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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子才有馅     蒋四小姐txt下载     蒋四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回 像我这样的正室(二更)

    “大爷,大奶奶,老爷,太太到府门口了!”外头李妈妈的声音轻轻响起。

    蒋欣瑶这回听得清楚,狐疑的抬起头,盯着萧寒瞧。

    萧寒微不可察的颔首道:“是我派人去通知的,这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岳父,岳母那头,总不好瞒着!”

    欣瑶轻轻一叹:“孙家可曾派人去了?曹氏怎样了?”

    萧寒抬头揉了揉额角,头痛道:“那边乱成一团,曹氏,只怕也是……”

    蒋欣瑶心头涌上阵了酸涩,幽幽道:“真是冤孽啊!”

    ……

    晕暗的烛光下,蒋欣瑶看着眼前满身是血的蒋欣瑜,悄悄的与顾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氏心头一痛,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瑜儿,好歹给他换了衣裳,让他走得安心!”

    蒋欣瑜木然抬起早已干涸的双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低下头,手颤抖着扶上怀中早已冷却的人的面颊,婆娑半晌,突然凄惨一笑。

    “走,他要到哪里去?二婶,你别瞎说。他哪里都不会去的,他说要陪在我身边一辈子的。”

    顾氏眼泪簌簌而下,泣道:“孩子,他已经……”

    “胡说,他不过是有些累了,想睡一觉。你们瞧,这会天黑了,等天亮了,他就能醒了!”

    蒋欣瑜痴痴的望着怀中的人儿,脸上俱是温柔的笑意。

    “孩子……你”顾氏捂着嘴,已然说不下去。

    “二姐姐……”

    “嘘。你们别吵他。”

    蒋欣瑜转过脸,幽怨的看了欣瑶一眼。

    蒋欣瑶心中黯然一叹,默默拉着母亲去了外间。

    蒋宏生迎上来。面色阴沉道:“怎样?”

    蒋欣瑶眉头紧皱,扶着暗自垂泪的顾氏,摇了摇头。

    杜天翔拿茶盏的手轻轻一顿:“看表嫂的神色,不用多说,也知道还是那个样。”

    欣瑶扶顾氏坐下,走到杜天翔跟前道:“表弟,你看她……”

    “表嫂。我也无能为力。医者医病,她受了这样大的刺激,封闭一切外来的事物。这是心病,难医!”

    蒋宏生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杜天翔把茶盏往几上一搁。叹道:“伯父别急,小寒已经去查探了,只怕没多久,便会有消息来。”

    正说话间,萧寒大步流星而来。

    身后贵生,贵明架着一红衣女子跟随而入。两人把女子往地上一扔,女子乱发遮面,惊呼一声。瘫倒在地上。

    萧寒定定的看了欣瑶一眼,正色道:“曹家传消息过来。曹氏重伤不愈,半个时辰前,刚刚咽气!”

    话音一落,厅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之时,拜伏在地上的女子幽幽笑道:“死了?死的真好啊,干二净净。”

    杜天翔听得起火,怒道:“小寒,这他妈谁啊?”

    萧寒不置一词,走到欣瑶身边坐定,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地上的红衣女子缓缓直起身,圆脸,凤眼,容色异常憔悴。她昂首看着厅里的众人,眼泪一滴滴落在衣襟上。

    顾氏惊呼一声:“小寒,怎么会是她?”

    欣瑶不明就里,奇道:“这位是……”

    萧寒眼中闪过冷意:“这位便是孙家七奶奶,孙景耀的正室小曹氏!”

    萧寒话还未落,那小曹氏尖声大笑起来。笑声似哭似泣,听着凄厉哀怨无比,惊得众人都变了脸色。

    蒋欣瑶不愿再听,叹息一声后,将头低垂下去。

    “七奶奶?正室?”

    小曹氏笑声渐止,缓缓地直起身来。

    “这南燕国,有哪个正室,是像我这样吃姨娘的,住姨娘的,用姨娘的,事事处处还得伏低作小,看姨娘脸色?”

    “有哪个正室,能像我这样自家男人初一,十五睡到姨娘房里,连个声都不敢吭的?你们说,有哪一个?”

    葱白的手指狠狠的掐进掌心,小曹氏怒目相斥,突然冲着里屋高声喊道:“蒋欣瑜,你个贱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蒋宏生猛的一拍桌子,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怒目道:“小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寒皱眉道:“岳父,稍安勿躁,今日之事,孙家两条人命,皆由她而起!”

    “什么?”

    蒋宏生不可置信,眼中森然之意顿起。

    萧寒面色阴沉如铁,目光冷冷的小曹氏脸上滑过:“小曹氏,把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若有半句隐瞒,暖阁里睡着的大姐儿,你这辈子休想再见到!”

    小曹氏怨恨的看着萧寒,眼中彻骨的寒意令人心头为之一颤,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没错,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

    孙家大老爷孙云的寿辰,在丹桂飘香的日子缓缓而来。

    孙家大厦呼啦啦倾倒,各房分崩离析。

    大房诸人缩在孙景辉的别院过活,虽不复往昔日呼奴唤婢的富贵生活,却因孙景辉自卖为奴,供养着一大家子生活,日子倒也不算落魄。因此大老爷生辰,众人商量好歹摆上两桌薄酒,稍稍意思意思。

    孙景耀虽然别府另过,但嫡亲老子的生辰显然是要去贺寿的。因此早几日,他便让蒋欣瑜预备下寿礼。

    蒋欣瑜囊中羞涩,却也知道老爷自打从狱中回来后,身子骨一直不大利索,因此这个寿辰便显得尤为重要。

    她苦思了一夜后,依旧偷偷让轻风变卖了一套首饰。替孙家老爷预备下了重重的寿礼。

    因蒋欣瑜未过明路,以她的身份出现在孙家,只会令两家人尴尬。故孙景耀便打算带着小曹氏,高姨娘前去。

    哪知那小曹氏称蒋姨娘不去也便罢了,小少爷却是应该往那府去拜拜的,一来给老爷瞧瞧,二来也可用孩子探探老爷的口风。又称孙家每个孩子落地,都是长辈起名,小少爷长到两岁了。连个大名也没有,抱出去着实有些难堪。

    小曹氏这一番举动,言词切切。情谊深深,着实的打动了孙景耀的心。细细一想,确实有些道理。

    自己与欣瑜的事已然这样了,总藏着不见也不是个事。更何况儿子长到两岁了。连个大名也没有,也未上孙家族谱,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蒋欣瑜原本就眼红孙景耀带着妻妾,到那府里去拜寿,闻言心下便有些松动。心道自己不明不白的跟着他也就罢了,可孩子总归是要认祖归宗的,将来才好娶妻生子。又怕孩子太小。有个闪失,两人一商议。便让轻风亲自跟着。

    孩子入了孙家,虎头虎脑的着实令人欢喜,孙景辉甚至极为大度的把孩子抱在怀里,当众亲了一口。

    大房众人一见大爷这般行事,心里头一片清明,也都上前逗了几下,一时倒也其乐融融。谁也没有发现隐在人群中的小曹氏幽暗不明的眼神。

    小曹氏背着众人,悄然离去,转身进了别院的西北角,借着送吃食的机会,把孩子一事告诉了已半疯半癫的姑母。

    曹氏自打进了牢狱,很是受了些罪,出来已是半疯半癫。孙家人怕她吓着人,故安置在僻静的角落里,由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照料日常生活。

    小曹氏支走两个婆子,趁机把孙景耀与蒋欣瑜生育孩子一事,说给了曹氏听,末了还挑拨了几句。

    那曹氏一心以为孩子已死,冷不丁的又冒出个孩子来,当下便痴痴的呆愣了半响,始终一言不发。

    小曹氏心下大为失望,只得忿忿离去。

    孙家的寿辰只在用过了一顿中饭后,便简简单单的收了场。孙景耀见老父,大哥均对孩子和言悦色,心满意足的带着家人回了府。

    孙家众人闹了半天,均犯了秋困各自回房睡觉,哪里知道后院的曹氏趁着两个婆子打瞌睡之际,偷偷的溜出了府,一路尾随着马车跟去了孙景耀的新府。

    在曹氏的下意识当中,这个孩子是她准备过继到自己儿子名下的,将来儿子老了有个依靠,也不至于晚年凄凉,坟头草长。所以当曹氏一看到孙景耀怀里抱着虎头虎脑的孩子下了马车,进了府门时,曹氏原本不太灵光的脑子,一下子涌上了一种叫做仇恨的血液。

    曹氏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一把抢过孙景耀怀里的孩子,拔腿就跑,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众人愣了几秒,待听得孩子的哭声后,才回过神来。

    早就等在一旁的蒋欣瑜见儿子被抢,大惊失色,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曹氏毕竟年长,又怀抱着孩子,没跑几步便被众人拦住。

    蒋欣瑜夺过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不松手。

    那曹氏见没了孩子,又见蒋欣瑜这个她朝也恨,暮也恨的女人赫赫然出现在她面前,顿时狂性大发,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暗藏的匕首,对着蒋欣瑜便捅了过去。

    蒋欣瑜只顾着哄怀里的孩子,哪里顾得上其它?待曹氏欺身上前,刀已离她几寸远。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清瘦的人影挡在了蒋欣瑜母子跟前,此人正是刚刚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的孙景耀。

    曹氏狂性大发,对着庶子猛刺几刀后,忽然手舞足蹈,哈哈大笑,遂即把刀一扔,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恰巧撞了上飞驰而来的马车,避之不及,狠狠的撞了上去。

    秋阳下,曹氏单薄的身子像一片落叶,一阵疾风骤雨过后,缓缓的飘落在地上,散乱的头发下面,是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色。(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回 为什么这么难(三更)

    蒋欣瑶紧紧攥住拳头,心中豁然有什么撕裂一般,生疼生疼。

    那个软弱的躲在蒋欣瑜身后的男子,那个万事都要女人替她出头的男子,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他尚存的一丝血性,挺身站到了欣瑜母子跟前,尚数刀,倒在残阳一般的血色当中,无声无息。

    是她做错了吗?

    蒋欣瑶茫然不知。

    萧寒察觉到女人的气息,宽厚的手掌轻轻婆娑着她的小手。

    欣瑶偏首凝望过去,男人目光坚定。

    欣瑶片刻迷失后,淡淡一笑,渐渐平息了心绪。

    小曹氏昂着头说完,枯瘦的脸上一片平静,没有半分血色,目光阴阴的停留在蒋宏生身上。

    “你这个毒妇啊,孙家两条人命因你而死……”

    蒋宏生遥遥对上女人的目光,心头一凛,话及一半,却见蒋欣瑜赤红着眼睛,面色狰狞,浑身轻颤着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萧寒朝杜天翔打了个眼色,杜天翔仔细瞧了瞧蒋欣瑜的面色,微微一摇头,复又事不关己的喝起茶来。

    顾氏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低唤道:“瑜儿,你……”

    蒋欣瑜恍若未闻,眼睛直直的盯着小曹氏,突然似疯一般的冲了上去,一把扭住她的前襟,拼了命的拳打脚踢。

    “你这个毒妇,你好狠的心啊……他是你男人……是你的天……你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我跟你拼了!”

    蒋欣瑜喊得撕声厉疾,听得屋里众人心神俱颤。

    蒋宏生夫妻对视一眼。将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杜天翔见蒋二小姐下手不轻,不由的缩了缩脑袋,把脸偏了过去。

    小曹氏一动不动。任由她打骂,笔挺的身子如断线的木偶,无力的摇晃着,双眸紧闭,独嘴角始终微微上扬。

    “为什么?就因为——你!”

    小曹氏怒吼一声,挣脱开蒋欣瑜的撕打,葱玉的手指猛的指向蒋欣瑜。浑身颤抖不止。

    “我才是孙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府的七奶奶,凭什么你一来。我就要忍辱负重,事事处处看你一个贱人的眼色?你这个淫妇,天底下这么多男人你不偷,偏偷人偷到我房里。她是你的小叔子啊。你还要脸不要脸啊!”

    一抹血色自小曹氏的嘴角涎下,映衬着那原本无一丝血色的双唇,越发的惨白。

    “不是的,是你姑母害我们的,不是我……”

    蒋欣瑜被人说到了痛处,踉跄后退数步,眼中的惊恐之色渐盛。

    “就算是她害的你,你孩子也有了。好日子也过了,毫发不伤的脱离了孙家。你为什么还来找我们?谁要你来可怜我们!”

    小曹氏散乱发髻,肿着半脸边,一步步紧逼上去。

    毒蛇一般的眼睛,吐着火信子,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深恨的女子,尖叫道:“蒋欣瑜……你有没有替七爷想一想。你可知道我们回孙家,旁人是什么眼神,他们的眼睛里都在笑话我,笑话我这个孙家堂堂正正的七奶奶,给一个小妾伏低做小。”

    蒋欣瑜退无可退,便迎了下去,嘶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曹颖,我真心实意的唤你一声姐姐,用我这些年来存的银子供你们吃供你们穿,宁可自己粗茶淡饭。我只想让你们过好日子,只想让两个孩子有父有母,我从来不想逼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恨我,为什么?”

    “为什么?”

    曹颖闻言似哭似笑,似喜似悲。

    “蒋欣瑜,是你让我成了孙家上上下下的笑话,是你让七爷在孙家族里抬不起头。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谁没见过钱。你蒋家要不是攀上了杜府,算个屁啊!你拿着钱,高高的站在我的头顶,要我匍匐在你的脚下,舔着你的脚趾头过日子。你是个淫妇,你应该被人捆了大石沉塘,你怎么配进孙家的门!”

    蒋欣瑜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俱是哀伤:“你明明亲口对我说……”

    “我有选择吗?我有选择吗?”

    曹颖声色俱厉:“我没有选择,我只能忍气吞声,只能看你的脸色!可是我不服,我心里恨!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姑母就应该一刀把你捅死,我这心里才痛快!”

    小曹氏泪流满面,用尽全力吼出最后一声,慢慢的身子委顿了下去。

    就在众人心下喘过一口气时,小曹氏神色凄厉,仰天撕喊道:“老天爷……你无眼啊……啊”

    小曹氏眼中的疯狂一寸寸暗淡,直至死寂。

    顾氏眼中的怒火却一点点燃烧,她肃着脸走到小曹氏跟前,声音微微有些干涩。

    “曹七奶奶真真是好钢口,翻过来是你的理,倒过去也是你的理。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得见,若不是你被寒哥儿拿下来,若孙七爷没有挡在瑜儿跟前,这会子,府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该姓了曹。”

    小曹氏幽幽的抬起脸,看着眼前容色娇美的蒋太太,她忽然想起头一回见到她时,蒋太太那似有若无的目光,便一直在她身上打转。

    “曹七奶奶,成王败寇,你孙家跟错了主子,押错了筹码,怨不得天,怨不得地,这便是命。不防告诉你句透亮的话,就是七爷这一支能完好无缺的从大狱里出来,毫发不伤,也是因为我家欣瑜去求了人的原故。孙七爷一个不得宠的庶子,手不能挑担,肩不能提篮,连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你曹七奶奶能过什么日子?不过是顶着一个孙府七奶奶的名声罢了!”

    顾氏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道:“你锦衣玉食的享着,山珍海味的吃着,明面上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的叫着,暗地里却在高姨娘跟前诉苦,怂恿她事事处处跟欣瑜作对,你坐享渔翁之利。”

    顾氏说到此,幽幽的看了蒋欣瑜一眼,冷笑道:“我蒋家堂堂二小姐,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姑娘,给你伏低做小,委曲求全,甘心为妾,任由一个奴婢抬起来的姨娘冷嘲热骂,如此这般你还不满意,还要想方设法的骗了她的银钱。你好毒的心思!”

    小曹氏目光有些怔忡,无所隐藏,咬牙道:“毒吗?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哪个没有这样的手段?”

    “可你现在是个连饭都吃不起,衣都穿不上的庶人!更何况,以孙七爷的为人,定会把他与欣瑜的前因后果说与你听,你明知道这两人是被迫的,是被曹氏害的,你却出雇人在京城街面上到处乱说,坏欣瑜的名声,七奶奶啊七奶奶,做人做到你这样忘恩负义,我还真是少见!”

    蒋欣瑶听着母亲一字一句驳斥,暗暗的叹息了一声。

    萧寒听得分明,握着欣瑶的手微微一紧,眼中漾起波澜。

    “忘恩负义?谁要她的恩,谁要她的情?是恩情,我应该把七奶奶的位置拱手相让吗?”小曹氏怒吼道。

    “所以,你就在一个半疯半颠的妇人面前挑拨,把孩子的事情捅到了她眼前。你怕一旦孩子认祖归宗,我家欣瑜既有娘家撑腰,又有银钱伴身,你这曹家七奶奶的位置坐不稳!”

    小曹氏凄然一笑,数十条指印抓过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从她抱着孩子,立在树底下的那一刻开始,这位置……我便再没坐稳过。”

    “所以你才想着借旁人的手,除掉欣瑜,除不掉欣瑜,除掉她的孩子也是好的。”

    小曹氏被人说到了痛处,惊声叫道:“没错,我就是要她死,她死了,我才能在孙家挺起腰板做人,才不会受旁人的冷眼,才不会仰人鼻息。”

    “可惜老天没如你的愿,死的是他!你满意了,你甘心了?七奶奶,没了孙七爷,哪来你这个七奶奶?”

    “我没想到他会护着,他那样一个胆小的人,连见个血都害怕,他居然……居然……”

    “那是他还有一丝血性,知道自己是个男人!若是他再缩在边上,任由那刀朝他的女人和孩子身上刺下去,那他孙七爷,这辈子活到头了,也只是个畜生!”

    “他从来没护过我……从来没有……为什么……他要护着她们……为什么……”

    顾氏不愿再听下去,冷冷的转过身,看着已然半痴半呆的蒋欣瑜高声道:“看到了没有,你这孩子看到了没有?你变卖了嫁妆首饰,省吃俭用供着一大家子,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到头来,人家却是想要你的命。傻孩子啊,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如今……可怎么是好啊!”

    怎么是好?

    蒋欣瑜茫然的环视眼前的众人,眼中的空洞似初秋的暗夜,慢慢晕染开来。

    身心皆托,君勿弃我!

    换我心,为你心!必不负你!

    想起往日的誓言,蒋欣瑜泪如雨下,心中死一般的冰凉!

    她慢慢的转过身,腰微微有些弓着,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一步一步的向里屋走去。

    一袭血衣空空荡荡的挂在她瘦削的身上,越发显得眼前的女子消瘦如一片薄纸。

    缓缓回首,女子憔悴的容颜对着顾氏痴痴一笑。

    “二婶,他那样对我,我只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啊!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回 飞蛾扑火

    暗夜如约而至。

    厚厚的云层挡住了满天的星光。

    蒋欣瑶立在中庭前,看着这孙府满庭的桂花,神色黯然。

    桂花谢了再开,花香散了再聚,花事不断,常开常新,如今这座府邸中,已是满地的凄凉,还有谁有这份闲情意致立在这花香四溢的树下,叹岁月流长。

    顾氏接过李妈妈手里的斗篷,轻轻的披在女儿身上,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些好,只化作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小曹氏怎样了?”

    小曹氏散乱着长发,拜伏在地上,深知因自己一念之下,两条人命,趁众人不注意,吞下事先预备下的金子,以求一死!

    顾氏沉默片刻,静静道:“那金子份量甚轻,杜太医又救得及时,已然无碍了!倒是你二姐,不吃不喝,不哭不笑,只呆呆的坐在他身边,任谁叫也叫不动,令人担忧。这女人啊,真真是错不得,一步错,步步错,都是冤孽啊!”

    李妈妈轻声叹息道:“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话丁点不假,那曹七奶奶心机藏得这样深,心思这般狠,真让人唏嘘!这下可好,生生把自家男人和姑母害了进去,真是作孽啊!”

    蒋欣瑶垂着眼帘,默不作声。

    一根绳上打了个死结,解不开,扯不断。如今绳断了,结解了,再去埋怨是绳害了结,还是结害了绳,又有什么意义。

    谁对?谁错?

    谁阴险?谁高尚??

    谁罪有应得?谁咎由自取?

    顾氏见女儿久久不语。担忧道:“瑶儿在想什么?”

    欣瑶眸中一闪,轻轻叹道:“我只是在想,日后这府里的日子……该怎么过?”

    ……

    时间。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悲痛,而停止它的脚步;更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悄然为她驻足。

    时间,从来都是一个公平的老人,王侯将相,凡夫走卒在他面前,终究逃不出死亡的归宿!

    蒋欣瑶从来都不是救世主。自从轻风涕泪均下的求到她跟前,让她为困境中的蒋欣瑜寻出一条往生的道路,到如今一日之间生离死别。蒋欣瑶再没有开口劝过蒋欣瑜任何一句话。

    当初她就说过,路是自己选择的,好的,坏的。终是要承担。怪不了自己,怨不了旁人。挣不开,解不脱的时候,那就只能受着。

    可为何心里有个地方像被人狠狠的捶击着,几乎透不过来气。蒋欣瑜冰冷而空洞的眼神,瞬间消瘦的身体,惨白无血色的面庞如戏中一个个交换的场景,如影随形的紧跟在欣瑶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赶之不走。

    萧寒见欣瑶自打从孙家回来后。便有些恹恹的,连带着对两个孩子都没了往日的笑意,不由的心下担心。

    想着蒋二小姐到底是欣瑶的堂姐,此番变故,多少令她有些酸涩,倒也不劝着,只捡着衙门里的趣事说与她听,逗她一笑。

    倒是老太爷听说此事后,特意把欣瑶叫到了跟前。

    萧亭行医一辈子,看多了生生死死,心境比着旁人坦然几分,他对着欣瑶只说了一句话:人活一辈子,顺心者几何?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

    蒋欣瑶见行事一向乖张的祖父,难得讲出这般透亮的话来,心下一惊,随即明白过来,不由莞尔一笑。

    萧寒晚间回府,见女人笑盈盈的迎上来,他愣了愣神,嘴角高高扬起,眼中的光芒渐盛。

    ……

    这一日,顾氏悄然来了萧府,身后跟着的是刚刚回了京城的蒋家大小姐蒋欣琼。

    蒋欣瑶自打去年因老太太那一杖,在病床上见过大姐姐一回后,算算姐妹俩已有近一年的时间未见面了。乍一见,不由的心下欣喜万分。

    蒋欣琼拉着欣瑶的手,上下打量半晌,只见她穿着一件家常的纱裙,秀发轻挽,发间点缀着一只精致的珠翠,淡雅脱俗。

    她轻笑道:“妹妹气色甚好!”

    蒋欣瑶见大姐姐面色微黄,眼角几道细纹,精气神却还好,笑吟吟的一语双关道:“姐姐以后的气色,也会一日比一日好。”

    蒋欣琼心下一暖,朝顾氏打趣道:“二婶,瞧瞧四妹妹这张嘴,越发的甜了。”

    顾氏抚了抚头上的凤簪,含笑不语。

    三人坐定,丫鬟们上茶上点心,蒋欣琼几口温茶喝下肚,打量了下四周的摆设,这才开口道:“我这前两天刚刚回京,一回府,就听下人说起孙家的事情。”

    欣瑶轻叹道:“大姐往二姐那府里去过了?”

    蒋欣琼点点头道:“跟二婶一道去了一回,见着人了!哎,谁又知道事情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那头如何?”欣瑶定定的问。

    蒋欣琼不知如何开口,遂把目光移向了顾氏。

    顾氏会意,攥着帕子略迟疑了片刻道:“前儿个刚入了葬,与曹氏是同一天。你二姐仍是那副模样,不说不笑,不吃不喝,形容枯槁,让人看着心疼。你大姐姐与她说话,也是不理不睬,恍若未闻。”

    蒋欣瑶微闭着双眼,喃喃道:“二姐姐她,到底是入情太深啊!”

    蒋欣琼秀眉微蹙道:“我这妹子,从小心思便重,有什么都放在心里,极少跟外人说,便是我这个亲姐姐,也只知道她几分心思。当年与孙家联姻一事,二妹妹虽然应下了这门亲事,心里多少也是不愿意的。若不然,也不会这些年都不见娘家人一面。”

    顾氏点头赞道:“欣瑜这话说得极对。虽然这丫头称曹氏管得严,管得紧。但凡她真正想见,又有几个能拦得住?”

    欣琼一想到自家妹子孤苦零仃的在那高门大户里整整六年,眼中便有怜悯道:“也不知道她守着那样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如今想来,遇着那命中的克星,入情深些也是情有可缘。也难怪被人欺负成那样了,都死死的忍着。”

    欣琼撂了撂耳边的碎发,话峰一转又道:“这回入京前,我特特从苏州府绕了绕。大嫂把事情都与我说开了。原想着短了她的银钱,让她看清楚曹氏与高氏的嘴脸。行事能挺得起腰板,哪曾想……旁的倒也罢了,以后这一大家子。可怎么过活?”

    蒋欣琼唇边绽放一抹苦笑,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说不下去。

    蒋欣瑶一听这话里有话,不由的问道:“大嫂。那府里又出了什么事?”

    蒋欣琼听罢。眼神一暗:“昨儿个高姨娘产下一子,重六斤八两,白白胖胖的,看着让人心里欢喜。只可惜,这孩子连他父亲的面也没见过……”

    产下一子?

    那府里连个寿辰都要变卖了首饰,孙景耀出殡,只怕是掏空了二姐所有的家底,这会再产子……蒋欣瑶淡淡的看向顾氏。

    顾氏知道女儿所想。叹道:“你父亲前几天让我送了些银钱过去,昨儿个。你大姐姐又掏了一千两银子交给了轻风。你都不知道,那府里能拿出的银子,也就几百两了。这几百两还多亏了轻风机灵,暗底下替那孩子收着,以防万一。”

    蒋欣琼连连摇头道:“二妹妹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过!”

    顾氏听得心塞,冷笑道:“要是我,头一件事,就是把小曹氏,高氏给赶出去。”

    顾氏一直耿耿于怀两条人命皆由小曹氏挑唆而起,南燕国的律例却耐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她要死要活的折腾来折腾去。偏她那好侄女死活不肯开口言一声,只活在自个的世界里。

    蒋欣琼冷哼道:“那小曹氏怎么有脸再在这个府里呆下去,这么心思歹毒的人,孙家大房那头,也是容不下她的!”

    蒋欣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无可奈何道:“母亲,大姐,那府里的事,咱们只能在边上帮衬着。二姐她入情这般深,突然失了爱人,换了谁,一时也是难以走出来的。更何况孙七爷死得这般……”

    蒋欣瑶没有再往下说。这些日子回荡在她心头的,是蒋欣瑜背过身说的那句话,让她郁郁生忧的也是那句话。

    蒋欣瑶是个大俗人,俗人看问题最为简单,只单单两个字:得失。

    多人一世的经历使得蒋欣瑶明白,爱情这东西,最不能长久。因此,她在婚姻中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心中的方寸,世故圆滑的控制着生活,小心的掂量着自己的感情,谨慎的探出触角,感知男人对她的情谊。一有风吹草动,她便退缩在她厚厚的龟壳中,再不肯多往前走一步。

    蒋欣瑜不同,她不计名份,不计流言,义无反顾的站在男人跟前,替他挡风遮雨,无私的奉献着爱情和金钱,甚至不惜委屈自己,没有一丝后退和犹豫。

    她不玩心机,不斗手段,认认真真的爱,认认真真的活,一切向情看。令人讽刺的是,结果却是这样的血淋淋。

    天真无畏的沉浸在爱里的女子,赤手空拳与全副武装的藏在暗处的敌人搏斗,结果显然易见。

    秋日的阳光斜斜的照在窗台上,一只不知名的小飞虫正懒懒的晒着太阳。

    蒋欣瑶觉得自己很像那只小飞虫,只有阳光温暖的地方,才能让它驻足。

    二姐姐啊,飞蛾纵身扑火,勇气固然可佳,可也容易灼伤了自己,也灼伤了他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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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午马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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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喜忧皆是缘(二更)

    三人把蒋欣瑜的事情议论了一回,蒋欣瑶实在不愿意再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话峰一转,故作轻松道:“大姐,姐夫官升二级,可还春风得意?”

    蒋欣琼冷不丁的被问起自个的事,眼角一红,突然起身朝欣瑶轻轻一福道:“多谢妹妹为姐姐思量。”

    蒋欣瑶忙扶住了她,笑道:“大姐,我不帮你,难不成还去帮外人?你啊,好好的保养着身子,谁敢欺负你,只管与我来说。你妹妹好歹还有几分薄力,自家姐妹,还是护得住的。”

    这话讲得蒋欣琼心头一阵热呼,拉着欣瑶的手,走到顾氏跟前道:“二婶,四妹,今儿个当着你们的面,我也是不怕躁的。我那对父母,眼睛里只看得见银子,旁的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了。二婶,四妹大人有大量,只看在几个小的分上,别跟他们一般计较。二婶,四妹若有不解气的,只管朝我发作,便是打两下,骂两句,也是使得的。”

    顾氏未料到大小姐竟替大房夫妻赔起不是来了,一时倒是怔住了。想着过年在苏州府那些日子,脸上有些淡淡的。

    欣瑶垂了眼帘,淡淡一笑道:“大姐说哪里的话,咱们姐妹何至于说这样见外的话。”

    顾氏见女儿如此说话,不由的轻轻一叹道:“你这孩子,何苦这般兴师动众?都是过去的事了。”

    蒋欣琼见母女俩同样淡淡的如出一辄的话,不由心下一叹。大房,二房到底是生了嫌隙,即便再香亲。只怕也回不到当初。

    欣瑶怕蒋欣琼心生尴尬,忙道:“大姐姐此番前来,正好让祖父为你诊一诊脉,身子是自个的,需得精心调养着才行。”

    蒋欣琼握着欣瑶的手一顿,泪一滴滴的落下来。

    她这病,说白了。也是被自家男人气出来的。

    十年的夫妻,十年的同甘共苦,举案齐眉;十年的相夫教子。操持内宅,到头来却比不上黄姨娘勾勾小指,吹吹枕边风。

    所有往昔的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过是春日的一抹暖阳。寒风一吹,便再无一丝暖意。

    若不是她娘家兄弟姊妹帮衬,她这个明媒正聚,八抬大轿抬进冯家的正室,只怕是落了下乘。

    顾氏轻轻上前扶住侄女的手,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轻轻抚着她的发髻,柔声道:“孩子。你是有娘家兄弟可依靠的,何苦为了旁人糟践自个的身子。你说你若有个好歹。他照样娶媳妇,纳小妾,端的是春风得意。苦的是谁?还不是你那一双儿女。”

    “二婶。”

    蒋欣琼哽咽道。

    “做女人,凡事需得想开。你越把他当回事,你便越落了下风。人生不如意十之**,又怎会事事求全了?只要他尊着你,敬着你,对一双孩子关怀体贴,也就够了!”

    “二婶,我嫁到冯家近十年,孝顺公婆,和睦妯娌,无一事不妥贴。我与他结发夫妻,他说变就变,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这回他若不是顾及着前程,官位,只怕更会得寸进尺,我这心,也真真是伤透了!”

    蒋欣瑶撇撇小嘴,不屑道:“大姐,不是做妹妹的说风凉话,世上男人情薄如斯,你何必执着于此。再说姐夫也不是没有妾室,这会不过是多纳了个人,偏宠了些,你便郁结于心,何苦来哉?倘若是我,他纳他的,我过我的。能忍着就忍,忍不下去,就带着孩子拍拍屁股走人,何苦受这样的委屈。”

    顾氏见女儿越说越不像话,啐骂道:“胡说!什么带着孩子拍拍屁股走人,这事就算你大姐愿意,冯家也是不愿意的。”

    蒋欣瑶淡淡一笑道:“这不就成了,冯家几位老人对大姐素来满意,大姐夫的几个兄弟姐妹难得的,也与大姐处得好,大姐在冯家的地位稳当如山,不过是个小小姨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妹妹忘了那黄姨娘在宫中……”

    “就算她黄姨娘宫中背靠大山能乘凉,大姐也该知道,你家妹妹我,如今好歹也与那新帝,平王拐了十七八个弯,占着点干系,又岂会任由别人欺负你?所以说,你啊,且宽心,别说她一个小小的黄姨娘,就是那大姐夫,也都在姐姐你手里拽着,一个都跑不掉。”

    蒋欣瑶一口气讲了这些话,端起几上的温茶,猛喝了几口。

    蒋欣琼听得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自家妹妹这番言语只为了让她安心,遂拭泪道:“正给妹妹料中了,这回他官位一调动,他便悟出几分道道,天天歇在我房里不说,连带着对黄姨娘也没了好脸色。回了京,老太爷,公公,婆婆也是明里暗里的夸我,抬我。”

    “那是咱们大姐夫是个明白人,知道官位,美人孰轻孰重。”

    蒋欣瑶脸上端着笑,心下却暗暗叹息一声。以势压人,终究并非长计啊!

    念及此,她又道:“大姐姐也需打点起精神,好好的待姐夫,万不可一时用气生了嫌隙,让旁人有空子钻!”

    顾氏语重心长道:“你妹妹这话,说得在理。听二婶一句话,女子万万不能太刚,过刚易折。”

    蒋欣琼听着这贴心的话,刚止住的泪复又落了下来,泣道:“二婶,四妹一心为欣瑜打算,我若再听不进去,岂不是辜负了你们为我的一片心。你们且放心,咱们蒋家的女子,由不得旁人看轻。”

    正说话间,李妈妈笑着从外头进来回话称,老太爷请大小姐前去诊脉。

    蒋欣琼忙擦了眼泪,惊喜的看向顾氏。

    顾氏心里头正惦记着那两个小的,巴不得往东院去。遂笑道:“走吧,二婶陪你去!”

    蒋欣瑶陪着母亲,大姐刚走几步。却见萧清鬼头鬼脑的在院门口张望。

    蒋欣瑶朝李妈妈点了点头,遂称府里有事,让李妈妈陪着母亲,大姐先行一步。

    顾,蒋二人不甚在意,款款而行。

    欣瑶朝萧清招招手,果不其然。随个清瘦的人影缓缓从墙角走到欣瑶跟前。

    ……

    已是深秋,万物萧瑟。

    园子里原本开得正盛的花儿渐渐凋零,只余稀稀拉拉的几朵还挣扎在枝头。

    蒋欣瑶望着一朵残花。轻轻一叹:“家里都安顿好了?”

    孙景辉眼窝凹陷,面有青色,微微躬身道:“回大奶奶,都已安顿妥当!”

    “妥当?”

    蒋欣瑶冷冷一笑。脸上看不出悲喜。

    孙景辉随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女子的眼神。落在那株残花上,勉强笑道:“大奶奶,明年春日,园中又会百花盛开。”

    蒋欣瑶抚花的手一顿,回首看着眼前这个一夜之间家庭分崩离析,一夜之间又失了母亲,兄弟的清瘦男子,眼眸深深。

    她动了动嘴唇。终是化作轻轻一叹。

    孙景辉知道蒋欣瑶所叹为何,苦笑道:“大奶奶不必为难。辉幼年曾跟着祖父读过几卷经书。虽无几分所得,遭此大变,却也有几分顿悟。正所谓人生如梦随风散!聚散,喜忧皆是缘!一切皆为虚幻。”

    “我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走到这个地步!”

    孙景辉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数夜不寐的脸上哀色尽现。复睁开时,一双眼眸已灼灼发亮。

    “一切皆是因果,与大奶奶无半分干系!”

    蒋欣瑶重新审视眼前的男子,眼中赞赏之意渐盛。

    “既如此,你回去好好当差吧。我交于你的事情,半分差错都出不得。”

    孙景辉心下忽然轻松,恭敬称是。

    家中的老父经此打击,已然病倒在床,几房弟妹成家立业都仗着他这个大哥,所以这份差事,他孙景辉必须保住,也不得不保住。所以,他要走这一遭,不得不走这一趟,向他的主子表明自己的立场。

    一个走投无路的落魄废人,是没有资格跟任何人倾诉他的喜怒哀乐,因为死了的已然死了,活着的却还要吃食穿衣。

    “等一等!”

    孙景辉缓缓转过身,垂头道:“大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蒋欣瑶见他小心翼翼的应付,不由失笑道:“前几日我让萧清送到府上的银子,是要你还的!”

    孙景辉一愣,未料到蒋欣瑶生生把他叫住,说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忙道:“大奶奶放心,等下个月发了月钱,我先把大奶奶的银子还上!”

    “倒也不必这么急,我这人,素来喜欢收点利息,这银子且等你十年契约满后,再还给我也不迟,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多买些胭脂水粉!”

    蒋欣瑶明媚含笑的望着他。

    孙景辉突然觉得眼前女子的笑容有些灼人,他喉咙一紧,半响才深深一笑道:“既如此,辉一定竭尽所能,让大奶奶到时候,能把京城所有的胭脂水粉收入囊中!”

    蒋欣瑶满意的点了点头,作了个请的姿势:“孙大掌柜,您受累!”

    ……

    李妈妈定定的瞧着孙景辉离去的背影,撇嘴笑道:“难为他还想着跑这一趟。”

    蒋欣瑶不置可否的碰了碰身后的花,轻轻笑道:“妈妈,那个曾经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如今可是我的大掌柜,向他主子汇报思想工作,是他应当应份做的事!”

    李妈妈听得云里雾里:“大奶奶这话的意思是?”

    蒋欣瑶理了理耳边被风吹散的碎发,笑道:“我的意思是,这满院的残花也该清理清理了,没的让人看着心酸。等明年春风一吹,咱们这园子里,必定又是百花齐放,芳香四溢!”(未完待续……)

第五十回 称职的男人(三更)

    满院的残花尚未清理,轻风已一身素衣,跪在蒋欣瑶的面前。

    “求四小姐去劝劝我家小姐吧,自打七爷下葬以后,小姐就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里,恁是谁劝,也不开口。奴婢……奴婢实在不忍看着小姐她……”

    蒋欣瑶头痛的看着这个短短几日,已瘦得不成样的忠仆,眼神暗了一下。

    若她没有记错,轻风跟在二姐身边,已有十多个年头。她跟着二姐去了孙家,又一道逃离了孙家,如今又做着二姐府里的管事,这份主仆情谊,比着她这个做妹妹的,只多不少。

    她叹了口气道:“轻风,你家小姐的结,我没有本事解开,能不能走出来,全看她自己。”

    轻风红着眼睛道:“四小姐若劝不了,那小姐她这辈子,只怕是……四小姐,奴婢是个丫鬟,说的话没有分量,奴婢只是瞧着哥儿年纪这般小,没了父亲,若再连母亲也……四小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孩子的份上,去替奴婢劝劝四小姐吧。”

    “大奶奶,孩子可怜……去瞧瞧也……”李妈妈轻声在欣瑶耳边劝道。

    蒋欣瑶凌厉的目光轻轻扫过去,李妈妈吓得噤了声。

    “你要我去劝她什么?”

    轻风一愣,半晌才道:“奴婢只想让小姐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小少爷,也得撑下去。”

    “轻风,你走吧。你家小姐谁劝也没用。”蒋欣瑶朝李妈妈打了个眼色。

    李妈妈欲上前扶起轻风,却见那轻风爬行两步,扑倒在大奶奶脚下。连连磕头,不过几下,额头便有血渗出。

    蒋欣瑶惊了一跳,忙道:“轻风,你这是做什么?”

    轻风抬起头,泪流满面道:“四小姐,那日混乱中。是我推了七爷一把。”

    “什么?”

    蒋欣瑶惊声道。

    轻风泣不成声道:“当时场面混乱,我瞧着小姐抱着小少爷,那刀子只离她们半寸长。偏偏七爷站着不动,我离得远,够不着,七爷离得近。我心下一急。就趁乱推了他一把。我是杀人凶手,四小姐,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七爷怎么会死。四小姐,我错了,我是杀人凶手,我害了小姐,也害了七爷。我是杀人凶手。”

    轻风一气把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完,委顿在地上。长长的松了口气。

    蒋欣瑶与李妈妈如何也没有料到,孙景耀舍身救人的真相,居然是……主仆俩面面相觑,惊住了。

    许久,李妈妈叹了声:“这么说来,若不是你这一推,死的人,就是咱们二小姐和小少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轻风连连摇头:“我不知道那疯婆子会这样狠,我不知道七爷替小姐挡了这么多刀。我原想把这秘密一辈子埋在心里,可是夜里睡觉,总梦见七爷鲜血淋淋的站在我的床头,我……哇!”

    连日来的精神压力,终使得轻风扛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蒋欣瑶走到她跟前,伸手揽住了她,柔声道:“好丫鬟,别怕,别怕。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这事说出来?”

    轻风抬起泪眼,想都没想,便道:“四小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可是如果我放在心里,我会痛恨我一辈子。四小姐,只要小姐肯活下去,我宁愿为七爷偿命。”

    “傻丫头,人又不是你杀的,你偿什么命?”蒋欣瑶怜惜的搂着怀中的瘦削姑娘,叹息道。

    “可是,七爷却是因为我……”

    “轻风,你今天把秘密告诉我,是不是想让我去劝你家小姐,跟她说,孙景耀不值得她不吃不喝,糟蹋身体?”

    “嗯!”

    轻风拼命点头。

    “真是个傻丫鬟啊!”

    蒋欣瑶轻叹一声:“你家小姐身边,也亏得有你。”

    “可是,我却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我知道小姐宁愿她自己死,也想让七爷活着。”

    轻风眼泪长流。

    ……

    秋日的午后,暖阳高照。

    蒋欣瑶掀了帘子,只觉得眼前一暗。

    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夹杂着腐朽的味道,几欲令她作呕。

    蒋欣瑶高声道:“来人,把这屋子的窗户统统给我打开。”

    李妈妈忙上前,麻利的推开窗户。房间瞬时亮堂,一股清凤夹着阳光的味道吹进来,蒋欣瑶长出一口气。

    蜷缩在床角的人,眼眸一缩,身子轻轻的颤了颤。

    蒋欣瑶也不看她,自顾自坐下来,悠悠的道:“李妈妈,去,让轻风沏壶好茶来。”

    茶到,入口,微有涩感。

    蒋欣瑶慢慢的品着,再不多说一句话。只用目光打量眼前的女子。

    蓬乱的头发,浮肿且没有聚焦的眼睛,高耸的颧骨,苍白如纸的面庞,半丝血色也无的嘴唇。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蒋欣瑶看得极慢,目光一丝丝的挪开,慢的似要把眼前女子的容貌刻在心里。

    过了许久,蒋欣瑜终是忍不住,哑着声道:“四妹妹在看什么?”

    蒋欣瑶淡淡一笑。

    “我在看你。二姐。”

    “看我做什么?”

    “看你,死了没有?”

    “你……”

    蒋欣瑜猛的抬起头,死灰一般的眼眸里,一丝怒意悄然闪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如同一口古井里,掉进了一粒细沙,终究是波澜不惊。余下的,只有哀怨与伤痛。

    “妹妹看到了,可以走了。”

    蒋欣瑶虽震惊那眼中的死寂,却仍淡笑道:“原本就不想来,歇一会。便走。”

    蒋欣瑜悄无声息的抬了抬眼,又悄无声息的垂下了头。

    蒋欣瑶也不急,一口一口抿着这微苦的茶。只用目光去打量。

    茶毕,起身,未再看一眼,拂袖欲离去。

    “妹妹。”

    蒋欣瑶不知何时,注视着她,轻声道:“你不是来劝我的吗?”

    “劝你?”

    蒋欣瑶顿足。

    “为何要劝?想死的人,劝有何用?想活的人。不必多劝。”

    “那……你来做什么?”

    蒋欣瑶自嘲一笑:“姐姐真健忘,我早说过了,我只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蒋欣瑜脸上沁出怒意。

    “原来。你们都盼着我死。没错,死的人应该是我,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眼底已流不出一滴泪,早就哭干了。如荒芜到干裂的土地。

    “你这么想死?”

    蒋欣瑶冷笑。

    “李妈妈。去厨房拿把刀,递给她。”

    “蒋欣瑶,你以为我不敢死吗?”

    蒋欣瑜彻底被激怒,咆哮着从床角跳下来。

    李妈妈吓了一跳,忙挡在欣瑶跟前。

    蒋欣瑶推开她,抬起手,照着蒋欣瑜的脸就是一巴掌。

    轻脆的声响在空寂的屋子里,显得突兀。

    “要死。抱着你将满二岁的孩子一道去死,别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蒋欣瑶怒道。

    蒋欣瑜捂着脸。呆呆的看着四妹妹。

    真是奇怪了,四妹妹打了她一巴掌,她没有流泪,四妹妹流泪了。

    蒋欣瑶偏过脸,一定一句道:“蒋欣瑜,其实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了。我一直后悔,我若是早些把这一巴掌打下去,是不是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我甚至在想,我把你从孙家救出来,是不是做错了?”

    “四妹妹……”

    “蒋欣瑜,我知道他把你的心带走了,可是,你还活着,你的儿子还活着。我不想多劝你什么,只希望你走出这个房间,去看看你的儿子,看看他的笑脸,听听他的笑声。”

    尽管窗户大开,蒋欣瑶仍觉得这屋子令人窒息。她定定的看了蒋欣瑜半晌,终是没有把心底的话说出来,甩袖而去。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何必还计较他是心甘情愿挺身而出,亦或被逼无奈赶鸭子上架。

    这份不容于世的情感,对二姐姐来说,弥足珍贵,又何必让她这颗已千苍百孔的心,被残酷的真相再伤一次。

    ……

    蒋欣瑶大步流星走出屋子,她甚至不愿意遵循女子翩翩而行的仪态。

    轻风惴惴不安的迎上来。

    蒋欣瑶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家小姐,需要时间。你好好的看着她便行。能不能跨过这个坎,只看她自己。”

    “四小姐,你有没有告诉小姐,是我……”

    “轻风!”

    蒋欣瑶冷冷的打断。

    “这事从你嘴,入我耳,就此打住,再也不要提起,任何人都不要再提及。且让你家七爷留在旁人眼中的最后一幕,还算是个称职的男人罢!”

    轻风眼泪急淌,不管不顾的跪了下去,泣声道:“多谢四小姐。”

    ……

    马车里,李妈妈时不时的用眼风,扫过大奶奶略带愠色的脸。

    蒋欣瑶见她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不由放缓了脸色道:“妈妈,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细琢磨,深推敲的。有些事,糊里糊涂的,反而不伤人。”

    李妈妈忙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就怕大奶奶心里存了气,伤了自个的身子。”

    蒋欣瑶把头靠在李妈妈肩上,道:“进了那个家,见了她,心里确实有气,一出了府,不知为何,这气就没了。还是老太爷说得好啊,人活一辈子,顺心者几何,日子都是自个过的,好坏都是自己。我如今也累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方是正经。”

    李妈妈抚着欣瑶微微蓬松的头发,和声道:“大奶奶这话,妈妈是半分都不相信。回头谁再巴巴的求上门,大奶奶该管的还得管。”

    蒋欣瑶知道李妈妈说提沈氏与蒋欣琼的事,展了一个笑容道:“唉,也不知是谁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蒋字?”(未完待续……)

    PS:对于蒋欣瑜这个角色,早就有话想说,一直留到现在,只为了让书友们看清整个事情的真相。

    对于这个把爱情当作全部的女人,只有一句话可形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是幸运,也是不幸。

    在爱情这个东西上,豁出去的,往往是女人;畏缩不前的,从来都是男人。所以,老祖宗留下了一句话:痴情女子负心汉。

    蒋二的悲剧,书友的一句话让包子印象深刻。她说是因为逾越了社会规范所造成。

    然,包子不由深想,这个社会规范是谁的社会规范?

    小说中常出现的《烈女传》,《女诫》,《女则》之类对女人规范要求的书。

    男人呢?

    古人三妻四妾是常态。今人?包子不评价。

    蒋二错就错在,把情字看得太高,把自己放得太低。女人啊,一旦入了情这个门,便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是非对错了。

    这个话往深了讲,估计包子能写个洋洋洒洒五万字。

    罢了,罢了,闲书一本,聊慰卿心。

    书友们担待着看!

第五十一回 春竹叶,醉芙蓉

    蒋欣琼这病说厉害倒也不厉害,说不厉害却也有几分难治。长期的情志不遂,肝郁化火导致体内肾阴虚证,并非几贴药便能了事。

    老太爷龙飞凤舞的写了药方,交于年轻的妇人手里,一语双关道:“药到病去七分,剩下的三分,只在各人心境!”

    蒋欣琼拿着药方,思量了一路,心头渐渐豁然开朗!

    ……

    话说这冯思远入了太仆寺,如他这般精明的人,短短几日便琢磨出些风向来。他把自己关进书房,暗暗思量这些年在南边的行径及蒋家众多事宜,越思量心下越惊。

    心道做人,果真不能太得意忘形,丢了官位事小,连累一家老小事大。冯思远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妻妾一碗水端平,该有的规矩一样都不能少。

    蒋欣琼仔细的看了男人两日,心下大定,安安稳稳的吃起药盏,调养起身子来。

    黄姨娘回了京,老老实实的养了几日病,见自家男人无论她用什么手段,始终不冷不淡的对着她,不由的把主意打到了宫中的黄婕妤身上。

    只这宫中规矩甚严,自家妹子虽得了皇宠,却只是个婕妤,位份低下,没有皇帝亲允,不得私见亲属。

    黄姨娘苦思冥想几日,终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按下心思,徐徐图之。

    哪知宫中的黄婕妤得知自家姐姐进京,想方设法的也想见上一面。

    这日晚间。黄婕妤掏银子让御膳房熬了一锅清粥,做了几样南边的点心,很是打扮了一番。码准了点去了皇帝的御书房。

    ……

    燕淙元批完最后一本奏章,俊眉轻抬冷冷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快戌时三刻了,皇上该歇着了!”

    燕淙元懒懒的升了个懒腰,突然道:“朕记得去年中秋萧府送来了两盒月饼,味道甚好,今年怎么也没见那府里给朕送来?”

    李宗贵忙上前笑道:“皇上您想。去年中秋咱们还在靖王府,萧府年年给咱们府里送中秋节礼,无人敢说个不字。如今皇上贵为天子。萧府若再巴巴的送来,只怕文武百官又有话说。”

    燕淙元眸色一暗,眉毛挑了起来。

    李宗贵忙道:“皇上若真想吃,奴才明日就往那府里去一趟。给皇上讨些来吃!”

    这一个讨字。让燕淙元想着当日受伤在萧府养伤时,为了那几道爱吃的菜,与蒋欣瑶斗智斗勇的情形,不由的失笑一声:“罢了,你去讨,只怕那府里又有话说,回头等朕闲了,自个上门讨去。”

    李宗贵打量皇帝脸色。笑道:“皇上可千万别拉下平王爷,平王爷若知道皇上您不叫上他。只怕心里存了埋怨!”

    燕浣元摆摆手道:“把他叫上,只怕又是一桌,且不说天翔那狗鼻子闻着味就去,另一个想必也少不了。都是些恶狼,回头就该那府的人心里存了埋怨!”

    李宗贵心道,这普天下敢埋怨皇上您的,也就是那一位小祖宗,旁人别说是埋怨,就是求菩萨,拜祖宗,也是求不来的好事。

    “黄婕妤到!”外头守门的小太监扯着尖尖的嗓音喊道。

    李宗贵见皇帝无甚反应,打着秋千,便麻利的去了外间,片刻复又进来道:“皇上,黄婕妤亲自给皇上弄了点清粥小菜,正在外头候着!”

    燕淙元正觉得肚子有些饿,闻言道:“让她进来吧!”

    ……

    黄婕妤入得书房,亲自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几上,眼波流转,盈盈一笑道:“皇上心系朝政,日里万机,也该仔细着身子。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只能弄些个家常吃食,聊表心意!”

    燕浣元见那粥熬得绸薄正正好,淡淡的飘着米香,脸上有几分喜色:“你倒是有心了!”

    黄雁暗下打量皇帝神色,不由的心下暗喜,慢慢夹了一筷子点心,送到碗中,娇柔道:“这几方点心都是我们南边的口味,皇上若不嫌弃,将就用两口,喜欢的,臣妾回头做了再送来!”

    李宗贵知道黄婕妤这些日子正得皇宠,遂笑道:“皇上刚刚正说着那月饼,婕妤这会子就送了这些点心来,还是婕妤最知皇上的心意啊!”

    黄婕妤顺着李宗贵的话道:“原来皇上爱吃月饼,在我们南边,八月十五月圆前几日,大姑娘,小媳妇都会亲自动手,做上几抽屉,送到亲朋好友家,才算是过了节。”

    燕淙元闻言目光微微一闪,笑道:“我倒忘了,你原也是苏州府的!”

    “难为皇上还记着!”黄婕妤心头一甜,红晕泛上双颊,渐渐晕染开来,颊边几点流朱轻动,越发显得明媚动人。

    燕淙元含笑的抚上了黄婕妤的脸,轻轻叹道:“也只江南的水土,才能养育这般眉目如画,心灵手巧的女子。”

    黄婕妤头一回听皇帝温声柔语的夸他,心中大喜,只脸上端着含羞的浅笑,眉间笼着一层薄愁道:“有道是‘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只可惜臣妾入京这些年,再也没有回过南边。”

    燕淙元轻拥女子入怀,朗声一笑道:“好一个春竹叶,醉芙蓉!朕竟不知道,朕的枕边人,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就冲你今日这清粥,这一句江南词,朕就该赏你些什么?”

    黄婕妤嗔笑着道:“臣妾哪敢讨皇上的赏,臣妾只想求皇上念着臣妾一片思乡之情,允臣妾与家中姐妹见上一面,便是臣妾天大的福份了。”

    李宗贵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脚下的方寸之地,心道这个黄婕妤,果然是个聪明的。

    燕淙元哑然失笑,忍不住捏了捏黄婕妤微圆的脸,道:“雁儿的姐妹远在南边,如何得见?莫非是想让朕御笔一挥,宣她们进京?”

    “倒也不必兴师动众,前些日,臣妾正好有一姐姐随夫入京,皇上若真心疼爱雁儿,可否让臣妾与阿姐见上一见?”黄雁红唇微翘,气吐如兰,在皇帝耳边撒着娇。

    “噢,是京城的哪一家?”燕淙元兴致颇高,随口问了句。

    “京城的冯家。姐夫他几日前刚刚升任太仆寺寺丞。”

    “太仆寺寺丞?叫什么名?”燕淙元有些记不大得。

    黄雁轻轻一笑,把玉碗端到皇帝跟前,嘟哝道:“姐夫姓冯,名思远,原是太仓县知县。皇上事多,如何能记得这些?”

    “冯思远?”燕淙元觉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偏又记不得从哪儿听说过。不由的把目光看向李宗贵。

    李宗贵察觉到,忙轻声提醒道:“皇上忘了,蒋家大房嫡出的大小姐正是嫁到了冯家,说起来,与那府里还沾着些亲呢。”

    燕淙元哈哈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咦,不对啊,这么说来,你姐姐不过是冯思远的一个妾室?”

    妾室二字一出,黄婕妤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下三分尴尬七分苦涩。堂堂皇帝的女人,娘家的姐姐居然给人做妾,这事要是被宫里那几位娘娘知道了,岂不是生生让人看了笑话去。

    她假意悠悠的叹了口气道:“皇上有所不知,姐姐与冯大人两情相悦,情深意重,奈何冯大人已有婚约,不得已,才纳姐姐为妾的。”

    燕淙元怀抱女子的手轻轻一顿,眸色渐深,轻笑道:“不得已?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何来的不得已?”

    黄婕妤嘴角轻笑道:“皇上,姐姐出身势微,比不得蒋家高门,又有个极会钻营的妹妹在背后帮衬着,自然得屈居人后。”

    李宗贵心里骤然发凉,目光幽幽的朝黄婕妤看去,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

    燕淙元眼中寒光闪过,只脸上笑意未减分毫:“极会钻营的妹妹,雁儿说的是哪一个?”

    黄婕妤不明就里,顺嘴便道:“还会有哪一个?自然是嫁到萧府的蒋家四小姐。臣妾听说,这个四小姐极为善妒,容不下人,不仅不让萧家大爷纳妾,还把那怀了萧大爷身孕的通房都赶出了府,真真是……”

    黄婕妤及时的收了口,眼角偷偷打量皇帝的神色。

    “容不下人?”燕淙元敛了笑容,低低重复道:“倒是个善妒的。”

    黄婕妤见皇帝这般反应,心下安稳,遂又道:“皇上,您是不知道,这蒋家,不仅四小姐容不下人,便是那大小姐,也是个极厉害的。我姐姐在其眼皮子底下,日子过得也难!所以臣妾才想着,若得皇上垂怜,有朝一日,也能见见我那可怜的亲姐姐!”

    燕淙元偏过脸,看了看垂头不语的李宗贵,眼中已有了几分森然。

    “这极会钻营,又如何说?”

    李宗贵察觉到皇上变了语调,背后的冷汗涔涔直下,头垂得更低了,心道要坏事。

    黄婕妤未料到皇帝有此一问,随口笑道:“臣妾听说,自打她嫁到萧府后,逢年过节总有礼往各个府去,咱们的靖王府,平王爷的平王府这两处,礼最重,可见是个会钻营的。”

    燕淙元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眼神再无半分热度,含着淡淡的讥讽,猛的推开怀中的女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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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迷恋的评价票。

第五十二回 皇帝不急太监急

    黄婕妤正说到得意之处,突然脚底一软,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跌坐在地上。

    一投阴寒之气笼罩在燕淙元身上,如同那寒冬的冰雪一般,冻得人心头发冷。屋子里的气氛陡然紧张。

    黄婕妤娇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忙不迭拜伏在地上,以首叩地。

    燕淙元居高临下,看着眼前曲线柔美的女子,黝黑的眼眸中,是无边的冷漠。

    半晌,他冷冷道:“来人,黄婕妤殿前失仪,降为才人,即日起迁居静心苑。”

    静心苑?

    黄雁猛的抬起头,脸上一片惊恐之色,连连叩首道:“皇上,皇上息怒,饶过臣妾这一回吧,求皇上绕过臣妾这一回。”

    “李宗贵?”

    燕淙元不愿再听下去,高声唤道,声音陡地透出冷凝。

    ……

    黄婕妤一夜之间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传至皇宫内外,并未引起丁点波澜。只冯府的黄姨娘听闻后,一个不留神,失手打破了一套上好的青玉茶盏,受了惊吓,称病不出。

    蒋欣琼听下人来回这事时,正皱着眉头喝着苦药。

    话及一半,她便舒展开了眉头。心道四妹妹果然是护着她的,这才短短几天,就替她解决了心头大患。

    蒋欣琼当下令贴身丫鬟准备些新鲜的吃食,送到了蒋府与萧府,并书信一封去了南边。

    而刚刚升任太仆寺寺丞的冯思远,则莫名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幸好没听那黄姨娘的话。险些酿下大错,若不然真是不好收场。

    冯思远念及此,看向上司蒋宏生的目光又多了一层深意。

    ……

    蒋欣瑶并不知道皇宠正盛的黄婕妤。莫名其妙的失了宠,正是与她这个宫外的人有关。

    她此时正含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轻轻的扯了扯老太爷的袖子,示意他说话。

    萧亭看着一脸怒气的女儿,清了清喉咙,道:“你也别动怒。正所谓姻缘自有天定,天翔他看不上。你非逼着他挑,就算是成了亲,将来也是吵吵闹闹的。好不了。倒不如让他自个看顺眼了再说也不迟。”

    萧静娴气笑道:“我的亲爹,您如今重孙子,重孙女抱在怀里,左一个右一个的。就说这些没用的来哄劝我。想当初。寒哥儿死活不肯成亲的时候,您愁得着急上火的,难不成这会子都忘了?”

    萧亭被女儿当着孙媳妇的面揭了短,气得胡子翘了翘,却不敢发作,眼角正看见孙媳妇捂着帕子直笑,不由的放低了声音道:“你别大声嚷嚷,这会子那两个小的在里屋睡觉呢。别把人吵醒了。回头我帮你劝劝还不成吗?”

    萧静娴见亲爹总算是说了句像样的话,不由的长出一口气道:“倒也不是我急。他都快二十的人了,京城哪个像他这样岁数的公子,少爷,不都是娃儿满地跑了。他倒好,我多说两句,便闷不吭声的往这府里跑。都怪我当初宠他太过,凡事都由着他的性子来。”

    杜天翔堂堂太医院院首,新帝身边红得发紫的青年才俊,只比萧寒小一岁。如今萧寒,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偏他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半死不活状态,也难怪姨母着急上火的要跑这府里来诉苦。

    蒋欣瑶想着自己那会子被母亲逼嫁的种种苦楚,心道这婚姻大事,就是到了远古时代,也有那皇帝不急,太监急的。

    蒋欣瑶深怕自己收留杜天翔的罪恶行径,被姨母拿出来说,不由的温言细语道:“姨母不必着急,前些天我听大爷意思,表弟也是想早些成家立业的,只是如今上门说亲的,多半是冲着表弟身后的大山来的,心思没一个是正的,表弟他也怕……”

    萧静娴眸色一亮,截了话道:“这孩子,心里既是这般想的,何不说出来,藏着做什么?”

    欣瑶见姨母口气跌软,叹道:“他这不也是怕您急吗?”

    萧亭重重的一拍桌子,起身道:“这不就得了,这孩子看着吊尔锒铛的,实则心里明镜儿似的,贼亮。你也不必发愁,该是你杜家的媳妇,怎么着也跑不掉。不是你杜家的,凑上来也没用!你且坐坐,我去瞧瞧那两个小的醒了没,要醒了,抱出来给你瞅瞅。这两个孩子,如今长得……”

    萧静娴见自家老父亲三句不离一对双生子,气得眼睛一翻。

    萧亭吓得把话咽到嘴里,定定的瞧了女儿两眼,背了个手就进了里屋。

    蒋欣瑶虽然恼怒祖父抛下她一人,行径有些不仗义,却真心实意的对眼前愁眉不展的女子道:“姨母,祖父的话说得在理。新帝登基,南燕国上上下下都盯着杜府少爷,小姐的嫁娶,想找个真正称心如意的,不容易。”

    萧静娴想了想确实这个理,不由的泄气道:“罢了,罢了,且看他自个的缘份吧。过两天忠勇侯府办喜事,听说你们要往那头去?”

    蒋欣瑶如释重负,笑道:“正是要往那头去。姨母可千万别再怪表弟了,这两天他往我们府里跑,也是为了忠勇侯府的事。”

    欣瑶忙凑上前,把事情原原本本,老老实实的说于她听。

    萧静娴听罢,一脸的惊色,半晌才幽幽叹道:“这些主意都是谁想出来的?”

    蒋欣瑶面色一红,为难道:“姨母,是大爷与我一道商议着想出来的。”

    自家侄子是什么样的人,萧静娴知之甚清。她也不戳穿蒋欣瑶善意的小谎言,直直的看着欣瑶良久,才展颜道:“我只求我家那个讨回来的媳妇,有你一半聪慧懂事。就阿弥陀佛了!”

    蒋欣瑶正欲自谦上两句,却见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由奶娘抱了出来,小眼睛滴溜溜的一见着人。便笑成了一尊弥勒佛。

    萧静娴扔下蒋欣瑶,便迎了上去,脸上哪还有半分愁色!

    ……

    这日云淡天高,一片深秋天气。

    忠勇侯府门前,车来车往。赵侯爷四十生辰,亲朋好友都往府里祝寿。

    萧寒夫妻俩坐着马车,不紧不慢的姗姗来迟。

    蒋欣瑶下车。见府门口已停了许多车,再看看日头,赶忙用帕子遮住了微红的脸蛋。

    不是她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性。实在是体力悬殊太大,昨日夜间她打的是短平快,她家男人打得是连续作战,高低胜负立现。所以。蒋欣瑶今早起得稍稍迟了些。

    男人绷着脸负手去了外院。欣瑶被人引向花厅,一路打量侯府景致,心叹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今日这场戏,可不大好演啊!

    微云、淡月两个细心的察觉到大奶奶心思变化,微云边走边低声笑道:“大奶奶,大爷也该露出些笑意来。这脸绷得比那关老爷还关老爷。”

    欣瑶赞叹的看了微云一眼,轻笑道:“总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他的白脸唱惯了,我不大好意思抢了他的饭碗!”

    两个丫鬟捂着嘴直笑,惹得前头带路的婆子频频侧目。

    这婆子有些耳背,以为萧家大奶奶在感叹侯府的富贵,陪笑道:“大奶奶见笑了,今儿个算是简省的,想当年我们夫人过寿时,那才叫热闹。”

    欣瑶淡笑道:“到底是公侯人家,富贵不比常人,今儿个,我也算是开了眼界。”

    婆子面露得意之色,又引着说了些侯府往日里富贵的场面,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欣瑶主仆三人但笑不语。

    正说话间,花厅已到,苏如雨和其女儿赵文英亲迎出来。

    蒋欣瑶一脸的受宠若惊,忙上前行了礼。

    赵文英想着母亲的再三叮嘱,脸上挤出了六分笑意,亲热的叫了声嫂子。

    欣瑶吓了一跳,心道连嫂子都叫上了,看来这苏如雨没少在女儿耳边下眼药水啊。

    她忙摆手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

    苏如雨波澜不惊的笑道:“孩子心实,心里头念着,嘴里就叫了出来。大奶奶也不必过谦,早早晚晚的事。”说罢拉着欣瑶的手往厅里去。

    半路,苏氏轻语道:“大奶奶思虑的如何?不如找个好日子把那该行的礼都行了,也好让你那傻妹妹叫得明正言顺。”

    欣瑶偏过脸,一脸愁眉道:“夫人前些日子说的话,我都说与大爷听了,大爷说还须再思虑思虑,我也不好逼得太急。夫人是知道的,我家那位爷的脾气真真是……”

    苏氏忙笑道:“是不能太急,凡事得慢慢来。今日你们夫妇能登门,侯爷就已经喜不自禁了,昨儿个竟开心的一宿没睡安稳。日后多走动走动,也就水到渠成了。”

    欣瑶莞尔一笑道:“多谢夫人为欣瑶思量。”

    苏氏嫣然含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我不为你思量,又为谁思量?日后咱们婆媳,还得长长久久的处着。”

    婆媳?

    蒋欣瑶笑笑没再说话。

    ……

    花厅里亲戚朋友,各房各院的人早已聚齐,见苏氏亲领着一位陌生的美貌女子进来,不约而同的停下了交谈,目光都聚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苏如雨引着欣瑶到了李老太太处,笑道:“这是老太太。老太太,这位就是我常说起的萧家大奶奶蒋欣瑶。”

    花厅众人一听是萧家大奶奶,心下有了几分明白。

    李氏今日着一身深绯色褙子,配棕色马面裙,领口袖子处均用金线细细绣了寿字,头戴一只朝阳五凤挂珠钗,贵气逼人。脸上擦了些许粉,红润依旧,并不见前些日子中毒后要死要活的模样。

    欣瑶暗暗竖起大拇指,落落大方的行了礼,称呼一声:“老太太安康!”(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回 左勾拳,右勾拳

    李氏早就知道今日萧家那两位要来,故盛装示人。

    她见眼前的女子虽长相不俗,身上穿着却是平常,心道怪不得俊武说那野种死活不肯为他和公主牵线搭桥,看这女子的打扮,那萧家的富贵也不过如此。虽然傍上了平王,折腾半天还是个六品武官,说不定内里也是中看不中吃。

    李氏虚笑道:“果真是个标致的人儿,既来了,就不必拘着,好生乐上一天罢!”

    她哪里知道,今日欣瑶原是要盛妆示人的,奈何昨晚折腾累了,早起梳妆的时候,便朝男人报怨了几句。男人心疼她要顶着满头珠翠一整天,遂让她简省些。

    欣瑶虽然珠翠简省,然身上的衣裳却极为珍贵,且不说料子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云锦,光衣服上的绣样,绣坊七八个绣娘忙了整整一个月才得了这一件。

    只不过欣瑶素来不喜大红大绿这等浓烈的色彩,唯喜淡雅,所以才在珠光宝气的女眷中显得极不打眼。

    “老太太客气!”

    “萧家哥儿来了?”

    “已去了外院。”

    “你家老太爷最近身子可好?可是有年头没见了。”

    欣瑶未料到李氏居然厚着脸皮问起了祖父,心道若是祖父知道你还惦记着他,必是气得七窍生烟。

    她深笑道:“祖父身子结实,含饴弄孙,很是快活。听说老太太前些日子生了场病,不知身子可好了些?”

    李氏笑容有些僵硬。不大自然道:“已大好!”

    两人一问一答,说了几句家常话。

    欣瑶见老太太脸上淡淡的,笑意不达内里。微不可察的磨了磨牙,不愿意多言。

    李氏暗中冷哼两声,也就没了言语。

    苏如雨怕冷了场面,立马引着欣瑶一一见了府里众人。

    赵府众人都知道今日萧家如今的身份,哪敢待慢,都热热闹闹,客客气气的陪着说话几句。

    一圈人见下来。厅里的莺莺燕燕欣瑶没记住几个,倒是对坐在角落里的卢氏颇为留意。

    这卢氏六十不到的年纪,虽穿着平常。脸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然而美人更易迟暮,再兼着几十年来仰人鼻息,因此与那李氏一比较,反倒有了几分老态。

    欣瑶似笑非笑的对上卢氏的目光。微微颔首。卢氏心头一颤。不动声色的别过脸去。

    欣瑶款款入座,接过微云递来的茶盏,轻啜一口,依计开始装聋作哑。

    众人虽好奇萧家哥儿与侯府的关系,却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打听,又见萧家奶奶守拙藏愚,含笑不语,一时摸不着深浅。也就少了几分八卦之心。

    只这众人当中独不包含一人,此人便是赵俊武的生母。赵正信的妾室淡氏。

    这淡氏,原是李氏的外甥女,替赵正信生养了两个儿子。苏如雨嫁到赵家近二十年,只得两女,这淡氏早几年就动了把大儿子过继到苏氏名下承爵的念头。

    偏苏如雨这个人深信隔重肚子隔重山,一门心思想自个生个儿子,所以一直压着这事。再加上苏家一门大权在握,宫中又有个大靠山,虽淡氏在赵正信耳边下了无数眼药水,仍无济于事。

    苏家倒台,苏如雨失了娘家的助力,又无子傍身已成日薄西山之势。淡氏喜滋滋的认为凭老太太对她的偏爱,儿子承爵的是板上钉钉的事。

    奈何天不遂人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赵正信居然动了心思要让萧寒认祖归宗,这一下把淡姨娘的如意算盘给彻底打没了。

    赵俊武虽是侯爷长子,却是个庶出。萧寒一回赵家,既居嫡,又居长,哪里还有赵俊武什么事。

    好在自家儿子运道是个好的,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安乐公主。然而凡事均有变数,淡姨娘也不是那听风就是雨的人,不到板上钉钉的时候,她这一颗为儿子前程担忧的心便不能安稳下来。因此侯府上下,最不待见萧氏夫妇的便是这位淡姨娘。

    只见那淡姨娘摸了摸头上的金簪,冷笑道:“大奶奶祖籍哪里,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

    欣瑶寻着声音瞧去,果然不出所料,第一个跳出来的当真是这位淡姨娘。

    她抿嘴一笑道:“我从小在南边长大,十二岁上下才跟着父亲进了京。”

    “原是小地方出来的,怪不得……”淡姨娘撇了撇嘴,没有再往下说,只脸上的鄙夷一览无疑。

    “怪不得见着侯府的富贵就走不动路了吧!”蒋欣瑶心里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顺便问候了淡姨娘祖宗几句,便笑着不说话。

    淡姨娘一记左勾拳打出去,落在棉花上,杀伤力直线下降为零,心里恨得不行。

    却听苏氏淡笑道:“怪不得大奶奶长得这般好,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打小就在京城长大,活了一把岁数,连京城都没出过,也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见识见识江南的烟雨。”

    淡姨娘笑道:“南边好是好,只是女子的心眼小了些。听说寒哥儿连个姨娘通房都不曾有,真真是……姐姐啊,萧大奶奶身边也没个长辈提点,以后少不得你替他们操心操心。”

    萧大奶奶,侯府不是你想来,想来就能来的,你可得想好了。入了这门,上有公婆妯娌,下有小姑弟媳,你想清清净净的过日子,想都别想。就婆婆往你房里塞人这一事,你便逃不了。

    一记右勾拳打出去,分成两股拳风,一股打向蒋欣瑶,一股打向苏如雨。

    淡姨娘朝苏氏酸酸道:“姐姐,您身边的那几个我看着就很伶俐,姐姐不会舍不得吧!”

    苏氏和蔼道:“有了大奶奶这样标致的人。我身边那几个哪里能入了寒哥儿的眼?妹妹若瞧得上,只管问我来要,你看我舍得还是舍不得!”

    苏氏一记甩手剑。把兵器掷向了淡姨娘,淡姨娘一个踉跄,身子晃了几晃,将将稳住。

    苏氏的大女儿赵文静一身明艳艳的衣衫,端坐在苏氏边上,突然甩了记小李飞刀,笑道:“淡姨娘可别惦记大哥房里的事了。快托了大嫂替二哥找位门当户对的小姐才是正经。也省得京城上下,十里八街的都在议论二哥和离的事。”

    赵文静是侯爷长女,今年十八岁。嫁给平安伯长房长孙许威刚满一年,尚未有子。今日父亲寿辰,夫妻两个双双回府祝寿。

    小李飞刀晃晃悠悠落在了淡姨娘的胸口,淡姨娘喷出一口血来。

    她强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便哥哥嫂嫂的叫上了。大小姐是不是心急了些!”

    赵正信的另一房妾室刘氏故作惊讶道:“淡姨娘这话从何而来?难不成侯爷私底下与你说过?”

    又一记螳螂拳快准狠的袭向淡姨娘,淡姨娘前伤未愈,后伤又起,终是体力不支,伏倒在地,临了向上首的李氏幽幽投去一瞥。

    李氏清咳一声道:“按年岁,文静叫一声大哥大嫂也是使的的。大奶奶,老身说的可对啊?”

    欣瑶支着脑袋正看得起劲。冷不丁老太太把皮球踢给了她以作试探,不由的轻轻一笑:“老太太说笑了。大小姐比我年长一岁,按理该我称呼她一声姐姐,不过老太太说使得那就使得。”

    众女听萧大奶奶这话里的意思,萧寒认祖归宗承爵一事,只等着老太太一声令下。也是,侯爷纯孝,事事处处以母为尊,老太太不发话,府里谁又敢擅自作主?因此众人落在老太太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皮球稳稳的踢回到李氏脚下,李氏暗骂了句“好个狡猾的女子!”哈哈一笑,打算掩了过去。

    正巧身后的丫鬟剥了把石榴递到老太太眼前,老太太捏起其中一粒石榴,尝了尝:“嗯,未到时候,有些酸。来人,把这一盘大石榴端到萧家大奶奶那边,让大奶奶也尝尝。”

    淡氏听了这话,通体舒畅,刚刚挨得几处剑伤顿时就好了七七八八。

    苏如雨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受了些内伤。

    欣瑶忙摆手道:“老太太快别麻烦,这石榴需得打开了一粒一粒的剥了下来,才能入口,我虽喜它的滋味,却不耐烦剥得一手汁水,不吃也罢。”

    赵文英冷笑两声道:“横竖有丫头,哪需大奶奶亲自动手。”

    众女刀光剑影正使得起劲,冷不丁角落里的卢老太太出声道:“听说萧家哥儿的表妹杜小姐正待字闺中,武哥儿虽说是个庶出,门第上倒还般配,大姐何不就此让萧大奶奶牵了线搭了轿呢,说不定正是美事一桩。”

    此言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

    杜家如今是什么人家?赵家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赵家庶出的儿子与杜家嫡出的女儿说亲,况赵家这个儿子还是个刚刚和离的,这不是生生打了萧家,杜家的脸吗?

    李氏当下脸一沉,毫不客气道:“酒席还没开始,卢姨娘就说起糊话来了,来人,扶卢姨娘进房休息。”

    卢姨娘未料到自个的一句话讨了个没趣,讪着脸退出了花厅。欣瑶看着她微驼的背影,心里对这位年轻时侯府呼风换雨的老太太有了一丝兴趣。

    一个年轻时极厉害的角色,六十不到,便老眼昏花的连话也不会说,事情也看不明了?(未完待续……)

    PS:感谢梦恋的女孩,三世的粉红票。

    谢谢107的打赏,和eisva的评价票。

    昨日包子犯了个错误,第三更放上去了,却忘了设定时间,任由她吹了一夜的寒风,未与书友们见面。今日补上!

    么么哒!

第五十四回 打蛇打七寸 (二更)

    欣瑶细细琢磨卢氏这句话,悟了半天,也没悟出个究竟来,正巧丫鬟喊开了席面,欣瑶随着众女眷去了偏厅。

    一时饭毕,园子里戏鼓子敲得棒棒直响,众女移步后花园。欣瑶屁股还没坐稳当,却见管事模样打扮的妇人匆匆而来,见了苏氏,忙低语了几声。

    苏氏脸色突变,踌躇了几下,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李氏身后,

    刚刚把腰弯下,却见侯爷身边的小厮闯进内院,惊呼道:“老太太,不好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李氏吓得直起身来,冷不丁撞上了后头正要与她说话的苏氏的下巴,苏氏疼的眼泪都了下来,又不好发作,忙背过身把眼泪擦了。

    李氏气骂道:“作死的小子,没头没脑的,还不快把事情说清楚!”

    来人吓得跪倒在地,忙道:“仇家带人找上门了,和侯爷打起来了。”

    李氏气得眉毛倒竖,怒道:“青天白日,没了王法了,哪个不怕死的敢到侯府撒泼,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不会拦着?”

    小厮哭丧着脸道:“老太太,仇家来了几十个人,身强力壮的,小的们拦不住。”

    淡姨娘一听丈夫被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也顾不得苏氏有没有发话,忙道:“老太太,快去瞧瞧吧,侯爷身子弱,别伤到哪里。”

    李氏环视一圈,戏台上不知何时戏鼓子已停了下来,装扮好的戏子们不明就里的瞧着戏台下。一园子太太小姐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听着侯府的热闹纷呈。

    苏氏一见这阵势,怕丢了候府的脸面。忙劝慰道:“老太太别急,只管坐下来听戏玩闹,仇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不会做出那等野蛮之事,必是下人们危言耸听,待媳妇先去瞧仔细了再来回老太太。也省得累着园子里女眷连个戏都看不安稳。”

    李氏有了台阶下,面色一缓忙道:“说的很是。快去吧!”

    苏氏遂恨恨的扫了地下的小厮一眼。带着几个仆妇出了园子。小厮赶忙起身,朝李氏行了礼,跟着出去。

    淡姨娘虽然心下着急。却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苏氏渐渐远去,回过声对贴身仆妇轻声交待道:“快去,看看两位爷们如何了?伤着没有。”

    欣瑶因离得近,听得分明。捂着帕子。身体微微后倾。

    微云、淡月俩个凑近了,只听得大奶奶压低了声道:“好戏开锣了!”

    ……

    赵府中路正院里,气氛剑拔弩张,赵家一干人,仇家一干人,相视而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赵俊武一身青衫颓然坐在地上,鼻子里的血一滴滴落在衣衫上。身后的赵正信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胸口的衣裳皱得不成样子,很明显是被人揪的。

    四周围着众多到赵府赴宴的宾客。有伸长了脑袋看好戏的,也有两边调停做好人的。萧寒隐在宾客后头,脸上擒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置一词。

    赵正信铁青着脸道:“仇明威,你别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赶动起手来,当心我明日奏你个纵奴行凶。”

    仇明威仰天长笑三声,不仅没有怒气,反而笑得畅快道:“好,好,好,我正愁侯爷不肯到皇上跟前分说,既如此,咱们明日便走一趟。你奏我个纵奴行凶,我正好奏你个纵子休妻,也正好让皇上瞧瞧清楚,功名奕世的赵家内里到底是个什么德性。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没脸!”

    赵正信气了个倒仰,怒道:“好你个仇明威,我明里暗里替你遮着掩着,你却恩将仇报。罢,罢,罢,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到时候撕破了脸皮可别说我不念着往日的情份。”

    仇明威的大儿子仇子元挥着拳头,怒不可遏道:“我呸,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小爷我都替你臊得慌。一府人合着伙欺负我妹子一个,还装得像个好人似的。今日当着众位宾客的面,看我不揭了你忠勇侯府的皮。”

    说罢,仇子元上前两步,冲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宾客一抱拳,正欲说话,不料那赵正信却抢一步开口道:“众位亲朋好友,俗话说好聚好散,赵,仇两家虽然和离了,好歹亲家一场,原本此事揭过也就算了。谁知仇家不知好歹,公然上门闹事,如此这般,我也少不得替我儿子分说分说。”

    “侯爷,你快说!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隐情?”

    “对啊,侯爷,是不是府里克扣了人家女方的嫁妆,还了也便没事了!”

    也不知哪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挤在人堆里乱喊。

    赵正信气得几欲吐血,却正色道:“众位,我忠勇侯府赫赫百年,从未有过克扣妇人嫁妆一事。此事皆因我母亲生病而起……”

    赵正信抑扬顿挫,绘声绘色的把仇氏如何趁着侍疾之际,下药毒害老太太一事说与众人听,末了又道:“此等恶妇,我赵家如何能?本该一纸休书,送下堂去。却又因赵,仇两家素来亲厚,又顾念下堂的妇人,再嫁颇难,这才把其父母叫到赵家,立了这和离的文书,从此男婚女嫁,再无相干。

    仇氏的嫁妆也是由其父兄亲抬出府,连张纸也不曾少过。此因家丑,我本不欲多说,然仇家口出恶言,拳伤我子,行事咄咄逼人,我也就顾不得许多。”

    众人听得哗然。这仇家的女儿果然是个厉害的,居然敢下毒暗害长辈,真真是胆大包天。

    “侯爷宅心仁厚,此等恶女,便是休弃也不为过。”

    “正是,正是,像这样心狠手辣的妇人,就该送了顺天府尹,让她尝尝牢饭的滋味方可。”

    一时间替赵家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赵正信挺胸抬头,正义凛然道:“诸位,赵家行事光明磊落,对得起天地良心,此事便是分说到天子跟前,我也是不怕的!”

    这一通说,生动形像的塑造了一个心思狠毒的妇人,又用心良苦营造出忠勇侯府的宅心仁厚,表达了鞭挞控诉仇家之意,抒发了赵家扼腕痛惜之想,更是深深寄托了好聚好散,一别两散,各生欢喜之思。

    显而易见,凭赵正信的巧舌如簧,这个任务完成的相当出色。于是乎众宾客看向仇家的目光多了几分鄙夷。

    仇子元气得脸上青筋突起,拳所握得格格作响,奈何年岁尚轻,空有一肚子话,却又不知该如何有感而发,只得自个跟自个较劲生闷气。

    仇明威见儿子落了下风,当下也不急,也不恼,踱着方步走出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脚下曾经左一声,右一声唤他岳父的赵俊武,冷笑道:“赵侯爷好钢口,颠倒黑白的本事练得如火纯青,怪不得当年能干出休妻再娶的好事来。”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攻其要害先揭短,仇明威官场上混了二十多年的人了,一句话就让赵正信恼羞成怒。

    “你,放肆!”赵正信脖子脸红了一片,呵斥道。

    也难怪,好不容易说动萧寒赴了寿宴,父子俩的关系正朝着他所向往的方向蓬勃发展,偏这位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让赵正信如何不恼,如何不怒?

    仇明威不为所动,抱拳朗声道:“诸位,人嘴两张皮,上下一碰,颠来倒去都是他的理。我仇家虽比不得侯府富贵滔天,却也是诗书传家,今日闹上门,实则是因府里姑娘委屈太过。”

    “姓仇的,你家女儿连毒都用上来,人脏并获,还委屈个屁啊!识相的,赶紧带人离了这里,我堂堂侯府也不是任由你欺负的!”赵氏宗族里不知何人叫嚷出来。

    仇明威闻言笑意尽收,突然抬起一腿,踢到赵俊武身上,只听得一声惨号,赵俊武抱着小腿翻滚在地。

    赵家族人见状如何能依?纷纷抡了膀子上前理论,更有甚者抄起了家伙。

    仇家众人怕自家人吃亏,一溜排的挺身向前,个个头昂得跟什么似的,随身携带的家伙纷纷亮相。

    赵家众人定睛一瞧,乖乖,我这头拿的是扁担、笤帚,仇家那头明晃晃的却是真家伙,悬殊立现啊!遂忙不迭的朝府里的护院们叫嚷道:“小的们,拿大家伙来!他娘的,都敢欺上门了!”

    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

    “哟,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寿宴怎的变成了龙争虎斗,天翔,难不成咱们这是走错了地方?”

    不知何时,燕十六一身淡黄色锦衣骑着大马,摇着扇子出现在正门外,十足的纨绔子弟模样。

    旁边的杜天翔耸了耸肩,抬头看了看正门口的牌匾,不可置否的挑眉冷笑道:“回王爷,是忠勇侯府没错。”

    众宾客这才反应过来,正门外出现的,一个是当今天子唯一的亲弟弟平王,一个是天子的嫡亲表弟,历经两朝的太医院院首。一干人吓得赶紧行礼。

    赵正信难掩心下的激动,忙打了眼色给身后的族人,一路小跑着上前行礼道:“平王大驾光临,蓬筚生辉,正逢今日府上喜事,恭请王爷下马喝几杯薄酒,聊表下官敬意。”

    平王昂头看着一脸恭敬的赵正信,猛摇了几下扇子,目光越过赵正信的脑袋看向宾客中的萧寒,砸嘴道:“侯爷客气了,本王瞧着明晃晃的刀啊枪的,也没那兴致。”

    对峙的两家人一听,呼啦啦兵器落了一地,端的是整齐化一。(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回 王爷替我作主(三更)

    燕十六心中暗笑不止,偏又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冷声道:“办个寿辰,居然短兵相接,倒也是天下一大奇闻。侯爷好好本事!”

    赵正信老脸涨得通红,脸上一副极其委屈的样子,声情并茂的叫了声:“王爷,下官……”

    燕十六抖了一身鸡皮疙瘩,温和道:“罢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本王今日过来是与萧指挥使说几句话的,这薄酒我就不喝了。侯爷自便吧!”

    赵正信一听是来找萧寒的,脸上恭敬更盛,正欲说话,却见门中快行过来一人,一头跪倒在平王的马前,呼天抢地道:“王爷啊,求王爷为下官作主啊,王爷,我女儿冤枉啊!”

    “哟,这位是……”

    仇明威抬起头来,脸上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哪还有前一刻的半分气势。

    燕十六没瞧出来是谁,倒是那杜天翔眼尖,装模作样道:“哟,这不是工部员外朗仇大人吗?”

    仇明威见杜太医认出了他,激动的频频点头,他朝身后的仇家众人看了一眼。

    仇家人耳聪目明,立马会了意,青蛙跳水似的扑通扑通跪在了地上,纷纷喊冤,场面颇为状观。只把那一旁呆立的赵正信惊了个目瞪口呆,心里把仇家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燕十六等仇明威噼里啪啦的一通叫冤后,不急不慢道:“一家之词,不足为信。侯爷你说!”

    赵正信心头一喜,脸上哀色顿现道:“王爷请入府一听。”

    燕十六见四周围着的百姓越来越多,下了马。把缰绳往随从手里一扔,入了侯府,杜天翔紧跟而上。

    ……

    “老太太,老太太!”

    苏如雨身边的妈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面露喜色道:“老太太,平王来了,杜太医也来了。都是来找萧家大爷的,侯爷正在前头招呼。夫人让老奴给老太太说一声!”

    李氏尚未反应过来,女眷中已一片惊声。许多尚未成亲的姑娘们脸上均浮着红云,用帕子遮面掩住了,不约而同的看向蒋欣瑶,也没了那看戏的心思。都直着耳朵细听。

    欣瑶极为谦虚的垂了眼。

    心道好好的一出“桃花扇”。听得七零八落,真真是可惜了那戏子上好的身段和扮相。

    李氏犹不相信,忙又问了一遍,这才笑容满面的坐了下来,瞧着欣瑶对身后的人道:“快把戏本子拿去给大奶奶瞧瞧!”

    欣瑶忙摆手笑道:“今日是府上的好日子,欣瑶哪敢越俎代庖,反客为主,老太太点的几出戏。我瞧着就很好。”

    李氏极为受用的笑了笑,话峰一变道:“哎。我如今也老了,也不大爱瞧这些打打闹闹的戏了,反觉着爷儿们,娘儿们聚在一处,说说笑笑的更为热闹。若有孙子,孙子媳妇,重孙子,重孙女萦绕膝下,那就是天大的热闹,大奶奶到了老身这个年龄就知道了。”

    蒋欣瑶只觉得好笑,光天白日的,这李氏变脸比变魔术还快。前一刻隐隐绰绰的暗示她不欢迎萧寒回赵家,后一刻就直截了当的明示她盼着大团圆了。只这世上之事,又岂能皆如她所愿?

    众人见李氏这般说话,看向欣瑶的目光又有所不同,赵文静,赵文英姐妹俩对视一眼,眼中的笑意满满。

    只要萧寒夫妇一入族谱,就成了她们名正言顺的长兄长嫂。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以后大事,小事都得让“父母”作主了才是。

    赵正信的两房姨娘笑得有些僵硬,卢氏的两个儿媳妇则不屑的撇了撇嘴,恍若未闻,两人凑在一处轻声细语,旁若无人。

    欣瑶淡淡一笑,道:“我要到老太太这个年岁,有老太太一半的福气,就阿弥陀佛了。”

    ……

    话说一园子的太太,小姐对平王亲临赵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谁又知前头的形势急转直下。

    正院里坐南朝北,摆了一张太师椅,一梅花小几,椅上燕十六正襟危坐。

    杜,萧两人一左一右侍立,一个丰神俊秀,脸上含着笑,一个高大结实,面黑如锅底。

    只见那仇明威专声情并茂道:“小女本性善良,下毒一事,纯属冤枉。自她与赵家和离,整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日夜啼哭,求王爷为小女作主啊。

    燕十六缓缓开口道:“侯爷,仇大人所言,你意下如何?”

    赵正信不屑道:“简直一派胡言。王爷,仇氏下毒人证物证俱在,在其卧房的床底下,还搜出了半包夹竹桃粉,何来的冤枉?”

    对于专业知识极其熟稔的杜太医来说,普及一下药廓识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故出声道:“夹竹桃又名柳叶桃,有毒,若食用,能引起恶心,呕吐,腹痛等症状。轻则晕厥,重则衰竭而死!”

    杜太医的话轻轻一出,众宾客议论纷纷。

    仇明威咬牙道:“敢问侯爷,小女为何要下毒?”

    “她为什么要下毒,我又如何知道?我自问赵家待她不薄,谁知她却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王爷,此事已经明了。请王爷还下官一个公道。”

    燕十六摇着扇子,声色俱厉道:“仇大人,你女儿下毒在先,已犯下大错,赵家念旧情,不予追究,本应感恩待德,为何还要来闹事。”

    仇明威见平王动怒,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王爷跟前,道:“王爷,请您过目。”

    燕十六也不去接,只把眼睛朝杜天翔身上一瞄。

    杜天翔会意,接过纸瞧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弯腰在平阳王耳边轻语几句。

    众宾客只恨自己没长了顺风耳,只得干着急。

    “王爷,众所周知夹竹桃粉入药可堕胎,药铺为招揽生意,常私下有备。下官想小女用此物下毒,必从药铺买来,为此,下官动用了仇府所有的亲朋好友,私下查探。皇天不负有心人!”

    仇明威神色一敛,顿住了嘴。

    众宾客心头暗恨,关键时候员外郎可别大喘气啊。

    仇明威吊足了众人胃口,又道:“老太太中毒前侯府确有买过这物什,然买的人并非我女儿,也非我女儿身边的人。正是我曾经的好女婿。”

    此言一出,众宾客哗然,都把目光落在一旁的赵俊武身上,

    赵俊武刹那间惨白了脸色,跳脚道:“糊说,糊说,我什么时候买过。”

    仇明威上前两前,直视赵俊武双眼,一字一句道:“可要我叫那药铺的伙伴与你对质?三两二钱,分毫不差。”

    赵俊武慌乱中移开眼神,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赵正信见势不妙,心思转得飞快,忙道:“混帐,王爷跟前,还不如实说来。”

    赵俊武心一横道:“父亲,无中生有的事,你让我如何从实说来。仇家为了报复我,编造谎言往儿子身上泼脏水,父亲替儿子作主。”

    赵正信深信儿子不会说谎,忙恭身道:“王爷,小犬从小饱读诗书……”

    话还未完,仇明威冷笑道:“好一个饱读诗书,我且问你,那几日你天天往怡园跑,为的是什么?”

    赵俊武不想仇家连怡园的事情也查探到了,气得被逼出了几分血性,怒道:“我在怡园待客喝酒,与你有什么相干。”

    “待客喝酒,我呸!怡园一桌最少五百两银子,你一连三天,天天待客,待的什么客,花了多少银子。不是我小看于你,你身上藏了经年的私房只怕也没有一千两银子。”

    “老不死的,你管我身上有多少银子,小爷我就往怡园去了,怎么着。”

    “赵俊武,你再敢骂我父亲一句,看我不弄死你个小畜生!”

    仇子元见父亲被辱,忍不下这口气,当下挥着拳头不管不顾的回骂过去。

    萧寒不知何故捂嘴轻咳一声。

    燕十六猛摇了几下扇子,一旁的杜天翔冷笑道:“仇大人,你儿子好大的气势,光天化日就要打打杀杀,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仇家若有什么真凭实据,尽管说出来,王爷定会秉公办事,若没有,那就别怪王爷治你一个诽谤之罪!

    赵正信把萧寒、平王、杜太医之间微妙的关系看在眼里,顿时安心不少。

    仇明威当庭广众之下被呵斥,惨白着一张脸道:“回王爷,赵俊武买药一事,药铺的伙计均可作证。且下官打听到,那几日怡园客房住着一位绝色女子,赵俊武往怡园就是为了与那绝色女子幽会。所以,下官大胆猜测,小女下毒一事根本是赵俊武一手所操纵,目的是为了休妻再娶!”

    燕十六脸色不豫道:“赵俊武,可有此事?”

    赵俊武一听平王叫自个的名字,吓了一跳,忙道:“回王爷,绝无此事。”

    杜天翔冷冷道:“这道奇了,一个说有,一个说无,让人相信哪个是好。王爷,怡园原是你所开,不如把那药铺和怡园的伙计叫来一问,真假不就见了分晓。”

    “好主意!”

    燕十六收了扇子,抚掌道:“来人,速速把这两处伙计带到这里,本王有话要问!”

    “慢着!”(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回 李氏的反转

    随着一句慢着,萧寒上前两步,恭身道:“王爷,今日原该侯府大喜之事,却因仇家闹事,弄得这步田地,依下官看,一旦真相查明,说谎的那个必得严惩。”

    赵正信嘴里的那个“好”字还未叫出口,杜天翔又开了口。

    “王爷,指挥使说得极是。仇大人,赵公子,新帝命王爷与我出京办事,这事情还未办妥,倒被缠了半天,延误了公务,若皇上怪罪下来,少不得把你们俩人抬出。到时候皇上动怒,可别怪本太医不替你们遮掩。”

    燕十六突然起身,走到两人跟前,脸上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显然是动了真怒。

    只见他目光凛冽的在两人脸上扫过,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的气势。

    “我奉劝二位实话实说,若真有那不怕死的敢在本王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众宾客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这日这事怕是要闹大。

    仇明威神色一敛,大义凛然道:“杜太医,此事便是闹到皇上跟前,下官也是不怕的,大不了脱了这官帽,回老家种田。”

    赵正信一听这话,不由的抬眼打量儿子神色,只见他浑身微微打颤,脸上似有惊恐之色,心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赵俊武与公主一事,那祖孙俩是瞒着赵正信的,只等一切妥当了再说不迟。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赵正信又气又急得上前就是一巴掌。怒道:“瞎了眼的小畜生,王爷跟前,也敢欺瞒。有什么委屈。还不快快如实说来,便是我不能为你作主,你大哥也不会袖手旁观。若真做那丧尽天良的事,别说旁人,我头一个容不得你。”

    萧寒,杜天翔微微偏过头,一个俊眉轻挑。一个嘴角轻翘,两人无声的交换了个眼神,心中均冷笑不止。

    这一巴掌反倒把那赵俊武打得清醒过来。自打他与仇氏和离后。对公主是朝也思,暮也想。奈何一个宫中一个宫外,无甚联系,求萧寒代为周旋。又被拒了去。正急得嘴角长疮,一筹莫展。

    心道今日的事怕是不能善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撕捋开来,也省得快到嘴的肥肉落了别人嘴里。只是这样一来,下毒一事怕是瞒不住,公主若是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喜是怒……

    就在赵俊武左右为难之时,李氏拄着拐杖由淡姨娘搀扶着从边上走出来。小厮眼尖。呼道:“老太太来了!”

    原来这李氏正与园子里一众女眷听戏赏乐之时,却见苏氏去而复返。

    苏氏也顾不得旁人听得见听不见。在李氏耳边一通说,李氏惊得失掉了正往嘴里送的葡萄,找了个借口,拉着淡姨娘出了园子,直奔正院而来。

    众宾客见侯府老祖宗来了,纷纷让了道。

    李氏给坐上之人行了礼,道:“回王爷,买夹竹桃粉原是我的意思。”

    “噢,老太太买那物什做什么用?”燕十六微微一笑,慢悠悠的踱回到椅子里坐着。

    “回王爷,大户人家,少不了出几个魅惑主子的丫鬟。这夹竹桃粉原是堕胎的良药。老身买来也是为了以防不测。只因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这才叮嘱我这孙儿瞒着。”

    燕十六并未说话,只把目光看向身后之人。

    杜天翔点点头道:“此物用在这上头,古往今来就有。”

    李氏见状叹了口气道:“老身自以为藏得稳妥,不知何故被那仇氏找到。我想仇氏也并非故意要下毒,多半是以为这里头藏着什么补品,无心之过罢了。”

    李氏挥一挥衣袖,轻描淡写把事情揽在自个身上,合情合理的把赵俊武摘了个一干二净。情势陡然直下。

    萧寒不禁莞尔。

    若他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只怕被那李氏的言辞灼灼给哄骗了去。这赵家果然是狼窝虎穴,个个是满嘴胡言的唱戏高手,怪道瑶瑶死活不肯让他回了这府里。

    燕十六眼角瞥见萧寒嘴角上扬,兄弟多年自然有几分默契,斯条慢理道:“老太太既这样说,那夹竹桃粉的来胧去脉便水落石出了。仇大人,你可有异议?”

    仇明威仔细揣磨平阳王问话的深意,忙道:“老太太护着自个孙儿,把事情揽在身上,下官无话可说。不过私会一事,怡园众人均可作证,不知老太太又有何说辞!”

    言下之意你们赵家沆瀣一气,我玩不过你们,自认倒霉。但尚未和离,就与人私会,这事咱们得说道说道。

    李氏轻笑道:“仇大人,小孩子家的,难保心思活络,遇上个可心的约在怡园会上一会,也是难免的事。不过这孩子一没置外室,二没纳了进门,一切守着规矩行事,仇大人也是打年轻过来的,何必死揪着不放。”

    仇明威冷笑道:“噢,听老太太的言语,倒像是知了内情的,敢问老太太,您孙儿与何人在此幽会?”

    赵俊武见老太太不仅把事情都圆上了,还占了上风,心下得意道:“我与何人幽会,哪需跟你说?仇大人管得也太宽了!”

    杜天翔一听赵俊武这话,心下笑开了花。

    撇开小寒不谈,这赵府,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这大的说话行事已这样,后头的三个小的,估摸着也好不大哪里去。

    仇明威暗骂了句:“小畜生,呆会再收拾你!”。

    只见他上前两步道:“王爷,据下官所知,与赵俊武在此幽会之人非同小可。也正是因为此女子,那赵俊武才起了休妻的念头。请王爷明签!”

    燕十六慢慢退回座位,手朝赵俊武轻轻一指:“说!”

    赵俊武吓得忙朝李氏看去,李氏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赵俊武到嘴的话只能深深咽下。

    李氏笑盈盈道:“仇大人若在外头有了红颜知己,难不成也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与旁人听?王爷,小孩子家,朝令秦晚暮楚,都是说不准的事,何必再深究。再者说,总要顾忌着那女子的名声。”

    燕十六微微变色,沉了脸道:“怎么,本王说的话,难不成都似这风一样,一吹而过,竟是无人肯听的!”

    众人见平王动了怒,心下寒意阵阵,都往后缩了缩身子。

    李氏就等着平阳王这句话。

    孙子与公主互生情愫一事,一切只在暗中,如何浮出水面,顺理成章的把亲事说定下来,这是李氏最为头疼的事。如今之势,可不是顺理成章?

    李氏轻咳一声,赵俊武会意,心道:“公主啊公主,你皇兄非要问个究竟,为了自保,我也只能把你供出来了。”

    他装着为难的样子,张了张嘴,终是轻轻的吐出了一句话:“与我在怡园幽会的女子,正是当朝的安乐公主!”

    如同平静的湖里扔了颗炸弹,如同沸腾的油窝里滴了滴清水,短短一语把众宾客惊了个天雷滚滚,竟无一人敢再言语半句。

    安乐公主?先帝最小的女儿。

    公主竟与人在园子中幽会,这……

    燕十六只觉得眼前星火乱迸,他猛的一拍椅子扶手,怒呵道:“大胆!竟敢侮辱公主清誉!”

    赵俊武早已料到平王会勃然大怒,故作惊恐状跪倒在地。

    仇明威火上浇油道:“怪不得呢,原是攀上了高枝啊。果然是有其父就必有其子!”

    按了以往这话必要气得那赵侯爷呕出一口血来,不知为何这回他却半点反应也无。

    这也怪不得英明神武的赵侯爷愣了神,他哪里能想到,与儿子幽会的人会是当朝公主。

    “来人,把赵俊武给我拿下,污蔑当朝公主,罪不可赦!”燕**声喝道。

    门外的一众随从听得唤声,整齐的跑进来七八个,个个身负刀枪,当下便要动手。

    赵俊武见势不妙,忙道:“王爷,小的说的句句是实,没有一句是假。确实是公主啊!”

    赵正信听得儿子呼声,才缓了心神,他气得上前对着儿子就是一记窝心脚,怒道:“孽仗,公主金枝玉叶般的人,怎会在怡园,你还不快给我从实招来!”

    李氏见儿子这一脚,用了七分力,心疼的紧,却又无可奈何。谁不知道皇宫是最讲规矩的地方,堂堂公主与人幽会,皇室的脸面还要不要?好在疮破了,把脓挤一挤,虽然疼些,却好的快。

    那淡姨娘见儿子被踢倒在地,连忙扑倒在儿子身上,抱着哭道:“我的儿啊,到了这个份上,你就都实话实说了吧!也省得受那皮肉之苦啊!”

    赵正信一听这话,才知儿子与公主一事,老太太知晓,淡氏知晓,唯独他蒙在鼓里,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心里突突直跳,暗道要坏事。

    赵俊武心知这顿皮肉之苦是跑不掉的,索性头一昂,哽咽道:“回王爷,小的不敢撒谎,此事我与大哥说过。”

    要说赵俊武倒也不算笨人,知道萧寒与平王关系甚密,心道我若把这事说出来,平王肯定要治我的罪,倒不如把萧寒拖下水,看你还能不能治我的罪。

    萧寒闻言轻皱眉头,上前几步道:“回王爷,此事他确实与我说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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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违此誓,如此刀

    此言一出,赵家诸人长出一口气,看来应该是真的无疑,若不然,赵家可吃不了兜着走。

    赵俊武更是急急道:“王爷不信我,总该信大哥吧!”

    燕十六装模作样的怒视萧寒,萧寒不等他问,便朝赵俊武道:“俊武,我那日是如何与你说的?”

    赵俊武不明就里,如实道:“你与我说宫中规矩这么严,公主如何能与我私定终身,不过是我的异想天开罢了。并让我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能吐露出去。”

    赵正信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浑身上下半分力气也无。众宾客有那聪明伶俐的,把萧寒这话反复品味,暗道不好。

    萧寒轻叹道:“回王爷,那日他把与公主幽会一事说与下官听,求下官帮他与公主牵线搭轿。下官虽然官小,却也知公主金尊玉贵,绝无可能与他在怡园幽会,一口便回绝了他。又苦劝了几回,让他谨言慎行,亵渎公主的罪名侯府担当不起!”

    久未说话的杜天翔冷笑连连道:“还真有那胆大包天的,敢拿公主的清誉开玩笑,真真是不知死活。”

    燕十六脸上怒意更盛:“大胆赵俊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俊武后知后觉,方才明白萧寒这话不仅没有证实公主与他有情,反倒让他落了个亵渎公主的罪名。

    赵俊武气急败坏的道:“大哥,那日我与大哥在路上偶遇,大哥带我去了怡园。我给王爷请了安。临走时,大哥交待我别四处乱窜,说今日怡园有贵客。怡园太大。我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后来听到有人在亭子里弹琴,我上前一问,才知那弹琴的人便是公主。公主在怡园住了三日,我连着往怡园去了三天。大哥,你得为我作证啊,我与公主真的是两情相悦。一见倾心……”

    赵俊武说到最后,已语无伦次。

    “好一个一见倾心,两情相悦!”

    仇明威忿忿道:“攀上了高枝。所以才嫌我女儿碍眼了吧,着人在药里下毒,然后诬陷到我女儿头上。”

    “不是的,不是的。她下毒是在我与公主相识后。不……不,是我与公主相识前……”

    燕十六越听脸色越冷。

    赵正信眼尖,不等儿子把话说完,已怒道:“住嘴,怡园人来人往,公主如何会在亭子里弹琴?你这孽子,满嘴糊言乱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杜天翔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道:“我说赵公子。见着个绝色的的,你就说是公主。回头我见着个穿黄衣服的,岂不还得称呼一声皇上!”

    李氏这才觉着有些不对,忙道:“寒哥儿,你倒是说句话啊,那日怡园的贵客是不是安乐公主啊,俊武他从小就是个老实人,从来不会对老身撒谎的。”

    萧寒不动身色的躬身道:“老太太,那日怡园的贵客确实不是公主。至于是什么人,晚辈不方便与老太太明说!”

    “放屁,那个怡园的贵客就是公主,她说她叫沁涵,是皇帝让她住到怡园散心的,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

    李氏忙帮腔道:“寒哥儿,你快帮你弟弟说句话啊!你瞧这孩子急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萧寒脸色微沉,一字一句道:“老太太,晚辈说过了,那日怡园的贵客确实不是公主!”

    李氏惊得后退数步,弄错了,不是公主。怎么会不是公主呢?倘若不是公主,那么刚刚孙子的那一番话……

    李氏只觉得这日头晒得让人觉着头晕,她犹自强撑道:“好孩子,以前是老身对不住你,让你流落在外,如今老身愿意悔改,迎你进门,你可不能把对老身的恨强加到你亲弟弟身上啊。”

    萧寒冷笑道:“老太太,晚辈与赵府近无冤,远无仇,我哪来的恨强加到赵公子身上?那日怡园确有贵客,这事平王,杜太医,户部徐尚书都知道,难不成晚辈敢当着平王,杜太医的面说谎不成?”

    杜天翔翻翻白眼道:“赵公子,你说你与公主两情相悦,可那日公主明明身在宫内,怡园另有他人,这污蔑当朝公主的罪名吗,轻则挨板子坐牢,重则……啧啧啧,我劝赵公子还是好好想想吧!”

    赵俊武只觉得头顶炸雷,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又急又怒道:“真的是公主,亭子里全是宫中侍卫,不会错的,大哥,你帮我说句话。”

    萧寒无可奈何的摇头。

    众目睽暌之下,赵俊武急得汗如雨下,神情有些恍惚,口不择言道:“你这个野种,你不就是看不得我好,怕我与公主成了亲,你回侯府承爵的事情泡了汤吗?我告诉你,这个爵位是我的,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赵俊武情急之下把素日里心中所思所想当着众宾客的面吐了个干净,自己尚未醒悟过来,只把旁人惊了个瞠目结舌,心魂俱散!

    一声“野种”让萧寒勃然大怒。

    他朝燕十六抱了抱拳道:“王爷,下官得罪了!”说罢,一个闪身,从王府侍卫手里夺过长刀,一步一步走到赵俊武跟前。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那李氏一见萧寒动了刀,吓得魂飞魄散,忙拦在孙儿跟前颤着声道:“放肆,堂堂侯府,哪容得你个外人撒野?”

    淡姨娘更是惊得花容失色,飞扑到儿子身上,呼天抢地道:“不得了了,野种要杀人了,要杀人啊!”

    杜天翔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心中直为萧寒叫好,不逼一逼,哪里能看出这些人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嘴脸。

    燕十六气得拿起几上的茶盏狠狠的砸向地上。顿时,诺大的正院哑寂无声。

    萧寒提着刀,冷笑连连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萧寒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此生姓萧,永无更改!从今往后与赵家无半分瓜葛。若违此誓,便如此刀!”

    话罢,内力暗提,十指稍稍用劲,刀应声而断。

    李氏吓得直挺挺的往后一仰,幸得宾客中有人眼疾手快,将将扶住,赶忙掐了人中,李氏才得幽幽醒来。

    赵正信面如死灰,失魂落魄的看着地上的残刀,喃喃道:“完了!赵家完了!”

    杜天翔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后脖子,暗道日后还是得顺着点表哥,万一哪天惹得他动了怒,这脖子可经不起他轻轻一捏。

    燕十六强忍住笑意,心道小寒连这一手都露出来了,看来怒气可不小啊,罢了,这赵家气数已尽,今日我就替他把这二十年的怒气给出了!

    萧寒扔了刀柄,大声喝道:“来人,请出大奶奶,这种腌臜地方,我怕污了她的眼!”

    贵生冲贵明点了点头,后者会意,撒了腿就跑。

    ……

    众人还未从萧寒断刀的情景中缓过神来,只见仇明威悲愤欲绝的跪倒在地,凄声道:“好你个畜生啊,为了承爵,居然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诬陷她下毒,原来你早有预谋啊!王爷啊,你得为下官作主啊!”

    仇家众人见当家的跪了,当下也跪倒一片,齐口同声道:“请王爷为仇家作主!”

    一边是断刀绝义,一边是跪求喊冤,众宾客不由的把目光落在平王身上,静待下文。

    只见平王“啪”一声,收了扇子,缓缓起身,走到两家当中,黑了脸道:“那日怡园之所以侍卫森严,是因为新帝在此。公主确实不在怡园。”

    饶是众宾客心中早已猜到贵客是谁,仍被平王的话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赵公子非说与公主情投意合,也罢,本王看在今日是侯爷好日子的份上,为你求证一个清白!来人,速去皇宫见公主,问她可有此事,若有,我求了皇上为她作主;若无,那咱们就前事后事一道算算总帐!”

    话音未落,马蹄声已渐远……

    半个时辰后,正当众宾客翘首以盼宫中的消息时,忽闻一阵忙而不乱的脚步声,只见无数士兵持刀而入,分立而站。

    众人吓得心惊肉跳,惊魂未定时见一白净的内侍摇摇而入。

    内侍目不斜视,走到平王跟前行了礼,恭敬道:“王爷,皇上命奴才特特走这一趟。”

    燕十六见是李宗贵亲来,抬眉笑道:“李公公,皇上有什么吩咐?”

    众宾客听平王说话,方知来人是新帝跟前最得用的太监李公公。

    李宗贵脸色微变,忙道:“回王爷,公主听闻此事,气得哭倒在皇上宫门口,求皇上为她作主。皇上大怒,命奴才把那坏了公主名声的恶人捉拿归案,交于大理寺严审!”

    燕十六顾不得宾客中惊呼连连,议论纷纷,正色道:“这么说来,此事果真有假?”

    李宗贵朗声道:“公主说‘她虽贵为公主,却深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敢与他人私定终身,坏了皇室规矩?’”

    赵俊武只觉得五内俱焚,魂飞天外,惨白着一张脸,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真的是公主,她真的是公主!”

    李氏刚一口气缓过来,见此情形,两眼发直,吓得涕泪交加,倚在淡姨娘的怀里,没了声响。(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回 谁能绊住我的脚(三更)

    李氏一口气尚刚缓过来,又倒在淡姨娘的怀里。

    李宗贵眼角的余光看向赵正信,冷笑道:“王爷,皇上说皇室尊严,不容他人玷污,公主清誉,岂容他人诽谤,此事若查明真相,必严惩不待!仇家姑娘下毒一事,皇上也已令大理寺,刑部彻查。”

    仇明威赶忙上前,复跪在地,朝皇宫方向三拜而止,仰天长叹道:“下官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宗贵朝萧寒递了个“你懂的”眼神,居高临下对着地上之人道:“仇大人,皇上说若有冤屈,到顺天府尹喊冤也是使得的。仇大人今日大闹侯府,委实不像话,当罚奉禄半年,仇大人可有异议?”

    仇明威老泪纵横,演技十足道:“只要仇家的姑娘洗清了冤屈,皇上便是罚我一年的奉禄,我也心甘情愿。”

    不错,识大体,攀上那几个小祖宗,日后前途无量!

    李宗贵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见萧寒冲他微不可察的颔首,遂高声道:“来人,把人给我拿下!”

    淡姨娘一听官兵要拿自己的儿子,吓得花容失色,抱着李氏哭天抢地道:“侯爷啊,你快说句话啊,他们要拿了俊武去啊,这让我怎么活啊!”

    赵正信犹自发怔,听得哭声,回了心神,怒骂道:“无知妇人,还不快快给我闭嘴,看你生的好儿子,这是要累我赵家满门啊!”

    嘴上虽如此说,人却已近了萧寒身侧。哀哀欲绝道:“寒哥儿……”

    萧寒面色一冷道:“赵侯爷不必再说,此事,下官爱莫能助!”

    言语中的疏离惊得赵正信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正欲再求,却听一旁的杜太医冷冷道:“我说赵侯爷,难不成刚刚我表哥那刀是白断的。用得着的时候寒哥儿,寒哥儿的叫个不停,用不着的时候就唤野种,这侯府的人脸变得也忒快了些吧!”

    李宗贵听得这头的动静,抬了抬眉。尖着嗓门道:“侯爷,皇上请您明日早朝进宫面圣!”

    众宾客见李公公这般严辞厉色,心头一颤。暗道待人走了,还是快快离了这侯府方好。

    赵正信脚下一软,不敢多言,诺诺应下!

    李宗贵见诸事已了。朝平阳王行了礼。尖声道:“带走!”便扶着小太监的手,大摇大摆的从容离去。

    那些个官兵听得令声,三下五除二,就把已瘫倒在地的赵俊武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平王环视众人一眼,独独走到赵正信跟前,玩味的看着他,沉默良久。

    凌厉的气势暗袭过来,赵正信强撑不住。跪倒在地,心头一片凄凉。

    平王一言未发。扬长而去。

    杜、萧两人紧随其后!

    仇明威冷笑两声,挥了挥手,带着仇府众人出了侯府。

    众宾客见状,纷纷告辞而去。

    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就是这样曲未终人尽散,嘎然而至的落下了帷幕。

    这一夜,赵家各房各院里灯火幽澜,众人谈论着白日里的事情,也暗中有着各自的打算。

    这一夜,酒量极好的萧家大爷不知何故醉的不省人事,被人从车上抬着入了内院。

    欣瑶披着衣裳坐在床沿上,看着鼾声微起的男人,心里眼里满是心疼。她能想象出这一顿憋了十几年的酒,男人喝起来是何等是酣畅淋漓。

    她接过微云递来的湿毛巾,细心的替他擦试脸庞,男人唇角轻动,似在喃呢着什么。

    她凑近了,才听出男人嘴里唤的是“母亲”二字。

    蒋欣瑶心头微微叹息。

    ……

    第二日欣瑶醒来时,男人已不知去向,欣瑶呆呆的看着半边冷了的床,暗暗佩服。醉成那样,还能爬得起来,这厮果然不是常人!

    正胡思乱想着,连人带被已被拥入怀里。

    萧寒轻刮她的鼻尖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去哪了?”

    萧寒蹭了蹭女人的额头,笑道:“去给祖父请安,昨儿个喝多了,没顾得上与他说话,老爷子正气着呢!”

    欣瑶顿时明白过来,笑道:“这么大的事情,祖父自然等不及,偏你喝成那样回来,可不惹他生气吗?”

    “瑶瑶怎么不先说?”

    欣瑶笑道:“我昨日看戏被吵得头疼,早早歇下了,顾不上说!”

    萧寒低头笑问道:“那昨日谁帮我脱的衣裳,谁替我擦的身子,谁趁着我醉了,往我怀里拱了又拱,还拧了我两下。我这腰间这会还疼着呢。”

    蒋欣瑶顿时石化,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恨恨道:“原来你没醉啊!哄着我玩呢?”

    萧寒忙跌软道:“谁说我没醉,习武之人,不过是比旁人更警觉敏锐些。到现在,我还头晕晕呢”

    欣瑶嗔道:“活该,谁让你喝那么多。”

    萧寒失笑道:“别说我,只怕那三个到现在连床都起不来。”

    “小叔叔也去了?”

    “哪里少得了他?硬被拖来的。比我醉得更快,也是被人抬回去的。”

    欣瑶气笑道:“自个都那样了,还顾着小叔叔是被抬回去的,还是被扛回去的,大爷高人,实在是高人啊!”

    欣瑶挣扎着从被窝里伸出手,朝男人翘了翘大拇指,一眼的嬉笑。

    萧寒气得一口咬住欣瑶的拇指,用牙齿轻轻磨了磨,正色道:“回头赵府有人来求,一律不见!”

    男人的气息落在女人的脸上,指尖的酥麻阵阵袭来,欣瑶只觉得心里突突乱跳。

    暗道这厮如今越发的有心计了,一大清早的,连美男计都使上了。

    她往外推了推男人:“躲还躲不过来呢。倒是你,可别被人绊住了脚。”

    欣瑶想起昨儿淡姨娘的话,意味深长道。

    萧寒伸过脸,仔细端详女人脸色,半晌厚着脸皮道:“这世上能绊住我脚的,除了眼前这个,也就那几个。不过好在,那几个都是大老爷们,便是绊住了也无碍!”

    欣瑶听得心花怒放,伸手搂上了男人的脖子,对着男人的唇轻轻一吻,以作奖励。

    男人只觉意犹未尽,正欲回击,却听外头李妈妈道:“大爷,大奶奶,赵家老太太,侯爷夫人,淡姨娘求见大奶奶。”

    萧寒被搅了兴,当下冷了脸道:“跟她们说,大奶奶昨儿受了惊,身子不大舒服,不见!”

    欣瑶轻轻靠在男人怀里,轻柔道:“今儿个早点回来,我让下人置上些酒菜瓜果,咱们给母亲道喜去。”

    萧寒心头听得暖洋洋,嘴唇上翘道:“这才刚刚开始,日后有她喜的!”

    “日后是日后,今日是今日,有一日喜的,咱们便要喜上一日。这样日子过得方才有滋有味!”

    萧寒点点头道:“都依你!”

    男人又交待了些旁的事情,方才去了衙门!

    男人一走,李妈妈才进了房来,轻声道:“大奶奶,那几个死活不肯走,非要见你一面。”

    欣瑶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了一枝翠玉簪子,递给后头的微云,笑道:“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且冷着罢!老太爷呢?”

    李妈妈又道:“老太爷与大爷说了一早的话,这会带着哥儿,姐儿往园子里逛去了。”

    欣瑶皱眉道:“园子里?怕是药圃里吧!”

    李妈妈讪讪一笑:“大奶奶就是聪明,正是往药圃里去了,说是带两个孩子见识见识!”

    蒋欣瑶哭笑不得。

    老太爷为了两个孩子以后能走上从医的道路,真真是不遗余力啊,才三四个月大的孩子,连人都认不得,别说是草药了。

    蒋欣瑶静默半晌,才幽幽道了句:“天份这个东西很重要!”

    ……

    正厅里,赵家三个女人连茶也顾不上喝一口,焦急的等着萧家大奶奶的身影。偏偏等了半天,还不见人来。

    淡姨娘一脸愁色道:“老太太,咱们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李氏怒道:“不干等着,你打算如何?”

    淡姨娘委屈的撇了撇嘴,再不敢多言语一声。

    李氏看着一边脸色不豫的媳妇苏氏,虚笑道:“要不夫人再去催一催?”

    苏如雨强咽下心中的火气,冷笑道:“老太太,我与萧寒家大奶奶不过是一面之缘,如何能说得上话?上回媳妇送贴子过来,还是用热脸去贴了她的冷屁股。今次又出了这样的事,你让我如何再有脸去催?咱们啊,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罢,万一她心软,见了咱们也不一定。若她不肯见,媳妇也一筹莫展。”

    你让苏如雨如何不恼?如何不怒?原本打算把萧寒夫妇哄了回来,入了赵府记在她名下。这样,她既有了儿子、孙子傍身,两个亲生女儿也有了哥嫂作依靠,还能顺水推舟的把侯府这个烂摊子交出去,一石三鸟的好事就这样生生被这两个愚妇给搅黄了。

    不过是转瞬的事,儿子没了,女儿的婚事黄了,这两个愚妇还把萧寒夫妇得罪的一干二净。别说是后路了,连条绝路都没给她留下。真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苏如雨愁得是一夜没有合眼。

    李氏自知理亏,也不大好拿婆婆的派头压人,只得叹了口气干巴巴的等着。(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回 未知的恐惧

    李氏为何理亏,原是昨儿赵正信等客人散了,气冲冲的跑去李氏处质问事情真相。

    李氏哪里料到事情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正在房里捶胸顿足,懊悔不已。见儿子来,心知瞒不住了,只得合盘托出。

    赵正信听罢,气得七窍升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才好。一腔怒火无从出,只把那知晓内情的淡姨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淡姨娘被骂得羞愤欲死,心里委屈的不行,嚎啕大哭。

    赵正信一瞧,怒气越发上涌,直嚷嚷着要拿纸笔休了这个蠢妇。

    淡姨娘一听侍候了二十年的男人居然不念旧情要休弃她,直接从针线篮里拿了把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狠心刺下。好在李氏的贴身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胳膊,抢下了剪刀。

    赵正信见她不仅不悔改,还撒泼打滚的闹腾,气得抬起手,对着淡姨娘的脸就是重重一记巴掌,直把那淡姨娘打得嘴角血直淌,捧着脸呜咽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赵正信这一巴掌不仅落在了淡姨娘白静的脸上,更是落在了李氏的心口。李氏捧着胸口,哼哼叽叽了半天。

    赵正信看着老母这副模样,一腔的怒火哪里还发得出半分?挥退了丫鬟,跪在老母跟前哀声道:“母亲啊,咱们府里如今的景况您老人家还不清楚吗?太祖父枪林弹雨,立下功勋。创了这份家业。侯府人丁虽兴旺,却开销也大,传至我手。已是打了饥荒的。”

    “苏氏嫁妆颇丰,咱们借着苏家的势,才得以安稳富贵了二十年。苏家一倒,铺子生意一落千丈,十几个竟无一个能赚了银子的。再加上前些日子庄子上的事,库房里的银子掏出了**。母亲啊,这些年。咱们侯府不过是虚名在外,内里早就是入不敷出,坐吃山空了啊!”

    李氏只听得老泪纵横。拉着儿子的手,心里的后悔径直到了姥姥家。

    赵正信见老母落泪,也泣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寒哥儿为了她母亲的事。只怕把我恨了个底朝天。如今他得了势。新帝,平王,杜家,那个不帮着他说话?他若要把当年的事掀出来,咱们侯府哪里还有好果子吃?唯有把他哄回来,才能保住咱们的富贵荣华。我与苏氏好不容易把人哄进了门,您倒好,这一闹生生把他往外推。母亲啊,儿子虽不敢怨您。可您行事之事之前,好歹也与我说一声啊。”

    李氏泣不成声道:“我的儿啊,府里的景况我何尝不知?我想着只要俊武与公主成了亲,咱们何苦去瞧萧家人的脸色过活!我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这孩子……竟是个不中用的!”

    不提赵俊武倒还罢了,这一提,赵正信刚刚灭了的火气又往上串了几分。

    李氏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然眼睛始终在儿子身上打转,忙道:“你也别恼他,事情已然这样了,咱们还得想了别的法子才好。明日我舍了这张老脸,亲自去求那蒋欣瑶。”

    ……

    李氏原想着凭着她的老脸,给蒋欣瑶唱一唱苦肉计,说不定蒋欣瑶心一软,事情就成了。

    她哪里料到,从进门到现在,除了几个尚未留头的小丫鬟在旁侍候着,连个稍有体面的管事都没见着,更别说是正主了。

    李氏这才发现,她的这张老脸似乎在萧家不怎么顶用。

    赵家三个女人苦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萧家大奶奶的身影,无奈之下只得打道回府!

    ……

    且说这日早朝,新帝处理完朝中大事,突然脸色一变,众目睽睽之下,点了忠勇侯的大名。

    赵正信忐忑不安了半天,这会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中央,反倒稳了心绪。

    燕淙元看了眼李宗贵,李宗贵会意,拿起内侍递来的奏章,大声宣读起来。

    奏章是刑部、大理寺一并呈上,上头详细的记录着赵俊武、李氏诬陷仇氏的来胧去脉。

    各位看官要问为何昨日才抓的人,今日早朝便有了定论,难不成这刑部,大理寺各个都是卷福。

    说来也好笑,那赵俊武在赵府正院里喊冤喊得辣气壮,堪比窦娥,只差飘几片雪花。偏一入了大理寺牢狱便两眼一翻,直直的晕了过去。

    牢头见来了个孬种,一桶冷水毫不客气的浇了上去,等人醒了,只把一干刑具亮了亮相,那赵俊武就软成一团烂泥。

    不消半柱香,连审都不用审,便把自己做的那些个好事吐了个一干二净。

    ……

    这边李宗贵声音刚落,那边百官就窃窃私语开了。

    赵正信红着一张老脸,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只见他袍子一撂,高大的身躯跪倒在地,痛心疾首道:“皇上,臣未想到这个孽子居然敢瞒着臣做下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臣教子无方,难辞其咎,请皇上责罚!”

    赵正信的话,清晰的传递出两层意思。

    皇上啊,此事与我无关啊,无关啊!我不知情啊,我不知情!

    皇上啊,我愿意认错,您看在我认错的态度相当诚恳的份上,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吧!

    新帝清咳两声,居然微微展颜道:“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侯爷虽不知情,却也是你往日纵容的结果,先罚你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反省!”

    赵正信一听只是让他禁足一个月,心下狂喜,正欲磕头谢恩,却听李宗贵高声喊道:“退朝!”

    新帝似笑非笑的看了赵正信一眼,扬长而去。

    待新帝走了,众臣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儿子犯罪。老子受罚,那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说法?不是听说昨儿个还有公主一事吗,怎么新帝连提都不提?按南燕国法律例。

    诬陷公主清誉可不是小事啊!

    如此不按牌理的出牌,把那文武百官弄了个百思不得其解!莫非……难道……也许……可能……这事是看在萧指挥使的面儿上?

    他们哪里知道,跪在地上的赵正信已被新帝那幽幽投过来的一眼惊得冷汗浸背,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的刹那最令人恐惧,因为你不知道那用长发遮盖的面庞下面,是绝世容颜,还是妖魔鬼怪。

    所以说世上最折磨人的事。不是走夜路遇见了鬼,而是你走在夜路上,四周风声鹤唳。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未知的恐惧,才真真让人心惊胆寒。

    “先罚”,那就代表还有“后罚”,后罚罚什么。怎么罚。无人知晓。

    ……

    赵正信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刚喝了口热茶喘了口气,却见老母李氏,妾室淡氏一脸怒气的走进来。

    李氏一见着儿子,就忙不迭的吐苦水:“我的儿啊,那萧大奶奶着实拿大,称病不出,你说这可怎么是好啊!”

    淡氏忧心儿子。却又不敢埋怨,眼中含泪。轻轻柔柔叫了声:“侯爷!”

    若在平日,淡氏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说不定能引得赵正信心下生怜,如今那赵正信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来烦神一个妾室的担心忧伤。

    赵正信冷冷的看了淡氏一眼,扶李氏坐上首,把今日早朝之事说与李氏听。

    李氏经年的老人了,哪里听不出这里头的蹊跷?倒是淡姨娘不明就里,一听只罚了侯爷禁足一个月,喜上眉梢道:“如此说来,新帝还是顾念着咱们侯府的。”

    赵正信憋了一天的怒气终是在淡姨娘的一句话后,喷涌而发,怒道:“无知的婆娘,还不快滚回自个屋里去!滚!”

    淡姨娘与赵正信既是表亲,又是夫妻,嫁到侯府二十年,哪里听到过这样重的话?又羞又怒,又惊又怕,掩面而出。

    李氏忧心儿子的前程,也顾不上淡氏,叹道:“儿啊,你跟我说实话,新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正信咬了咬牙,合盘托出道:“母亲,污蔑皇族,破坏公主清誉,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什么?”

    李氏一个不察,手里的佛珠应声而落。她哪里知道孙子昨日那一闹,居然闹出个惊天大祸来,不由的连连哀嚎。

    “儿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啊,都是我鬼迷了心窍啊!实在不行,咱们就直接到兵马司去求寒哥儿吧。他到底是你亲儿子,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倒霉吧。”

    “母亲,那日断刀你忘了?”

    李老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看着儿子的脸色,泣哭道:“儿啊,就算他不肯入侯府,在新帝跟前替咱们分说几句,总是应该的吧。凭他跟杜家的关系,就算是把这事轻轻抹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赵正信心头一动,却叹气道:“他若能替咱们在新帝跟前求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只是如今新帝罚我禁足,我连个府门都出不去,如何去求他?就算咱们府里有大把的银子,也无处去使啊。老母亲啊,赵家危矣!”

    李氏一脸悔意垂着头道:“儿啊,明日我与你媳妇再往萧府去,你看有没有用啊?”

    赵正信点点头,长叹道:“也只得如此了。只是辛苦母亲大人了,但凡儿子能走动,也不用母亲来回奔波……”

    赵正信话音未落,却听外头丫鬟道:“二老爷,卢姨奶奶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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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63479871书友的评价票。

    圣诞临近,包子提前祝书友们圣诞快乐。

第六十回 人多才是王道

    交谈声嘎然而至,母子俩交换了个眼神,李氏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理了理衣裳,若无其事的端坐着。

    片刻,卢姨娘带着儿子赵正礼进了屋,给侯爷,李氏请了安。李氏命人上了茶果,抬了抬眼皮,阴**:“卢姨娘有什么事?”

    卢氏端坐在下首,细细的瞧了瞧李氏红肿的双眼,深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给姐姐请个安。侯爷才从外头来?”

    赵正信默不作声的点点头以示回答。

    赵正礼见长兄神色黯然,眼圈发青,心头喜悦,掩了神色问:“大哥,俊武的事情怎么说了?皇上有没有降罪咱们府里?”

    赵正信对这个早年一心想夺他爵位的兄弟没甚好感,板着脸道:“尚未有定夺,今日早朝新帝让我在家禁足一个月。”

    “禁足一个月?”卢氏母子对视一眼,颇有些深感意外。

    卢氏笼了笼手上的玉镯,笑道:“姐姐,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姐姐也不用太难过。哭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新帝到底是顾念着老人的,说不定过几日俊武他就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李氏知道自己红着眼睛给卢氏瞧了笑话,虽心有不忿,却冷冷道:“有什么话快说,没什么事就回去歇着。”

    卢氏笑得越发的深沉:“姐姐有所不知,刚刚二叔,三叔房里的几个媳妇到我那儿窜门子,都在担心这事呢。生怕新帝动怒。连累得侯府满门。”

    李氏见她话里有话,不耐烦深思,直言道:“怕连累。就出了这侯府单过,谁也没拦着。”

    卢氏忙笑道:“姐姐说的很是,我也是这么回她们的。可这几个媳妇说,这大家有大家的好,小家有小家的难,谁不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若不是……谁愿意动这个心思。”

    这回李氏算是听出了些门门道道。感情绕了这么大弯,是想分家啊。

    李氏怒气突然就冒了出来,正欲说话。却听赵正信冷冷道:“哪个要分出府的,只管来找我说话,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了这心思。”

    赵正礼忙笑道:“大哥别动怒。按理说父亲走了。叔叔那两房人早该挪挪地了。若不是大哥看他们可怜。留在府里至今,他们那会有如今这般好日子过?大哥替他们遮风挡雨不落不得好,依弟弟看,倒不如早分早了,也省得那么多口角!”

    赵正信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正礼,眼中寒光直起,幽幽道:“那依你所见,是只分老的一辈。还是连小的一辈一起,索性分个痛快?”

    赵正礼觉察到侯爷的怒气。不为所动,仍笑道:“大哥才是侯府的当家人,弟弟哪能多这个嘴?大哥思量着办。我不过是心疼大哥身负重担,整日为侯府这几百口人奔波操劳,也没个人体谅。”

    赵正信咬了咬牙,突然起身,直视着自个的兄弟,冷哼道:“如此说来,哥哥我还要多谢弟弟这一番苦心了!”

    赵正信毕竟是侯府的当家人,二十年身居高位,说话一言九鼎,不怒自威的模样很有几分气势。

    赵正礼吓得脸色一变,正欲跌软,却听卢姨娘轻轻笑道:“兄弟之间就该相互体谅。侯爷,容妾身倚老卖老说句话。如今府里小一辈的都成婚生子,人口越发的多了。外头的光景不好,侯爷苦苦支撑着也累,便是我这个快入土的人看了,都觉着心疼,更何况是你的亲弟弟。倒不如……”

    卢姨娘虚笑着住了嘴,抬眼去瞧李氏的脸色,又道:“姐姐啊,我看着侯爷这几日脸色不大好,得好生调养着才行,别为了府里把身子拖垮了!”

    李氏气得恨不能一巴掌甩在那张老脸上,高声道:“不劳你操心,回去歇着罢!”

    送走了一唱一和的母子俩,蒋正信一拳砸在小几上,脸色铁青。

    李氏掠了掠鬓角,嘴角冷笑道:“一帮子无耻小人。当初赶他们走,要死要活的非癞着,现在看咱们不行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早知是这样,当初就不该可怜他们。这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分,分个干净,我倒要瞧瞧,这些人离了侯府能过什么好日子。”

    李氏说最后两句话时,眼中的恨意让人胆寒。

    ……

    这厢边李氏母子二人在商议分家一事。那卢氏母子也在商议分家一事。

    卢氏半倚在炕上,脸上扬着得意的笑,显然心情不错。

    丫鬟端了个绘着梅花的红漆小茶盘进来,赵正礼接过来,送卢氏手上,笑道:“死老太婆也有今天,真是解气。姨娘,你瞧见没有,脸色都不好看呢。活该!”

    卢氏接过茶盏,也不喝,放在炕几上,冷笑道:“儿啊,分家这事宜早不宜迟。晚上再到你两个叔叔那边走动走动,咱们一房闹,势单力薄成不了事;人一多,到时候他再不愿意,也不能违了众意。”

    赵正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姨娘放心,那日萧寒说的话铿锵有力,一府的爷们都听着呢。话都说成那样了,你说他们还有什么想头。再说,那小子犯的可是大罪,那几房的人最是精明不过的,趁现在上头没发话,分家还能捞着点好处。等真正牵连到府里了,那就可是一点油星沫子也吃不着了。”

    卢氏眼睛发亮,笑道:“我说呢,老太婆怎么刚见着萧家大奶奶就阴死阳活的,原是打上了公主的主意。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的孙子是个什么德性,公主这么尊贵的人,能瞧得上他?休妻再娶,还当着是二十年前呢?”

    赵正礼笑道:“姨娘,到时候咱们往那府里一搬,舒舒服服的大宅子住着,气死她个老太婆。”

    说到这个,卢氏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忙道:“我的儿啊,这一月之期快到了,万一那人提前回来了怎么办啊?”

    赵正礼凑上前,轻声道:“姨娘,回不来,儿子在各个要道都着人看着呢,放心!”

    “可别弄出什么人命来,只拖他几天就行了。”

    “我省得!”

    ……

    苏如雨斜靠在塌上,以手支额,一脸的疲色。

    女儿赵文英阴沉着一张小脸,有些焦急道:“母亲,这会,咱们该怎么办啊?”

    赵文英自打那日苏氏与她说起让蒋家帮着牵线杜家一事,心里就惦记上了。杜家门第清贵,又是新帝的舅家,杜天翔长房长子,府里只得五个主子,最是清净。这样既富贵又体面的人家,到哪里去找?

    苏如雨叹气道:“怎么办?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两个蠢货把路都给走绝了。”

    “母亲,萧家大奶奶当真见都不见咱们府里的人吗?”

    苏如雨一想到今儿个在萧家等了几个时辰,心里就有怨,当下没好气道:“别说她不见,就连府里的管事都没出来打个招呼。”

    眼看自己的亲事要泡汤,赵文英急得红了眼,拉着哭腔道:“母亲,那我怎么办?”

    苏如雨哼哼道:“我的儿啊,明日我再偷偷往萧家去一趟,若萧家大奶奶再不见我,母亲这里也没了辄。”

    赵文英大惊失色。

    苏如雨见女儿脸色惨白,突然直起身子,猛的掀了被子道:“不行……”

    “什么不行……”

    苏如雨直直的盯着女儿娇美的脸庞,压低了声道:“我可不能像死了的萧氏那样傻,明日把你姐姐叫回来,有些事情,咱们母女三个得早做准备。”

    ……

    第二日,李氏、苏如雨还未起身,府里各房各院的人都已挤到了侯府正厅,逼着侯爷夫妻俩分家,并请来了赵家宗族里最得高望重的几个老人。

    这一日赵家的正厅热闹非凡,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有拍桌子摔板凳的,有指着别人鼻子破口大骂的,也有撂起袖子抡了胳膊就动手的。

    只是热闹归热闹,成果却没有。众人又累又饿,只得堰旗熄鼓,约明日再战。

    看官若问这里头闹得最凶的是哪一房,正是那口口声声称颇为心疼候爷的卢氏母子。

    这母子俩想既然脸已撕开,再变是变不回去的,倒不如为自己这一房换点实惠的。

    再加上卢氏三个儿子,三个媳妇,众多孙子孙女,从人数上,气势上就先压了侯爷这一房,便是动起手来,也吃不了亏。因此闹了个天翻地覆。

    那赵正信滴水不成海,独木难成林,虽是英雄好汉一条,十八般武艺俱全,却始终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个儿子被别人当成了小辫子捏在手里纂着不放。虽然三个儿子帮着父亲一同上阵。几番近身相搏,终究是败落下来。

    世上之人便是这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然归根结底只一条,人多才是王道!

    李氏,苏如雨见侯爷被赵家众人围着,生怕儿子(自家男人)吃了亏,一时也抽不开身往萧家去。

    一连两日,赵家天天上演着鸡飞狗跳的戏码,直至第三日,众人人仰马乏,筋疲力尽,再也折腾不动了,各自退让一步,在族中长辈的见证下,签字画押,才算把这个家分了个干净。(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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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介绍:
生平的理想是混吃等死。
却不知——
前有,打不过就跑的亲祖父;
后有,深藏不露的亲老爹;
左有,心偏到太平洋的亲祖母;
右有,随时想抢她嫡女身份的庶妹子;
四小姐说:要不搭个戏台吧,咱别的本事没有,演戏是一流!蒋四小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蒋四小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蒋四小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