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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子才有馅     蒋四小姐txt下载     蒋四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回 宫中的寿礼

    吴氏挪了挪身子,压着声音道:“听说大姑爷在南边纳了一房娇妾,宠得跟什么似的,孩子都已经怀上了。这不,连老太太的寿辰都推了去。”

    蒋欣琼今年二十四岁,十六岁嫁给到冯家,为冯家生下一双儿女,如今已八年光景。八年的时光足可以令一个女人青春俏丽的脸庞慢慢布上细纹。

    冯思远尚未中举前,房里有两个姨娘,姿色平平,都是从通房丫鬟抬上来的。男人事业未成,女色上免不了看轻些,守着老婆,孩子外带着两房姨娘也就安安份份的过日子。

    更何况蒋欣琼大家小姐出身,模样,性子自不必说,难得的是心胸开阔,与公婆,妯娌相处甚好,对那两房姨娘也从无打骂之事。夫妻俩个着实过了几年恩恩爱爱,夫唱妇随的日子。

    去年春闺冯思远中了举,走了路子外放到南边做官,南边是冯家,蒋家的地盘,冯知县很快在太仓县站稳了脚跟。江南水乡,富庶之土,才子佳人,多不胜数。没过多久,冯思远便纳了一房美妾进门。

    要说这美妾也并非一般人,太仓县首富庶出的女儿。姓黄名莺,年芳十六,长得是柳眉杏眼,袅袅聘聘。更为难得的是这女子人如其名,一口吴侬软语是娇中带柔,柔中带媚,真真是黄莺出谷,鸢啼凤鸣。直把那冯思远迷得的七魂八素,一个月除了初一,十五往正房点个卯外,都余都歇在黄姨娘的屋里。

    蒋欣琼大家小姐出身,从小见惯内宅的争斗,手段自然是厉害的,要不然那两个姨娘怎么跟了冯思远这些年,连一年半女都没捞着,不巧的是,她偏偏在这个黄莺身上栽了跟斗。

    至于怎么栽的跟斗。吴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到屋里头那个怀了身子的碧苔,只忿忿道:“这天下的乌鸦果真是一般黑的。”

    欣瑶紧了紧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她在吴氏耳边轻语几句。

    吴氏的脸上很快就有了喜色。她握了握欣瑶的手,半晌才道:“有妹妹这句话,嫂嫂我就放心了!”

    欣瑶听了大姐姐的事,一下子就失了兴趣,拿起几上的点心,瓜果,默不吭声的用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男客们尽数离去,丫鬟撤了屏风,女眷们陆陆续续的回到原来的位置吃茶聊天。小姐们脸上似都有一团红云,个个捏着帕子抱羞不语。蒋家两位太太则穿梭在当中,左右逢源。归云堂里一派和谐。

    ……

    正说话间,蒋宏建,蒋宏生两兄弟引了个内侍模样的人进了屋来。

    原是宫中的寒妃听闻姑母今日六十大寿。特意在今上跟前引了旨,着人赏赐了些东西下来。

    老太太神情激动的朝蔡氏看了一眼,叩谢寒妃圣恩,归云堂里忽拉拉跪倒一片。

    内侍宣了旨,两个鼻孔朝天的走了出去。蒋宏建,蒋宏生忙跟了上去,偷偷把一只绣囊塞到内侍手里。那内侍摸了摸厚薄,满意的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一时间,归云堂里祝贺声此起彼伏,众女眷看向老太太和蔡氏的目光均有所不同。老太太到底是侯府千金,年轻时见惯了场面。心下虽喜,脸上仍端着恰到好处的笑。

    那蔡氏却一扫先前的阴郁,突然的容光焕发,笑得见牙不见眼。

    蒋欣瑶咬了咬嘴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

    一柱香后。前院,后院齐开宴席款待宾客。宴席共有十八桌,男客十桌,女眷的八桌则设在心湖边的两间亭阁里。

    今日蒋家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戏台搭在心湖边上,七月底的心湖,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一池荷花开的分外的美丽。既有美景,又有仙乐,再此设席,雅俗共赏,好不自在。

    老天爷也很配合,天明时分下过一场大雨,然后就一直阴着脸,湖风吹来,颇有一丝凉意。

    老太太似众星捧月般被人围坐在主位上,同桌的有周家三位太太及三位辈份极高的亲戚。桌椅皆是圆形,众人依次入座。

    欣瑶与欣悦,欣珊三个蒋家出了门子的姑娘与蒋家两位媳妇沈氏,吴氏共坐一桌。同桌的还有周家的两位姑娘周晓晴,周晓丽,吴家的一位姑娘吴亦华。

    夏荷领着众丫鬟,婆子们上菜上酒,秋菊则带着二十几个小丫鬟立在宾客身后侍候呼唤。

    戏已开唱,唱得正是老太太亲点的“五女拜寿”。为了不节外生枝,欣瑶没有让莺归到蒋府帮忙,所以今日的厨娘是从外头酒楼里请来的。

    看着菜的摆盘,样式,倒是精致,干果四品,蜜饯四品,冷菜八品,热菜十六品,引得众人食欲大增。欣瑶细细的品着菜肴,心里则是在盘算着刚刚的那一幕。

    ……

    靖王府里,燕淙元,燕浣年两兄弟在书房用着午膳。那燕浣元用了一会,便把筷子放下,道:“今日蒋家老太太六十大寿,想必热闹的很,也不知宫里的赏赐老太太满意不满意?”

    燕十六冷哼一声道:“老太太满意不满意我倒不知,不过周家的人一定很满意。这些日子周家往宫里塞的银子可是不少,听说有一部份是从蒋家借来的,二哥,你说寒妃今儿这个动作,难不成为的是银子?”

    燕淙元冷笑道:“十之*应该是的,蒋家与周家不同,周家是银枪蜡杆头,中看不中用。蒋家恰恰相反,几十年的日积月累,底子厚着呢。”

    “怪不得,蒋家两房人家正筹谋着闹分家呢。”

    燕淙元颇有兴趣的问道:“分家,这主意好啊,谁出的,不会又是她吧?”

    燕十六放下筷子笑道:“弟弟我哪里知道?这两天忙着怡红院的事,还没来得及问。”

    燕浣元低声道:“都布置好了?”

    燕十六得意的抬了抬眉毛,笑道:“二哥放心!”

    “沈力去了军中,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燕十六心中一紧,他统共回来才不过大半个月,与阿远见面的日子一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他原是想等着阿远大婚后再去军中,只是眼下情形……

    燕淙元见弟弟这副神情,语重心长道:“来日方长,我看你还是早早动身的好。他这头有我护着,出不了事。”

    燕十六顺从的点了点头,兄弟俩起身去了外间。

    ……

    大户人家的姑娘媳妇从小就被教养需食不言,寝不语,只宴食上,倒也没了这些个俗礼。

    沈英居长,又是府里的大奶奶,自然得招呼好三位小姑子及和三位姑娘,一时桌上倒也笑意盈盈。

    两位周家的姑娘离了老太太身边,话明显的少了,安安份份的吃眼前的菜,品着果酒,眼睛却时不时的往吴家姑娘身上瞧。

    那吴亦华一身天青色衣衫,顶发高梳,珠钿精致,水绿翠玉水滴耳环,耳边鬓角挑出长长两缕发丝逶迤而下,显得人淡如菊。

    瞧着瞧着,周家的两位姑娘眼中有了酸意。换了半年前,她们的眼睛里哪会有一个小小的给事中的女儿,奈何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啊。

    吴亦华除了偶尔的说上几句话,大部份时间则优雅的进食。对周家两个姑娘向她投来的眼神恍若未见。

    沈氏不动声色的把眼前三个姑娘的神色纳入眼中,她用手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吴氏。

    吴氏会意一笑,端起酒杯朝周家两位姑娘笑道:“妹妹们这两日在府里都还住得惯吧?有什么待慢之处,还请妹妹们多多包涵。”

    周家两姐妹面甜心苦的端起酒杯,饮了半盏,都推说不敢当。

    吴氏起了头,沈氏,欣琼,都纷纷举杯,朝三位姑娘频频敬酒,

    蒋欣珊见欣瑶手上那两只翠*滴的手镯心里便有些不大自在。她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像四妹妹手上那两只通身是绿且绿的阳,绿的正,绿的俏,绿得水的手镯,只怕是满京城也找不出同样的一对。

    再想到自个的嫁妆铺子这些时日的不景气,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她瞧了一眼吴氏,便笑道:“二嫂嫂,今日怎的没见到碧姨娘,几个月了,我也好给未来的侄儿侄女先预备下。”

    吴氏刚刚夹起一筷子菜,送到嘴边,品了品,不急不慢的笑道:“四个月了,将养着呢。到时候你这个做姑姑的,可不是先得把礼备下?”

    蒋欣珊笑道:“要我说,咱们这里最该把礼备下的,该是四妹妹。碧若跟了四妹妹十年,这份主仆情谊实属难得,四妹妹定要备了厚厚的礼才行。”

    此话一出,蒋家众人脸色微变。

    谁都知道碧苔原是欣瑶的人,背主跟了二爷,这事不仅是打了欣瑶的脸,也使得欣瑶与吴氏之间有了一丝嫌隙。哪个做嫂嫂的,能容得下小姑子身边的人登堂入室做了姨娘,还怀了身孕的。

    吴亦华担忧的看了姐姐一脸,没敢说话。偏吴氏像没听到这话一样,神态自若的给欣瑶夹了一筷子菜。

    反倒是蒋欣琼想起自家那个肚子有货且得宠的姨娘,脸色一沉,扶酒杯的手明显的顿了顿。

第七十四回 酒桌上的刀剑(二更)

    沈氏见酒宴上的气氛不对,忙接了话茬笑道:“三妹妹真真是偏心,我那两个猴儿可还没收到她三姑姑的礼呢,嫂嫂我可就腆着脸问妹妹要了!”

    蒋欣珊扶了扶头上的赤金点翠凤头钗,笑道:“大嫂嫂急什么?赶明儿两个孩子百日的时候,我定备了厚厚的礼,来讨杯喜酒喝。”

    因进京给老太太办寿辰,夕哥儿,莲姐儿的满月酒只大房一家开了几桌宴席,与沈氏的娘家人热闹了一下。

    沈氏举起酒杯笑道:“我就先替两个孩子谢谢他们的三姑姑了。”

    蒋欣珊用余光扫了一眼闷头吃菜的蒋欣瑶,笑道:“谁说咱们蒋家子嗣不丰,瞧瞧,自打两位嫂嫂进门,左一个哥儿,又一个姐儿,人丁啊,兴旺着呢。两位嫂嫂真真是府里的大功臣。四妹妹,你说是不是?”

    蒋欣瑶实在不愿意把蒋家内里的事在外人面前说道。桌上三个外府的姑娘,个个都是人精,正想削尖了脑袋往蒋府钻呢,虽说只是三言两语,可稍稍这么一琢磨,谁不能明白几分?

    她淡淡的应付了一句“三姐姐说的是”便把头偏过去,与大姐姐说话。

    蒋欣琼也不喜三妹妹当着外人的面把府里的事情抖搂出来,当下深深的看了蒋欣珊一眼,便接了欣瑶的话。

    蒋欣琼长房长女,在蒋家一向有威严,连沈氏都礼让三分。

    偏蒋欣珊似未察觉一般,仍笑道:“也不知这碧姨娘肚子怀的是个哥儿还是个姐儿,我倒希望是个姐儿,长得跟碧姨娘一样好看。”

    蒋欣瑶心里头渐渐升了火气,暗骂一句“蠢货”,忍无可忍道:“再好看,也是托生在姨娘的肚子里,不过是个庶出罢了。我倒盼着三姐姐赶紧怀个漂亮的哥儿,这样三姐姐可就是郑府的大功臣了!”

    蒋欣瑶这话说得相当刻薄。一下子就戳中了蒋欣珊的两大痛处,蒋欣珊猛的就变了脸色。

    沈氏见势不妙,见正好婆子端上来一道清蒸螃蟹,立马笑道:“三位妹妹。快尝尝这道菜,这螃蟹是从南边运过来的,新鲜着呢。”

    吴亦华笑道:“按说还未到吃蟹的季节,这会子能尝到这么大个的螃蟹,倒是极为难得,看得我都馋了。”

    吴氏一语双关道:“不过是个横着脚走路的东西,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蒋欣琼暗地里拍了拍欣瑶的手,笑道:“这东西趁热吃,才有味道,凉了。倒腥了,妹妹们快来尝尝。”

    说罢,她挥手招来身后的丫鬟,指了指眼前这道菜,又亲自拿起一个递到了欣瑶的碗里。丫鬟走了一圈。把螃蟹分到各人的碟子里。

    蒋欣瑶朝大姐姐眨了眨眼睛,正欲动手,却听身后的轻絮上前在其耳边轻语道:“大奶奶,大凉的东西您可吃不得,还吃着药呢。”

    蒋欣瑶幽怨的朝轻絮看了一眼,讪讪的缩回了手。

    蒋欣琼忙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欣瑶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眼睛盯着蒋欣珊含笑不语。

    轻絮忙道:“大小姐,我们大奶奶因去年清凉山一事后,身子弱,禁不起大凉的东西。”

    蒋欣瑶回首嗔骂道:“要你多嘴。”

    蒋欣珊刚刚因欣瑶的两句话,憋了一肚子火气,正欲借题发作。冷不丁被欣瑶这么一瞥,吓得赶忙捂住了嘴,惊慌的低下头,装模作样的吃起螃蟹来。

    沈氏,吴氏见三妹妹居然没有发作。虽暗自喘了口气,却暗暗称奇。

    周氏姐妹对视一眼,各自垂下眼去,专心致志的拆起盘子里的螃蟹。

    蒋欣瑶满意的看着埋头苦吃的蒋欣珊,心里冷笑一声。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凯特猫啊,左挑拨一句,右挑拨一句。孰不知,早在碧苔跟了二哥哥时,她就派李妈妈亲自到二嫂嫂跟前澄过清,姑嫂两个早就心知肚明。

    刚刚在归云堂,她才跟吴氏低语交待,若那碧苔安份守已,且留她一条活路;若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也就别顾着是谁的人了。

    她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睛朝四处看去,见母亲那桌几位亲家太太正举着杯。而老太太那桌,三位舅奶奶也与老太太热热闹闹的说着话,视线再往外去,却看到张馨玉眼中含笑,朝她举了举杯,玉手轻轻往北边一指。

    蒋欣瑶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此时,戏台上已换了戏文,唱的正是那长生殿中的一枝花。

    欣瑶认真听了几句,却见蒋家小辈的带着几个小不点,鱼贯而入,朝老太太敬酒。

    她瞧见昊哥儿一身新衫,被挤在中间,手里还拿着个小酒杯,一脸正色,不由的笑出了声。

    同桌的几人,听到笑声,忙抬了头看,却听见沈氏笑道:“瞧瞧,我们家辰哥儿个头比昊哥儿高出一截子,反倒要恭恭敬敬称呼昊哥儿一声小叔叔,真真是逗人乐啊!”

    吴氏也忍俊不禁道:“大嫂,辰哥儿长得真好,我们家那个还被人抱在手上呢。”

    蒋欣琼也笑道:“要说长得好,谁能比得过三弟弟,两年未见,真真是一表人材,个儿与二叔都一般高了。”

    蒋欣瑶一听,乐道:“二位嫂嫂,大姐姐,咱们就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都是蒋家的哥儿,再夸,也夸不出一朵花来。要我说,还是大嫂家的兰姐儿,大姐姐家的婷姐儿长得最好看,二嫂嫂家的梅姐儿小了些,不过长大了,也一定是个美人儿。”

    做母亲的,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人夸。一旁的蒋欣琼喜得伸手拧了拧欣瑶的脸颊。

    正欲说话,却听得周家姐妹中的周晓菁低声道:“到底是南边的水养人,府里的哥儿,姐儿且不说是长相,就是周身的气度,比着旁人要高出一等。回头若有机会,我定回了老姑奶奶,跟着她到南边去沾沾灵气。”

    这话说来,旁人倒不觉得什么,只沈氏冷笑一声,却没有下文。

    一时饭毕,丫鬟,婆子们迅速收拾桌面,撤下碗筷杯碟,换上了瓜果点心。

    欣瑶借口饭后消食,慢慢的踱到了顾氏身边。顾氏刚与女儿说了几句话,却被旁人喊了过去。

    蒋欣瑶想着刚刚张馨玉的那个手势,便带着两个丫鬟往北去。

    ……

    男客的宴席摆在前院的偏厅里,因饮酒,此时宴席正开得热闹。

    蒋家四房少爷,两个姑爷外加两个蒋子辰,冯宽两个小不点聚在一桌。

    那两个小不点听着后头的戏鼓子,哪里能再坐得住,学着大人的模样找了个说辞,拉着小叔叔蒋元昊便往后头去。

    蒋元昊心里挂念着姐姐欣瑶,顺水推舟的跟着两个侄子走了。八个去了三个,只剩五个。偏蒋家三位爷须跟着父亲去敬酒,呼啦一下,又走了三位,只盛下两位姑爷,孤零零的相互敬酒。

    萧寒存了心思周旋,朝郑亮频频敬酒,又说了一番恭维的话,两个向来不走么走动的连襟很快的称兄道弟起来。

    读书人的酒量哪里能跟习武之人相比,不多会,郑亮已大了舌头。男人酒一多,话自然多,那些个平日里不敢说的,不能说的借着酒劲便说了出来。

    萧寒听了半日,眉头便皱了起来。

    原来这郑亮所说的事与徐思振有关。

    前些日子岳父大人让他打听这徐思振的来路,并引着见上一面,他一口应下。

    他与徐思振同在翰林院,虽不来往,却也打过一两次照面。哪知道他约了几回,那徐思振总推说有事,拒了去。几次三番,郑亮便觉得这个徐思振忒不给他面子,借着酒劲便编派起他的不是来。

    其实郑亮所说的也无非就是徐思振攀龙附凤之类的牙酸话,只听在萧寒耳朵里,就有些刺耳。心道这话要是传到十六耳朵里,你郑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他不动声色的把话岔开,引到了女人身上。

    说起女人,郑亮更是头头是道,萧寒听了半日,便失了兴趣。恰巧那头有人朝他抬眉打了个眼色,便借口解手,溜了出去。

    那郑亮犹在桌上喊道:“妹夫,早去早回,我们一醉方休!”

    ……

    心湖的北边有个小池,池畔有一小亭,亭边柳条摇曳,雅静清幽,是个坐观静赏的好地方,池里养着几十条红鲤鱼,慵懒的在池子里自得其乐。

    欣瑶走近亭子,却见亭子里早有人含笑而立。

    蒋欣瑶忙上前行礼,笑道:“六年未见,馨玉姐姐风采更胜当年。”

    张馨玉今日打扮的十分隆重,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长身褙子,头上梳着朝阳连环髻,大凤钗,髻边石榴红绒花,手执致的芙蓉团花纨扇,显得雍容华贵。

    张馨玉回了礼,拉着欣瑶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妹妹出落的愈发出挑,倒让姐姐移不开眼去。一晃,真是六年了,我还记得妹妹那时身量还未长开,如今都已嫁了人。”

    欣瑶甜笑道:“那年端午,沈家游船上,馨玉姐姐为妹妹挺身而出,引经据典,巧舌如簧,妹妹我可还时时记在心里。”

    馨玉嗔笑道:“妹妹还记得。来了京里,怎的不来找我?”

第七十五回 活路自个寻(三更)

    上回书说到张馨玉笑问蒋欣瑶入了京城,怎不去找她。

    欣瑶抚扇轻笑,半真半假的笑道:“姐姐府上的门第,哪里是妹妹能高攀的,我怕我真的上了门,让人给轰出去。”

    蒋欣瑶灿烂的笑容,灼灼灿灿的刺疼了张馨玉的眼睛,她只觉得心中发酸。

    蒋家三年前进京,她是知道的,只是被母亲拘在府里,又如何能出得来?

    她强笑道:“哎,可叹我们闺中女子,外头就是翻天覆地了,也是不知道的,我还是后来进了沈家,才知道妹妹一家早就入了京。妹妹勿怪!”

    蒋欣瑶明知道此话有假,却也不点破,笑道:“所以说,馨玉姐姐与我还是有些缘份的。如今我们俩个总算有了牵扯,再不会等了六年,才见一面。”

    张馨玉苦笑道:“正是这个话,回头我给你下帖子,妹妹可一定要来。”

    蒋欣瑶心道,沈府那个是非之地,我还是不来的为好,脸上仍笑道:“一定,一定。”

    两人本就是一面之缘,也无什么交集,虽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到底有几分真心,彼此都心照不喧。更何况张馨玉如今嫁到了沈家,成了沈力的正室。蒋欣瑶于公,于私,都应退避三尺。

    张馨玉美目流转,试探道:“倒是巧了,我家那位与府上的三爷也是多年的好友,两人常在一处喝酒聊天。看来我们俩个果真是有缘份的。”

    当年张馨玉的姐姐张馨月亲自到蒋府向欣瑶提的亲,所以张馨玉对沈力和蒋家的渊源一清二楚。

    欣瑶听着这话里有话,渐渐冷了心。

    她踌躇片刻,便笑道:“倘若有来生,我真希望我是个男子,与三五友人把酒言欢,称兄道弟,肆意快活。而不是像我与姐姐这般深居内闺,外头天翻地覆了。我们还一无所知。”

    欣瑶这话明面上的意思是男人之间的情谊我一个深闺女子又岂会知道,细细品一下,似又有无穷的含义。

    张馨玉暗叹一声道:“好一个聪慧的女子啊!”一时想不出什么应对之话来,只得讪讪的干笑两声。

    “馨玉姐姐在这儿啊。让我好找,噢,四妹妹在也,我说怎的一晃就不见了人影。”

    亭子里两人不约而同往那头瞧去。欣瑶眯了眯眼睛,怎么到哪都有她?

    她懒得理会,倚着栏杆,慢慢的摇着绢扇,含笑看着来人。

    蒋欣珊笑上前挽住张馨玉的手,熟稔的似闺中好姐妹一般,道:“馨玉姐姐头一回来府里。妹妹陪你到处走走吧,园子虽说不大,倒还有几分景致可瞧。”

    张馨玉仰了仰头,笑道:“有劳欣珊妹妹了!”

    蒋欣珊一喜,忙接口道:“四妹妹也一道来吧。”

    欣瑶笑着推辞道:“三姐姐。你们去吧,我最是个懒的,又怕热,这亭子里凉快,我想在这里歇一会!”

    张馨玉笑道:“果然和从前一样不爱走动,妹妹歇着吧,我转转再来!”

    轻絮。梧桐两个等人走了,才围上来,两人不约而同朝蒋欣珊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

    梧桐忿忿道:“大奶奶,奴婢真是看不下去了,刚刚在桌上三小姐就冲着您来,这会又把沈家奶奶拉走。她这是欺负大奶奶你好性呢?还有那沈家奶奶,眼巴巴的把您招了来,没说几句话,又把您撂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轻絮到底老成些。忙呵斥道:“你少说两句罢。大奶奶,奴婢有一事不明。当初沈府端午游船,莺归姐姐回来还说三小姐与沈家奶奶闹得很不愉快,只差没打起来。怎的这一会功夫,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欣瑶懒懒笑道:“你这丫头,连化干戈为玉帛都知道了。”

    轻絮嗔道:“跟了大奶奶这么久,要是连这句话都不知道,我也白做了大丫鬟这些年。”

    欣瑶笑道:“这世上,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两人能走到一处,要么她们有了共同的利益,要么就有了共同的敌人。你们说,是哪一个啊?”

    梧桐“呀”了一声,忙压低了声音道:“大奶奶,她们共同的敌人,不会是你吧?”

    欣瑶恍若未闻,她转过身,举目远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个是沈力的正妻,一个是曾经喜欢过沈力的女子,除了她,谁还能让这两人走到一处来呢?

    欣瑶心里着实有些佩服蒋欣珊没事就喜欢弄些个风浪出来的本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与她那个被禁了足的姨娘是一模一样。只可惜,周姨娘嚣张跋扈,肆意狂妄了半辈子,如今却被困在一间院子里吃斋念佛,凄苦度日,这辈子都休想再走到人前。

    轻絮瞪了梧桐一眼,着急的看着欣瑶,道:“大奶奶别往心里去,梧桐她……”

    蒋欣瑶转过身,笑道:“梧桐她很聪明。走吧,我们听戏去。”

    突然欣瑶的脸色变了变,正欲迈出的步子生生收了回来。

    两个丫鬟忙转过身去,却见碧苔打扮得珠光宝气,肚子微隆,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轻絮,梧桐满脸鄙夷的看着来人,一左一右退回到欣瑶身侧,轻絮道:“大奶奶,咱们走吧!”

    欣瑶点点头,主仆三人刚走出几步,却见五米开外的碧若突然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唤道:“小姐!”

    欣瑶侧过身,皱了皱眉头,没有受她的礼。

    轻絮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敢拦着大奶奶的路,原是碧姨娘啊。碧姨娘快快起来吧,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我们大奶奶可担不起。”

    碧若微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道:“小姐,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小姐磕个头。”

    梧桐眼珠儿一转,轻笑道:“我倒不知一个背了主的奴婢,有什么脸还敢给主子磕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轻絮,梧桐同碧苔原是睡一个屋子里的姐妹,六个丫鬟中就数她们三人走得最近,十年下来,感情比着亲姐妹倒也不差什么。昔日里三人躺在床上指天指地的发誓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的,哪想到这碧苔心气颇高,想到三爷房里侍候,三爷拒了她,又想着法的爬了二爷的床,生生打了听风轩众人的脸。

    蒋欣瑶懒得去看地上的人,只云淡风轻道:“回了府,可得让梅子多煮些绿豆百合汤给你们喝,天凉快了,这火气却没消下去。”说罢,她轻巧的绕过碧苔,扬长而去。

    碧苔见小姐对她视而不见,眼泪扑扑而下,她突然起身,疾走两步,跟了上去,挡在了欣瑶的跟前。

    轻絮,梧桐忙护在欣瑶前头,刚想呵斥,却听得大奶奶冷冷一声:“退下!”才讪讪的退回原位。

    那碧苔朝她的两个丫鬟看了一眼,两人识趣走开了。

    碧苔见状,跪下泣道:“奴婢知道小姐恨我,我自个也恨我自个,奴婢不求小姐能宽恕了奴婢,奴婢只求小姐听奴婢讲几句话。”

    欣瑶叹了口气,道:“你说!”

    碧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小姐,奴婢从小家里就穷,吃了上顿没下顿,五岁被小姐买来,才算过上了好日子。奴婢是穷怕了……”

    “碧苔,我没功夫听你痛说你的悲惨往事,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碧若抬头惊讶的看了欣瑶一眼,咬咬牙泣道:“小姐,你要当心老太太,老太太把周府两位小姐留在府里,是存了心思的。”

    欣瑶低下头直视着她,笑道:“老太太存了什么心思?”

    “老太太……老太太她……”碧苔吱吱唔唔的说不下去。

    “老太太是想打萧府的主意,还是想打三爷的主意,又或者是想打大爷的主意。不管老太太想打谁的主意,都不是你一个姨娘可以议论的。让我猜猜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你希望我在二嫂嫂面前给你说几句好话,又或者在母亲跟前露个口风,让你与肚子里的孩子有条活路。毕竟前头的菊怜是你的前车之鉴。你说,我说得可对?”

    碧苔见自个的小心思在小姐跟前无所遁形,突然拼命的磕头,涕泪交加道:“小姐,我只想带着孩子有个栖僧地,我不会去争,不会去抢,我听二奶奶的话,求小姐在二奶奶跟前说一句,让我们母子有条活路。”

    欣瑶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道:“老太太这么疼你,你又怎么会没有活路?二嫂嫂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你只要安守本份,谨言慎行,她怎会容不下你?你出了听风轩这道门,就再不是我的丫鬟,你的活路,得你自个去寻,可不是我一句两句话能决定得了的。来人,送碧姨娘回房!让外人撞见了,还以为蒋府没了规矩。”

    轻絮,梧桐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扶起碧苔。

    碧苔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看着欣瑶,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此刻若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第七十六回 好戏刚开锣

    碧苔在蒋欣瑶面前默默流泪。

    轻絮看不下去了,冷笑一声道:“碧姨娘,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大奶奶说了,只要你安守本份,就不会没有活路。再者说,大奶奶是出了门子的人,二爷屋里的事,大奶奶怎么好插手?还是好自为之吧!你们两个,还不快来把碧姨娘扶回屋里,今日老太太大喜之日,宾客云集,见有个姨娘在园子里哭,你们两个谁也逃不过去!”

    欣瑶赞许的看了轻絮一眼,这丫鬟身上颇有几分冬梅的影子,行事说话极有分寸,更为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心思沉稳。以往有微云,淡月两个压着,显现不出来,日后倒是可以重用的。

    两个小丫鬟唯唯诺诺的一左一右扶着碧姨娘赶紧离去,却无人注意到碧苔转过脸后眼中露出的寒光!

    欣瑶这才掸了掸衣衫,往心湖边去。

    梧桐跟在身后,忿忿道:“大奶奶,奴婢看那碧姨娘一身行头,比着当家奶奶也差不了多少。还跑到大奶奶跟前来哭诉,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轻絮瞪了她一眼,道:“傻丫头,这才是二奶奶的厉害之处。你忘了前头那个了?”

    欣瑶摇着绢扇不说话。

    心道二嫂嫂的厉害之处可不在对付姨娘这上头。短短两个月就把周姨娘的一半嫁妆纳入囊中;又有一双儿女傍身,开心了拿出点私房银子给二哥哥开铺子,哄他欢心。银子、男人牢牢的握在手里,这才是她的厉害之处。

    一个没有娘家,没有银子的姨娘,就算生下孩子,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以二哥哥喜新厌旧的天性,一个月能把目光落一两次在碧若身上,就算是长情的了。

    再者说先头有个菊怜,二嫂嫂又怎么会蠢到故伎重演。硬把把柄送到老太太手上?碧苔的命运,就看她看不看得清自个的处境,会不会做人了!

    哎!古往今来,姨娘这个圈子。哪里是那么好混的?蒋家女人的手段都算是温和的。

    红楼梦中的美得离世脱俗的香菱,尤二姐,哪个不是惨死在正房手里?谁能救,谁敢救。真当做了姨娘就是进了天堂啊,就能守得云开处,明月升上来啊,别开玩笑了。那花柳繁花地,温柔富贵乡,也是看对谁的。

    此时心湖前的亭子里只剩下一群太太,小媳妇们津津有味的听戏。年轻的姑娘,小姐,年少的哥儿,姐儿都已三两成群的往园子里赏景去了。

    ……

    欣瑶很自觉得把自个归入小媳妇的行列,老老实实的坐在荫凉处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听戏。

    刚听出些味道来,却见昊哥儿被奶娘带了过来,姐弟俩相视一笑,一阵耳语,就背着人偷偷摸摸去了听风轩。

    欣瑶仔细询问了昊哥儿这些日子的学业,校考了一番,才满意的捏着他胖胖的小脸蛋。左亲一口,右亲一口,夸个不停。

    昊哥儿朝奶娘刘氏挥了挥手,刘氏转身进了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桃子,送到欣瑶面前。

    昊哥儿欢喜道:“姐姐。你吃!”

    刘氏笑道:“四小姐,这是四爷留给你的,大老爷从南边带了一框水蜜桃,统共就二十来个,分到三爷。四爷手上各两个,这两个是两位少爷省给四小姐的,说是让四小姐尝尝鲜。”

    蒋欣瑶看两个粉粉嫩嫩的桃子,笑叹道:“算他们有良心,没白对他们好一场。”

    昊哥儿一本正经道:“姐姐一有好东西就想着我和哥哥,眼巴巴的着人送来,这两个水蜜桃不值当。等以后我与哥哥有本事了,姐姐想吃什么,弟弟都给姐姐淘来。”

    蒋欣瑶喜得跟什么似的,笑道:“哟哟哟,昊哥儿的嘴可是吃了这水蜜桃,才甜成这样。”

    昊哥儿小嘴一撇,头一歪,羞红了脸。

    欣瑶哄了半日,命刘氏把桃子洗净了剥皮,切成小块端上来,都说桃饱人,杏伤人,姐弟俩个吃完两个桃子,撑得躺在竹塌上直叫唤。

    ……

    傍晚戏落了幕,宾客散去,夫妻两个坐着马车一路嘀嘀咕咕回到萧府,给老太爷请了安,与他细细说了些蒋府宴席的趣事,才起身告退。

    萧寒在女人耳边交待了几句,带着两个小厮去了府外。

    欣瑶进了房,只觉身上黏黏的,直接去了净房,沐浴过后,唤来丫鬟捶腿,没几下便歪在塌上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黑,看了看时辰,已是亥时三刻。上夜的微云,淡月听到里头的声响,一个点了灯进来侍候,另一个则去了厨房。

    一刻钟后,淡月端了食盒进来,把小菜,清粥一一放在小几上。欣瑶这才觉得有些饿,稍稍用了些,漱了嘴,在院子里散了两圈步,就靠在床头,拿了本医书翻看着,只几行字,就又睡沉了!

    两个丫鬟轻手轻脚的放了帐帘,熄了灯把门掩起来。这一夜,萧寒没有回府。

    ……

    第二日欣瑶刚起身,就有门房来回话说,沈府有人求见大奶奶。

    欣瑶坐在妆台前细细的瞧了瞧铜镜里的女子,朝着后头的人道:“今日多插一支簪子。”

    微云心中称奇,手上却从梳妆匣里挑出一支攒珠累丝金凤簪,笑道:“大奶奶看这支如何?”

    欣瑶见这支凤簪的凤尾处有一朵盛开的莲花,点头笑道:“就戴这只。轻絮,让人端些早膳去偏厅,这么早就上门,早膳一定是没有用过的。打发人给老太爷说一声,有客上门,晚些再去请安。”

    轻絮应了一声,把手上的面盆交给梧桐,转身掀了帘子走出去。未料到李妈妈正火急火燎的掀了帘子往屋里走,两人差点碰了个正着。

    欣瑶转过身,道:“出了什么事,把妈妈急成这样?”

    李妈妈哎哟一声,凑近了在欣瑶耳边轻语几句。

    蒋欣瑶弯了弯嘴角,笑道:“他倒是消息灵通。妈妈,你让他把心放稳当了到书院好好读书,我保证他的好兄弟出不了事的。”

    李妈妈脸色一喜,应了一声,打了帘子往外走!

    收拾妥当后,欣瑶才扶着微云的手,去了偏厅,刚进院子,却见大嫂嫂沈氏一脸急色的迎了上来。

    “嫂嫂怎么一大早来了?”

    沈英一脸苦笑的指了指里头那位,道:“四妹妹,四妹夫可在家?”

    欣瑶道:“昨儿个傍晚出了府,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刚打发人去找了!”

    沈英跺了跺脚,把欣瑶拉到一边,一阵耳语,末了才道:“大伯母听说阿力被兵马司拿住了,急得要命,这不,天刚亮,就到府里找了我。四妹妹,你看?”

    欣瑶点了点头,朝后头的微云道:“快派人给大爷送个信,让他有空回府一趟!让人备车,呆会我要往杜府去。”

    沈英见微云小跑着不见了人影,才舒了一口气。妯娌两个进了偏厅,荀氏早已等得心急火燎,见人来,寒喧几句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了半天。

    欣瑶心中虽明了是怎么一回事,却不得不软语安慰了一番。

    正说话间,萧寒风尘仆仆的走进来,他见偏厅坐着的两个妇人,目光一紧,上前行礼。

    荀氏见他脸满胡渣,脸有疲色,一口气把刚递上来的温茶喝了个精干,想着自个的儿子身处牢狱,指不定憔悴成什么样,刚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

    欣瑶朝男人瞪了瞪眼,萧寒这才轻咳一声道:“伯母,先别哭,听我把事情说完。昨儿沈力在蒋府多喝了几杯酒,就跟着几个友人去了怡红院。怡红院有个新来的女伎叫可儿,长得标致不说,琴棋书画皆通,沈力便让她来陪酒。

    这个可儿原是迟青瑜的相好,迟青瑜一个月花两千两银子包下的她,按理说她是不需要出来陪酒的。也是巧了,昨儿个迟青瑜有事没来,这可儿见有银子赚,又是几个年轻富家公子,便没有推却。

    哪里知道那迟青瑜临了又来了,进门正巧看到巧儿被沈力搂在怀里,他仗着人多,当下就先动起了手。两拨子人马大动干戈,把那怡红院砸了个稀烂。正好兵马司的人巡检,就把人都抓了进去。”

    荀氏忿忿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下作的娼妇,活该被被千人骑,万人睡,眼睛里除了那几两银子,还能看见什么?”

    沈氏脸一红,忙抢了话道:“妹夫,那迟青瑜伤得如何?”

    萧寒抚了抚额,为难道:“整日里花天酒地的少爷公子,身子有几个是经得起打的?两条胳膊全折了,嘴里三颗牙打飞了,脸肿得像猪头,其它的都是皮外伤也就不必再说。力哥儿这回出手,是忒重了些。”

    欣瑶心里憋着笑道:“大爷,这事赔些银子能不能……”

    萧寒看了看欣瑶脸色,摇头道:“迟青瑜是靖王妃的胞弟,迟家最受宠的么子,那迟禄岂有善罢甘休之理?听说此时已往宫中去了。”

    迟家是先太后嫡母的娘家,与先太后占着表亲的情份,靠着巴结先太后,苏家一步步起家。靖王这门亲事,也是先太后下的旨意。这会子迟家人往宫中去了……

    荀氏顿时心凉了半截!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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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几句牙酸话(二更)

    上回书说到沈力为了个妓女,把靖王妃的胞弟打成重伤,被人拿进了兵马司。偏这迟家仗着与先太后沾亲带故,一大早进了宫中告御状。

    荀氏一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睛直直的盯着萧寒。还是沈英反应过来,忙道:“哎啊,大伯母,快让祖父也往宫中走一趟啊,要不然,这亏可吃大了!”

    荀氏被她这一叫,反倒镇静下来:“你祖父他老人家这两天身上不大好,正将养着呢,这事哪能劳烦他。”

    她起身朝萧寒曲膝道:“我想求一求寒哥儿,求寒哥儿在靖王跟前为我家这个孽种说上一两句话。这孩子,就是个混世魔王,可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求寒哥儿看在一个母亲的份上,待为周旋一二!”

    萧寒赶忙上前一步扶起荀氏,正色道:“伯母,沈,蒋两家一向亲近,这事尽我所能。沈力在狱中我上下都是交待过了,吃不了苦,昨儿那场架,他一点亏没吃,你放心。”

    荀氏被他这样一说,心才落了原处,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银票来,道:“这银子寒哥儿先拿着,在里头打点,免不了求人,不够我再着人送来。”

    萧寒余光瞥见欣瑶轻轻点了点头,才接过来,道:“您放心,有我在,我保他在里头安安稳稳的!”

    欣瑶道:“这事的关键还在于靖王,若是他能从中调和,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爷,您看……”

    萧寒忙道:“事不迟疑,我换身衣裳这就先往杜府去一趟。”

    ……

    欣瑶亲自把荀氏二人送到府门口,待马车走远,才慢慢腾腾的回了房。

    见男人沐浴过后换了身家常衣裳坐在黄花梨嵌螺钿炕桌前吃得正香,遂坐在炕沿前嗔笑道:“昨儿一晚上,大老爷不会是也在怡红院落了脚吧?”

    萧寒眼中带着深沉的笑意。放下筷子,拉着欣瑶的手道:“我倒是想,只可惜被人拉着在牢里聊了大半夜的话。那位说,这事我也有份。不能让我太逍遥了,须得有难同当。”

    欣瑶起身接了淡月递过来的青花花卉小茶盘,亲自奉到萧寒跟前,笑道:“能出得了这种主意的,也只有十六一人,好好的,把人手打断做什么?这让靖王妃的心得多疼啊!”

    萧寒拿上进心茶盅,喝了口温茶,冷哼一声道:“那个迟家,二哥早晚要动手。这次算是个警告。要是聪明的,赶紧远了苏家,约束族人,夹着尾巴做人,要不然。别说是王妃,就是皇后也救不了他们!瑶瑶,我先眯会,吃罢午饭再往衙门去,今儿晚上怕又是不能回来的。”

    欣瑶笑得一脸灿烂道:“难不成,今儿晚上你们又得秉烛夜谈!要不要回头我让人做了宵夜给大爷送去?”

    萧寒磨了磨牙齿,道:“那敢情好。做两份,省得那人馋,把我的抢了去。”

    欣瑶眼中带笑,调皮的冲男人轻轻说了声“呸”,让淡月把小炕桌安置在一边,便去了外间。

    恰巧微云从外头进来道:“大奶奶。车备好了,什么时候动身?”

    欣瑶笑道:“大热的天,去杜府干什么,大爷在里头睡觉,你去守着。我给老太爷请安去!顺便讨论讨论今儿中午吃什么好!”说罢,便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

    微云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一句:“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不是说火烧眉毛的事吗,怎么这会子又不急了!”

    ……

    沈府厢房内。

    张馨玉袖子一佛,把几上的一套宋代紫定茶盅摔了个粉碎。

    昨日蒋家老太太寿宴,她见那蒋欣瑶一身妃色衣裙高贵出尘,心下便有些酸酸的,草草用罢席面,略听了会戏,便打发人去前院请自家男人,打算一道回府。

    哪知沈力正与蒋元晨酒逢知已,又有蒋元青在旁边作陪,尚未尽兴,便让张馨玉自个先回去。

    张馨玉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心下却已有几分不满,一个人讪讪的坐车回了府,倚在卧房里生闷气。

    夜里头,男人吃了满身酒气,醉醺醺的回了房。

    张馨玉原想着等他过来哄自己几句,此事也就掀过去了。哪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下的火又盛了几分。

    沈力哪里知道自家女人心里这一番天地,在外间醒了会酒便入得房来。头一句便道:“今儿蒋家的席面倒是精致,那道西湖醋鱼我吃着颇有几分南边的味道。”

    这话不说也罢,一说,直把那张馨玉心下的火气给勾了出来,当下酸酸道:“哪里是那府里的菜好吃?我看是那府里的人好看,勾着爷的心了罢!”

    沈力是什么人,一听这话,当下脸便沉了下来,冷笑着定定的看了张馨玉两眼,拂袖就走。

    张馨玉见男人一言不发,便要走,哪里肯依,当下一把扯住沈力的衣裳,口不择言道:“怎么,说着你的痛处了?一句话不中你的意,就要跳脚。只可惜,人家已经嫁人了,眼里从来没有你!“

    沈力如剑一般的目光骤然一聚,手上轻轻一用劲,人已到几米开外。

    张馨玉又气又恼,不管不顾的冲到门口,怒道:“有本事出去了就别在回来!”

    男人身形顿都未顿,径直扬长而去。

    张馨玉气得眼泪直掉,一宿未睡。

    第二天一早,便传来自家男人在妓院把人打伤的事。这才有了前头摔茶盅一事。

    ……

    陪嫁嬷嬷张嬷嬷见势不妙,赶忙把屋里众丫鬟赶了出去,哄劝道:“小姐,要我说这事的根儿还在小姐身上。昨儿个爷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酒,夸了几句蒋府的菜好吃,景好看,你就摔了脸子给爷瞧,这脾气发得,着实没有道理。”

    张嬷嬷故意一顿,又缓缓说道:“爷与蒋家的渊源,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小姐何必再计较。男人,都好个面子,小姐这般不管不顾的撕了脸闹腾,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只能把男人的心越闹越冷,何苦来哉?爷在小姐这头受了气,自然把气撒到别人身上,这不就闹出祸事来。小姐还是赶紧想办法补救才是。”

    张馨玉委屈道:“嬷嬷,我不过是说了几句牙酸话,他就扬长而去,如今又在怡红院为了个女伎把人打伤了,这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我以后在这府里还要不要做人!”

    张嬷嬷肃道:“小姐,夫妻之间拌个嘴,吵个架,无伤大雅的事,谁家的两口子不是这么过来的?脸面这个东西,男人在外头有脸了,你才能有脸;男人在外头没脸,你只能跟着没脸。夫人在家时交待小姐的话,小姐都忘了吗?”

    张馨玉听到张嬷嬷提起母亲,心下一凛。

    张嬷嬷趁机又道:“夫人为了小姐的亲事,操了多少心,掉了多少泪,受了多少委屈,甚至连长公主也得罪了去,小姐可不能把夫人一片心血白白浪费了去啊。”

    ……

    原来张馨玉从小就定过亲,定的是她三舅舅家的小儿子,也是惠文长公主最小的孙子严庭海。

    这严庭海因其母怀他时摔了一跤,故生下来身子便弱,长公主不免偏疼些,这才作主定下了小外孙女张馨玉,打算亲上加亲。

    张馨玉的母亲严惜文因年轻时对自己的婚事一意孤行,伤透长公主夫妇的心,心中一直愧疚。且女儿性子娇纵,嫁到那府里,左右都是自己人,吃不了大亏,便一口应承下来这门婚事。只瞒着两个孩子。

    哪料想张馨玉与那严庭海从小就是冤家,互看不顺眼。一个嫌表妹咄咄逼人,一个嫌表哥赢弱不堪,说不到两句话,便吵作一团。

    张馨玉长至十几岁,才知自己与表哥定了亲,气得在父母跟前闹了几回,心下烦闷不已。巧的是,张馨玉的姐姐张馨月这时候产下嫡长子,她便提出去江南沈家长姐处散心。这才有了与蒋欣瑶在游船上的一面之缘。

    张馨玉在苏州府沈家住了一个多月,才回了京城。有一回跟着母亲去严家,不知何故,与那严庭海又生了口角,闹得严府人尽皆知。

    张馨玉回府后,便是向母亲郑重提出要退亲。那严惜文原指着女儿去了趟江南散心,回来便可万事大吉。哪料却是女儿故意挑着严庭海的错,借机一闹,一气之下就把女儿拘在院子里,禁止其外出,只等到了年岁,行过六礼后,风风光光的把女儿嫁到那府上。

    张馨玉也是个要强的,只放出话来,若不退婚,成亲那日便是她向父母还命之时。

    那严惜文精明了半辈子,到头来在女儿婚事上,跌了个大跟斗。不得已,只得腆着脸向长公主,三哥三嫂求情。

    严惜文的哥哥倒还罢了,称强扭的瓜不甜,两个孩子从小不对盘,便是硬凑在一块,也是猫狗打架——世代冤家。

    偏那严惜文的嫂嫂有话说。早不提,晚不提,自家儿子都快十五六了,才提出要退亲,先头干什么去了?因此话里话外,便有些难听。

    惠文长公主一辈子高高在上的人,女儿求着退婚已是打了她的脸,哪里还容得下媳妇的几句牢骚?当下就冷了脸,称就算是绑,也得给我绑到一张床上,说罢拂袖而去。

第七十八回 往事不要再提(三更)

    长公主发话,谁人敢违?一时两家倒也消停了。

    两年后,两个孩子均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两家按着长公主的意思,正欲行六礼,把婚事给操办了。哪知那严庭海不乐意了,死活要退婚,只把两家人弄得措手不及。

    原来那严庭海两年前知道张馨玉欲退亲时,便埋了心思要狠狠报复回去,硬生生的拖了张馨玉两年,才抛出了这颗重磅炸弹。

    都说么儿得宠,惠文长公主见小孙子不乐意,哪还能强按着,只得把女儿叫回来商量退婚事宜。

    这一下便激怒了严惜文。

    外孙女要退婚,你不允;亲孙子要退婚,你便允了。这不是厚此薄彼吗?再者说女儿家的大好青春能耽误吗?严惜文气了个倒仰,在长公主面前狠狠的闹了一场。

    长公主为了安抚女儿,只得承诺一定帮外孙女找户更好的人家,并陪上一份嫁妆,这才使得两家都消停了。

    张馨玉一听与严家解了婚约,深藏在心底的那份不为人知的念头渐渐浮出。原来她在江南时便对沈家大房的么子沈力动了几分心思。

    张馨玉是惠文长公主嫡出的外孙女,其母严惜文又是下嫁到张家,不论是严府,还是张府,均是女强男弱。因此一趟江南之行遇到了沈家号称活祖宗的沈力,竟一头栽了进去。

    沈力其人,从小习武,跟着沈老太爷走南闯北,学问,见识暂且不论,就一身孔武有力的体魄,内敛冷峻的性子,便引得张馨玉倾心不已。

    张馨玉虽心系沈力,却深知严,张两家的亲事并非那么容易解除。遂强按下心思等待时机。

    恰好那日去外祖母家,不知何故又与那严庭海有了口角,回府后便借势提出退婚,想为自己搏一搏。哪知忙活了半天。婚也没退成,还惹得两家有了嫌隙。

    张馨玉到底是严惜文一手教导起来女儿,即便心下不愿,一见这形势,当下便歇了心思,安安份份待嫁。

    张馨玉把自己关在房里深思了一天一夜后,遂跪在母亲跟前把自个的心思说与了她听。

    严惜文正因娘家的退亲,对女儿心怀愧疚,只说这事容她思虑些时日,暗地里一封书信去了南边。朝大女儿打听沈力为人。这不打听则已,这一打听,才知道人家沈力早有了心上人,虽女方拒了亲事,偏男方还未死心。且沈家老太爷也似乎有意向替孙儿求娶蒋家四小姐。

    严惜文再怎么宠女儿,又岂能让女儿嫁个心不在她身上的人?当下严辞拒绝。

    张馨玉先被严家退了亲,又被母亲拒了自己的心思,当下又气又急,病倒在床。病愈后,张馨玉虽平静度日,却鲜有笑容。见着严氏,也都冷着一张脸。

    母女俩个冷战了两个月后,偏巧萧、蒋两家传来了定亲的消息,严惜文见女儿一日大过一日,终是拗不过,到底是松了口。因此仍求了长公主代为撮合。

    惠文长公主见女儿看中了沈家。气了个倒仰。

    你道为何?原来那长公主与沈老太爷年轻时就相识。

    沈亭十七八岁时也是一翩翩佳公子,出身高门,读书,学问自是一流。机缘巧合下与长公主有过一面之缘,长公主颇为心仪于他。奈何沈老太爷一心想在官场有所建树。且又是沈家重点培养的下一代掌家之人,故婉拒了长公主的好意。

    长公主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岂能咽得下这口气,私底下一直不待见沈家。

    当初大外孙女张馨月与沈家结亲是其父张敬诚牵的线。张敬诚与沈家二房的老爷沈峰有同窗之谊。那沈峰听闻张家大女儿温柔娴良,知书达礼,遂替大儿子沈群求娶。

    严惜文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仔细打探一番后,也未与母亲商议,一口便应承了下来。就这样,两家结了儿女亲家。待惠文长公主知晓此事,六礼已行了二礼。长公主虽心下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女儿所求,长公主想都未想,一回就回绝了。

    严惜文哪里知道长公主年轻时与沈家老太爷有这么一出,只道是老太太出尔反耳,便用言语相激。长公主自知理亏,平生又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只得咬牙切齿的应承下来。

    沈家老太爷哪里能料到长公主亲自出面为小孙子作媒,真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左思右想了几宿,还是帮小孙子应承了下来。就这样,张馨玉的亲事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辗转定了下来。

    张馨玉心愿得成,自然欢喜。那长公主却心中隔应,外孙女大喜也只称病不出。严惜文见母亲这般行事,又想起前头两家悔婚的事,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却又无人可诉,只得生生忍下。

    一门亲事,弄得长公主母女俩人心里都不痛快,独那张馨玉蒙在鼓里,欢欢喜喜备嫁。

    ……

    张馨玉咬着唇苦思半日,才淡淡道:“嬷嬷,这事是我做得急了,昨儿个见了那蒋欣瑶,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股气,这才与爷对了几句,是我的不是。嬷嬷替我更衣,我立马回府一趟!”

    张嬷嬷这才露出笑意道:“我的小姐,这就对了!”

    “婆婆这会在哪里?”

    张嬷嬷压低了声道:“天没亮就出了府,听说是往蒋家去了,小姐这头,可是要快些啊!”

    张馨玉心下明白,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城兵赂挥史,能作得了什么主?嬷嬷,咱们走……”

    ……

    当天夜里,沈府大老爷沈俊夫妇跪倒在沈老爷床前把事情一一说与他听。

    沈老爷抄起手边的书朝儿子沈俊砸去。

    沈俊不敢躲闪,头上生生的挨了一下。荀氏心疼的看着眼沈俊,脸色惨白却不敢说话。

    许久,沈平才平息了怒气,缓缓道:“明儿个你上书让阿力去军中避一避风头吧,迟家如今找上了中宫苏皇后。这座大佛,咱们惹不起。荀氏,你把那个叫可儿的赎了身,再带了厚厚的礼,去迟家陪礼道歉。银钱上不要舍不得。”

    沈俊道:“父亲,今日早朝,靖王被呵斥了几句,韩王则一言不发,您看……”

    沈平变了变脸色,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你要他替哪头说话!阿力的这份差事是保不住了,让阿峰的媳妇明儿个备了礼,去韩王妃那里为他男人求个闲职。”

    沈俊心下一惊,忙道:“父亲?”

    沈平道:“你放心,韩王必会应下的!你们都去吧,按我说的去做!”

    夫妻俩个对视一眼,磕头告退。

    ……

    荀氏出了院门,才眼中含泪道:“大老爷,阿力好不容易才回了京,刚成了亲,找了份好差事,赶明倒又要往那苦寒之地去了,没个一年半载的,怎么能回来?你说说,叫我如何舍得!”

    沈俊却喃喃自语道:“这回老爷子行事,我怎么有点看不懂啊!”

    荀氏忿忿道:“我就说那个女人进门,没好事。”

    原来这荀氏暗中已经相看上了另一府的小姐,只等着有合适的机会在老太爷跟前提起。

    哪知老太爷冷不丁的就对她说起小儿子定亲一事,荀氏明着不敢多言语,背过人只委屈的掉眼泪。因此多多少少对那张馨玉有些不待见。

    沈俊回过神,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怒中含威道:“闭嘴,回房!”说罢,甩袖而去。

    荀氏委屈的低下了头,一路小跑跟在沈俊身后,嘴里的苦涩不住的往外涌。

    ……

    而此时兵马司牢房里,萧寒,沈力两个席地而坐,地上摆放着两个食盒,两壶酒。

    萧寒从怀里掏出来一叠银票,递给沈力,道:“荀夫人给我的,你收着吧,回头去了中军,多的是花银子的地方。”

    沈力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塞进怀里,举杯道:“今日这顿,我是借了萧兄的光,来,弟弟我敬兄长一杯!”

    两人连干三杯后,才用起菜来,沈力用了几口,道:“平王什么时候动身?”

    “不出十日,必往军中去!”

    “外头情况如何?”

    萧寒打趣道:“中宫收了迟家的重礼,在今上跟前哭了一场,今上这会应该歇在她那里。靖王妃也收了迟家的礼,没敢在二哥跟前哭,只让人好酒,好菜招呼着,二哥这会,应该在对月饮酒。韩王把卫国公迟禄叫进府臭骂了一顿,这会应该正在气头上。沈老爷子称病不出,你夫人白日里回了趟张家。我那个小舅子为了你的事,一大早就到了萧府。就这些!”

    沈力苦笑道:“倒是好热闹!”

    萧寒道:“是啊,他们热闹他们的,我们热闹我们的,来,喝酒!”

    沈力眼珠一转,幽幽道:“你说,这会,她在做什么?”

    萧寒清咳一声,挑了挑眉头道:“力弟,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愿赌服输啊!”

    沈力冷笑一声,哼哼道:“话别说得太早,我就不信,你能守着她过一辈子?咱们且看日后!”

    萧寒自斟自饮了一杯,正了正脸色,许久没有出声。

第七十九回 京城众生相

    上回书说到沈力不相信萧寒能守着蒋欣瑶过一辈子,很是想看他的笑话。

    萧寒听罢,默不作声了半晌。

    沈力见他不出声,遂得意道:“怎么着,这还没几日呢,你这心里便起了痒?”

    萧寒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这事要换了以前,我自个也不相信。不瞒你说,从前我与十六,天翔三个凑在一块,什么坏事没干过?怡园院,那是我们的老窝,里头的妈妈,姑娘有几个是我们不认识的?我们这样的出身,从小到大,什么女子没见过?见得多了,觉得都一个样。

    可自打我见过她后,我就想一门心思把她娶回家,成了亲后,我就想和她安安稳稳过日子,再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这话我前头就与你说过。”

    沈力眯着眼睛把头靠在墙上,许久才道:“她嫁给你,是对的!”

    萧寒拍了拍沈力的肩膀,认真道:“兄弟,是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倘若她嫁给你,我相信,你待她会比我待她更好!”

    沈力哈哈一笑,道:“萧寒,这辈子我除了我祖父外,没有佩服过任何人,你算一个。按理说,咱们俩个应该打得头破血流,王不见王才对,谁又能知道,我们俩人个居然称兄道弟,相见恨晚。输给你,我认了,来,干了!”

    萧寒朗声一笑,道:“好兄弟,干了!”

    沈力想起归云堂里那个冲她点头一笑的女子,忍不住皱眉道:“萧兄,我有一事相求。”

    “力弟,但说无防。”

    “等我得胜归来,我只想在怡园吃一桌她亲手做的菜。几年前那一餐,弟弟我想念至今。”

    萧寒尴尬的笑一声,如实道:“力弟,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答应你。实在是你哥哥我到现在,连她做的菜是咸是淡,我都没尝过。我只能尽力而为。”

    沈力愣了半天,突然放声大笑:“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这笑声引得外头的看守一脸忿色,仰天长叹,到底是三品官员家的公子哥,坐个牢,指挥使亲陪不说,还又是好酒,又是好菜侍候着,怪不得要笑成那样,真真是没天理啊!

    ……

    沈家内宅里,张馨玉一脸疲倦的倚在贵妃塌上。一青衣丫鬟拿着美人锤替她捶腿。

    张嬷嬷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心里摸不准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今儿小姐回张府,求了半天太太,太太也没表态。只说这点子小事,沈家能应付。让小姐安安份份侍候好姑爷才是真,凡事不可耍小性子。小姐回了府,一言不发到现在。

    许久,张馨玉才眯着眼睛道:“嬷嬷,明儿个把母亲给我的那几匹纱给郑府的蒋欣珊送去。”

    张嬷嬷抬了抬眼睛,道:“小姐,这是为何?”

    张馨玉冷笑一声道:“妈妈。别问,以后你就知道了!”

    张嬷嬷心头一凉,只得暗中叹气。看来太太的话小姐是压跟没听进去啊。

    ……

    次日早朝后,今上把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沈俊,卫国公迟禄叫到跟前说话。

    隔天正午,沈力大摇大摆。毫发未损的走出兵马司,上了等候在一旁的沈府的马车。

    当天,京城就传出沈府公子沈力被革去御林军一职,发派到中军服役,一年后方能回来的消息。

    消息一出。张馨玉在房里哭成个泪人;

    荀氏歪在贵妃塌上,哼哼着胸口疼;

    靖王妃则派人把她亲手煨的燕窝粥送到了靖王的书桌上;

    靖王燕淙元冷笑一声,随手把粥分给了身边的人;

    而被打断了两只手的迟青瑜则肿着脸在府里摆了一桌酒席,把刚进府的可儿抬了姨娘;

    与此同时,沈力的亲哥哥沈峰悄无声息的顶了弟弟的职,入了御林军。

    ……

    就在这一日,中宫把平王妃施如眉请进宫,以平王府无子嗣为由,呵斥了王妃几句。接着把屏风后面的两位如娇似玉的姑娘请了出来,一人给施王妃敬了一杯茶。

    施如眉强忍怒意,苦笑着接了茶。谢恩后,带着两个姑娘回了王府。晚上,平王府为两位新进位的侧妃大开宴席。这两位侧妃分别是户部孙尚书庶出的孙女孙一梅和吏部侍郎嫡出的小孙女林琅。

    据可靠消息称,平王这一晚喝得大醉,哪位侧妃的房里都没去,只在书房里糊弄了一晚。

    施王妃则一身素衣,脸有悲色,在廊下看月。

    夏末的深夜,风有了一丝凉意,施王妃这样糟践自个儿,这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也不知是干什么使的,也不好言相劝着,就任由主子这么吹着冷风。

    哎,真真是眼里没了人呢!

    而此时,应该醉卧在书房的燕十六却一脸得瑟的躺在徐宏远怀里,两个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

    深夜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沈家那对祖孙。

    这两人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趣,手谈一局,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分出个胜负。

    老爷子骂了句“臭棋”,突然弃了子,扔下孙子,背手着回房睡觉。

    沈力对着棋盘研究了半天,直到子时一刻,才回了院子。

    王喜跟在后头,一路叨咕。

    沈力停下脚步,冷冷的看了他两眼,终是叹了口气,往正房走去。

    与此同时,萧府东院某一处卧房里,正传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娇喘声,隐隐还夹杂着女子的低低的求饶声,许久,随着一声男人的低吼,一切终是归于平静……

    老太太六十大寿后的第五天清晨,沈力一袭粗衣,一匹黑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

    也正是这一日,一向和睦的蒋家,闹了个天翻地覆。

    ……

    事情还得从老太太寿辰那日晚上说起。

    七月十九,蒋家大开宴席,宾客如云,又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助兴,热闹了整整一天。

    等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后,忙碌了几天的众人,总算是喘了一口气。

    丫鬟婆子们忙着收拾东西,清理宅院,两位太太则把老太太的贺礼一一造册,让人挪到库房,一切都显得井然有绪。老太太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说了会话,就早早的歇下了。

    蒋宏建,蒋宏生兄弟俩见寿辰办得风风光光,顺顺当当,心下高兴,便又在前院弄了十来个下酒菜,把叔父蒋兴,侄儿蒋元博,及蒋元青,蒋元航叫到一起,凑了一桌喝酒聊天。

    月上中稍,蒋家几位爷才由各自的小厮扶进内院休息。

    话说这蒋元青因多喝了几杯酒,有些个上头,就想到园子里走一圈散了酒气才回房,省得给老婆嫌弃,随手就把蒋元航拉上了。

    蒋元航刚刚对经营铺子起了点兴趣,酒桌上听大哥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觉得忒不过瘾,正想找个机会听大哥好好聊聊,这一拉,正中下怀。

    园子里灯笼尚未取下,隐隐绰绰的倒别有一番景致。兄弟俩把小厮打发在园子门口,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心湖。

    心湖的一池荷花开得正盛,两人吹了会冷风,就准备打道回府。刚走出几步,却见心湖边一块大石上站着一绿衣女子正嘤嘤啼哭,两人惊了一跳,对视一眼,便走了上前。

    女子听得有人来,赶忙止了哭回头,你道是谁?原来正是那周家二房嫡出的小孙女,刚满十五的周晓丽。

    周家两朵小花按理说今日应该跟着家人回了周府,偏老太太多了句嘴说今日乱糟糟的,等明日收拾妥当再走不迟,就这样,两位姑娘便多留了一晚。

    侯府出来的姑娘,容色自然出众,女子眼中含泪的模样让素来惜花爱花的蒋元航心下一软,忍不住软语相慰。

    哪晓得悲伤中的子女,最经不得别人的劝慰,竟幽咽不止,真真是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啊!

    只把那蒋元航哭得有些手足无措,是哄也不好,不哄也不好。

    蒋元青这人最不耐烦女子哭啊,闹的,心下烦躁,皱了皱眉头便欲离去。更何况深更半夜,被人看到,也不大好。

    他拍了拍蒋元航的肩膀,轻道:“咱们走吧。”

    蒋元航见美人落泪哪还有迈得开步子的道理?哪下便道:“哥哥先走,弟弟我稍后就来!”

    蒋元青也知道这个弟弟在女色上向来不能自持,也就随他去了。

    蒋元航见大哥隐入夜色中,心下一喜。他见女子站在大石上,临水而立,很是危险,忙上前一步,想把周晓丽扶下来。

    哪料到,光顾着看人,忘了脚下,一个滑溜,身子朝石头扑去。那周晓丽惊慌失措,本能的往后退,一脚踏空,噗通跌入湖中。

    蒋元航吓得脸煞白,顾不得手在石头上蹭破了皮痛得钻心,大叫救命。

    蒋元青不过是走出数米远,听得救命声,赶紧往回跑。一见这情形,只得咬了咬牙,跳进湖里救人。好在湖水并不深,蒋元青在水里扑腾十几下,总算是把人救了上来。

    蒋家诸人闻讯赶来,挑起灯笼一看。

    蒋元航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懊恼,而边上,浑身湿透,曲线毕现的周晓丽被蒋元青抱在怀里,已经奄奄一息。

    沈英被丫鬟扶着从人群中挤上前,一看这情形,气血攻心,两眼几欲喷出火来,双唇紧紧咬着,一言不发。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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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以贵妾纳之(二更)

    上回书说到蒋大爷勇救周家姑娘,沈英见此情形,看了个倒仰。

    顾氏忙令婆子把周家姑娘抬到房里,一边派人请了大夫过来,一边使人给老太太报讯。

    此时,老太太早已睡下,闻此消息,不得不重新束了发,穿了衣裳,问个究竟。

    事情也不复杂,大爷,二爷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明白了个大概,又听得下人来回话说周姑娘醒了,并无大碍,只着了些凉,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老太太想着侄孙女既无什么大碍,明日赏下些东西,安慰一番,就能把此事揭过去,也就不甚在意,打发众人回房休息。

    谁知当天晚上,那周晓丽幽幽醒来,想着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众目睽睽被男人抱在怀里,羞愤欲死;又想到原本富贵荣华的周家一夜间凋零至此,了无生念,于是遣走了丫鬟,一床床单欲结果了自己。

    幸好被前来探望的周晓菁救起,于是又是一番折腾。旁人倒还罢了,只苦了蒋家的两位太太,往归云堂左一趟,右一趟的跑。

    第二日,周晓丽父亲周栋亮,母亲卢氏闻讯而来,母女俩个抱头痛哭。

    周栋亮一见这情形,稳稳当当的往老太太堂屋里一跪,请姑母大人作主。

    老太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说了一回,命顾氏在库房里找了些上好的药材及首饰,又包了一千两银子的红包,递到侄子跟前。哪料到那周栋亮既不要东西,又不要银子,只要姑母给个说法。

    老太太这下,可就为了难,忙把儿子,媳妇叫到跟前商量事宜。众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当即明白了周栋亮讨要说法背后的动机。

    蒋宏建因着周家三天两头到府里打秋风,蒋家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倒成了周家的小金库。只恨不得与周家撇得干干净净才好,哪里还会同意。

    蒋宏生有了周姨娘的前车之鉴,也是一口反对,只说多花些银子也就罢了。

    于是老太太把一千两红包又添了几张。变成了三千两,亲手送到侄儿跟前。

    三千两银子若换了从前,周栋梁眼皮子都不会抬一抬,周家随随便便一场宴席,也不止这个数。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三千俩对他来说,已是巨款,当下就喜滋滋的拿了银俩,心照不宣,带着老婆。女儿回了府里,同行的自然还有周青菁。

    如果事情到了这里嘎然而止,也算是皆大欢喜。哪晓得不过是短短几天,京城便流出蒋家大爷与周府姑娘在花园幽会,被大奶奶拿住。周家姑娘羞愤之下投湖自尽的传言。

    这一下,蒋,周两府可就炸开了锅。

    周晓丽一日三回闹上吊,弄得全家人仰马翻。周家二房的陆氏与二老爷一商量,带着媳妇卢氏亲自登门,逼着老太太拿出个主意来。

    老太太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这两个姑娘,原本是打算给元晨预备下的。周家到底是她的娘家。大房有娘娘在宫中,日后总有复起的时候。二房,三房形势差些,若能与蒋家亲上加亲,日后有蒋家周济,帮衬着。日子也不会过不下去。

    只因当初她答应顾氏,两个孩子的婚事须得她点头,迫不得已才把姑娘请进府,希望孙儿早晚来归云堂请安时,彼此能看对眼。

    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强压着怒火,冷冷的道了一句:“主意?如今还有什么好主意?既然你周家的姑娘这么想进我蒋家的门,那就让大孙子纳了她吧!”

    一个纳字,让陆氏老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道:“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我周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虽说落魄了,也绝不会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再怎么样也得是个贵妾。”

    老太太心底骂了句蠢货,看都未看她一眼,冷笑道:“可以,你只把前两日我给你儿子的三千俩银子还回来,我保证以贵妾纳之!”

    陆氏何时听过三千两银子的事情,不由的朝卢氏看去。卢氏吓得赶忙在其耳边低语几声,陆氏顿时软了下来。

    原来这周栋梁早在外头打了饥荒,三千俩银子拿到手,立马就还了一千两银子的外债,还有两千两放在卢氏那里。

    陆氏气得老泪纵横,指着卢氏的鼻子当下就骂了起来。

    老太太一瞧,既痛快,又心酸。娘家真真是落魄了,当初老侯爷在时,周府的姑娘何等的娇生惯养,何等的金尊玉贵,别说是做妾,就是做正房奶奶,也得左挑右拣才行。

    卢氏眼角把姑母的脸色看得分明,顾不得陆氏,跪倒在地上,泣声道:“老太太,按理说,侄媳妇今儿个没脸上门,既拿了银子,事情也就了了,可哪晓得,不知道哪个黑了心的下作小人,背后里一通乱嚼,坏了两府的名声,这是要往死里逼我女儿啊。”

    卢氏见老太太脸上有了一丝松动,越发的嚎了起来:“姑母啊,晓丽今年才十五岁,被人说成这样,以后还能嫁给谁去?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做母亲的,难不成真看了她去死,又或者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姑母,她可是你嫡嫡亲的侄孙女啊。这孩子最是个知书达礼的,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捧在手心里娇养到现在,连句重话也没听过,若不是到了这一步,我怎么舍得她给人做小啊。姑母啊,您可怜可怜这孩子吧!”

    老太太一听,可不是她嫡嫡亲的侄孙女吗,当下眼角挤出几滴泪来。

    她思虑良久,终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那银子我也不要了,你们且回去准备准备,挑个好日子按贵妾纳进门吧。”

    陆氏婆媳见老太太松了口,又是按贵妾进的门,总算脸上又有了点喜色,可一想到养了十几年的嫡孙女到头来却是给人做妾,又愁上心来。在老太太跟前哭诉了半天。

    老太太实在是被闹得头疼,只得让钱嬷嬷拿出五百两银子的私房,让卢氏给孩子置两身新衣裳,这才把人请走。

    ……

    老太太这头刚应下来,那头沈英便得了消息。

    好一个贵妾,当初周姨娘就是以贵妾纳进的门,结果是弄得府里鸡飞狗跳不说,十几年来硬是压了二婶婶一头。她可不是顾氏,打落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她如今三子傍身,又有娘家兄弟,怕什么?

    沈英未及细想,当下便冷笑一声,收拾包袱,带着三个孩子回了沈家。

    沈英拖儿带女的回了沈府,惊动了沈老爷子。

    老爷子皱着眉头细细听完孙女的哭诉,半晌才心平气和道:“哭什么哭?安安稳稳在府里住着,把三个孩子照看好,凡事有祖父为你撑腰。老大家的,收拾个干净院子让阿英住下,多派些丫鬟婆子侍候着,不许待慢。”

    说罢便背了个手,去了书房。

    荀氏听公公发话,赶紧忙着张罗,两个媳妇叶氏,张氏则在一旁好生劝慰。

    张馨玉一听蒋家闹得这一出,一扫前几日的郁闷,碍着叶氏在场,虚怀假意的劝了几句,便端着个茶盏,一边看好戏,一这喝茶。

    沈英这一回娘家,反倒把老太太气了个倒仰,不过是纳个贵妾,大奶奶就敢甩了脸子给她看,反了她不成?都说长者赐,不敢辞,这府里众人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老祖宗?

    夜间她把两个儿子,媳妇叫到跟前一阵敲打。夫妻四人跪在地上垂着头,你眼角看看我,我眼角看看你,都不敢出声。

    最后蒋宏建愁眉苦脸道:“老太太,要我说给元青纳个妾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老太太以贵妾纳之,有些不妥。再者说,沈家那头,必不会答应。这事,我看还是同舅舅,舅母再商量商量!”

    话音刚落,老太太恶狠狠的瞧了大儿子一眼。蒋宏建默默的低下了头,心里暗暗盘算着。

    老太太拔高了音量,怒道:“你也知道那是你亲舅舅,亲舅母啊,我还以为大老爷翅膀硬了,眼睛里就看不见人了呢。蒋家有今日,二老爷能进京做官,靠的是周家,只不过如今周家落魄了,要不然,换了一年前,周家堂堂嫡出的姑娘到蒋府做正房奶奶,也是咱们蒋府高攀。”

    老太太见地上四人默不作声,气得重重的拍了两下桌子。

    “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我娘家兄弟上门借几个银子,割了你们的肉了,喝了你们的血了。蒋家这份家产,是我挣下的,你们父亲就是到死,也没给你们留下一个子,想分家,也得看看我死了没有。”

    地上四人听得心惊胆颤,磕头陪罪不已,灰溜溜的出了归云堂。

    兄弟俩对视一眼,去了书房商议事情,剩下顾氏与陈氏妯娌两个面面相觑。

    顾氏忍了几忍,终是叹道:“大嫂,事已至此,回头还是打听一下这姑娘的品性,如果是个老实的,就算以贵妾纳进门,也无防;若是个厉害的,西北角的那位,可是前车之鉴。”

    陈氏岂有不明之理?忙追问道:“弟妹,依你看,这周晓丽品性如何?”

第八十一回 老爷子教孙女(三更)

    陈氏问顾氏,周家姑娘的品性如何?

    顾氏摇摇头,若有所思道:“时间太短,哪里分得清好坏。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几分蹊跷,那流言怎么出来的,大嫂得好好查查。按理说,以周姑娘的心气,是不屑给人做小的,那头又是得了银子的,也不会把这事添油加醋的往外说,毕竟姑娘家的,还要嫁人不是。咱们这头,更做不出这种事情来。那么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陈氏忙道:“这事咱们妇道人家,如何查得?京城不比苏州府。”

    “打听打听也是好的。”

    顾氏接话道:“还有,大嫂还是快些把大奶奶劝回来,老太太先头为什么要花三千两银子把这了干净,想必心里是不愿意的,原本理在她这儿,可她这样不管不顾的一走了之,可就占不得理了。”

    陈氏一听,只觉得醍醐灌顶,赶忙回了院,把正在房里和元晨喝闷酒的儿子叫到了跟前。

    其实蒋家最郁闷的人,当数蒋大爷。

    好好的散个酒气,却散出一场风波来,这下倒好,老太太大动干戈不说,老婆孩子回了娘家,那头姑娘寻死觅活,外头还有他的风言风语,他不郁闷,谁郁闷。

    陈氏心疼的看着儿子,半晌才道:“儿啊,母亲问你句话,这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蒋元晨叹了口气,如实道:“母亲,原本我也没多想,不过是救个人而已。只是如今传说这样的流言来,我也没料想到。儿子倒还罢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哎,沈氏这边,我也是为难。”

    陈氏冷笑道:“她这一走,是给我们为难。不过是纳个妾,要不是那姑娘是周家的。你母亲我头一个赞成。”

    “母亲?”

    “得了,你也别垂头丧气,明儿个我托人打听一下这姑娘的为人,如果品性是个好的。我看就依老太太的话,日后你自个有些分寸就行了。沈氏回来,好好哄着。沈家到底官宦人家,家底比周家厚着呢!明儿个,你去把沈氏和三个孩子接回来。”

    蒋元晨向来孝顺,自然不会违了母亲的意,点头应下。

    ……

    这厢边陈氏与儿子一阵密语。那厢边,沈平让人把沈英叫到了床前。

    老爷子一双鹰眼直直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孙女,也不叫起,半晌才道:“今日这事。你觉得,你可做对了?”

    沈英冷静下来,细想一番,心中早有悔意,便道:“祖父。孙女这事做得鲁莽。”

    “你且说来听听。”

    沈英黯然神伤道:“祖父,我这一走,就占不得半分理了。”

    老爷子平心静气道:“你走,既对,又不对。你能想着回娘家,就说明你心里头有沈家,知道父母兄弟可依靠。这是好事。错就错在你走的时机不对。”

    沈英忍住泪意道:“请祖父教诲!”

    老爷子垂头沉默片刻,便道:“事情还没弄个水落石出,你公公婆婆的态度尚且不明,姑爷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你也没好好问一问,就这样带着孩子回了沈家。你这一走,落人口舌不说。还失了正房奶奶应有的气度。你可曾想过,万一蒋家因此顺水推舟,把你冷在这里,那头却热热闹闹的把人纳进门,你又该如何自处?到时候。你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沈英见祖父说得分毫不差,不由的落下泪来,泣声道:“祖父,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只想着心中咽不下这口气,脑子一时糊涂,便做了这蠢事。”

    沈老爷子叹道:“元青这孩子,我是有几分了解的,你们夫妻*年,他可有出阁的事情让你头痛脑热的?”

    沈英泣声道:“祖父,他对孙女一向言听计从。”

    “孩子,你要记住,人最忌讳得寸进尺,元青他让着你,敬着你,那是因为他心里有你。既然他心里有你,他就是再纳几个贵妾又如何呢。”

    沈英一想到自家男人的好处,频频含泪点头。

    沈老爷子轻咳一声又道:“远的不说,你只看看二房,你的婶婶顾氏。老太太当初何等偏心,明里暗里为难顾氏,甚至为了她侄女要休弃顾氏。顾氏如何,生生忍下。结果呢,独宠至今不说,三个子女个个教养得出类拔萃,说句不中听的,你们蒋家以后能成器的,也就她顾氏教养的三个子女。”

    沈英惊得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老人,一时心头千回百转。

    “她当初的处境和你现在的一比,你比她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再看门第,你什么门第,她什么门第。你有没有想过,她到底依仗的是什么?”

    沈氏沉吟道:“婶婶她依仗的是叔叔对她的宠爱,以及身边的三个孩子。”

    “你既然看得明白,想必也不用我多说,我再说句不敬的话,老太太今年六十,她还能熬几年。老太太一走,蒋家大房,二房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必定分家。你的公公虽在女色上看重了些,大是大非是拎得清的。你婆婆看似精明,实则愚笨,除了对钱财在意些,也不是什么恶人。元青更不必说,虽无大志,也没什么大毛病。凭你的本事,这三人全不是你的对手。”

    沈老太爷一手抚须,一手端起茶盏,用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蒋家大房只得元青一个哥儿,你只需安安稳稳相夫教子,打理内宅,早晚一天,大房的这份家产,落在你手上。到时候别说一个贵妾,就是十个贵妾,你何需用正眼去看她们,生死还不都在你手里捏着。”

    沈英满脸羞愧,一字一句把老太爷的话听了进去。

    “周家据我所知,早就落魄了,外表虽还有几分光鲜,内里,早就烂到根里。虽说是贵妾,只怕也是没什么陪嫁的。一个没有陪嫁的贵妾,吃穿用度还不得看你的脸色,你啊,实实在在的把元青拽在自己手心,把府里的管事大权捏牢,方为上策!”

    沈英突然拜伏在地上,泣道:“祖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老爷子语重心长道:“你知道你为什么犯错,那是因为你的日子过得太舒心,太安逸了。”

    一席话,把沈英说得是悔恨交加,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沈老爷见差不多了,这才抚了抚须,道:“明儿个一早,我让你大伯母备上吃食,把你和孩子送回去。对外就说,我因着阿力的事情气病了,想看看孩子们,你心中着急,就不管不顾的跑了回来。”

    沈英听祖父这般为她着想,又羞又愧,哽咽道:“祖父您放心,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沈老爷子想了想又道:“起来吧,有件事,我还需得嘱咐你,日后你与顾氏多亲近,与府里的四姑娘多走动走动,将来,总有你的好处!”

    沈英恭恭敬敬的应下。

    沈老爷子见孙女把话都听了进去,继续道:“让辰哥儿多与二房的两个哥儿学学。前几日,你大伯喝寿酒回来,把二房的两个哥儿着实夸了几句。三爷我就不说了,四爷年纪比辰哥儿还小几岁,你看看人家书读的。而且我听说,他小小年纪就跟着哥哥卯时起床,习武强身,就凭这一点,两个哥儿将来的前程不会差。你啊,把眼光放长远些,别光看着眼前的一城一池。”

    沈英屏息凝神把祖父交待的话一一记下。

    ……

    第二日,蒋元青正打算往沈府去,却不料沈英带着三个孩子笑眯眯的回了府,同行的还有荀氏。

    荀氏一身华服,脸上笑意正浓,毕恭毕敬的给老太太请了安,照着公公的一番说辞,若无其事的与老太太唠起了家常。

    老太太也非平常人,寒喧了几句,便虚笑道:“我就说沈家那样的门第,教养出来的姑娘,言容德工都是一等一的好,断做不出不允妾室进门这样失德的事。”

    老太太当着荀氏的这般敲打,荀氏成精的人,岂会听不出这话中的深意。

    想着老太爷临行前的交待,荀氏暗下冷笑一声。

    合着真当我们沈家好欺负呢,说贵妾就贵妾,若不是老太爷顾念着英姐儿及一双孩子日后在蒋家的处境,这事怎么着也该撕掳开来说道说道。

    荀氏遂毫不客气把话还了回去:“老太太说的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个男子不三妻四妾,不过是个姨娘,玩艺儿似的,当不得真。”

    姨娘二字让老太太心下大恨,她眯了眯眼睛,深看了荀氏两眼,脸上的笑意倒越发盛了。

    荀氏陪着老太太用过中饭,带着蒋家的回礼,回了沈府。

    就这样,蒋家大爷纳周家姑娘为贵妾一事,就算是敲定了下来,日子定在七月二十八。

    顾氏始终觉得这流言起得有些个匪夷所思,便派了夏荷去了萧府。夏荷见了四小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她听。

    欣瑶等人走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冥思苦想,细细推敲了许久,眼中才露出一丝明了之意。

    夜晚里男人回府,欣瑶与他说起这事。萧寒虽一口应下,却对大舅子子纳周家姑娘为妾一事,心存不满。闲闲的在欣瑶跟前,讲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蒋欣瑶主动封上了男人的嘴巴,待被人吃干抹净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上了男人的当。

    第二天傍晚,有关周家两位姑娘所有的事宜便摆在了她的眼前。

第八十二回 算你狠?逗你玩?

    欣瑶无须细看,粗粗的浏览几眼,便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把沈,周两家的事添油加醋胡说一通的,是周家两位姑娘中的另一位周晓菁及其生母薜氏。

    那天老太太过寿,薜氏也来了。比着如今她们这一房这一支缩在一处小小的院落里,蒋家气派富贵的让薜氏恨得牙直咬。

    她看姑母把两个侄孙女接到府里,言语中极为宠爱,上下这么一思量,薜氏很快摸清楚了姑母的想法。恰巧女儿回府说起了周晓丽落水一事,她便动了心思,母女俩个一番商量,便使了一招毒计。

    而促使薜氏母女下此狠招的恰恰是那周晓丽本人。要说这周晓丽,用欣瑶话说,就是典型的绿茶婊。所谓绿茶婊,是特指那些外表柔弱无依,乖巧清纯,体贴善良,其实野心比谁都大的女人。

    原来周晓丽早在来蒋府之前,就把府里的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来蒋家后,更是把蒋府众人的心思码得透透的。

    她很清楚蒋府二房这一对夫妻是不可能让三爷取一个周府的姑娘。几次明里,暗里对三爷的试探也让她清楚,人家眼里根本没有她。

    于是,她就把目光投向了别处。很快,她的处心积虑得到了回报,蒋家的两只呆头鹅成了她的囊中之物,就这样,一出英雄救美正式上演。

    周晓丽在蒋府这几天,暗中花了点银子把周晓菁的贴身丫鬟买通了。回府后,丫鬟有意无意在薜氏母女跟前说起老太太夸奖周晓丽一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薜氏母亲怕到手的肥肉被人抢跑了,干脆先下手为强,把周晓丽落水一下,添油加醋的一通乱说。

    而这一招,正中周晓丽下怀。

    欣瑶不由的感叹道。果然是侯府出身的姑娘,真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看着人畜无害,实则暗藏杀机。一哭二闹三上吊玩得出神入化,都不是善茬啊!

    大哥哥啊大哥哥,你说一个闺中女子,深更半夜不好好在房里歇着,偏偏衣裳单薄的跑到园子里,对着一池湖水,悲秋伤月,嘤嘤啼哭,她不招引你,还能招引谁。

    偏你像个傻子一样。怕人家姑娘一不小心,失了性命,孰不知,她这一招引君入瓮心里盘算过多少回,演练过多少次。

    哼!英雄救美。那美人是要以身相许的!

    欣瑶痛心疾首的同时,把李妈妈唤进来,仔仔细细叮嘱一番。很快,李妈妈就出了府,去了蒋家。

    顾氏见李妈妈乘夜而来,吓得花容失色,还以为女儿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把人叫到身边。听得是有关周家姑娘的事,这才长叹一口气。

    顾氏听罢,脸色就沉了下来:“瑶儿还说了些什么?”

    李妈妈忙道:“二太太,大奶奶说周家二房原打算把周晓丽送给韩王做妾的,不知为何,韩王没有接纳。大奶奶还说。那些个寻死觅活的事,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周晓丽还买通了周晓晴的贴身丫鬟如花,让其回府后,在下人中有意无意说起老太太想在周家的两个姑娘中选一个做孙媳妇,话传到薜氏母女耳边。这母女俩怕被人捷足先登,干脆先下手为强。”

    顾氏抚着胸口,摇头道:“好好的姑娘家,作什么这般阴险算计。合着咱们蒋家就是快肉骨头,就算上头没有二两肉,都要你争我抢的上来咬上一口。”

    李妈妈叹道:“二太太,大奶奶让我交待您,这大房的事,您自个看着办,如果您不想管这闲事,他们去了南边,自然眼不见为净。”

    顾氏皱着眉头叹道:“按理说,这事也轮不到我插嘴,只是当初我与周秀月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大太太一向是站在我这头的,话里话外也帮衬过我,这个时候,我倒不好意思不提点一二。再者说,到底是侯府嫡出的小姐,心机,手段比那周秀月强的可不止一星半。沈,蒋两家交好了几十年,别到头来因着一个女人,坏了几十年的情份。”

    李妈妈忙道:“大奶奶说,二太太不防让沈大奶奶知道,沈大奶奶背后有个沈家,沈家老太爷是个极厉害的人,老爷子岂会让自个的亲孙女吃了暗亏。”

    顾氏扑哧一声,笑道:“你这老货,我不问你还不说,快说,你家奶奶还交待了什么?”

    李妈妈微微凑上前,腆着笑道:“大奶奶还说,分家的事,不防让大房那头去闹腾。二太太只管督促着三爷把书读好,男人有了本事,才能养家糊口。”

    顾氏眉头一挑,当下就明白女儿这话是提醒她,万一有人提起元晨的婚事,都以读书为理由拒了去。

    她笑道:“快去回了你家奶奶,就说我都知道了,让她放心!”

    李妈妈看了一眼顾氏身后的春兰,垂下了头不说话,顾氏会意道:“春兰,到外头去守着。”

    春兰知道李妈妈有话与二太太话,走到外间,边做针线,边守着门。

    李妈妈见屋里没了人,这才把大奶奶交待的事情一一都与二太太说。

    顾氏听得是心惊胆颤,额头冷汗直冒,半晌才道:“这个孩子,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真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李妈妈一听,忙跪下道:“二太太,大奶奶这也是没法的事。二小姐这事,大奶奶要是不伸手,万一二小姐一时想不开,那可是一尸两命的事啊。”

    “你先起来,把二小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我说。”

    李妈妈不敢隐瞒,把孙家姑爷的事如何被二小姐发现,曹氏如何下的套,二小姐怎么找上的大奶奶,又如何去的庄子,统统交待了个干干净净。

    顾氏一向是个温和的人,这会子听完,也恨得锥心泣血,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李妈妈退后两步,把几上的茶碗递到顾氏跟前,道:“二太太息怒。”

    顾氏接过茶,送到嘴边了,却又重重放下,道:“你先回去,这事容我细想想,过两日,我去趟萧府,你跟你家大奶奶说一声!”

    李妈妈忙道:“二太太,大热的天,何苦走这一趟?大奶奶知道了,必定舍不得您遭这个罪,奴婢担当不起。”

    顾氏缓了缓语气,道:“你只需跟她说,我胸口这两日总觉得有些闷,想请亲家老太爷把把脉,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敢劳动他。”

    李妈妈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这才这回府报讯去。

    ……

    而此时,欣瑶正在萧寒的书房里,与不请自来的燕十六,杜天翔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萧寒则在边上怡然自得的喝着茶!

    燕十六苦闷的叹了一声,把玩了几下手里的锦扇,道:我快人快语,不跟你们绕弯子。后日,我便往军中去了,这一趟至少到明年二月才能回来,京里的事,我只交给你们两个,给我看牢了。”

    萧寒,杜天翔认命的点了点头。

    燕十六心头一暖,脸上带了些讨好的笑容,对着蒋欣瑶道:“弟妹啊,阿远的婚事,别人我不放心,你是他侄女,你多操心。他成亲后,你与燕红玉常来常往。”

    蒋欣瑶翻着白眼,心道,不就是让我帮你看着小叔叔与那燕红玉吗,何苦绕弯子,遂道:“以婶婶的名义常来常往,还是以萧家大奶奶的名义常来常往?”

    燕十六以扇拍额,半晌才道:“阿远谨小慎微惯了,还是以萧家大奶奶的名义吧,等时机到了,再说也不迟!”

    欣瑶心道还没被感情冲晕了头脑,知道藏着掖着,遂微笑点了点头!

    萧寒见十六一副牵肠挂肚的样子,心中不耻,脸上却笑道:“我们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到是你自个,这次不比往日,要多加小心。凡事不可鲁莽。”

    杜天翔懒懒的抬眼道:“走之前,跟我回杜府一趟,我给你弄了些好东西,以备不时之虚,关键的时候,说不定能够用上。”

    众人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心里都清楚这一趟可谓是生死攸关。若成功了,便是皆大欢喜,若失败了,后果无法想象。所以萧寒,杜天翔两人虽一副神色淡然的表情,可心里着实替十六捏把汗。

    欣瑶看了三人一眼,见屋里气氛陡然转低,遂轻笑道:“十六,你只要想着一件事,必能得胜归来!”

    三人眼前一亮,不约而同的问道:“哪件事?”

    欣瑶斯条慢理的端起青花茶碗,轻啜一口,慢腾腾道:“你只要想着,如果你输了,我就只能带着小叔叔,小婶婶隐居山林,给他娶上十七八房姨娘,生下十七八个娃娃,然后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做吉祥如意的一家!哎,我和小叔叔存的那些银子,省着花,一辈子也就够了!”

    萧寒,杜天翔先是一愣,几秒钟后,失声大笑。

    燕十六则怒目相对,手指着蒋欣瑶,半晌才从嘴里憋出三个字:“算你狠。”

    蒋欣瑶轻哼一声,算你狠,我还逗你玩呢!我这叫激将法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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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包子,你的节操掉了)

    瞎说,包子只有贞操,没有节操!

第八十三回 找上门的蒋兴(二更)

    上回书说蒋欣瑶把燕十六气得哇哇大叫。

    偏杜天翔不怀好意道:“表嫂,到时候带上我,你说咱们找个什么地方比较好,我喜欢山青水秀的,若有那山里妹子长得青葱水灵的,就更好了!”

    萧寒应声而道:“找个像清凉寺后山,十六,就是咱们练功的地方。门前有片竹林,林前有道小溪的也行,瑶瑶喜欢那里,我住着也习惯!”

    燕十六看着这三人无耻的嘴脸,恨不能吐血而亡。

    他怒吼一声,把手里的扇子狠狠的砸在地上,愤愤道:“行,你们这帮没良心的,爷在军里吹冷风,吃粗粮,拼死拼活。你们三人倒把后路都想好了,真真是岂有此理,这回我若不把中军拿下,我燕十六回来给你们当猴耍。”

    蒋欣瑶盈盈起身,轻轻一福,柔声道:“欣瑶祝平王凯旋归来,小叔叔交给我,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萧寒上前拍了拍燕十六的肩膀,沉声道:“十六,京城的鬼鬼魅魅交给我,等你胜利归来,我在百里之外,摆酒迎你!”

    杜天翔捡起地上的扇子,掸了掸灰,啪一声,打开,扇了两下,笑道:“表哥,你若伤了,残了,弟弟我保证帮你医好!”

    燕十六抢过扇子,朝杜天翔头上猛的敲了一下,冷笑道:“你就不能像他们两个一样,说点人话,盼我点好。什么伤了,残了,爷我刀枪不入。”

    杜天翔惨叫一声,摸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道:“他娘的,小爷我说的才是大实话。你们一个个,哪个不是我替你们收拾残局?”

    燕十六一扫阴郁,笑得扬眉吐气。

    萧寒则同情的看了看杜天翔,作沉思状。

    欣瑶捂着帕子没敢笑出声。她朝萧寒打了个眼色,抬起衣角,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又轻轻把门掩上。

    下面的事。就留给屋里三个男人自己去解决吧。

    ……

    这一晚,杜天翔那厮又死皮赖脸的赖在了萧府的书房,并很不自觉得抢了厨房专门为大爷送来的宵夜。

    白芍、白芷兄弟俩见自家大爷又歇在萧府,心下狂喜,趁着杜大爷吃宵夜之际,趁机咽了几下口水。

    杜天翔大手一挥,吩咐厨房再弄些个吃食过来。厨娘梅子见表少爷发话,不敢有违。

    夜里,白芍,白芷两兄弟扶着圆溜溜的肚子在庭院散步。两人对视一眼,心道回头还得在大爷跟前狠下眼药水。这萧府得常来才行。

    十六那厮则悄无声息的去了怡园某处与某人话别。

    青峰,燕落两人苦命的守了一夜,喂了一夜的蚊虫。

    萧寒那厮则把正在回话的李妈妈赶出了房门,舒舒服服搂着自个的女人说了会话。当然,说话的同时,手也没闲着。

    ……

    次日晨,顾氏给老太太请过安后,就把大奶奶请到了房里。半个时辰后,大奶奶走出秋水院,脸色极其难看。

    回了房。沈英把明翠叫到跟前,把即将进门的周姨娘所作所为说了个大概。

    明翠原是沈英的陪嫁丫鬟,对侍候了十几年的主子忠心耿耿,这才被沈英抬了姨娘,容许她生了个女儿。便是这样,明翠仍天天在主母跟前端茶递进。伏低作小。

    明翠一听,如临大敌,周家的姑娘将将十五岁,嫩得像跟水葱似的,惯会狐媚魇道。心计又这般厉害,哪里会是省油的灯?以后大爷跟前,哪里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主仆俩个不得不严阵以待,全副精神用来对付那个“不是省油的灯”。

    ……

    平王明日就要去军中了,平王妃和两个刚刚进府几日的侧妃心里五味杂陈,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施如眉则一扫前几日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派的云淡风清。这几日王爷要么歇在她房里,要么歇在书房,那两个侧妃连王爷的衣角边都没摸着过,真真是大快人心。

    中宫赐下的又如何?能逼着她把人带回府,难不成还逼着王爷行房事不成。

    孙侧妃和林侧妃则是满心酸楚无人诉。进府几日,统共就见过王爷两回面,还是在给王妃请安的时候,这让两位侧妃空有十八般武艺,又如何使得开来?

    本以为王爷,王妃成婚一载半,新鲜劲已过,哪里知道这两人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两位侧妃心里的酸味,隔了十里地都能闻见。哎,若是等到王爷从军中回来,真真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平王府的饯行酒,就在王妃含情脉脉的目光里,及两位侧妃幽怨哀伤的眼神中缓缓落下,

    夜暮将近,两位侧妃始终不愿早早离席,年轻的平王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终是歇在书房。

    而深夜的怡园,徐宏远一袭白衣临窗而立,静夜默然,弯月冷清,只听得一声轻哨声,门轻轻推开,熟悉的那身影如约而至。

    ……

    清晨,欣瑶醒来,男人早不见了踪影,才想起今儿个十六去军中,男人起了个大早,送出城外,这会子应该在回城的路上了。

    给老太爷请了安,祖孙俩个用了早饭,欣瑶按时出现在议事厅里。快月底了,府里府外的事情多,她不敢偷懒。

    刚刚理完手里的事,却见李妈妈领着瑾珏阁的钱掌柜进来。钱掌柜这些日子因着采买徐府东西,常有拿捏不准的时候,入府回话也是常有的事。

    钱掌柜给欣瑶请了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欣瑶会意,挥手让左右侍候的人退下。

    钱掌柜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蒋府上的兴老太爷从昨日开始就坐在铺子里喝茶,说是要见东家。老钱不敢擅自作主,特来请小姐示下。”

    小叔公找上门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见还是不见,认还是不认。

    蒋欣瑶有些犹豫了,许久才道:“小叔公有没有说什么?”

    钱掌柜一张胖脸笑得有些个不大自然:“小姐,他说他在对面的酒楼里已经坐了十来天了。”

    欣瑶哀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啊。

    她道:“这事的根子怕是在南边引起的,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好好招呼,不可待慢,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小叔叔和全爷。”

    “那小姐您?”

    “我随后就来。”

    等钱掌柜走后,欣瑶唤来贵生,贵明两兄弟,交待了几句,就让这两个快马加鞭的去通知人。

    自个则回房换了身衣裳,临了又往头上插了一只钗,算了算时辰,从锦盒里拿了两样东西才带着李妈妈,淡月出了府。

    马车缓缓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市,路经一处点心铺子时。欣瑶闻到了莲蓉水晶糕的味道,道了句:“好香啊,淡月,快去买几块来,这东西最是软糯香甜,让叔公尝尝。”

    淡月赶忙叫停了马车,麻利的跳下车,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一路小跑着去了点心铺子。

    很快,淡月又回到了马车上,马车继续缓缓而行。

    而这一幕,正好被刚刚掀起车帘往外瞧的秋分看见,她忙惊呼一声道:“小姐,快看,这不是四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淡月吗?”

    蒋欣珊正苦恼着铺子的事,没好气道:“什么淡月,浓月,与你有什么相干。还不快把帘子放下来,让外人看见,只道我们郑家的丫鬟没规矩。”

    秋分被白抢了几句,只得讪讪放下帘子,低声道:“淡月上了马车,说不定马车里就是四小姐呢,我想着难得这么巧遇着……”

    蒋欣珊冷哼一声道:“我管它里头坐的是四小姐,还是四爷,以后,别在我跟前提起这个人!让赶车的人快些走,福人居还有段距离,别让人家等我们!”

    秋分识相的闭了嘴。

    ……

    小半个时辰后,欣瑶进了瑾珏阁,而此时,蒋全已经先到了,正陪着兴老太爷在二楼喝茶说话。

    欣瑶入了铺子,也不急着往二楼去,把楼下的铺面的东西一个不落的看了个遍。

    钱掌柜弓着腰,站在欣瑶身后侍候,两个商议了一会铺子的事情,才见徐宏远行色匆匆的走进来。

    欣瑶上前行了礼,指了指楼上,撇了撇嘴道:“小叔叔,叔公在对面喝了十来天的茶,只怕是有备而来,你自个小心。”

    徐宏远摸了摸欣瑶的脑袋,见鬓角边别了支双衔鸡心附小银的凤钗,那钗子做工精细,模样栩栩如生,忍不住出声道:“瑶儿带着真好看,咱们一道上去。”

    欣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嬉笑道:“小叔叔,您打头阵,您先请,我辈份最小,我殿后!若叔公怪罪下来,您替我扛着!钱掌柜,把铺门关了,今日不做生意了。你与淡月两个把这个月的帐盘一盘,省得再送到我跟前来!”

    徐宏远笑骂了句:“调皮!”便带头去了二楼。

    欣瑶与李妈妈紧随其后。

    钱掌柜一声应下,赶忙招呼两个伙计关铺门。

    ……

    “关铺门了,关铺门了,快看!”

    对面福人居的二楼上,正是当初徐宏远与十六呆的那个屋子里,蒋欣珊与张馨玉临窗而立,顺着秋分指的手看过去。

第八十四回 话要半真半假(三更)

    瑾珏阁门前,两个伙伴模样的正一块块的把木板合上,离铺子不远,两辆马车停放在一处,赶车的车夫正坐在树荫下熟捻的唠嗑。

    原来这福人居的东家,正是张馨玉的母亲严惜文。这处酒楼原是她的嫁妆铺子,因身处闹市,生意一向很好,也算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了。

    前些日子张馨玉送了几匹纱布给蒋欣珊,蒋欣珊回了几张皮毛,张馨玉便趁机把她约到了这里,为的正是想打探一下以往在苏州府沈力与蒋欣瑶的事。

    巧的是,当她推开窗户,正好看见一妙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因着女子身段婀娜,她便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在蒋府见过面的蒋欣瑶,她心道真真是巧了,也没有多在意。待蒋欣珊入座后,便当玩笑般的说与她听。

    蒋欣珊一听是瑾珏阁,就起了好奇之心,让秋分扶着她到窗户边瞧一瞧。而此时,徐宏远正好从马车上下来。

    蒋欣珊,张馨玉两个亲眼看着一个身穿六品文官朝服的青年男子入了瑾珏阁,随后瑾珏阁便关门打佯,心里不约而同的咯噔一下。

    张馨玉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道:“欣珊妹妹,你这四妹妹真真是好本事啊!瑾珏阁,听说是从你们南边来的,能在京城站稳脚跟,背后肯定有高人啊!”

    蒋欣珊心下大惊,当初周姨娘被禁足,正是因为在瑾珏阁门口大吵大闹,失了蒋府的体面,才被父亲禁足到现在。而那回,好像也是因为这对母女入了瑾珏阁,铺门大关,姨娘想进去,被掌柜拦着不让进,才让姨娘盛怒之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张馨玉含笑看了眼蒋欣珊,又道:“哎啊,妹妹,刚刚进去的那个青年男子是谁啊。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你说这一男,一女进了里头,铺门又关上了,光天化日的,到底是做什么呢?真让人好奇呢?”

    只见她朝贴身丫鬟香儿使了个眼色,香儿从怀里掏出一只精美的荷包,递给身边的秋分。

    “秋分啊,这里头有十几两碎银子,到外头打听打听。这穿官服的人是谁,正好帮你家小姐解解惑。”

    秋分不敢擅自作主,眼睛朝主子望去,见自家主子点了点头,才赶紧去了外头。

    ……

    回头再说叔侄俩个上了二楼。一番相认,自然抱头痛哭。

    蒋全早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兴老太爷说了个大概。蒋兴听得嫂嫂已逝,侄儿入了翰林院,忍不住老泪纵横,近六十岁的人,哭得稀里哗啦,哽咽难语。

    蒋兴从小就是跟在蒋振身后长大。蒋家与徐家的渊源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在他心里,能让他尊称一声嫂嫂的,也只徐锦心一人。所以说,他对这个侄儿,这些年一直是没有放弃寻找,只是年龄大了。很多事情就力不从心。

    半年前,他无意中发现了瑾珏阁摆件的雕工很像当年徐家的雕工。又一打听,掌柜居然是应该在乡下看护院子的蒋福,这才起了疑心。

    偏那蒋福一看到兴老太爷,吓得磕头求饶。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得含糊推说瑾珏阁就是翠玉轩,掌柜在京城。

    当年蒋振去世时,把徐家的翠玉轩留给了蒋全,为的是等寻到母子俩后,交还到徐家人手上,这事蒋兴是知晓的。因此他这回进京,给老太太贺寿是假,找那蒋全是真。

    入了京,他带着孙子背着人到处打听瑾珏阁,又在对门的福人居细细的观察了十来天,这才找上了门。

    欣瑶听完叔公的话,忙笑道:“我就说那源头必是在南边的!”

    欣瑶盈盈上前,跪倒在地,朝叔公磕头行礼。

    蒋兴在老太太的寿礼上见过个侄孙女,当时人太多,没顾得上说话,坐着受了她三个头。

    当年病卧在床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还举一人之力,让徐家的翠玉轩死而复生,蒋兴忍不住出声呵斥道:“你这孩子,当年你祖父把翠玉轩交给你,就没跟你说过,你叔公我虽无半点用处,嘴还是牢的,要不是我这回寻到京里来,你们打算瞒到我什么时候?”

    欣瑶朝跪在她边上的徐宏远幽怨的看了一眼。徐宏远正沉浸在忧伤中尚未自拔,只得苦笑道:“叔公,您先喝口茶,润润嗓,我说与您听。”

    蒋兴也不叫起。

    欣瑶无可奈何道:“周家大厦倾也只七八个月的时间,此前小叔叔一直是隐在人后的,就连徐祖母去世,小叔叔仃忧也是背着人的。我们不是不想跟您说,实在是想着叔公您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好,何苦多个人操心呢。

    祖父当年不把您牵扯进来,就是想让您踏踏实实享儿孙的福。祖父他老人家生前总说对不起您,这辈子总让您跟着他担心受怕的,我就想着叔公您也是子孙满堂的人了,再为徐家的事操心,小叔叔和我,与心不忍!”

    蒋兴听得这话,又想起哥哥生前的照拂,刚止的泪又滴了下来。

    欣瑶趁热打铁,又道:“更重要的是,小叔叔与庆王府嫡出的小姐燕红玉定了婚。有人不服气小叔叔能攀上庆王府这门亲事,正四处找人打探小叔叔的底细。我怕扯出徐家当年的事,坏了小叔叔好不容易搏来的前程,所以才……”

    蒋欣瑶又幽怨的看了眼徐宏远,垂下头,不再说话。

    蒋全听着小姐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话,心时着实佩服。反观小少爷,蒋全暗暗叹了口气,还是锦心小姐看得分明啊。这瑾珏阁也只有在四小姐的手上,才能长长久久的传下去!

    蒋兴听得侄儿与庆王府攀上了姻亲,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前先质问侄孙女的事情,忙问起了侄儿的婚事。

    蒋欣瑶暗地里松了口气,哎,能把老人家哄好,真是得费一番心思,瞧瞧我这满头的汗啊,那可是急的!

    她抬头见叔公后头的站着的孙子蒋元博朝她看过来,忙又垂下头去。

    许久,蒋兴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才让地上的两人起身。

    蒋欣瑶跪得久了,便觉得头昏炫,李妈妈在后头看得心疼,赶紧上前扶住了坐下。

    蒋兴道:“元博,来,给你叔叔磕个头,还有你堂姐,都来见见!这是我老大家的,从小就跟在我身边。”

    蒋兴有一妻三妾,共有两子两女,长子长女为正房所出,次子次女则是庶出。这蒋元博便是长房最小的孙子。

    蒋元博很好的继承了蒋家男子的容貌,细瞧上去,与蒋兴有几分相象。

    他落落大方的给徐宏远磕了三个头,徐宏远是长辈,头一回见自然得拿出点见面礼来。他在身上摸了会,把随身佩戴的一块玉佩送了他。

    蒋欣瑶与蒋元博属平辈,相互行了礼后,才一一坐下。

    蒋兴老怀宽慰的看着侄儿,道:“宏远,看着你好,叔叔我也就安心了。再过十来天,我就回南边去了。”

    徐宏远忙道:“叔叔,等喝了侄儿的喜酒,再走也不迟!”

    蒋兴摇摇头,抚须道:“那倒不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叔叔虽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拖累你们。我且问你,你母亲葬在何处?回头我去拜拜。”

    徐宏远端茶盅的手抖了一下。

    欣瑶眼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蒋兴,道:“叔公,这是祖父的亲笔信,你看一下!”

    蒋兴颤着手,接过信纸,须臾,浑浊的眼睛又流下泪来。

    他看向徐宏远,后者点点头,泣道:“叔叔,我把母亲送回来,陪在父亲身边,他们俩个恩爱了一辈子,我不忍心将他们分开。”

    蒋兴擦了泪,细细的把信折了起来,交还给欣瑶,叹道:“那当初那些个什么高僧说的话……”

    欣瑶无可奈何道:“当初祖父留下话说不入祖坟,预留位置,不立碑。侄孙女人小言微,怕老太太不同意,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么个说法。”

    蒋兴端起茶盅,想了想又放下道:“这事,做得对。我与老太太同在屋檐下几十年,以我对她的了解,这辈子她最恨的人就是宏远母亲,万一她知道这个事,只怕会折腾个惊天动地,挖坟开墓都是有可能的。”

    蒋欣瑶与徐宏远面面相觑,心下都道以老太太的为人,此事应该是做得出的。

    “有件事情,你们还得早做准备。”

    蒋兴峰兴一转,面色凝重了起来。

    “前几天,老太太还跟我说,想回南边住着,留大哥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的,她心里过意不去。老太太摆明了是要跟大哥葬在一起的,可大哥身边已经有了宏远母亲,老太太百年后葬哪里,怎么葬,宏建,宏生看了书信会不会同意,你们可都得想好啊。”

    蒋欣瑶顿感头痛,这个问题从祖父去逝到现在,她都没有想出很好的解决方法。

    她转了几个思心道:“叔公,您是长辈,说话有份量,您看这事该如何办才好?”

第八十五回 有鬼?无鬼?

    上回书说到蒋欣瑶伶俐的把难题抛给了叔公。

    蒋兴沉吟道:“蒋家历来的规矩是要夫妻合葬的,不合葬,祖坟总是要进的,到底是蒋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这事容我回头再细想想,总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欣瑶心下一动,当即笑道:“叔公,我想着到时候若是您拿出祖父的书信给大伯和父亲看,是不是……”

    蒋兴沉思片刻,道:“罢了,这事也只有我出头,才最合适。”

    欣瑶大喜,忙把泛了黄的书信恭恭敬敬递上,高声赞道:“叔公英明!”

    蒋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我说吧,你叔公我虽然老归老,用处还是有一点的。”

    欣瑶全不在意,她朝徐宏远瞪了一眼。

    徐宏远会意,跪倒在蒋兴跟前,砰砰砰三个头,肃道:“多谢叔叔为侄儿周全。”

    “宏远快起来,你们母子在外头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叔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更何况这是你父亲的意思。宏远啊,虽说你现在姓徐,身上到底留着蒋家的血,来日时机成熟,叔叔希望你能认祖归宗。你祖父,祖母九泉之下得你这样一个孙儿,必定是极欢喜的。等哪一天,我去了那边,也好向他们交待。”

    徐宏远,蒋全一听,泪如雨下。

    蒋兴说到动情处,也抹了把眼泪。

    蒋欣瑶则适时的从李妈妈的手里接过一叠银票,递到蒋兴手边,正色道:“叔公,这是小叔叔孝敬您的,他说这些年他从没在叔公您跟前进过孝道,以后一南一北。也不能常伴左右,这些银子您老人家自个留着,防个身也是好的!”

    徐宏远。蒋全暗自心惊欣瑶做事周全。

    蒋兴则感叹侄儿的孝心,他刚想开口拒绝。却听得侄孙女又道:“叔公,当年祖父弥留之际,也跟我提起过您,他让我有一天找到了小叔叔,务必让小叔叔替他照顾好您,所以这银子,您可一定得拿。要不然,小叔叔如何对得起祖父的嘱托?”

    蒋兴眼睛一红。颤着手,接过银票,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蒋欣瑶送钱大有未雨绸缪的意思。将来老太太过世,若起什么风波,叔公辈份高,又在族里担着族长一职,多少能为小叔叔说上几句话。

    ……

    未时一刻,瑾珏阁的铺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头闪出一男子。车夫眼尖。麻溜的把车赶过来,官袍男子上了车,放下帘门。马车拐了几个弯,便消夫在人群中。

    接着,又是吱呀一声,一锦衣女子被人搀扶着上了车。

    待马车走远,瑾珏阁铺门大开迎客,没有人注意对面酒肆二楼的窗户,悄无声息的掩上了。

    而此时,瑾珏阁中又走出一对祖孙俩,两人在门口静立片刻。雇了辆马车,绝尘而去。

    ……

    许久。蒋欣珊与张馨玉先后从福人居走出来,各自上了马车。马车行出百米远,蒋欣珊突然大喊一声:“回蒋府!”

    这日午后,蒋家三小姐回了娘家,破天荒的去了西北角周姨娘的院子,呆了大半个时辰后,才到老太太跟前问了安。

    暮夏的夜晚,蒋欣珊守着了一桌冷了的酒菜,面色微怒。

    秋分急急忙忙从外头跑进来,道:“小姐,奴婢请了三次,爷说已要歇下了,有什么事,让小姐明日再说。”

    蒋欣珊冷笑一声,道:“只怕又是被人狐媚住了吧?”

    秋分忙道:“奴婢听苏姨娘在里头劝了两句,旁的就听不清楚了。”

    蒋欣珊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送到嘴边,啜了一口,道:“这话是讲给你听的。暗里头,不知道使什么招拦着爷呢。罢了,你过来,陪我说说话。你说四妹妹去瑾珏阁做什么呢,大白天的,为何要关门,那个男子又是谁,瑾珏阁里藏着什么秘密?”

    秋分苦着一张脸,半晌才道:“小姐,奴婢哪里能知道这些。万一,四小姐是去买东西的呢,瑾珏阁不是有贵客关门的这个店规吗?”

    蒋欣珊看了看高几上的汝窑美人觚,笑道:“那是对外的说辞,当不得真。姨娘说当初那对母女在里头整整半天的光景,挑什么奇珍异宝需要半天啊,我看这瑾珏阁八成有鬼。”

    秋分也不敢驳了蒋欣珊的话,陪笑道:“小姐也不必愁眉苦脸,既然那个男子往翰林院去了,明日问了爷,必定水落石出。”

    蒋欣珊冷不丁的突然笑出了声,把一旁的秋分吓了一跳,忙道:“小姐,您这是?”

    蒋欣珊摸一摸白腻清秀的脸庞,道:“要说蒋家四个女儿,就数四妹妹长得最招人,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说要是四妹夫知道了四妹妹背着他与别的男人在瑾珏阁相会,你说四妹妹的下场会是什么?”

    秋分隐隐觉得小姐这话有些不大对劲,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她仔细斟酌了下言词,方道:“小姐,还是细细打探一番再作打算,四小姐是个厉害的,万一她找个由头推脱了去,倒显得我们诬陷了她,到时候,落不得好的,还是小姐。”

    蒋欣珊低头又抿了一口酒,笑道:“你这丫鬟,如今越发的长进了,这话说得很是有几分道理。我与蒋欣瑶同为姐妹十几年,我还不知道她的品性?最是个阴险狡诈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跟她那个娘一模一样,断会做那勾引男人的把戏,我啊,早晚一天,要让她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

    秋分心下有几分得意,挑眉道:“可不是吗,小姐,想当初……哎,如今连沈家九奶奶也厌了她!”

    蒋欣珊脸色微微一觉,道:“哼,张馨玉那个蠢货,自个拢不住男人,千方百计的想在我这里打听四妹妹以前的事,当着我是傻子,不知道她背地里的那点心思,我也就是逗逗她玩罢了。当年端午游船的深仇大恨,我可牢牢记着呢。”

    秋分拍马屁道:“小姐英明,我看沈家奶奶十有*会帮着小姐您打探那个男子的底细。”

    蒋欣珊一推酒杯,起身歪到塌上,冷笑道:“她啊,哪里是能忍得住的人?这事,我一定要查它个水落石出,说不定啊,姨娘当年才是真真受了委屈的人。把饭菜都撤了吧。”

    ……

    这日一早,顾氏早早起身,穿戴整齐,带着两个丫鬟去了萧府。

    女儿成婚至今,她还是头一回登门,欣瑶得了讯,早早的派人候在府门外。

    顾氏先往西院给老太爷请了安,陪笑着说了会话,才往西院去。西院里,众丫鬟婆子见人来,恭恭敬敬的把人迎进去。

    欣瑶站在屋檐下来回走了几圈,见母亲进来,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顾氏打量一圈女儿的屋子,心下暗暗点头。

    欣瑶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婆子知道二太太来了,个个面露喜色,等着给二太太磕头请安。

    顾氏端坐着受了众人的礼,与李妈妈,四个大丫鬟略说了几句玩笑话,才摒退了众人。

    欣瑶知道母亲有话说,便扶着她进了隔间。

    顾氏心里藏着事,便直截了当的问女儿,二小姐的事打算怎么办?

    欣瑶接过李妈妈端进来的茶碗,亲自奉上,道:“母亲别急,先看看这个东西。”

    说罢,她转过身,从锦盒里拿出一张纸,递进顾氏,这些纸上密密麻麻记载着沈家大太太曹氏的一些过往。

    半晌,顾氏才叹道:“这个曹太太,倒真真是个人物,怪不得那种损阴德的事,她也能做得出。只是我们拿了她的短处,也无济于事啊,你二姐姐这事,可不是如此简单的。”

    欣瑶不答反问道:“母亲有什么好主意?”

    顾氏一时语噎,沉思道:“这事要是撒破了脸闹,到时候没脸的还是咱们蒋家。谁能相信菩萨一样的曹太太能做出这种事,十之*众人都会说是咱们蒋家的姑娘守不住。”

    “母亲说得极对!”欣瑶点头。

    顾氏愁道:“要是忍下来,你二姐姐这辈子就算是被她婆婆拿捏住了,以后的日子也难。你二姐姐的心又系在那孙景耀身上,哎,忍字头上一把刀,都不好办啊!”

    欣瑶剥了粒葡萄递给顾氏,这才把自个的想法全盘托出。

    顾氏捏着葡萄停在嘴边半天,愣是忘了往嘴里送,临了手一抖,葡萄掉落在地,李妈妈赶紧弯腰捡了起来。

    欣瑶见顾氏吃惊的样子,只得叹道:“母亲,这事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让二姐姐堂堂正正的走出孙家。”

    顾氏伸手掠了掠鬓角,脸有忧色道:“瑶儿,你忘了老太太那头,大房那头?”

    “所以,我才让李妈妈把事情说与母亲听,到时候只要母亲在父亲耳边絮叨几句,父亲不会不应。父亲应了,老太太那头,大房那头,就不成问题了!母亲不防仔细琢磨琢磨。”

    顾氏把事情颠过来,倒过去的这么一想,不由的感叹女儿这法子,已是眼下最好的了。

    她蹙眉问道:“听说如今孙家与韩王走得很近?”(未完待续)

    ps:昨儿包子扔了节操求票票,书友温雅妹妹,33妹妹见包子着实可怜,大手一挥,扔了票票给包子拿着玩,包子心下狂喜。

    喜后又有忧。

    萌已然卖过,节操也没了,下回求票票,包子用些啥招式好呢?

    这真是一个令人伤脑筋的问题啊!

第八十六回 不如自己有

    上回书说到顾氏问起孙家与韩王的事。

    欣瑶暗暗道了声好。

    “母亲果真心细如发,前些日子中宫赐给平王的两个侧妃中,就有一个孙家的姑娘。很明显,孙家是韩王的人了。母亲,与其等着日后曹氏,孙家拿捏二姐姐,倒不如趁现在做个了断。”

    顾氏强压着几欲跳出胸口的心,颤着声道:“你是说……”

    欣瑶赶忙点了点头。

    顾氏拍了拍胸口,念了声:“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欣瑶也不等她压完惊,便把小叔叔与庆王府结亲,与叔公相认的事合盘托出。

    顾氏听完软软的靠在塌上,有气无力的指着欣瑶道:“怪道你叔公一天到晚带着个孙儿往外跑。瑶儿啊,你这是要把你母亲活活吓死啊。你这孩子,从小到大,母亲就为你揪着一颗心,如今好不容易嫁了人,还这样惊吓我,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你。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可怎么了得啊!”

    欣瑶叹道:“母亲,小叔叔的事,早晚一天,老太太都会知道的。我如今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小叔叔稳稳当当把庆王府的姑娘娶回来,就算老太太,周家都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今非昔比了,想动小叔叔,也得看看他身后站着的人,。”

    “你这孩子,母亲哪里是担心他啊,母亲是担心你。老太太只怕把你恨得牙痒痒。”

    “她再恨我,又能拿我怎么样?我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她多少还得顾忌些的。我听叔公说老太太要跟着大房回苏州府,这事母亲知道不知道?”

    顾氏喝了口热茶,才稍稍缓过来一些:“是这么说过,当不当得真。却不知道,即便要走,也得过了中秋。”

    “分家的事。大房没提?”

    “那日老太太为了你大哥哥娶贵妾一事,大发雷霆。说是想分家,除非等她死,你大伯跟你父亲哪里还敢提啊?”

    蒋欣瑶冷笑一声,无可奈何道:“母亲,你看吧,那个什么周晓丽,就是又一个周姨娘,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家可是正而八经侯府出来的人。那心机,那手段……”

    “你父亲料到了,他已经把话跟你大哥哥说了,至于你大哥哥听不听,就不得而知。你大嫂嫂是个厉害的,娘家显赫,又有三个孩子傍身,吃不了亏。女人啊,头一个要紧的就是家世,有了家世肚子还得争气。要不然,这日子就可难了!”

    顾氏回忆起刚入蒋府那些个艰难的日子,脸有哀色。

    欣瑶怕母亲想到过去的那些个伤心事。忙陪着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顾氏想着今日来的目的,轻唤了一声“春兰”,春兰听到声响,从外头捧了个锦盒进来,交到顾氏手上,又退了出去。

    顾氏把锦盒递到欣瑶跟前,示意她打开。

    蒋欣瑶狐疑的打开锦盒,眼光一紧:“母亲,这是……”

    顾氏叹道:“这是母亲这些年藏的私房。大部份是你父亲给的,一共是十二万两。那日母亲跪在地上。听老太太这么一骂,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所得。”

    “噢。老太太骂了些什么,母亲快跟女儿说说!”

    顾氏随即把老太太的话拣了重要的,说与女儿听。

    蒋欣瑶听得仔细,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顾氏微微叹了口气:“蒋家确确实实是靠着老太太的嫁妆,靠着侯府这座靠山,才有了今天的荣华富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太太在这个家,才能一言九鼎,连你父亲,大伯都不敢轻易忤逆了去。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太就是想把蒋府的银子都搬到周家去,我们做小辈的,也不敢拦着。”

    “母亲是想把银子交给我打理,是想防着以后老太太……”

    “那倒不是。老太太说到底还是蒋府的人,就算是把银子贴给周家三个兄弟,也是有限。你三朝回门那会跟母亲说的话,你可还记得?母亲这些日子思来想去,觉得很有道理。你有,我有都不如自己有啊。”

    “银子摆着也是摆着,倒不如让你去折腾。这十二万两,我也不偏袒谁,分四份,我与你父亲一份,留着将来养老;两个哥儿一份;你与姑爷一份,算是我给外孙,外孙女的见面礼。”

    欣瑶大惊,当初她成亲,撇去嫁妆不说,光压箱底银子,母亲私底下就给了她五万两。如今又分了她一份,倒比两个弟弟还多。

    她刚想开口,却见顾氏凤眼圆睁道:“长辈给你的,你就拿着。两个哥儿将来要是自己没本事,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没用。更何况老太太统共就四个孙子,将来蒋家的家业总是要交到他们手上的,亏不了他们两个。”

    欣瑶也不推却,只打趣道:“母亲真是好打算,怕我不用心打理,就给了我一份,这下,我可得使出浑身本事,一定要让银子生儿子,儿子再生出孙子,孙子生出重孙子才行。”

    顾氏嗔骂道:“你这孩子,我不给你,难不成,你就不用心打理了!”

    欣瑶忙不迭的陪笑道:“是,是,是,我哪里舍得我两个弟弟没银子花。”

    母女俩正说着话,李妈妈来回饭已摆好,请二太太,小姐入席。

    欣瑶把锦盒安置妥当,方才扶着顾氏的手,去了外间。

    ……

    晚上,欣瑶对着锦盒里的银子犯了难。

    原来她让燕鸣开绸缎庄,便是存了心思想为双亲,两个弟弟置一份家业,。只是绸缎庄哪里需要花这么多银子,多余的银子做些什么好呢?

    更要命的是,她身边的人都是一人顶两人用,实在是没有人手啊!

    萧寒进了房,见欣瑶托着香腮对着几上的一只锦盒,深情凝望,连他打了帘子进门都没有察觉。便笑道:“这锦盒里头装了什么宝贝,让瑶瑶看得这么出神?”

    欣瑶回过神,忙下塌。一边帮男人解扣子,一边笑道:“爷。真是宝贝,人人都想要的好宝贝,你打开瞧瞧!”

    萧寒拉了欣瑶,好奇的打开盒子,看是银票,笑道:“哪来的?”

    欣瑶歪着头笑道:“母亲今日送来的,共十二万,让我帮她钱生钱。对了。这里头有一份是她给未来外孙,外孙女的见面礼。”

    “噢!”

    萧寒一听外孙,外孙女几个字,立马目光灼灼的盯着欣瑶看,喜上眉梢道:“岳母大人就是看得长远,这是好事啊!”

    欣瑶俏脸微红,轻轻推了他一下,嘴角弯弯道:“正愁做什么行当呢,哪是什么好事啊,累都累死了!”

    男人剑眉一跳。笑道:“天底下最会做买卖的人说这话,岂不是让旁人没了活路?今日我在二哥那边正好看到庆丰堂的人送了这个月的帐本来,多问了几句。了不得啊,瑶瑶一接手,每个月赚的银子比着以前多了两成,怪不得二哥一到月底,脸上就笑眯眯的。”

    ……

    男人并未说实话,事实让,靖王府里脸上笑眯眯的不止二哥一人,卫瑞那几个这些日子也是见着他就笑,并怂恿着萧寒请喝花酒。

    萧寒无耐之下。作了一回东道。

    众人听说指挥使请客,纷纷称见者有份。连着天翔在内十几个,浩浩荡荡向着怡红院进发。最后连施尚书父子都闻讯赶来了。只把那怡红院的妈妈喜得眉飞色舞。

    萧寒见人多,里外里把怡红院包了下来,可着劲给这一帮子损友折腾。自己则装模作样的搂着个姑娘,心里想着回府之前,须得往怡园把这一涩粉气给洗了。

    施尚书这老家伙酒至八分,搂着一十五六岁的姑娘,中气十足的唱了一段林冲《夜奔》,弄了个满堂彩。

    ……

    说起庆丰堂,其实欣瑶也没做什么大事。

    因着每日里一天三顿的喝中药,使得她一闻到药味,就觉得嘴里发苦,分外怀念前世那些精致的小药片,于是就以美食威逼利诱萧老太爷研究如何把汤剂做成药丸。

    结果,她日常吃的药没研制成,倒让萧老太爷研制出两味常用的药丸来。一味是制痛风的四生丸,另一味是用来补肾的圣地丸,跟前世的六味地黄丸有一曲同工之处。

    欣瑶气了个倒仰,一怒之下,故意让陆尘晓标了个高价,放在铺子里,打算把两个装有药丸的瓷瓶长久的供奉起来。谁知道,偏有人钱多得没处使买了去,回家一用,方便啊。

    大掌柜陆尘晓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商机,跟萧老太爷,大奶奶一商量,三人一致决定,批量生产。

    欣瑶对制药的事,一窍不通,全全交给老太爷和陆尘晓去捣鼓,自个则作了甩手掌柜。

    蒋欣瑶抿嘴笑道:“那点银子,二哥岂会看在眼里?他笑可不是为了这事。韩王为着明年今上的寿辰,把礼部的人逼得在朝堂上撒泼打滚了,二哥这时不笑,更待何时?”

    萧寒低声笑了起来,长臂一伸,揽过欣瑶,贴着她耳边轻声道:“户部的一帮子官员也快了,要不是有孙尚书在背后调停,怕是早就到今上跟前跪哭了。今年夏初,四川,湖南,湖北都遭了水灾,今上令户部拨了近五百万两银子下去安置灾民,韩王如今又要大办寿辰,国库告紧啊!”(未完待续)

    ps:有书友说徐宏远像是个吃软饭的。这点包子不能苟同。一个从生下来就生活在长辈恩怨的阴影里,常年东躲西藏的人,性子中懦弱的成份肯定是占大多数的。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有人生下来就是读书的料,有人生下来是做生意的料,还有人生下来则是当官的料,这都与其性格有极大的关系。

    至于那两货唧唧歪歪的打了书友们的眼,好吧,包子准备磨刀!

第八十七回你姓啥?她姓啥?(三更)

    欣瑶一听到户部拨银子赈灾,想着前世那些个历史剧里的戏码,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萧寒搂过欣瑶,在她唇上亲了亲,笑道:“瑶瑶作什么皱眉?”

    蒋欣瑶叹道:“让二哥别太纵着,到时候接手个空架子,也是件头疼的事。还有让二哥去查一下灾款的去向,只怕能到老百姓手里的银子,没几个。倒也不一定非要现在动手,等养肥了再来个秋后算帐,国库很快就会有银子了!”

    萧寒心中一紧。据他所知,赈灾银子一般人是不敢动的。

    前些年,太后尚在时,亲手处置了两个私扣了灾银的正三品官员,男子流放,女子充了官伎。这些年,再没有传出赈灾银子被贪墨的事情。

    欣瑶把男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笑道:“保不齐真有那不怕死的,细心些总没错。哎啊,怎么说着说着又论起了朝政,我这十二万两银子可还没个去处呢?”

    萧寒若无其事的掩了神色,笑道:“这赚银子的事情,哪是一朝一昔就能想得出的?眼下有件事重要的事情要做。”

    欣瑶不疑有他,忙追问什么事,萧寒故作神秘的在欣瑶耳这低语几句。

    欣瑶捏住她胳膊下的嫩肉,使劲的拧了一圈。

    萧寒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里外里对着欣瑶的粉唇,狠狠的辗转下去。

    等女人气喘吁吁动了情时,却忽然松了手,闪闪身进了净房。

    蒋欣瑶面色潮红,咬牙跺了跺脚,朝净房呸了一声,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肚子。

    ……

    清晨。郑亮神精气爽的从苏姨娘房里走出来,转身进了正屋。

    郑亮如今一妻四妾,又官居翰林。端的是意气风发。

    进门儿瞧见蒋欣珊正在梳妆镜前比划着两只钗子,上前从她手里挑出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递给身后梳头的丫鬟,笑道:“珊儿带这支甚是好看。”

    蒋欣珊伸手摸了摸鬓角,美目流转,嗔道:“爷今儿个起得早。”

    郑亮清咳一声,掩了神色,笑道:“珊儿有事,哪里能耽搁?”

    蒋欣珊遂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爷。翰林院有没有一个身长七尺左右,面若冠玉,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

    郑亮踌躇道:“翰林院倒有几个这样的青年才俊,不知要问哪一个?”

    蒋欣珊只得含糊道:“远远瞧着那人的面相很是俊秀,气度更是不凡,像是大家公子出身,咱儿个我与沈九奶奶在酒楼上一见,沈九奶奶当下就起了作媒的心思,这才托了我向爷打听。”

    郑亮目中含笑,伸手捏了捏蒋欣珊下巴。挑眉道:“唇上的胭脂淡了些。”

    蒋欣珊轻轻撇过头去。

    郑亮忙道:“珊儿勿恼,你说的这人,我大概猜出几分。要说长相俊秀。气度不凡,当属新升迁的侍书徐思振。只这人并非大家公子出身,且他刚刚与庆王府的嫡孙女燕红玉定了亲,再过一两个月就要成婚了,你的那位闺中密友怕是要失望了。”

    “这徐思振是何来路,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郑亮笑道:“他乃前科探花出身,丁忧了三年,刚刚复职回来,我对他也不甚了解。只远远的见过一两面。听说这人自视颇高,从不与同僚多言。也不参加同僚之间的宴请,性子极为孤傲。巧了。你父亲前两天也托我打听过他。”

    蒋欣珊暗自心惊,脸上却云淡风清道:“父亲打探他做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郑亮拿起妆台上的胭脂,放在鼻下闻了闻,样子有几许轻佻,道:“我哪里能知道?说是仰慕其文章学问,想结识一二。我正想着找个机会把两人约在一处呢。”

    蒋欣珊追问道:“你可知他何方人氏,家住京城哪里,兄弟姊妹几个,父母高堂可在,平常与什么人来往?”

    郑亮用手把胭脂挑了些出来,放进嘴里舔了一下,不甚在意道:“珊儿问这般详细作什么?他已是定了亲的人了。我只知道他原本与老母相依为命,老母逝后,家中已无一人。旁的,就真的不知道,不如回头,我再帮你打听打听。”

    蒋欣珊忙起身,替郑亮理了理衣衫,娇笑道:“那我就多谢了!”

    郑亮趁机在欣瑶刚刚涂了胭脂的嘴上亲了一口,笑道:“谢什么,你我夫妻,何需这样生分。我先去给父母请安,你装扮好了赶紧来。”

    蒋欣珊等人走后,随手就把那盒胭脂递给身后的丫鬟:“拿去用吧”,就挥手让人出去。

    她坐在镜前沉思良久,起身从床头暗格里拿出些银俩,把秋分叫到眼前,道:“你从铺子里找两个机灵的伙计,从现在开始,就给我盯着翰林院叫徐思振的人,打听他所有的事情,再派两人到瑾珏阁门口盯着,每日里有什么人进出,统统记下来,”

    秋分接过银子,塞进袖子里,随即出了府。

    ……

    话说今日是蒋府大爷蒋元青纳妾的日子,即便是贵妾,也只在西院摆了三桌酒席,院子里挂了几盏红灯笼而已。

    落日后,一顶小轿抬了周家的姑娘走了角门入了内宅,等走到一处小巧,幽静的院落前,轿子停住了。

    周晓丽一身桃红色新衫被嬷嬷扶着出了轿,院门口早有十来个丫鬟,婆子垂手分立两边候着,两个年龄稍大的青衣丫鬟赶忙上前把人搀扶着进了院。

    周晓丽娇羞不已,低着头走了一路,眼角的余光却把院子的大小,厢房的摆设尽纳眼底,嘴角浮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老太太到底是护着周家的,亲自挑选了院子不说,连房里的摆设也是让二太太开了库房,钱嬷嬷亲自挑选的。院子里粗使婆子八人,小丫鬟八人,大丫鬟四人,比着府里的奶奶,小姐们,也不差什么。

    顾氏这人,面上的事从来都是做得漂亮。

    挑院子?行啊,看中那个,只管说话;

    挑房里的摆设?没问题,黄花梨的够不够气派,富贵;

    置酒席?置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我统统上。

    这样一来,府里众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顾氏这所以这样大张旗鼓的办喜事,一方面是不想落人口舌,另一方面也是因着大奶奶所求。

    沈氏自打知道周晓丽的为人后,思来想后,还是让人回沈家求见了祖父。

    沈老爷子让人带回来两个字“捧杀”。

    沈氏细细一琢磨,便明白了祖父的用意,当下带了一匹从南边带来的轻纱去了秋水院。

    本来蒋府各房主子对周家的人就没什么好感,这会子见一个姨娘的排场倒比正经奶奶还大,心里实在是隔应。

    大太太陈氏头一个看不下去,带着一众丫鬟到二太太跟前兴师问罪。

    顾氏一脸为难的指了指归云堂的方向,轻道:“大嫂,且随她去吧,住不了几日,就回南边去了,到那时,还不是任由大嫂说了算?”

    陈氏素来就是个直肠子,一喜一怒全摆在脸上,听顾氏这样一说,她的脸才稍稍缓了些。

    而府里的众位姨娘们则暗地里把周晓丽恨了个底朝天。都是姨娘,凭什么她周晓丽就能独门独院的住着,十几个丫鬟婆子前呼后拥着,绫罗绸缎的穿着?当下就趁着男主子歇在他们房里时,说了几句牙酸话。

    巧的是,蒋府四个成年男子,头一回言语一致的回了众姨娘们一句话:“你姓什么,她姓什么?”

    众姨娘们只得暗地里啐几口唾沫,不敢再有下文。

    所以这日的酒席,蒋家人吃得颇为沉闷,除了老太太说几句玩笑话外,连带着做新郎的蒋元青脸上也没了笑意。

    倒是兴老太爷,因着长期压在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兴致颇高,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酒过三巡,兴老太爷提出既然老太太寿辰已过,他再留在京中也没什么意思,想早些回苏州府。

    老太太思量片刻,说这会子上路,得在船上过中秋,忒没意思。中秋以后,大爷房里的两个孩子满百日了,不如挑个好日子,在京里把两个孩子的百日宴一并办了,再动身也不迟。兴老太爷趁机应下。

    ……

    蒋欣瑶这头如今正全力以赴忙活八月十八那日送彩礼的事宜。

    蒋全往萧府送了几回礼单,欣瑶总不满意,都说太简省了,让王府的人看了笑话去。一翻加加减减后,才大致定了下来。

    彩礼的事情有了眉目,欣瑶就一门心思的思虑十二万两银子的事情。思虑来思虑去,一向睡眠很好的她居然连着两夜翻过来覆过去的失了眠。

    男人怕她思虑太多,伤了身子,便提议说明年朝廷开恩科,全国各地的学子涌向京城,倒不如开个客栈,弄上个几间天字房,地字房,普通房什么的,最是稳妥。

    又或者开个茶楼,学子们都喜欢高谈阔论,三五成群的,喝茶,吃点心,来钱最快。

    欣瑶一听,好主意啊,开个像苏州府三万昌一样的茶楼,做上十几年,不就成了老字号了吗。当下便扑到了男人的怀里,主动环上了男人的腰,眼角眉梢都含着笑道:“大爷,英明!”(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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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介绍:
生平的理想是混吃等死。
却不知——
前有,打不过就跑的亲祖父;
后有,深藏不露的亲老爹;
左有,心偏到太平洋的亲祖母;
右有,随时想抢她嫡女身份的庶妹子;
四小姐说:要不搭个戏台吧,咱别的本事没有,演戏是一流!蒋四小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蒋四小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蒋四小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