亲自跑一趟,摸一摸地型,细细画了地图给我,并在当地预备好人手。既然西北我能有五年的采邑权,西南一样可以想办法吃下来。”

    蒋全惊呼一声:“四小姐……”

    欣瑶斯条慢理的看了他一眼,温和道:“别急,一步步来,等我手上有足够多的筹码,才能与别人谈条件。全爷心里需明白,小叔叔的婚事是做给别人看的,而采邑这事,才是咱们顶顶要紧的大事。”

    欣瑶看着一脸激动的蒋全,继续道:“全爷,几年后瑾珏阁绝不会是如今的规模,这人手上咱们得跟上,这事需全爷亲自掌眼我才放心。”

    “小姐放心!”

    欣瑶叹息一声:“全爷,石头一多,琢玉师傅肯定忙不过来,我想着不如咱们在京城也设一个琢玉点,但凡有手艺好的,愿意签了卖身契的,条件高些也无防。如今咱们只有西北一条商道,另一条商道也得事先预备着。这些事,全爷按着我的意思,一一拿个章程出来,回头等小叔叔得空了,咱们三人细细商议。”

    蒋全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叫嚣着,沸腾着。他直直的跪倒在地,郑重其事的给欣瑶磕了三个头。

    欣瑶叹道:“全爷这又是何必!快快请起”

    蒋全起身笑道:“小姐,老奴是真心实意磕这三个头,瑾珏阁要没有小姐支撑筹谋,哪有今日的局面?”

    欣瑶笑意浮在脸上,眼底却有哀色。

    “祖父临终所托,时时不敢忘,一晃已快六年,想起那些与祖父日日相处的时光,如在眼前。这回小叔叔大婚,祖父,徐祖母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了,只要徐家有了后,我身上的担子也该卸下了!”

    蒋全心头一惊,忙道:“小姐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瑾珏阁与怡园一样,没什么不同,都是小姐卸不下的担子!”

    蒋全自打跟着徐宏远去了一趟江南,暗中打量小少爷行事,深知小少爷读书最好,但于生意上,连四小姐的皮毛都不如。所以蒋全如今最怕听到的,便是四小姐想卸了瑾珏阁这担子,交还给徐家的人。

    欣瑶嗔看了蒋全一眼,笑道:“你跟祖父一样,都是属狐狸的。全爷去忙吧,今日晚上平王他们要来,你帮我安排个幽静,凉快的地方。”

    蒋全见四小姐说出这样几句话,心下大安,遂抱拳退了出去。燕鸣,李君随后进来。

    欣瑶示意他们坐,两人斜着身子坐了半张椅子。

    欣瑶盯着李君看了半晌,却对着燕鸣道:“李君在你这里,可出得了师?”

    燕鸣笑道:“小姐再不把他从庄子上叫来,可就失了个好帮手!”

    李君忙道:“沈大哥过奖了,我要学的地方还很多!”

    欣瑶点头笑道:“从今日起,你跟着全爷,三个月时间,不管全爷去哪里,你都给我跟着。等小叔叔大婚后,你到萧府找我。”

    燕鸣笑意盈盈的看了李君一眼,道:“当初,小姐可是让我在全总管后头跟了三年才出的师。好好学,全总管走南闯北,一身好本事。”

    李君一惊,砰砰砰三个头,磕完才道:“多谢小姐!”

    欣瑶笑道:“起来吧,妈妈在外头,你们母子俩好好说说话。”

    李君面露喜色,朝燕鸣行了个礼便去了外头。

    ……

    燕鸣起身走到欣瑶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契,递到欣瑶跟前,道:“这是上回小姐让我买铺面的房契,上下两层,带个天井,跟咱们苏州府瑾珏阁的样子很像。按小姐的吩咐,这个铺子地势非常好,是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四围全是达官贵人聚集之地。就是银子谈不下来,一共花了七千两!”

    欣瑶接过房契,笑道:“贵总有贵的道理。”

    燕鸣道:“咱们手上的铺子都忙不过来,小姐花大价钱买这么个铺子打算做什么用?”

    欣瑶干脆利落的道:“你可还记得冬梅?”

    燕鸣惊道:“冬梅姐姐,嫁给了宋姨的儿子刘恒。”

    欣瑶叹道:“正是,她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当初我出银子给宋姨开了个绣庄,占六成利。后来冬梅出嫁,我怕他们一家三口就指着个绣庄过日子,过得清苦,就又给了冬梅一笔钱,让她们再开几个绣庄。”

    燕鸣心下一惊。心叹小姐真真是念旧,但凡忠心耿耿对她的人,小姐从来不会亏待。别说他们姐弟俩,便是几年前的冬梅,小姐也从未忘记照拂

    欣瑶不知燕鸣心中所想,自顾自道:“哪成想她把原来的小绣庄给盘掉了,用这笔钱在苏州府盘了个大的铺面,买了十个绣娘。这三四年的功夫,绣庄居然在苏州府做出些名气来。上回福伯进京,她托福伯带了封信给我,又把这几年赚的银子一分不少的给我送了来。”

    燕鸣回过神,笑道:“小姐是打算在京城开个绣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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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乱了套的悲份(二更)

    上回书说到燕鸣问四小姐是否打算在京城开个绣庄。

    欣瑶点头笑道:“正有这打算,这利钱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给你去折腾,这事我只交给你。”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一晃道:“没有工钱,只有一成利,且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以后几个庄子上的事情,你扔给李君去管。”

    燕鸣忙道:“小姐只管交给我去办,利钱万万不敢要。小姐给我与姐姐的已经太多太多。”

    欣瑶皱了皱眉头,叹道:“燕鸣,你跟了我十年,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些年,你为我打理怡园,庄子,那些个嫁妆铺子,甚至是瑾珏阁,劳苦功高,这一成利不算多。能不能赚到银子,还得看你的本事。等小叔叔的事了,你亲自去苏州府找冬梅,她会帮你!”

    燕鸣心头百感交集,按理说,小姐身边能人不少,这个绣庄即便交给李君,只要小姐在后头指点一二,赚银子那是稳稳当当的事。偏小姐给了他,还分了一成利出来,他有些码不准小姐内里真正的意思。

    欣瑶看他神色,笑道:“燕鸣,不防给你透个底,我之所以把绣庄给你,不过是想看看你的本事。绣庄与瑾珏阁,怡园不同,打交道的是女子,与女子做买卖,不用点心思,你休养从她身上赚到一两银子。你若能把这绣庄经营好了,三年后,我对你另有他用!”

    ……

    燕鸣直到走出正厅,脑子里仍晕晕糊糊的。

    罢了,小姐心里的想法,岂是他能看透的?实实在在把小姐交待的事情做好,让小姐安心,才是正理。

    欣瑶一大通话说下来,觉得筋疲力尽,口干舌燥,猛喝了几口茶。才稍稍解了渴。淡月心疼的扶着大奶奶去了厢房。

    欣瑶在怡园有个自己的房间,有时累了,就在此处歇上一歇,只一年到头她去不了怡园几回。歇在房里的时间就更少了。好在莺归常令丫环三,五日便打扫一回,倒也干净。

    欣瑶在窗下的竹塌上舒舒服服睡了小半个时辰后,被外头隐隐的说话声吵醒,她侧了侧耳朵,听出是莺归的声音,才轻轻的唤了一声。

    淡月与莺归听到里头的动静,打了帘子进来。淡月忙上前伺候,莺归则把手上的食盒放在几上,笑道:“小姐。奴婢给您煮了碗燕窝粥,小姐快尝尝。”

    莺归成婚后,欣瑶还是头一回见她,打量其脸色,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娇,便知日子过得极好。

    她接过莺归递进来粥,尝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叹道:“还是莺归做的粥,最合我的胃口。步三待你可好?”

    淡月打趣道:“大奶奶,只见莺归的脸色。就知道步姐夫是个疼人的!”

    莺归满脸羞红,朝淡月轻轻啐道:“回小姐,他待我很好!”

    欣瑶笑道:“羞什么,淡月她也猖狂不了几日了,明年开了春,我就把她们俩统统嫁出去。到时候,咱们好好比比她们谁的脸更红。”

    淡月红着脸一跺脚,嗔道:“大奶奶就会拿奴婢打趣。”

    欣瑶笑得越发得意:“好好好,下回再不拿我们的淡月打趣了,回头她一个不高兴。谁来帮我算帐啊。”

    两个丫鬟一听,不约而同笑出了声。欣瑶吃了小半碗燕窝粥,让莺归给李妈妈留了一碗,剩下的让两人分了吃。

    往日里,欣瑶得了什么好东西,总不忘给丫鬟们尝尝,莺归,淡月也都习惯了。

    欣瑶想了想又道,收了笑道:“步三的双亲可曾上过门,你与他家里人处得如何?”

    莺归忙回话道:“上过一回门,公公为人老实,婆婆除了把银子看得重些,没什么大毛病。几个兄弟妯娌之间也算和睦。住得远,也不常来往,还算清静。小姐放心吧!”

    欣瑶知道莺归的话中掺着水份,并不深问,只笑道:“这世上有一招叫做投其所好。喜欢银子的,你就逢年过节多孝敬几两银子;喜欢衣裳首饰的,你把你那些个不穿的,不戴的送了她也无防;爱嚼舌头的,你左耳进,右耳出,为的也就是个家和万事兴。”

    “不过有一点你可得记住了,你是我蒋欣瑶的人,我让你嫁给步三,图的是他对你的好。在步家,但凡有那不识趣,不长眼的想要招你惹你睬你,不用怕,把腰板给我挺直了,万事自然有我为你作主。以后淡月,微云出嫁了,我也是这番话。”

    话音刚刚落,李妈妈掀了帘子进来,道:“大奶奶,大爷他们到了,在三老爷的书房里,请大奶奶过去说话!”

    欣瑶笑道:“这么快,淡月,快帮我梳头。”

    莺归红着眼睛朝淡月打了个眼色,抢先一步拿了梳子。

    欣瑶觉察到变化,也不回头,任由她服侍。一切妥当,欣瑶才转过身,握着莺归的手,轻轻拍了拍。

    主仆俩相伴多年,默契不比旁人,莺归很快就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她是小姐的人,无须看任何人的眼色过活,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腰板挺得直直的,别说步家的几个妯娌,便是那步三有了二心,小姐照样替她作主。

    莺归强忍着心头酸涩,目送见小姐出了门,才背过身擦了擦眼角。

    淡月轻轻用胳膊碰了碰她,匆匆的说了几句,便跟了出去。

    ……

    等欣瑶到书房里,已过了一杯茶的时间。

    萧寒见她来,忙迎了上去,那二个则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一双人,翻白眼的翻白眼,扯嘴角的扯嘴角,只徐宏远笑得一脸温和。

    欣瑶调皮的朝萧寒眨眨眼睛,越过他,视线落在小叔叔身上。

    小半年不见,小叔叔的气色比着半年前,倒是红润了许多,一身米色长衫,腰间一条白玉如意带,衬得整个人痛宽腰细,长身玉立,真真是俊逸出尘。叔侄俩遥遥相望,眼里满满的都是关切之色。

    燕十六干咳一声,欣瑶这才收回视线,盈盈朝燕十六福了福,笑道:“见过平王!”

    燕十六只差没气出一口血来。

    这个蒋欣瑶,在阿远面前叫她平王,成心的吧!

    他干笑道:“不是早跟你说过叫我十六了吗,什么平王,平王?我们的关系有那么疏远吗?我可是把你当侄女看待。”

    杜天翔笑得一脸奸诈,唯恐天下不乱道:“我记得上回咱们聚,也是在怡园,吃的是羊肉锅子,那时候表嫂还没嫁给表哥。今儿再聚,这称呼上让人有些头疼。表哥,你说是不是啊?”

    按着欣瑶的辈份叫,萧寒得称呼徐宏远为小叔叔,偏他与徐宏远,杜天翔,燕十六四人又是称兄道弟的好朋友。

    按着萧寒的辈份叫,欣瑶与燕十六,杜天翔算是平辈,那燕十六,杜天翔见着作宏远,也需跟着欣瑶一道,称呼他一声长辈。杜天翔翻翻白眼,乱了,乱了,这可如何是好?

    欣瑶捂着帕子直笑,萧寒则沉着脸不说话。

    燕十六凑过身子,轻轻在徐宏远的耳边笑道:“阿远,你说我叫你侄女什么好呢?是叫侄女好呢,还是叫弟妹啊!这个辈份怎么算啊?”

    徐宏远俊眼瞪了他一眼,笑道:“平日里怎么叫,还是怎么叫,不拘着俗礼。欣瑶,在人后你称呼他一声十六也就罢了,人前还是得按着规矩来。”

    欣瑶歪着头把目光看向萧寒,萧寒笑道:“阿远说得对,我们打小都这么叫,王爷王爷的,他听着嫌累。都坐吧,谈正事要紧。”

    欣瑶侧着身坐了半张椅子,笑着对徐宏远道:“小叔叔,你的婚事刚刚我已安排下去了。房子明日就开始动工,三个月之内一定完工。府里的家具,物什,丫鬟,小厮,管事也都妥当,酒席让萧寒送你。官媒明日上门,现在就看庆王府有些什么要求,咱们再慢慢调整着来。”

    四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暗道好快的手脚。

    燕十六突然出声道:“欣瑶啊,徐府往南五百米,有处宅子,我刚刚买下来,你一同帮我修缮了得了,照着怡园的样子来就行。两处府邸修缮的银子都我出。”

    蒋欣瑶倒吸一口冷气,她看向徐宏远,见后者微微点了点头。她气得把身子转了过去,半天才从嘴里哼出一句话:“回头把银子送到我府上,时间上只能先尽着徐府。”

    萧寒见欣瑶脸色不大好看,忙打岔道:“今日韩王得知庆王府与阿远结亲,气得把书房给砸了,韩王妃则是回了趟娘家。”

    杜天翔踌躇了下,叹道:“庆王府这一番举动,让人看不明白。这会韩王气势正盛,朝中上下,哪个不巴结着?偏他反其道而行,也不知唱的是哪一出,咱们不得不防啊!”

    燕十六趁人不备,偷偷看了眼徐宏远,见其脸有苦涩,忙道:“不管他唱的是哪一出,他敢出招,爷就敢应招。”

    萧寒心中斟酌了一番,才淡淡笑道道:“韩王这一番举动,也正说明了庆王府原来下的赌注是在韩王这头。至于为什么这会中途改下了注,日后总会知晓。”

    众人听着萧寒的话,一时都没了声响。

第六十六回 平王府的宝贝

    萧寒正色又道:“庆王府敢把府里唯一的姑娘嫁给阿远,想必是把阿远打听过一番,如今我们要做的可不是猜测这两个府里唱的哪一出,而是安然无恙,风风光光的把燕姑娘娶回府,且容不得半点差错。瑶瑶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咱们只需再把王府婚嫁的规矩再细细的琢磨琢磨就行。”

    欣瑶下意识的去看萧寒,恰巧萧寒正向她看来,两人心领神会。欣瑶弯了弯嘴角,眼神柔媚。

    杜天翔略有尴尬的抚了抚额头,脸上收了笑正襟危坐。燕十六因着是阿远的婚事,更是不敢大意。

    欣瑶则是返身出了门,让守在门口的淡月把蒋全请来,倒是当事人徐宏远,像没事人一样,脸上带着笑。

    两个时辰后,这几人才算把三书六礼的大致流程,细节谈定,此时,天已暗了下来,众人肚子都饿得不行,都眼巴巴的看着欣瑶。

    蒋欣瑶暗道都看着我做什么,忙朝蒋全打了个眼色。蒋全会意,遂令下人摆饭。

    ……

    欣瑶偷偷把徐宏远拉到边上,压着声音道:“小叔叔,你这一番婚姻,动静可谓不小。蒋家那边早晚会知道,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你自己可千万小心。”

    “放心!”徐宏远点点头

    “老太太这个月十九正好是六十大寿,南边会有人来贺寿。你的叔叔,我的叔公一家到时都会来京,是我父亲请来的,为的是想分家。周府败落了,三房人家三天两头到老太太那里打秋风,父亲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徐宏远心头一暖,低声道:“周家的败落的这样快,是不是你动的手?”

    欣瑶幽怨的看了徐宏远一眼,嘟嚷道:“靖王压着你。不让你动手,他可没压着我,我不过是略使了几个小计而已,根子上早就烂得透透的了。哪需要我出手?”

    徐宏远伸手摸了摸欣瑶的脑袋,略带惆怅道:“你这孩子,何苦掺和进来?我如今官至六品,背后又站了个庆王府,已是不怕的。反而你得小心,老太太万一知道你的事,只怕会连累到二嫂,她拿捏不到你,拿捏自个的媳妇,可是容易的事。”

    欣瑶扯了扯徐宏远宽大的袖子。嗔道:“小叔叔到时候可得护着我和母亲,万一父亲不认我这个女儿,你要帮着我说话。”

    徐宏远哭笑不得的朝那头正装着喝茶,眼神却时不时的飘向这里的萧寒看了看道:“有人把你护得好好的,哪需要我这个一无用处的小叔叔。”

    欣瑶扬了扬眉毛。笑道:“小叔叔你辈份大,说话一言九鼎,有份量。”

    “阿远,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燕十六见这叔侄两人凑在一处喁喁私语,忍了几下,终是在徐宏远的手落在蒋欣瑶的脑袋上后,忍不住问出了声。

    徐宏远正欲说话。却见欣瑶朝他打了个眼色,只得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我正在问小叔叔,平王府最好,最值钱的宝贝是什么,有人欠了我一样东西,到现在还没兑现呢!”

    萧寒难得的哈哈一笑。这事他是知道的。当初十六为了知道阿远的下落,欠了瑶瑶一样宝贝。

    他走到欣瑶面前,侧过身拍了拍徐宏远的肩膀,拉着笑意正浓的女人去了偏厅。

    杜天翔听得一头雾水,忙道:“谁欠了我表嫂东西。十六,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欠的,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燕十六想起那一日被蒋欣瑶戏弄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脸就沉了下来。

    徐宏远上前把手按在他的肩上,轻轻嗯了一声,燕十六刚沉了几秒的脸又有了笑意:“我欠的,放心,但凡她看得中的,我都给,都给。”

    杜天翔懒得看这两个眉来眼去,翻了个白眼,起身踱着方步就走,边走还边道:“依我看,平王府最值钱的,也就是那施王妃了,十里红妆不说,父亲执掌兵部,哥哥在军中,都是要职,抵千金啊抵千金。”

    燕十六正欲跳脚,却被徐宏远拉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出了无奈。

    杜天翔说这话大有深意。

    燕十六回京不过短短几日,留在府里的时间少之又少,只怕连王妃的房也没进过,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一个不慎,那可真是万劫不复。

    徐宏远叹了口气道:“天翔这话说得对,今晚早点回去。”

    燕十六环视一周,见房里没人,把按在他肩上的手握在手里,目光炯炯,终是没有说话。

    一顿饭,虽仍是美酒佳肴,却因着各人有各人的心事,吃得颇为沉闷。

    燕十六想着吃完饭就要回王府,还得违心的陪施如媚,心里就不大痛快。

    杜天翔因着双亲帮他相看婚事,再加上今上的身子前两天又有发反复,也没什么心思说话。

    徐宏远则一心琢磨欣瑶刚刚说的那番话。

    萧寒一向话少,除了帮欣瑶布菜,心思仍在韩王那里。

    就蒋欣瑶一人,吃得欢实。

    在她看来,专注的享受美食,是对付出劳动与心血的烹饪者最好的感谢!人,只有满足了自己的胃,才能分泌出愉悦,才能在愉悦的心情下思考问题。

    ……

    夫妻两人回到府里已是亥时,两人往西院看过祖父,才回了房。待萧寒从净房出来,欣瑶已蜷缩在薄毯里,睡得香甜。

    萧寒呆愣了片刻,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小心翼翼揽过女子的腰肢。睡梦中的女子嘟嚷了一声,手脚很不客气的缠在了男人的身上。

    男子弯了弯嘴角,沉沉睡去。

    一轮冷月正挂中天,萧府一片静谥!

    ……

    接下来的日子,欣瑶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官媒上门后,定下七月初九上门纳采。杜天翔说动了父亲杜云鹏亲自到庆王府纳采。庆王府世子燕灏天一看来人居然是杜博士,又惊又喜,忙把人请进府中。

    纳吉后三日,蒋全亲自到庆王府换庚帖,二家找高人合了八字,都道是天作之合,便定下了八月十八男方送聘礼。

    不过几日时间,翰林院侍讲,前科探花徐思振与庆王府嫡出孙女燕红玉定亲一事传遍京城,引得富贵人家内宅的太太,小姐们唏嘘不已。

    原来当年高中探花的徐思振不仅才貌双绝,温文尔雅,而且家世简单,家中只一老母,曾经是无数丈母娘心目中最理想的女婿。如今丁忧复仕,官位升了不说,府里更是清净的不能再清净了,谁家的姑娘嫁过去,怎么看,都是享福的命。

    反观庆王府,可称得上声名狼藉。老王爷,世子都是好色之人,这样府里教养出来的姑娘怎么能配得上品貌非凡的探花郞?更令太太,小姐们忿忿不平的是,庆王府仗势欺人,硬逼着探花郎应下不纳妾的无理要求,哎,真真是一朵鲜花被那猪拱了啊。

    消息很快传到了蒋宏生的耳朵里,起先他并不在意,因为庆王府的门第,不是像他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能够得着的,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连当今天子见了老庆王爷,都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皇叔!”

    后来他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味了,细细一打听,三伏的天蒋宏生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当年蒋老太太进京上徐家抄家的时候,蒋宏生是在场的,对那一对母子的相貌,蒋宏生记忆深刻,尤其是那个面若冠玉的少年。

    十年过去了,当年那对被他救下来的母子,与他早就失去了音讯。进京后,他暗地里派人四处找寻,也亲自到那座移了主的宅子周围打探,终是没有一点消息。午夜梦回时他总在想这对母子去了哪里,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蒋宏生稳了稳心绪,皱着眉头沉思了半个时辰,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

    七月十一日,蒋家两艘大船靠岸。

    蒋宏生带着蒋元航,蒋元晨两儿子,亲自到码头迎接,现年五十八岁的蒋兴白发红颜,一身青衣被人扶下船。

    与此同时,正在听帐房萧强回话的蒋欣瑶接过李妈妈递来的信,她朝萧强点了点头,萧强灵机的回避出去。

    欣瑶展信一看,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李妈妈忙将眼前的茶端给欣瑶,犹豫道:“大奶奶,二小姐没出什么事吧?”

    蒋欣瑶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半晌才道:“老太太六十大寿,府里给孙府下了帖子。昨天帖子到了二姐姐手里,曹氏的意思是称病不出。”

    李妈妈忙道:“大奶奶,老太太六十大寿,连大小姐带着两个孩子从南边回来了,按理说二小姐也该回府贺寿。上回大太太就没见着,这回再一称病,大太太十之**会去探病,这样一来,可就瞒不住啊。”

    “二姐姐也是这个意思,她让我把孙景辉生病在庄子上休养的消息放出去,这样大太太,贾姨娘就会深信不疑。”

    李妈妈叹道:“这也是个办法。”

    蒋欣瑶冷哼一声,淡淡道:“那孙景耀宅子都预备好了?”

第六十七回 蒋欣瑶的底细

    上回书说到欣瑶问孙景耀的宅子预备得如何?

    “预备好了,二进的宅子,连个小花园都没有,小的可怜,倒还干净,大奶奶让我找的下人都已备下了,奶娘正在相看。”

    李妈妈这些日子可谓忙得脚不沾地,自个府里一摊子事尚且不论,徐府一下买了七八十号人,调教起来,颇费周章,连带着欣瑶的四个大丫头都一齐上阵了,孙府的事自然而然靠了后。

    欣瑶点头道:“妈妈这些日子辛苦了,只是二姐姐的事情,也拖不得。孙景耀一介书生,又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子弟,读读书,谈谈风月倒还拿手,你让他把个家置办起来,却是难事。”

    李妈妈叹道:“大奶奶说的正是这个理。我瞧着。”

    蒋欣瑶目光税利。

    “他一个庶子,一个月靠着那几两月银度日,也没个进项,一座宅子只怕已经把他的私房都扒拉个精光了,这日后可就得指着二姐姐的陪嫁过日子了。哎,不是长久之计啊,总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妈妈啊,我常在想,这样帮二姐姐,是对是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这外室,可不好当啊!”

    李妈妈见欣瑶脸有忧色,忙笑道:“咱们再不帮二小姐,她可真真就死路一条了。眼下还是得把二小姐从孙家挪出来,以后的事,小姐又何苦多操那个心,二小姐只怕自有打算的。”

    欣瑶低头拨弄了一会腕上的玉镯,想了想,道:“妈妈说的对,倒是我多虑了。今日大伯他们入京,这会应该已经上了岸了吧。”

    李妈妈笑道:“可不是吗?府里这回可是真真热闹起来。大爷,大奶奶,大小姐都来了。这小一辈中,大爷家四个孩子,大小姐家两个孩子。再加上二爷房里的两个孩子,将近有十个了,可不是热闹了吗?蒋家一向子嗣不丰,这下总算是兴旺起来了。再加上兴老太爷那一房的人。老太太过寿,可不就得满满当当的一府子人。”

    欣瑶向来喜静不喜闹,人一多,便觉得头疼。

    她笑道:“妈妈忘了算大伯有几房姨娘,大哥哥有几房姨娘,再加上父亲那几房姨娘,这姨娘也是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

    欣瑶不等李妈妈回话,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得了,让萧强进来吧。”

    ……

    是夜。靖王府书内。

    燕十六,萧寒,杜天翔,徐宏远及几个谋士齐聚一处,脸上都不大好看

    今日傍晚。萧寒得到消息,韩王突然派人查探徐宏远的底细,他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不大妙,这才把人都招集过来。

    燕十六见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咬了咬牙,道:“二哥,当初阿远参加科举。户籍什么的都是我亲自过的手,做的很干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再者说,他又不是什么罪臣之后,徐家当年只不过是收没了家产,连个流放都不是。就算他查到又怎样?更何况事情过去这么些年,又是上一辈的事情,牵扯不到阿远。”

    杜天翔绷着脸道:“依我看,他不过是想摸一摸阿远的底细,找个把柄。把这门婚事搅黄。庆王府的突然倒戈,只怕是深深刺痛了他。”

    萧寒,徐宏远两个沉着脸,没有说话。

    刘滔咂嘴摇头道:“两位王爷,一旦咱们这头出了状况,日后庆王府那头可就……”

    下头的话不用明说,众人也心知肚明。

    燕淙元见一屋子人情绪有些低沉,遂道:“这事倒是我疏忽了,只想着阿远是与庆王府联姻最合适的人选,并没有考虑他们居然会去查探阿远底细。”

    蔡忠义皱了皱眉头,思道:“王爷,从这件事上,至少可以看出一问题,那就是庆王府远比我们想象的重要。韩王当初与庆王府必定是有过什么约定,才深深刺激了韩王,以致韩王花大力气去查探徐大人,想找到把柄把这门亲婚事搅黄。”

    久未出声的徐宏远却幽幽道:“我倒是不怕他查我的身世,我只怕他查瑾珏阁和怡园这两处。怡园倒还罢了,瑾珏阁前身就是我徐家的翠玉轩,欣瑶当初接手翠玉轩是背着蒋家诸人的,这事如果把欣瑶牵扯进来,可不大好!”

    萧寒听徐宏远提到欣瑶,微微叹了口气,半瞌眼睛不说话。

    燕十六知道阿远担忧蒋欣瑶在蒋家的处境,思虑道:“就算牵扯进来,也不用怕,她如今是嫁了人的,有小寒护着,蒋家能把她怎么样?”

    杜天翔道:“庆王府非要在三个月之前完成六礼,怕也是急了,如果我们这头再紧一紧,赶在韩王出手之前把婚事办了,韩王就是把阿远的祖宗八代都刨出来,也无济于事。”

    ……

    萧府书房里,欣瑶拿着燕王府刚刚送来的书信看了半天,苦闷的摸了摸额头。

    信上只写了缪缪几笔。韩王听闻徐宏远与庆王府结亲,盛怒之下查探徐宏远的底细。

    她扔下信,起身打开书房门,把候在门口的轻絮,梧桐吓了一大跳。

    月刚初起,深邃幽静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书院前梧桐静影,藤箩缠墙。

    欣瑶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气。

    小叔叔的底细,也就是她的底细。韩王如果聪明的话,只要把瑾珏阁的来胧去脉弄弄清楚,就能明白小叔叔是什么人。挖出萝卜带出泥,她这坨泥巴早晚有一天到被甩到地面上来。

    她很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隐在暗处的所有的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呈现在蒋家诸人面前。

    蒋欣瑶冷笑一声,眼中一片清明。

    她从来不怕站在蒋家诸人面前,从她跪在祖父床前,应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怕过。当初那样难的时候,她都能护住自己与母亲,更何况现在。

    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

    蒋欣瑶站立许久,才勾了勾嘴角,转身进了书房:“轻絮,磨墨!”

    ……

    半个时辰后,一声轻哨在楚南府书房外响起,门被轻轻推开,黑衣人快速走到靖王身前,跪着把信呈上。

    燕淙元挥了挥手,黑衣人闪身而出。

    燕淙元展信一看,清秀的行书跃然眼前“求赐婚!”

    燕浣元灵光一闪,忍不住喝道:“好主意!”

    燕浣元朝萧寒招了招手,道:“你媳妇出的主意,你来看看!”

    萧寒忙上前,接过信纸,然而又皱了皱眉头,把信递给身旁的燕十六。

    燕十六接过信,只觉得眼前一亮,他很快把信又递给了徐宏远,最后才到了杜天翔的手里。

    杜天翔拿了信,愣了愣神,却道:“谁去求?今上怕不会管这些个小事吧!”

    众谋士一听赐婚二字,对视一眼,脸微微变色,均低头不语。

    半晌,为首的老刘方慢声叹道:“王爷,此招甚妙!老刘愿再献上一计……”

    众人静待老刘把话说完我,眼中俱有喜色。

    燕淙元轻描淡写的看了老刘一眼眼,大声喝道:“来人,备马,我往庆王府走一趟,最近京城有关庆王府的风言风语可不少,老庆王两耳不闻天下事那可不行。老刘,你跟我一道去,你们再坐坐,一会就散了吧!”

    说罢,燕淙元带着刘滔扬长而去。

    众人未料靖王走得这般突然,面面相觑。蔡,卫两个趁机告退。瞬间,房中只余燕十六等人。

    ……

    杜天翔见屋里没了旁人,瘫坐在椅子上,忽然拍了拍额头,懊恼道:“我怎么就没到这一出。这一赐婚,铁板钉钉的事,谁敢搅黄!”

    萧寒突然出声道:“阿远,昨儿个我岳父,也就是你二哥来兵马司找过我。”

    原来昨日蒋宏生出了衙门,径直去找了萧寒。萧寒正在衙门里办差,见岳父匆匆而来,他心下一惊,忙把人请进屋。

    蒋宏生寒喧几句,便直入正题,他先问萧寒认不认识翰林院的徐侍书。萧寒自然推脱不认识。

    蒋宏生便请萧寒通过杜博士引荐一下翰林院的徐侍书。这话讲得很巧妙,萧寒脑子里转了几个心思,只得应下。

    燕十六听完萧寒的话,气道:“你岳父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要见也得在阿远大婚后再见,你赶紧的,回了去!”

    徐宏远坐着沉默不语,许久,才长长的吐出口气,道:“十六说得对。府里正在办喜事,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我,只怕这寿辰也过不安稳,倒让蒋家的亲戚朋友瞧了笑话。我虽与她是仇人,但蒋家的颜面,总是要顾及的。更何况韩王这里,不能大意。即便是能求到今上的赐婚,也得小心应付才行。”

    杜天翔面有忧色道:“如今顶顶要紧的还是西北军中的事,但凡我们有一丝把握,哪需在这里左算计,右顾及?十六那天面圣后,今上的态度是明确了,可迟迟没有动静,夜长梦多,等不得啊!”

    萧寒目光清冷道:“十六,我想到一个人,能在军中有一番作为。”

    燕十六轻轻的“噢”了一声,半晌才掀起茶盖,用手指沾了沾茶叶水,在上头写了两笔。

    “你说的是他?”

第六十八回 我护得住你(二更)

    萧寒眼睛盯着几上的字,眼眸深沉的点了点头。

    “正是,他在中军三年,从小兵做起,三年做到参将一职,熟悉军中一切,结交不了朋友。而且当初他能去中军,是听沈尚书的安排,由此看来,沈尚书在军中也是有人的。他去,怕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燕十六迅速道:“好主意,只是他若去了军中,御林军这里谁来接手?”

    萧寒慢慢的拿起茶盏,放到嘴边喝了一口,道:“这事,你就让他家那只老狐狸去操心吧。”

    杜天翔突然反应过来,道:“小寒,你不会说的是沈力吧,你什么时候与他有过结交?”

    萧寒苦笑道:“打过一架,身手相当好。”

    杜天翔诡异的朝萧寒抬了抬眉毛,叹了声:“是吗?”便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又装模作样的喝起了茶。

    燕十六最恨他这吊人胃口的样子,冷冷道:“怡红院的那个叫什么清儿的,听说被人包了三个月,天翔,这事你清楚不清楚?”

    杜天翔“扑”一声,一口茶没含住,喷了出来。

    他惊得跳了起来,手指着燕十六,半晌才泄气道:“我只知道他很少进内宅,常在书房歇着,上回我去沈府问诊,听下人们议论才知道的。”

    萧寒垂了垂眼帘,一语双关道:“沈家与张家结亲,这里头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燕十六不明就里的翻了翻眼皮,道:“人家内宅的事,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这事等二哥回来商议着再办。”

    ……

    萧寒回到府里,已是子夜时分,从净房出来,他把手摸上了早已睡得七歪八倒的女人的胸,摸着摸着便动了情,低头往女人的嘴唇上贴去。

    待蒋欣瑶清醒过来。身上的衣物早已不知去向,男人正埋在她胸前轻咬着她的蓓蕾,手则探向了茂密之处。她刚想张嘴,却已被人封住了唇。

    她气得拳头直往男人身上招呼,打了几下,眼神就迷离起来,双手不由自主的攀附上男人的腰身。

    萧寒清楚的感觉到女人的变化,动作越发的轻柔起来,帐子里的温度仿佛越来越热,半个时辰后,萧寒浑身是汗的伏在女人身上,久久不动。

    欣瑶推了推他,声音轻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今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男人把脸埋在女人耳边。轻轻咬了咬她的脖子,低声道:“今儿在二哥那里,想你了,特别想,就想早点回来陪你。”

    欣瑶哼道:“那以后早点回来!”

    男人侧过脸吻了吻欣瑶的耳垂。嗯了一声,慢慢的从欣瑶身体里褪了出来,拿起扔在一边的薄毯,覆在欣瑶身上,横抱起她,去了净房。

    净房里,早有上夜的丫鬟听到声响。偷偷的把水备好了。

    半盏茶后,欣瑶舒适的靠在男人怀里,听他说着靖王书房里的事。

    “瑶瑶,你说老庆王会去求赐婚吗?”

    蒋欣瑶的脸仍带着*过后的潮红,越发的显得娇艳欲滴,她笑道:“外头风言风语这么多。你二哥一定会以此为由,打着退婚的幌子,逼庆王府往宫里去。庆王府急着在三个月之内成婚,想必是顾及燕红玉年纪的原因,由此看来。庆王府是极为中意小叔叔的。”

    “噢?”萧寒拖着长长的调子。

    “我们这头怕夜长梦多,他们那头也怕夜长梦多,万一这婚事不成,韩王那头得罪了,靖王这头也塌了,这才是得不偿失呢!所以,庆王府怎么着,也得往宫里去一趟。至于能不能求得赐婚,那就看老庆王他的本事了!我估摸着,*不离十!”

    萧寒低着头,搂着怀里的女子,眼睛怜爱的看着她,忽然出声道:“瑶瑶,我护得住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蒋欣瑶的心里起了一丝涟漪。

    她抬起头,看着男人发青的须痕,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微微的粗糙感让她觉得很舒服:“我手无缚鸡之力,你当然得护着我。”

    萧寒很是喜欢她欢爱过后娇娇柔柔的说话声和这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他弯了弯嘴角,按住了在他下巴反复婆娑的小手,反握在手心,道:“瑶瑶,今日我向二哥推荐了一个人,有他帮忙,中军应该是无恙的!”

    欣瑶连眼皮都没抬就道:“是沈力!”

    萧寒丝毫不吃惊欣瑶能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以她的聪明,只怕是早就想到了,应该是有所顾及,才隐而不说:“嗯,瑶瑶觉得合适吗?”

    欣瑶沉吟半晌,才有气无力的道:“沈老爷子最是个聪明人,这事的利弊他分得清清的,十之*有戏。若能与十六里应外合,中军稳矣。不过也不能小看赵虎这人,把持中军这些年,应该是个厉害的,韩王能这么放心把二十万大军交给他,想必也是有所持。听说这人最重亲情,二哥如果为了稳妥期间,不防把其家人找到,控制在自个手里。当然,这也是下下策了。”

    萧寒捏了捏握着的手,哑然失笑道:“都算计好了,怎么不早说,十六这几天为了中军的事,都着急上火了。”

    欣瑶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他着急上火,可不是为了中军的事。更何况我要都说了,你的好二哥该防着的人就不是韩王,而是我了。”

    萧寒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蜷缩着的女子,许久才道:“二哥不是这样的人。”

    欣瑶重重的叹了一声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弹弓藏,古人早就把话撂在那了,只看后人能不能看破。萧寒,等二哥有一天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不希望你位高权重,权倾朝野,我只希望你挂个小小的闲职,等我们赚够了银子,带着祖父云游四海去。”

    萧寒此时心里已是惊涛骇浪,身子不由自主的紧了起来。

    欣瑶敏锐的觉察到他的异样,手挣脱出来,缠绕上了男人的脖子,柔声道:“别急,以我对你二哥的观察,若真有那一天,只怕是在二十年以后。”

    萧寒长吁一口气,身子松懈下来,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欣瑶,沉声道:“你放心,只要我解决了赵家,瑶瑶想去哪里,我都陪着。”

    蒋欣瑶轻笑一声道:“不陪着也不行啊,万一到时候我有了孩子,我们孤儿寡母的,走到哪里,岂不是让人欺负了去?萧寒,你睡不睡?深更半夜的,非缠着人家,你不困,我可真困了!”

    萧寒咧着嘴回味着那句“有了孩子,孤儿寡母”,待感觉到身上疼时,才一把抓住欣瑶的手,按在胸前,哄道:“睡觉,睡觉!”

    说罢把她揽在怀里,身子紧贴着身子,不多时,屋里一片沉静!

    ……

    两日后清晨,内侍手持圣旨直接往庆王府去。庆王府正门大开,五十多岁的老庆王爷领着府里众人摆香案,换朝服,正襟双腿下跪。

    待内侍读完圣旨后,老庆王双手接旨叩谢隆重恩,三呼万岁。

    不消半日,圣上亲为庆王府赐婚的消息传遍京城。

    ……

    坤宁宫中,一身锦衣的韩王满脸怒色的看着上首之人,道:“母后……”

    苏皇后一身正袍,满头珠翠,端坐着摆了摆手,道:“昨儿个是老庆王亲自进的宫,母后当时与你父皇在一处。老庆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你父皇弄得没法了,这才下的旨。”

    韩王掩了怒气,冷冷道:“这只老狐狸,早晚一天别犯在我手上。”

    苏皇后定定的看了儿子半晌,肃道:“你父皇不过是看着他辈份大而已,忍让着罢了。这事休要再提,你父皇这两日被闹得又犯了病,你常在跟前侍候着些。这几日,他常在我跟前提起你,言下之意,是已经有了打算,你心里要有数。别的都是假的,只那一道圣旨才最明正言顺。等得承大业,你想怎么摆弄这些人,还不是由着你一句话。”

    “母后,此话当真?”韩王心下大喜。

    “真不真的,母后也懒得去计较。母后只知道,这南燕国的万里江山,早晚一天会落在我皇儿的手里。恁他是谁……也别想染指分毫!”

    ……

    夜晚,靖王府内,燕淙元接过黑衣人递来的信,待人退出去后,才朝着下首的燕十六道:“他把人都收回来了。”

    燕十六冷哼一声,道:“老狐狸演技真好。”

    燕浣元点头道:“何止好,简直是惟妙惟肖。我这个皇叔公,倒真真是个人物。”

    原来燕淙元那日深夜上门,使了一招以退为进。他把京城最近的风言风语说了一遍后,便提出了退亲。世子一听,当下脸色就变了。

    偏那燕浣元还幽幽道:“要说这两个孩子倒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本是门好亲,哪曾想又多出这些个是非来。如今那孩子在衙门里也抬不起头,又不敢来见您,只得求至我府上,委屈的跟什么似的。我看他倒还有几分志气,不得不为他跑这一趟。世子,您看……不如就此作罢吧。”

第六十九回 果真是个妙人(三更)

    上回书说到燕淙元深更半夜,上门退亲。

    世子燕灏天听罢,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客客气气把人送走。燕淙元前脚才走,燕灏天后脚就进了父亲的院子。

    老庆王一听,气得是心也疼来肝也疼,孙女好不容易有了个看中的人,偏那些长舌妇乱嚼舌根子,说什么庆王府仗势压人,逼迫探花郎应下亲事。

    又说是探花郎贪图荣华富贵,不惜以不纳妾来求娶王府嫡孙女,更有难听的说是探花郎这朵好花被那什么什么给拱了。好了,人家这会来退亲了。

    想到此,老庆王随手拿起身边定窑白瓷茶盏狠狠的朝地上砸了下去。

    那老庆王妃,世子妃听了,婆媳俩个当下就抹了眼泪。老庆王妃顾不得媳妇在场,把丈夫,儿子一通责备。

    老庆王气了一夜,第二天就往宫里去,一番唱念作打,逼着皇侄下了道赐婚圣旨,连婚期都定下了,九月初六,离八月十八男方送彩礼的时间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燕十六听罢,心里有些发酸,脸色铁青道:“二哥,庆王府这么紧张,你说那燕红玉不会是真的看上阿远了吧!我怎么听说那日阿远去庆王府园子里,燕红玉也是在场的!”

    燕淙元心下暗自叹气,他头疼的看着这个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弟弟,半晌才道:“燕红玉今年十九了,府里连个提亲的人也没有,阿远又是这般人物,那燕红玉喜欢,也是人之常情。大局已定,你别再给我生事!”

    燕十六不知为何,心里更酸了,他绷着脸定定的看着燕浣元道:“二哥,等你的事了,放我与阿远游山玩水去。再不行,你让我们俩个帮你守着西北,总之,我不想在京里呆着。”

    燕淙元气得眼中冒火。又不能发作,只得安抚道:“你与他的事情,我早就说过了,凡事不能由着性子来。庆王府,徐家都是你们逃不掉的责任。你不小了,轻重缓急应该分得清楚。”

    燕十六低垂着头,轻声道:“二哥,他原先不是这样的人,我死皮赖脸的缠了他这么些年,他才答应跟我在一起。我是怕他万一……”

    燕淙元抬头,深深的看了十六一眼,叹道:“我看他是个重情意的,这些年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未必心里没有你。行了。现在说以后的事,为时过早,先把眼前的难处解了再说。今儿晚上我与沈尚书祖孙俩在怡园见面,你岳父老施也在,你一道来。”

    燕十六撇了撇嘴,痛快的应下了。

    ……

    怡园红湖旁,四周熙熙琅琅十几盏戳灯。幽幽暗暗。

    沈力身着白色素缎袍子,灯下临水而立,冷俊的脸上有了一丝暖意。

    这怡园果然像她的手笔,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如此的清新闲适。湖边吹来,一天的噪热随风而散。沈力深吸一口气。欲转身离去。

    “沈公子,怎一个人在此望月兴叹?”

    习武之人,眼力极好,沈力见来人是平王,忙作势参拜……燕十六上前一步,伸手扶住,笑道:“不必多礼。”

    沈力道:“回王爷,刚刚喝了几杯水酒,有些上头,出来吹吹冷风。”

    今日酒席摆在烟波亭,酒过半巡。沈老爷子就朝孙子使了个眼色,沈力自然知道祖父与靖王他们有要事相谈,找了个由头,便退了出去。

    燕十六笑道:“我这人,最不耐烦别人开口闭口就是王爷王爷的,显得生分,昔日我与你在军中都以兄弟相称。私底下,你就唤我一声燕兄,我且唤你一声沈弟,可好?”

    沈力恭敬道:“却之不恭”

    燕十六走到红湖旁,朝湖那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道:“这怡园白日景致虽好,却比不过华灯初上后的流光溢彩,灯下看湖,看轩阁,看假山莲池,游廊水榭别有一味道。沈弟头一回来?”

    沈力道:“惭愧惭愧,名满京城的怡园,我正是头一回来。听说订位极其难订,我这人,素来是个懒的,也不喜凑这个热闹。今日一见,倒深得我心,只这湖边这几盏形态各异的灯,就显得与众不同,怡园的主人,果真是个妙人!”

    燕十六一听怡园的主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湖那头独居的人,心下欢喜,笑道:“真真是个妙人!”

    沈力若有所思道:“我在南边也呆过几年,一见这怡园,便觉得眼熟,这园子的主人,倒更像是南边的人。听说前些日子苏州府,扬州府各开了一家怡园,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家主人?”

    燕十六笑道:“正是同一人所开。”

    沈力心下大惊,脸上仍不动声色叹道:“能把酒楼,客栈合在一处,又打理得如此雅致,脱俗的人,必是个风华绝代的高人!”

    燕十六眯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阿远的丰神俊朗,欢喜道:“正是风华绝代,这世上,能如他这般的人,我也只见过一人!”

    沈力顿时心如刀绞,半晌才平复道:“燕兄,出来良久,咱们还是回席吧!”

    燕十六算了算时辰,倒也差不多了。他不甘心的朝湖那边再看了两眼,才哈哈一笑道:“沈弟,请!”

    ……

    亥时一刻,沈家爷孙俩回到府里,沈老爷子朝孙子轻咳一声,沈力自然而然的跟着祖父去了书房。

    沈平抚了一把胡子,坐在梨花木交椅上,半闭着眼睛,不说话。

    沈力镇定的坐在下首,悠闲的喝着茶。

    许久,沈平才挑眉睁眼道:“今日二皇子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沈力沉默片刻道:“孙儿听明白了。祖父,如今大皇子可是占得上风,二皇子所求,咱们还是得慎重考虑才行!”

    沈平面色凝重,眼中寒光四起,半晌才沉声道:“中军一事,我已决定应下了。”

    “祖父?”

    沈平抬了抬手,道:“阿力,你跟了我这么些年,你可知道,为什么今日祖父下了决心?”

    沈力沉思片刻,道:“祖父,今上这些日子与中宫关系缓和,明着暗里抬举韩王,刻意打压靖王,大有立韩王为太子之势。此举可谓大有深意。孙儿在御林军也有三个月之久,这三个月里,御林军,禁卫军从上到下,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几个重要的岗位全部换成了靖王的人。没有那位的应允,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祖父想必是看得清楚了。这是其一。

    其二西北中军统统握在赵虎之手,这中军是当年先太后为韩王筑下的一把利剑,也是今上心里的一根刺,如今二皇子要把这根刺拔去,想必也是那位的意思。

    然,孙儿在中军三年多,虽不能说对中军了如直掌,但多少也是知道些的。赵将军领兵有勇有谋,为人正直坚毅,是真正的将帅之才。西北有他在,安矣。祖父,这根刺可不是那么好拔的。”

    沈平叹了又叹道:“是根刺,就注定要拔去,早点,晚点而已。今上既然想动那根刺了,那就说明太子之位已经易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孙儿啊,你可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赵虎就是再有勇有谋,再正直坚毅,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就是这意思。我们沈家向来忠君爱国,这个时候也是该出手了!”

    沈力低声道:“祖父先前与孙儿说过的谋人要讲究天时,地利,水到渠成,可是此时?”

    沈平点头道:“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稍稍一点拨,沈力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沈家与两位皇子都有交结。先前与大皇子走得近,那是因为先太后把持朝政几十年,今上位高权弱,沈家只得顺势而为。

    如今二皇子稳扎稳打,大有后来居上之势,又有那位的支持,虽不居长,不居嫡,但到底占了个贤字。沈家这时候向其靠拢,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二皇子心存感激的契机。

    沈力转念一想,惊道:“祖父,当年你送我去中军,难道那时候你就存了这个心?”

    沈平老谋深算的笑了笑,道:“古人云慈不做官,义不经商。从古至今,王侯将相,豪杰圣贤,不可胜数,能安然无恙保全自己,保全族人,世代相传的寥寥几人。公置族产,培养族人,彼此帮扶固然重要。然掌家人的眼光,筹谋,算计才是决定家族兴盛的关键。”

    沈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掌一族之人,眼睛要毒,要看得清云雾后面的真相;嘴巴要紧,言多必失,祸从口出;鼻子要灵,要嗅得出阴谋诡计;脑子要清,居安思危,走一步看三步。”

    沈平顿了顿又道:“阿力啊,那位要是没有动那二十万中军想法,我们沈家这只脚,还得在韩王那头踩着。如今他要动了,这只脚就得及时收回来,这回韩王必败无疑!”

    沈力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心中肃然起敬,道:“祖父,你看我何时动身,找个什么理由动身?”

第七十回 生不出三头六臂

    上回书说到沈力问老爷子,自己该何时动身。

    沈平陡然收起笑意,正色道:“这事先不说,我且问你中军一事,你有几分把握?”

    沈力伸出二根手指头晃了晃,认真道:“孙儿资历尚浅,只有二分。”

    沈平起身,面有凝色,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圈,停在沈力身前。

    他拿起茶盖,右手沾了茶水,在小几上轻轻写下几笔,道:“这人,你应该认识,当年我有恩于他,回头你带上我的书信去找他,他必会助你一臂之力。有了他的帮助,你这趟应有五分胜算!如果平王能在外头帮应着,胜算有八成。剩下的两层,且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沈力看了看小几,半晌才失笑道:“怪道人家都说你是千年老狐狸,老爷子,你什么时候还藏着这一手?”

    沈平瞪了孙子一眼,冷笑道:“我藏的,何止这一手,多着呢,你小子,给我好好学着些!”

    沈力心悦诚服的冲老爷子作揖道:“祖父,孙儿能得您教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只是孙儿近日有一事不明。”

    年纪大的人,多少爱听奉承话,更何况沈力这话说得言真意切,沈平看着这个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孙子,颇为动容道:“我们爷孙俩,何需说这样的话。何事不明,且说来听听。”

    沈力思道:“前两日庆王府那一道赐婚的旨意,祖父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沈平扶须走了两步,道:“赐婚我倒不觉得奇怪,庆王府那个名声,府里的姑娘能嫁出去,除了赐婚,也别无他法了!我倒对翰林院徐侍书有些个兴趣。这人乃是前科探花,学问自不必说,偏偏躲在翰林院一呆就是三五年。若不是这次与庆王府结亲,满京城的文武百官怕没有一个人记得他,隐得真好啊!”

    沈力笑道:“祖父,许是他不喜功名利禄。甘于隐没人后呢?”

    沈平摇头道:“做官之人,有几个甘于人后的?你且往深里想想,一个六品的小官史,门楣不高,怎么就能与庆王府扯上关系?这婚事谁人保的媒,牵的线,这其中可大有深意啊!得了,这也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情,来,咱们爷孙俩商议商议怎么找个理由让你去了军中。”

    ……

    沈力从祖父书房出来。已是深夜子时。在外头等候的王喜忙凑上前回话道:“爷,九奶奶早些时候打发人来问今晚歇在哪,我见爷与老太爷正说着话,没敢进来打扰,您看?”

    沈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歇在书房吧,太晚了,只怕她这时候已经睡下了。”

    王喜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颇有眼色的在前头引路。

    ……

    自打赐婚的消息传到怡园,怡园众人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只恨不得能长出三头六臂来。

    深居内宅的蒋欣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九月初六,满打满算也只一个半月的时间。

    徐府刚刚修缮了小一半。燕鸣急得像什么似的。

    钱掌柜正揣着银子满京城淘换好东西。

    全爷为了预备送到女方的彩礼,已经好些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蒋欣瑶一遍遍听着李妈妈的回话,只觉得心火蹭蹭蹭往上窜,她哀号一声,倒在竹塌上,心里狠狠的问候了几下燕淙元。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李妈妈接过微云送来的紫砂壶,为大奶奶倒了杯温茶,笑道:“大奶奶可不能着急,等事情顺当了,就好了。也是赶巧了!”

    欣瑶知道李妈妈说的是两日后老太太过寿一事。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些天,忙得还没功夫顾上那头的事。

    她抬眼见妈妈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只得叹道:“妈妈当心自个的身子,大热的天,别累出病来。不重要的事,丢给丫鬟们去做。”

    李妈妈笑道:“大奶奶放心,妈妈我的身子好着呢。”

    欣瑶想了想,道:“二姐姐的事情大伯,大伯母他们知道了吗?”

    李妈妈慢慢点了点头,道:“消息应该传过去了。”

    欣瑶转过脸道:“微云你让荣晓回府里一趟,今儿个庄子上刚送来的葡萄新鲜着呢,送些回去,顺便打听打听府里这两日有什么事。”

    李妈妈,微云应了一声,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淡月匆匆进来回话,道:“大奶奶,刚刚门房的人来回话说,瑾珏阁送的东西来了,已经摆在大爷书房里,大奶奶可要去瞧瞧?”

    欣瑶忙摆摆手道:“放着吧,不过是给老太太寿辰的贺礼,过两日也就挪地方了。淡月,李妈妈买的这批小丫头中,你挑几个聪明的,教她们打算盘,盘帐,做你的下手,以后的帐越来越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淡月笑道:“我倒是看中了几个,正想跟大奶奶要人呢。就怕李妈妈舍不得。”

    欣瑶笑道:“越发说糊话了,这些个丫鬟小子也不是咱们府里的,李妈妈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尽管问她要了去。快把那本医书递给我,一个多月了,统共就看了两页。”

    淡月一乐,笑得露出来八颗牙齿,道:“这会午膳都没吃呢,大奶奶倒想睡觉了?”

    蒋欣瑶气极,笑骂道:“你这丫头,倒打趣起我来了。敢情这医书就起了个催眠的作用。”

    淡月转身从几上拿了医书递给欣瑶,笑道:“大奶奶,大爷说,这医书可比那催眠的曲子管用多了!”

    蒋欣瑶一听,自个也乐了。

    前些日子,老太爷为了培养出蒋家下一个绝世小神医,不仅每日里拉着欣瑶去他的药膳房识草药,还逼着欣瑶读医书。

    偏偏蒋欣瑶七窍通了六窍,唯独对医药是一窍不通,但凡她手里只要拿本诸如《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四部医典》的医书,不出一会,必定晕晕欲睡,且百试百灵。

    萧寒因为欣瑶的这个“本事”,总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欣瑶心酸自己何时沦落成朽木的地步,感叹之余只得自我安慰医药这门高深的学问,没有点天份,那是绝对不行的。

    令她发愁的是。万一将来孩子也如他娘老子一样,在医学方面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萧老爷子一身好医术,可就真真后继无人了!

    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去而复返的淡月再进来时,欣瑶捧了本医书果然会周公去了。

    ……

    傍晚时分,荣晓从外头回来,匆匆忙忙进了回东院,到大奶奶跟前回话。

    欣瑶把李妈妈叫了进来,自个则歪在塌上一边翻着医书。一边听荣晓细细道来。

    “大奶奶,府里这会都忙着。老太太今日把周家两个姑娘给接了来,在归云堂里住着。二太太与大太太忙着寿辰的事,奴婢没见着二太太的面,是夏荷姐姐收的东西,她说。让大奶奶放心!”

    欣瑶抬起头,道:“叔公和大房的人都安置好了?”

    “回大奶奶,夏荷姐姐说都安置妥当。”

    欣瑶与李妈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

    转眼就到了暮夏时节,天气早晚凉快,中午依旧炎热。

    七月十九日,欣瑶起了个大早。微云,淡月两个细细的帮欣瑶梳头上妆。夫妻俩穿戴妥当往西院给老太爷请了安,听老太爷嘱咐了几句,便坐着马车往蒋府去。

    欣瑶今日可谓盛妆打扮,一身妃色衣裙衬得她肤色白腻,光艳逼人。

    欣瑶除新婚那几日盛妆打扮过。平日里向来简单。今日这一番装扮,竟引得萧寒频频侧目,两只眼睛竟恨不得粘在那人身上才好,当下一把搂过欣瑶,低头吻了下去。

    这几日正遇上欣瑶的小日子。男人忍了数日,一时动情,不免手上力道重了些。

    欣瑶觉着不对,用手狠狠的捻上男人的腰侧。

    男人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放开了手,道:“瑶瑶这手劲,如今也练出来了,先前倒还不觉得疼,这会捏人,可真疼。”

    欣瑶一张粉脸宜羞宜嗔,朝男人轻轻“呸”了一声,道:“你这胆子如今也练出来了,先前看着倒还像正人君子,这会看着,像登徒子。”

    萧寒报复性的拉过欣瑶的手,轻咬一口,失笑道:“我亲我自个的女人,光明正大,何来登徒子一说。”

    蒋欣瑶嗔笑道:“你是光明正大了,我呆会还得见人呢,难道你想让你的女人衣衫不整的去参加寿宴不成。”

    萧寒嘴角弯弯,腾出一只手,帮欣瑶理了理衣衫,头发,压低了声在欣瑶耳边说几句话。

    蒋欣瑶一听,又羞又气,抡起拳头便往男人身上招呼,没几下便累倒在男人的怀里。

    她气喘吁吁道:“越发没个正经,回头我告诉祖父去,就说你欺负我!”

    萧寒哈哈一笑道:“我正好与祖父说有人快两个月了,医书统共就看了一页。”

    蒋欣瑶翻了个白眼,波澜不惊道:“总比某些人看了快二十年,连一页都没看完的强!”

    萧寒先一愣,随后又哈哈一笑,道:“说起这医书,我倒想起了天翔交待的事来。他说再让他去郑府问诊,他就让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小孩子来。”

    欣瑶捂着帕子,娇笑不已。这话,从杜天翔口里说出来,她是一点都不惊讶。

    ps:

    四小姐看医书犯困一事,让包子想起学生时代最头疼的地理课。

    但凡包子拿本地理书在手上,不出半晌,必睡无疑。

    真是居家,旅行,失眠必备之神器也!

第七十一回 女人的底气(二更)

    杜天翔是谁?

    那是专门替皇帝看病的太医,说白了,那是皇帝的私人医生。普天之下,能劳动杜天翔上门把脉的没几个。

    就算是中宫,也得客客气气的道一声“杜太医”,然后恭恭敬敬把人请进来,临了还得小费塞得足足的。

    一个皇帝的御医,亲自上门问诊,换了旁人,可不得当祖宗一样供着。偏这个蒋欣珊居然还摆了个谱,硬是让杜天翔在厅里干等了几分钟,才姗姗来迟,又只给了二十两银子作为诊费,只把那杜天翔气得牙根直咬。

    出了郑府门,随手就把二十两银子扔给了跟着的白芍,白芷,头也不回的径直上了马车。

    那白芍,白芷两个跟着这样的主子,早就练就了一身毒舌的本事。虽手里拿着银子,嘴上却没闲着,想着怡园那些个馋死人的饭菜,不由的在背后煽了把阴火,说得杜天翔越发的火气更旺。

    倘若换了旁人,杜天翔等个几分钟,拿二十两银子的诊费也不会这么生气。

    想当初蒋欣瑶躺在床上小半年,他杜太医一两银子的诊费也没有,大热的天还不是一天两趟的往听风轩跑。对于害得萧寒与欣瑶九死一生的罪魁祸首,杜天翔要有个好脸色,那才是脑子被门夹过了。

    萧寒搂过娇笑的女人,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把话引到了别处。

    ……

    今日蒋府正门大开,张灯结彩,府门口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夫妻俩下了车,早有眼尖的小厮迎了上来。萧寒低头在欣瑶耳边嘱咐了几句,便去了外院。欣瑶则带着轻絮,梧桐两个跟着婆子去了内院。

    夏日的蒋府景致颇好,虽小桥流水,亭台楼榭依旧。不知为何今日再看倒有几分富贵气派的味道。连身后的轻絮,梧桐都道府里像变了个样子似的。

    欣瑶四处打量一番,便知母亲是花了心思的。三人沿着抄手游廊入了正堂,正堂里铺着“吉祥福寿”纹样猩红羊绒毡毯。屋里已聚满了莺莺燕燕。珠环翠饶,手执纨扇的女眷们。

    欣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母亲一身红衣与大伯母一道正款待着来客。老太太端坐上首,与下首处三位老妇人说着话,欣瑶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三位正是老太太的三个弟媳。

    吴氏见小姑子来,头一个迎了上去:“四妹妹来了。”

    欣瑶朝吴氏行了礼,含笑道:“等我去给老太太磕了头,再与嫂嫂好好说话!”

    吴氏笑得一脸温和,牵扯着欣瑶的手,走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今日穿石青色绣金花卉纹样镶边淡蓝小团花对襟褂子。赤金撒花缎面松花色圆点纹样面马裙,显得雍容华贵。

    早有眼尖的丫鬟递了跪垫过来。

    欣瑶上前,认认真真的朝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脆声道:“孙女欣瑶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身后的轻絮把手里捧着的一座高约20厘米的洒水观音玉像小心翼翼的交给钱嬷嬷。玉观音用红绸系着,旁人看不分明,钱嬷嬷近身抱着,只觉得温润可亲。

    老太太笑得一脸的和蔼可亲,忙令人扶起欣瑶,道:“四姑爷可往前头去了?”

    欣瑶适时露出一抹娇笑,柔声道:“已经往前头去了。”

    老太太笑道:“快来见过你三位舅奶奶”

    蒋欣瑶一一朝周府的三位老太太行了礼。细细打量大房蔡氏,二房陆氏,三房林氏。心中暗叹,周府果然今非昔比,不过短短半载光阴,且不说衣服首饰比着老太太差了一大截。就是气势上也不复当初的咄咄逼人。

    遥想当初欣瑶头一回见蔡氏,脸色白皙,神采飞扬,一双纤手伸出来又白又嫩。堂堂侯府夫人,前呼后拥。养尊处优,好不威风。如今再看,持茶盏的手依旧白嫩,却是一脸的憔悴苍老,看着倒与老太太一般岁数。

    哎,一个女人的底气,果然与男人的身份,地位,银子紧密相连。

    欣瑶打量三位舅奶奶的同时,蔡氏,陆氏,林氏自然也少不了打量她。三人脸上堆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称赞着。

    好在欣瑶今日虽盛妆出席,比着旁人金啊玉的沉甸甸的插戴了满头,仍显得素净,只手上那一对正阳绿老坑玻璃地翡翠镯子,让见惯了好东西的三个妯娌眼前一亮。

    欣瑶神态自若的及时告了退,见母亲身边转着一群人,便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喝茶。

    谁知刚一坐下,却见久未见面的大姐蒋欣琼与大嫂沈英正在对面含笑看着她。欣瑶哪里还坐得住,忙起身走了过去,三人相视一笑,亲亲热热的挽在一处说话。

    欣瑶大婚时,沈英正怀着身子,禁不得长途跋涉,只托大太太带了重重的贺礼来。大姐欣琼因随着大夫外放去了南边,脚跟还没站稳,也是礼到人未到,细细算来,欣瑶与她们两个已近两年多的时间没见面了。

    沈英打量欣瑶的气色,不由感叹道:“当初听闻四妹妹落下山涧,卧床半年,可把嫂嫂吓坏了,如今看来,倒是因祸得福,瞧妹妹的气色,比着两年前还水灵,真真让人羡慕。”

    蒋欣琼也打趣道:“都说江南的水土养人,如今看来,萧府的水土更养人啊!”

    蒋欣瑶头一歪,嗔笑道:“大嫂大姐欺负我,我找大哥大姐夫说理去!”说罢,伸出小拳头,以示抗议。

    顿时姑嫂三人笑作一团。

    欣瑶见沈英身子微微发福,面气红润,必是日子过得遂心。五月中旬,刚刚产下一子,因小家伙是傍晚时分生的,取名为蒋若夕。在此之前明翠姨娘也产下一女,取名蒋若莲,两个小家伙前后相差不过二十多天。

    反观大姐欣悦,模样虽无甚变化,依旧容色艳丽,可脸上却有一股淡淡的忧色化之不去,即便是盛笑时,也清晰可见。

    欣瑶暗自惊心,大姐夫外放到富庶之地太仓县任知县,大姐姐带着两个孩子上任,既无公婆要伺候,又无妯娌要应付,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按理说应该顺风顺水,怎的反倒有了忧色。

    蒋欣瑶不动声色的笑问道:“大姐夫这回上京了吗?”

    蒋欣琼闻言脸色微微一笑,忙笑道:“他哪里得空?衙门里一堆的事呢,这一南一北的,来回路上就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欣瑶笑道:“两个孩子大姐姐总带来了吧?”

    蒋欣琼的两个孩子大的已有六岁,取名冯婷,小的儿子四岁,取名冯宽。

    欣悦笑道:“一刻都离不了开我,哪里能不带着?这会正在园子里跟着辰哥儿,昊哥儿,兰姐儿几个玩呢。”

    沈英瞥了大姑子一眼,下巴一抬,冷笑道:“四妹妹,咱们自家人的事情,回头有的是时间说,你们且往那边看看。”

    姐妹俩个转过头去,只见一红一绿两个华服少女满脸堆笑的正围着老太太说话,眼中颇有讨好之意,把老太太哄得搂着其中一个红衣少女心啊肝啊的直叫唤。

    欣瑶觉得这两人有些个面熟,却不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只得低声的问道:“大嫂,这两位是哪家的小姐?”

    沈氏笑而不语的看着蒋欣琼,后者只得轻笑道:“妹妹,穿红衣服的那位叫周晓丽,是二舅奶奶家的嫡出小孙女。绿衣服的那位叫周晓晴,是三舅奶奶家嫡出的大孙女,两人同岁,上个月刚满十五,尚未定亲。”

    蒋欣瑶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位就是周家的姑娘啊,怪不得眼熟,先前在安南侯府时见过一面,只那时周家的姑娘太多,打扮得又都差不离,故分不清谁是谁。

    沈英冷笑一声道:“四妹妹只怕不知道吧,这两位可是在咱们家住了有两日了,与老太太同进同出的,倒比老太太的亲孙女还亲厚。”

    蒋欣瑶轻轻地“噢”了一声,当即明白了为何一向处事妥贴的大嫂嫂居然说出这一番酸话来。

    她笑道:“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非要住到蒋府,府里几个爷们晨昏定省也得避嫌着,总不方便。”

    沈英一听,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轻声道:“可不是这个话。四妹妹,不是做嫂嫂的多心,周家如今这个境况,不得不防啊!”

    蒋欣琼拍拍沈英的手,执扇的手往老太太那头轻轻一点,道:“大嫂,慎言!”

    沈英忙遮掩道:“妹妹说的是,是我逾越了!”

    正说话间,一拨子服饰华贵的女客们进来,沈英抬眼见来人,立马笑容满面的朝两个小姑子打了个招呼,便迎了上去。

    欣琼趁机在欣瑶耳边轻道:“四妹妹,大嫂这话是好意,三弟过两个月要下场,分不得心。”

    欣瑶娇笑道:“若只是晨哥儿,大嫂也不会这么大的怨气。”

    欣琼伸出纤纤玉指,往欣瑶脑门上一点,嗔道:“猴精,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且坐坐,冯府的女眷估摸着也该到了,我迎迎去。”

    欣瑶拉着欣悦的手道:“姐姐快去,咱们姐妹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欣悦轻轻的抚了抚欣瑶的发髻,感叹道:“只可惜二妹夫在庄上养病,二妹妹走不开,若不然,咱们姐妹难得一聚,可不得促膝长谈。我已经有六七年没见过欣愉了。”

    说罢,蒋欣琼摇了摇头,出了屋。

    蒋欣瑶脸上一顿,忙用帕子掩了去。

第七十二回 老太太的寿辰(三更)

    女客们渐渐到来,厅堂里温度慢慢升高,欣瑶最不喜这般热闹的场面,便隐在角落坐着吃茶。

    随着厅里人越来越多,除了与蒋家在官场上常有来往的十来户人家外,与蒋家有联婚的几家也齐数到齐。

    老太太的娘家周家,大嫂嫂的娘家沈家,二嫂嫂的娘家吴家,大姐姐的婆家冯家,二姐姐的婆家孙家,三姐姐的婆家郑家,连大伯母的娘家陈家也特意从南边派了人来。

    欣瑶看着孙家的曹氏带着两个年轻的小媳妇一脸笑意的给老太太拜寿,眼里一片清冷。

    她委实有些感叹曹氏的脸皮,按说做下这等亏心事,多少也该笑得收敛些。偏偏这位反其道而行,不仅脸上一片灿烂,连带着嘴上也是妙语连珠。真真是高手啊!

    轻絮站在欣瑶后头,低声道:“大奶奶,就数咱们萧府的人最少。”

    欣瑶拿起梅花绢扇,半遮半掩道:“你家大奶奶我不是人啊。大奶奶我往这一坐,虽只孤身一人,且就带了你们两个丫鬟,可挡不住气势足啊。”

    梧桐,轻絮一听欣瑶这话,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梧桐笑道:“大奶奶可真会往自个脸上贴金!我可看不出大奶奶哪里气势足!”

    “傻丫头,气势足不足,不在于人多。”

    “在于什么?”轻絮忙问。

    “在于什么?这个问题太伤脑筋,你家大奶奶我还没琢磨好。”欣瑶说得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身后两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主仆三人正自娱自乐时,吴氏带着嫡母袁氏及一妙龄女子过来。

    欣瑶忙上前朝袁氏曲膝行礼,袁氏忙虚扶一起笑道:“担不起,担不起,四小姐,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欣瑶笑着侧过身对吴氏道:“二嫂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不请伯母多来咱们府里坐坐,让我也有机会在伯母跟前请个安,逗个笑什么的。”

    吴氏笑骂道:“母亲。您评评理,她自个在萧府过得自由自在的,连娘家都很少回来,倒怪起我来了。”

    欣瑶忙挽着吴氏的手,苦着脸道:“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二嫂嫂,我要多回来几次,回回看到母亲与二嫂嫂亲亲热热的在一处,我这盆水啊,很快就变成了醋。还是眼不见为净罢!”

    吴氏愣了半天,才总算反应过来,手指着欣瑶笑倒在袁氏的怀里。

    袁氏笑叹道:“真真是个巧嘴,这话一点没错。华儿,快来见过四小姐!”

    吴氏收了笑。道:“这是我妹妹吴亦华,今年十四岁。”

    欣瑶自然知道能让袁氏带出来应酬的只怕是府里嫡出的姑娘,遂放开吴氏,含笑打量道:“看了这个妹妹,我便知道了袁伯母当年的风采,瞧这眉眼,这通身的气派。可不是和袁伯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欣瑶这话既夸了袁氏,又夸了袁氏的女儿,把二人乐得跟什么似的。

    吴亦华笑着上前朝欣瑶行了礼。欣瑶回了半礼,不消片刻,相互间姐姐,妹妹已叫得亲热。

    轻絮。梧桐在后头看得分明,两个对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心里朝大奶奶竖起了大拇指。

    吴氏见四妹妹与母亲,妹妹谈笑风生。心里又酸又涩。

    嫡母今日把亦华带来,只怕是冲着府里的三爷而来。嫡母已经数次在她耳边旁敲侧击过晨哥儿的事情,言语中也露出想亲上加亲的想法,只是晨哥儿的亲事,哪里是她这个嫂嫂的能作得了主的,说句不中听的,就连老太太也未必能作得了晨哥儿的主。

    吴氏不免暗中冷笑一声,同样是吴家嫡出的女儿,凭什么她就得嫁个庶出,而妹妹就能嫁个嫡出。若真是亲上加亲,她这个做姐姐的生生被妹妹压了一头,脸面往哪儿搁,在蒋府又如何立足。

    念及此,吴亦芳的脸上便笑得有些个勉强。正强撑着,却见欣瑶悄悄把手挽过来,在她的小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她抬起头,入眼的是一双幽静深邃的眸子,正调皮的冲她眨了两下。吴氏如此聪明的人,心里岂有不明白的。她心头一热,垂了垂眼帘,再睁开时,已是笑容满面。

    袁氏见这姑嫂俩处得这般好,心中大喜。她早就看中了蒋府的这个三爷,模样好,书读得好,且无一般官宦世家子弟的劣习,又是师从杜博士,还有个厉害的姐姐在后头帮衬,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更何况她听说这个三爷十四岁了,房里就四个年长的丫鬟侍候着,连个通房也不曾有,放眼京城,如此自律的公子哥儿上哪里去找?若是能牵上这根线,亦华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跑不掉了。

    蒋欣瑶把这母女俩的心思摸了个门清。一个是想把嫡女嫁进蒋家,一个是心里不想让妹妹嫁进来,偏面上又得顾及着娘家,怕日后招了怨恨。

    她暗里叹了口气,心道何时晨哥儿也变成了抢手货,这一个两个的都急着往前凑。

    正说话间,却见管家进来回话道:“老太太,男客给老太太贺寿,正在外头候着。”

    诺大的厅里突然传出一阵娇呼声,众未婚女子纷纷隐到后头的屏风处,也有胆大的悄悄探出半个头来。

    欣瑶着实感叹管家这一句话说得及时,她再与这一对母女应付下去,只怕没多会,便词穷了!

    袁氏亲自把女儿送到屏风后头。欣瑶长长舒了口气,她打量一下四周,觉得刚刚这个位置甚好,便拉着吴氏坐下喝茶。

    老太太笑道:“都是自家人亲戚,就不必学着老学究避嫌了,快快请进来。”

    片刻后,男人们鱼贯而入,诺大的厅堂站满了乌压压的人,打前头的是头发已花白的蒋兴,边上站着个青衣男子,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

    欣瑶侧过身朝吴氏看了一眼,吴氏会意道:“叔公家的孙子,名叫蒋元博,这次陪着叔公一道上京,就住在咱们府里。”

    欣瑶轻轻“噢”了一声。只见那蒋元博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说了些吉利话,才起身。

    老太太接过丫鬟递来的荷包,寒喧了几句,亲手递给蒋元博。

    接着便是蒋宏建,蒋宏生兄弟俩上前磕头祝寿。

    欣瑶见大伯父半年不见,像是又发福了不少,垂下眼敛暗暗偷笑,突然感觉有人在瞧她,忙抬了眼睛,自家男人挤在宾客中,目光戏谑的正朝她看来。

    欣瑶见他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表情与旁人格格不入,又见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前头,一时调皮,偷偷朝那厮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萧寒不由的把手握成拳,装模作样的清咳一声,强忍着笑,眼观鼻,鼻观心,做老僧入定状。

    蒋欣瑶挑挑眉,正洋洋得意之际,冷不丁的看到离男人数步之遥的地方,一双深如幽潭的眼眸正目光如炬的看着她。蒋欣瑶一愣,睁大了眼睛细细瞧了瞧,然后微微含笑轻点了一下头,举起绢扇,偏过头去,遮了半边脸。心里暗骂道,这厮怎么也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朝女眷那头寻去,果然,在大嫂的身边,一个丰姿绰约,气度华贵的女子正低头细语。

    欣瑶认真的瞧了几眼,才认出女子正是六年未见的张馨玉,只眉眼间少了几许妩媚俏丽,多了一丝稳重老成。令欣瑶称奇的是,与张馨玉说话的恰恰是当年被她痛斥的蒋家三小姐蒋欣珊。

    蒋欣瑶轻皱了一下眉头,扯了扯吴氏的袖子,轻道:“大嫂的娘家怎么没人来?”

    吴氏不明就里的笑道:“想必是离得太远的缘故。不过沈家二房没来,大房却派了人来,你往大嫂那边瞧,与三妹妹正在说话的是沈家的九奶奶张馨玉,她可是惠文长公主的嫡亲外孙女,今年三月底才成的亲。我与二太太去吃了喜宴。要说这张家也算是极富贵的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每个箱子都塞得满满当当,二太太看了,当时就跟我说妹妹的嫁妆简薄了。”

    欣瑶笑道:“咱们家不过是四品官宦人家,何苦与皇亲国戚去攀比呢。”

    吴氏凑近了,神神秘秘的低声道:“妹妹,你说张家两朵鲜花,都进了沈家,这沈家也真真是好本事。听说那张馨玉可是定过亲的。”

    欣瑶突然发现,古往今来很多东西变了,唯独女人八卦的天性没有变,都长着一颗擅长捕捉绯闻的心。

    她朝吴氏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前头正在行礼的人,吴氏轻瞄一眼,冷笑道:“这些都是老太太娘家的子侄,这回来得齐全。”

    欣瑶笑道:“三位舅老爷来了吗?怎不见人影。”

    吴氏忙低声道:“都没来,就三位舅奶奶带着小一辈的来了。”

    欣瑶长长的“噢”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此时,一部份男客行完了礼陆陆续续去了前院,欣瑶见自家男人与郑亮并排磕了三个头后,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荷包,眼光往她这边扫了一下,转身去了前院。

    她又凑近了问吴氏道:“二嫂嫂,大姐夫怎么没有回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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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介绍:
生平的理想是混吃等死。
却不知——
前有,打不过就跑的亲祖父;
后有,深藏不露的亲老爹;
左有,心偏到太平洋的亲祖母;
右有,随时想抢她嫡女身份的庶妹子;
四小姐说:要不搭个戏台吧,咱别的本事没有,演戏是一流!蒋四小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蒋四小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蒋四小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