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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全文阅读

作者:包子才有馅     蒋四小姐txt下载     蒋四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回 身后之事

    蒋欣瑶絮絮叨叨,罗罗嗦嗦,把平日里蒋老太爷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绘声绘色的讲给徐老太太听,娓娓道来,暖人心肺,把老太太听得泪流满面。

    徐宏生则在边上暗自抹泪。

    “祖父从京城回来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那年中秋,他吟了首诗‘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我就说‘这诗,过于悲伤,得罚酒’结果,酒没喝,送了我块石头。就是这块石头,让我上了贼船。”

    蒋欣瑶展颜苦苦一笑。

    “祖母啊,祖父他属狐狸的,忒狡猾,我只能甘拜下风。我们还说好,每年中秋,他都要送我一件宝贝,如今他走了四年,欠我四件宝贝,我可都记着呢。

    祖父弥留之际,嘱咐我三件事,您都知道了吧,三件事就三件事吧,偏他还得让我发誓‘若有违今日之约,祖父便会打入十八层地狱,日夜受油煎,火烤之苦,永世不得超生’,狠啊,祖母,他太狠了,他把我逼到了绝路。

    祖母,回头您帮我带句话,就说我记恨他一辈子,休想我再做好吃的给他。用谁发毒誓不好,非用自个的。”

    徐老太太泣不成声,蒋欣瑶掏出帕子,轻轻替她拭去了眼泪,笑道:“我知道我受了不少委屈,可也气了他很多回,算是打平了,祖母,可别为我哭坏了身子,祖父他看到了,指不定把我骂成什么样呢!”

    徐老太太破泣而笑,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真真会哄人,好孩子,你放心,见着他,我替你出气。”

    “多谢祖母为我作主。您累了,歇着吧,回头我再来看您。”

    徐老太太一把抓住欣瑶的手,喘道:“孩子。再坐一会,祖母有几句话要说。”

    欣瑶看着老太太脸色,心道不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徐宏生,见后者点点头,叹道:“祖母请说。”

    “阿远,把匣子给我。孩子,谢谢那五年你不离不弃的陪着他,有你在他身边,他的日子过得极好。咱们祖孙俩头一回见面。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一匣子东西就当祖母一点心意,你打开看看,都是我旧年的东西,别嫌弃。”

    欣瑶接过匣子。粗粗看了一眼,只觉得珠光宝器,绚烂夺目,忙道:“祖母,太贵重了,留着给小叔叔将来娶媳妇用吧。”

    “他的,我早就给他了。这是我独独留给你的。孩子,一看到你,一听你说话,我就喜欢,我把你当嫡亲孙女看,祖母给孙女留点压箱底的东西总可以吧。祖母将死的人了,等不到你披霞戴冠,你怎舍得下心拒绝?”

    欣瑶叹道:“欣瑶多谢祖母,现在我总算知道了,您跟祖父啊。果真是夫妻,一样的霸道。”

    “这话,你可说对了,祖母爱听。阿远,过来,跪下。”

    徐宏远擦了眼泪,上前一步跪下“母亲有何吩咐?”

    “你听着,有生之年,护着蒋家。”

    徐宏远含泪道:“儿子遵命。”

    “母亲很快要去找你父亲了,等不到你成家立业,母亲别的不求,只求你给徐家留个后。你性子弱,不懂经济事务,瑾珏阁的事,别插手,将来等孩子大了,再从欣瑶手上接过翠玉轩。你的婚事,务必让欣瑶帮你看看。”

    徐宏远泪如下:“儿子遵命!”

    “蒋全,你视他父,给他养老送终。”

    “儿子遵命!”

    “最后一件事,你一定不能忘,徐家的仇,你可以不报,害你父亲早逝的人,你替母亲报回去!”

    徐宏远拜伏在地,高声道:“儿子遵命。”

    徐老太太忽然一阵猛咳,却仍对着欣瑶道:“孩子,祖母还得霸道一回,翠玉轩交给你了,那是徐家几代人的心血,祖母只求你这一件事!”

    床上的妇人奄奄一息,灼灼紧盯着欣瑶。

    对着一个将死之人,欣瑶只得苦笑道:“祖母,放心,我既然已经接手,便不会弃之不顾。祖母再霸道几回,孙女也心甘情愿。”

    徐老太太听罢心头松懈,一个支撑不住,便倒了过去。

    欣瑶惊叫一声,一个身影快速闪过来,摸了摸老太太的鼻息,脉搏,沉声道:“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欣瑶让出身位,扶起徐宏远及边上跪着的蒋全,泣道:“老太太等这一日,怕是等了很久了,到了下面,有祖父陪着,你们尽可以放心。都出去吧,房里人多,浊气重,对病人不利。小叔叔,合葬的事,咱们还得商量一下,这会不是难过的时候。”

    徐宏远红肿着双眼,点了点头,上前摸了摸母亲的手,定定的看了会,才转身出去。

    ……

    此时,众人已经落座。

    燕十六一改平日不羁的样子,正色道:“四小姐,容我引荐一下,这两位是我与阿远的好友,这位是杜天翔,这位是萧寒。天翔医术甚好,徐夫人的病,全亏得他。天翔,萧寒,这位就是我与你们说过的蒋家四小姐。”

    蒋欣瑶起身,轻轻一福道:“见过两位公子,多谢两位公子帮衬徐家。”

    杜天翔一身白衫,俊眉高挑道:“四小姐不必客气,我们与宏远情同手足,此时不出力,更待何时?”

    欣瑶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蒋全看了看里间,面色哀伤:“杜公子,我家小姐的病还有几天?”

    “全叔,徐夫人的病,撑不了多少时辰!”

    饶是蒋全心中早有准备,闻此言仍是如遭雷击。他愣愣的转过脸,眼中含泪道:“四小姐,这身后的事,你看……”

    欣瑶知道蒋全心中的担忧,不答反问:“小叔叔有什么想法?”

    徐宏远咬了咬牙,泣道:“父亲母亲分分合合相爱了一辈子,我想让母亲……只是不知道……”

    欣瑶见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心头微叹,当下直言道:“小叔叔,你只管照着祖父的话去做。蒋家这边,我来想办法。大不了,旧计新用。只有一点,碑还得等老太太过世后才能立起来。”

    “小姐,你是说……”

    “全爷,无须多说,心里明白即可。京城的事,暂且放一放,你随小叔叔一起南下,送徐祖母最后一程。”

    燕十六脸色微变,沉思道:“京里到苏州府,路途太远,天又热,怕不好办。”

    欣瑶点点头,深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有两个办法可以一试。一是在棺木外用三合土密封,在棺木内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二是棺木用檀木,檀木具说有驱虫防腐的效果。只是坚持不了多久,还需快马加鞭才行。”

    欣瑶言毕,转过身,郑重的对着燕十六等三人深深一福。

    “三位公子,我身在蒋家,处境尴尬,帮不上什么忙。小叔叔人单力薄,承失母之痛,怕行事不周,还请在座的各位,鼎力相助。”

    燕十六起身道:“四小姐客气了。萧寒,你去找三合土和檀木棺木,天翔,这里,你看着。我去弄几匹好马来,全爷,备好路上的干粮,饮水,随时出发。”

    蒋全想了想,正欲作答。坐在一旁久未说话的萧寒忽然出声道:“四小姐,三合土与檀木棺果真有用?你从哪里得知?”

    杜天翔眼神似有若无的瞟向眼前的女子,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茶盅,一饮而尽。

    欣瑶并未察觉,轻叹道:“祖父旧年给我的书中,好似提过,记不大清,有没有用,还真不好说。若萧公子有更好的办法,不防一试。”

    萧寒面沉如水,如实道:“在下没有。如此就依小姐的吩咐行事。”

    徐宏远一言不发,对着众人深深一拜,满脸的憔悴让人不忍再看。

    欣瑶上前扶着他的胳膊,轻轻拍了两拍,安慰道:“小叔叔,照顾好自个,别先把自个身子给拖跨了。许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徐宏远心头一悲,强撑着点了点头。

    欣瑶想了想又道:“先派人去苏州府瑾珏阁通知福伯,那边的事他定会安排妥当。”

    燕十六反应敏捷道:“这有何难?这事交于我便是。”

    蒋欣瑶从袖中掏出一封已经封口的信,递给燕十六,道:“燕公子,请把这封信带给福伯,他一看便知。”

    燕十六扬了扬眉毛:“四小姐真当是心细如发,行了,咱们各自行事吧。”

    话音未落,只见微云神色慌张的跑进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周姨娘在瑾珏阁门口闹事,定要见二太太与小姐一面,再不回去,怕钱掌柜就挡不住了。”

    蒋欣瑶脸色一顿,忙道:“小叔叔,诸位公子,欣瑶先行一步,失礼了。”说罢,顾不得行礼,欲转身就走,却被一双大手拦住了去路。

    “四小姐且慢,这时回去怕已来不及,不如我先行一步,帮四小姐挡上一挡。”

    燕十六冷笑连连,肃声道:“还真有那胆子包天的,敢在这个时候凑热闹,也不怕爷我秋后算帐。萧寒,你只管拦下,出了事我顶着。”

    蒋欣瑶眼含狐疑的看着眼前的燕十六,盈盈而出。

    众人来不及多言,各自分头行事。

    徐宏生强忍悲痛,与蒋全一道,守在母亲房里。

第二十一回 谁的好戏?

    回头再说周姨娘,孙婆子俩人,兴冲冲坐着车出了门,才发现瑾珏阁是南是北都分不清,找人问了半天,才问出了方位。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瑾珏阁铺门外,谁知瑾珏阁铺门大关,这让周姨娘,孙婆子有了一种捉奸在床的兴奋感。好好的铺子,大白天的,不打开门来做生意,要说这里头没鬼,周姨娘如何会信。

    孙婆子一通乱敲,半天,才见一四十多的中年白面男子出来。来人自称钱掌柜,说今日有贵客,正在楼上挑货,二位想买东西,不防明日再来。

    孙婆子啐了一口浓痰,破口大骂道:“什么贵客?我们家太太才是贵客,青天白日的,不开门做生意,难不成有什么苟且之事,打量着别人是傻子。”

    钱掌柜知道来人不善,高声回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瑾珏阁虽小,却也有店规,凡贵客在二楼挑货,其余人者,一概恕不接待。这位妇人嘴下积德,铺子开得光明正大,童叟无欺,哪来的苟且之事?”

    孙婆子大声骂道:“呸,好个光明正大,光明正大怎么不让我们家太太进去?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什么贵客,不就是我们府里的二太太吗,都是一家人,怎的就不能一起进去?难不成,你是瞧我们太太银子没带够?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家太太银子多的,说出来怕吓死你。”

    周姨娘适时的挺了挺胸,俨然一副贵族妇人的派头。

    孙婆子扯着巨大无比的嗓门,双手插腰,唾沫星子乱飞,引得过往行人纷纷围观,指指点点。

    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钱掌柜做生意在行,跟妇人吵架却是软肋。没几下,便被那孙婆子骂得一张老脸涨得红。

    四小姐哎,快来救命啊。老钱我撑不了多久。

    钱掌柜嘴唇动了动,强扯出一丝笑意,身子却仍挡在门前,朗声道:“这妇人。口出恶言,好不讲理。我瑾珏阁虽是小店,却自有风骨,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贵客若不想有旁人在边上,你今日就是骂到天黑,也不能让你进门来。只有等贵客走了,才能轮到你。”

    周姨娘见钱掌柜死活不肯让她进店,越发的怀疑这店里有鬼,暗下朝孙婆子递了个眼神。

    那孙婆子得了主子的暗示。越发的不依不饶。只见她抹了一把汗,冲着周围看热闹的人道:“各位乡亲,评评理,哪有送上门的生意推了出去的?我家太太好心照顾他家生意,偏那掌柜的堵着门不让人进去。说什么贵客不贵客的。那贵客正巧是我家二太太,都是一家人,偏不让我们进去。你们说,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钱掌柜见势不妙,忙抱拳道:“各位乡亲,我瑾珏阁向来有规矩,每次只招待一个贵客。只有等贵客走了,才招待一下个贵客。东家定下的规矩,我一个小小的掌柜不敢不从。”

    孙婆子冷笑道:“贵客不过是在二楼,我在楼下挑总可以吧!”

    钱掌柜客气道:“真不对住,今日店里人手不够,一楼的伙计办事去了。”

    孙婆子见钱掌柜油盐不进。噼里啪啦,一通咒骂,一时间,引得铺子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路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瞧着热闹。

    周姨娘在孙婆子耳边说了几句,只听那孙婆道:“既如此,我家太太愿意退一步,里面的贵客,正是府中二太太及四小姐。我家太太想请二太太,四小姐出来说句话,只要他们说不愿意与我家太太同处一室,我家太太自会离去。掌柜的,你说这法子可好?”

    钱掌柜深深的看了周姨娘一眼,道:“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先进去通报一声,只要客人愿意,我绝无二话。大开店门,迎你家太太。”

    说罢,钱掌柜进了铺子,反手把门关上,只觉得内衣尽湿,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春兰上前,扶起钱掌柜,交待了几句。

    钱掌柜擦了擦汗,接过伙计递来的茶一饮而尽,慢悠悠的静坐片刻后,方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他胸脯高昂,声音洪亮道:“贵客说了,妻妾如何同处一室?客人还请稍等片刻。”

    人群中哗啦一声炸开了锅。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侍妾,还自称太太,太太的,真不要脸,怪不得里面的客人不愿意。”

    “哪家的?这么不懂规矩,一个小妾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喧哗,真真是世风日下啊!”

    “散了散了,合着是人家后院妻妾争斗……”

    “看着不像是勾栏里出来的货色,姿色平常的紧,都说纳妾纳色,这家的老爷莫非眼睛瞎了?”

    ……

    周姨娘何时受过这等辱骂,只见她脸色刹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忍不住破口大骂。

    “顾玉珍,你这个贱人,淫妇,躲在里头偷汉子,当我不知道,有本事你给我出来,王八脖子一缩,你不敢了吧?当年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就是那八抬大桥迎进门的正房太太,你算个屁……”

    恶言恶语听得围观的人一阵喧哗,一个小妾对着正房太太肆无忌惮的漫骂,这在哪朝哪代都是罕见的事,纷纷对着周姨娘指指点点。

    也有那好事之人,听出了其中的关键词,叫嚷着里面的人出来,一时间乱成一团。

    钱掌柜气得双目喷火,青筋暴出,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拍死那女人,正打算喝斥,只听得一声长啸,一骑兵马飞驰而来。

    为首的黑衣男子面色冷峻,眼神犀利,高声道:“来人,把这两个当众撒泼的妇人捆起来,送至兵马司,其余人等速速散去。”

    钱掌柜抹了把汗,心有戚戚的暗道,我的妈啊,救星来了。

    周姨娘回身一看,原是个五城兵马司的人,抬头冷笑道:“我当是谁?一个小小的兵马司也敢动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萧寒面无二色:“我管你是谁。当众漫骂正室,口出恶言,扰乱治安,拿的就是你。”

    孙婆子见闹得大了。暗地里扯了扯周姨娘的衣裳,轻声道:“姨娘,兵爷咱们惹不起。”

    周姨娘其人,脑子没有,胆子颇大,哪里听得下去?不以为然道:“动我?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我。我告诉你,只要我娘家动动手指头,别说你一个小小兵赂挥史,就是王爷来了。我也不怕。”

    萧寒身边的副将张鸣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指挥史,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见过女人横的,倒没见过横成这样的。还是个姨娘。您说,该如何处置吧。”

    萧寒居高临下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姨娘,人家可是安南侯府隔了几房的亲戚。”

    张鸣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安南侯府啊。”

    周姨娘闻言,脸上得意之色尽现。心道,怎么样,怕了吧?

    不料那副将脸色一沉道:“安南侯府又怎么样?跟爷耍什么横!一样拿下。兄弟们,上!”

    周姨娘大惊失色。色厉内荏道:“谁敢?你们这些狗兵,放着里面水性扬花的女人不抓,倒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那孙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嚎啕大哭起来:“兵爷欺负人啦。杀人啦,大伙来看看啊,你们这帮杀千刀的,光天化日欺负两个妇人,大伙都来看看啊……”

    萧寒给手下打了个手势。来人一齐退至树荫下,悠闲的双手抱胸,不急不慢的看着两人卖力表演。

    大太阳下,周姨娘,孙婆子一番哭嚎,脸上的粉花了,妆糊了,发散了,如市井妇人无异,哪里还有刚开始的高贵气质。

    一盏茶后,周姨娘,孙婆子终于口干舌噪,筋疲力尽,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人见没啥好戏可看,正打算各自散去。听得吱呀一声,走出来两个伙计把铺子大门敞开,紧接着两个清秀的丫头,一左一右扶着两个头戴帷帽的女子相继而出。

    年长的女子声如莺啼道:“钱掌柜,东西我已经看好,麻烦过两日送至府上,多谢。”

    钱掌柜恭声道:“二太太客气。这两位……”

    只听那年轻女子娇声道:“钱掌柜,这两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言行粗漏,撒泼打滚的市井妇人,哪里会是府中那个端庄大气,温柔娴淑的周姨娘,怕是弄错了吧?”

    女子转过身,清脆道:“母亲,大热的天,这两位唱念俱佳,也着实不容易,花两个钱打发算了。万一中了暑气得了病,就不好办了。钱掌柜,你说是也不是?”

    钱掌柜强忍着笑,恭敬道:“小姐说的是。”

    年轻女子示意身边的丫头,只见微云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丢在周姨娘,孙婆子脚下,高声道:“我家小姐赏你们的,快拿着吧!”

    言毕也不去看那两人的脸色,走到萧寒身边,掏出一包银子,递给旁边的副将,恭敬道:“兵爷辛苦了,大热的天,给各位爷买碗凉茶喝。”

    张鸣看了看萧寒,见后者点点头,接过来掂了掂份量,满意的笑道:“姑娘客气。好了,好了,都散了,都散了!别瞧了,没什么热闹好瞧,都散了,散了!”

    围观的人见兵爷发了话,呼啦一声,各自散去。

    老赵头,老李头赶车上前,两丫头各自扶着主子,正准备上车。却听得那周姨娘一把推开拉着她的孙婆子,猛的扑过来。

    春兰,微云两个惊了一跳,忙把二太太,四小姐掩在身后,一脸防备的看着周姨娘。

第二十二回 何以报德?(二更)

    周姨娘一口唾沫啐到地上,哑着声骂道:“顾玉珍,睁大你的眼珠子看看,我是谁?大白天的,关起门来当什么缩头乌龟?偷汗子偷到大庭广众之下,我都替你臊得慌,你……”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一声,左脸一阵刺痛,尚未看清来人是谁,又听得“啪”一声,右脸又挨了一巴掌。

    蒋欣瑶甩了甩手,心道,还真疼。

    欣瑶凑近,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在周姨娘耳边笑道:“周姨娘,想必你已经忘了我说过的话,这两个巴掌提醒你,管好你的嘴,当心祸从口出。本来,我打算放过你了,现在看来,对你这样的人,心软是要不得的。”

    欣瑶转过身,对着萧寒福道:“敢问指挥史,大庭广众之下辱骂诬陷当朝四品官员的夫人可是有罪?”

    萧寒暗道了一声好,十分沉稳的抱拳道:“自然有罪。”

    欣瑶又道:“此人背后依仗安南侯府,敢问指挥史,可敢依法行事,秉公处理?”

    萧寒冷笑一声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王子犯法,尚与民同罪,萧某有何不敢?来人,把人带走。”

    萧寒一声令下,几个身高马大的小吏三下五除二,麻溜的捆了二人。

    那周姨娘,孙婆子哪里料到这些人说动手就动手,早就瘫倒在地,一点气势全无。周姨娘看了看身上的绳索,似不敢相信的用力眨了几下眼,刚想跳起来挣扎,却被萧寒的眼光吓得不敢动弹。

    欣瑶深深一福道:“多谢指挥史秉公执法。”

    萧寒深深的看了蒋欣瑶一眼,道:“小姐客气,后会有期!”

    说罢,翻身上马,掉转马头,缓缓而行。

    片刻。瑾珏阁门前只剩下稀啦啦几个人。

    微云担忧道:“小姐,这样一闹,老太太,二老爷那边怕是……”

    欣瑶看了看日头。对着顾氏哀道:“母亲,不知为何,女儿今日不想委曲求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母亲,她躺在哪里,昏睡前还声声要小叔叔护着蒋家。蒋家的那些人,哪一点值得旁人护着?”

    顾氏沉默良久,忽然笑道:“大热的天,咱们娘俩站在这里。你不嫌热,我还嫌热。哎,听说京城的悦来客栈,颇为有名,咱们娘俩去住上几日。避避暑气可好?”

    欣瑶心下会意,笑道:“母亲可放得下两位弟弟?”

    顾氏嗔道:“有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下人自会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又不是不回去。”

    欣瑶眯着眼睛从怀里掏出帕子,擦试额头的汗,不紧不慢的道:“一切尊母亲的命。钱掌柜,你亲自跑趟衙门给父亲陪罪。就说……母亲怒急攻心。中了暑气,歇在悦来客栈。其它的,如实说。周姨娘那些个言语,一字都别漏了,好好说与父亲听。再派人把东西搬进归云堂。”

    顾氏见女儿布置的井井有条,嘴角浮上一丝笑意。

    “春兰。你回去通知夏荷,让她到老太太那儿哭一场去,顺便把三爷找来,就说母亲病了。交待昊哥儿身边的下人,好生照顾四爷。比着往日,多用几分心思。微云,你去请个大夫来,帮母亲诊诊脉……”

    ……

    太仆寺少卿蒋宏生刚刚把手上公务办好,正打算喝杯清茶,歇上一歇。却听下属来报,衙门口有两人个找蒋少卿,一个自称是瑾珏阁掌柜,一个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蒋宏生心中奇怪,只是脸上不显,把人客客气气请进来。

    半个时辰后,蒋宏生心急火燎的冲进了悦来客栈,见顾氏脸色苍白,靠在床前。大夫刚刚诊完脉,正捋着稀疏的几根胡须写着方子,忙道:“大夫,可有碍?”

    “气急攻心,动了肝火,加上天气炎热,中了暑气,吃几贴药,养养就好了,饮食上清淡些,没什么大碍。”

    欣瑶在边上听得心里直乐。

    这个大夫颇有几分眼色,只听她说母亲被人气着了,便能举一反三,侃侃而谈。什么叫高人,这就是高人!做一个小小的大夫倒是委屈了他。

    蒋宏生这才松了口气,付了诊费,送大夫出门。

    蒋欣瑶冲母亲挤了挤眼睛,狠狠心朝大腿掐了一把,顿时疼得眼泪夺框而出。

    蒋宏生回房,见女儿在边上默默流泪,顾氏闭着眼睛不说话,只得坐在床沿,拉过顾氏的手,轻轻抚摸。

    良久才道:“事情我都知道了,玉珍,要打要骂只管朝我来,别气着自个就行,保重身子要紧,这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顾氏仍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一行热泪从眼角滴落。

    蒋欣瑶扑通跪倒在蒋宏生跟前,泣道:“父亲,让兵马司带走周姨娘的人是我,父亲责罚我吧。”

    蒋宏生转过身,神色不明道:“说说,为什么这么做?”

    “父亲,女儿这样做,心里也是百转千回,转了无数个弯。

    父亲进京赴任不过大半年时间,根基尚且不稳。周姨娘在街市这样一闹,明日一早蒋家便会成为市井笑谈,若被那有心人利用,参父亲一个宠妾灭妻,父亲的官路,也就走到头了。

    咱们蒋家的兴盛,全依仗父亲,女儿怎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大好前程,被周姨娘这一闹给毁了,这才出此下策。女儿不知轻重,行事无状,请父亲责罚。”

    蒋宏生长叹一声道:“瑶儿快起来,多亏有你。若不然,父亲明日怕就要辞宫回老家了。”

    门突然被打开,蒋元晨孤身闯了进来,直扑床头“母亲,母亲,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晕倒了?”

    欣瑶上前关起门,回头再看时,弟弟已经被父亲一把推到三尺外,骂道:“孽子,没看到你母亲不舒服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伤了你母亲,看我如何饶得了你!”

    顾氏缓缓睁眼道:“老爷耍什么威风。儿子担心母亲,难不成有错?”

    蒋宏生见顾氏愿意同他说话,不敢反驳,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陪笑道:“我这不是怕他不知轻重,伤了你吗?”

    蒋宏生一听自个的口气,暗道不好,忙轻咳一声掩饰道:“你们两个,先回家去,我陪你母亲再歇一歇,晚些回来。”

    蒋欣瑶给弟弟使了个眼色,二人相携而出。姐弟两个同乘一车,一路上欣瑶捡着要紧的与弟弟说。

    蒋元晨听罢,冷冷道:“欺人太甚。”

    欣瑶见弟弟神色冷静。全不似往日那般急躁,大为安心,到底是长进了。

    元晨见姐姐温柔的看着他,脸上一红道:“被姐姐骂过几回来,再不长些记性。这两年的书可不就白读了?”

    欣瑶深感欣慰道:“弟弟,你长大了,有些事,该你去做了。男子汉大大夫,最要紧的不是高中及第,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而是有保护家人的本事。母亲与我,还有咱们的小弟弟,都需要你这个男子汉的保护。”

    “姐姐,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欣瑶笑道:“嗯,帮姐姐查个人。府里的孙婆子,那双眼睛,我看着不舒服。周姨娘这人,极要面子,平日行事虽说没什么脑子。却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冲动。你可愿意?”

    蒋元晨难掩激动的神色,道:“十日之内,必有结果!”

    蒋欣瑶又问了问府里的情况,没多会,姐弟两个便回了府。

    ……

    归云堂里,老太太砸了一屋子东西,气喘吁吁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满屋的狼籍和门外四座上好的玉雕摆件,老太太只觉得讽刺无比,忍不住老泪纵横。

    周秀月啊周秀月,人家好心好意帮你儿子操持婚事,你却反过头来污她偷汉子。

    这下好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明日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安南侯府的亲戚,仗着与侯府出了门的大小姐沾亲带故,在蒋家连正房太太都敢辱骂,当街撒泼。

    你这招晕棋,不仅要断送二老爷的前程,还要断送我几十年的好名声,连带安南侯府都要被你拖下水。十足的蠢妇啊!

    好在顾氏机警,让兵马司的人把你带走,保全了二老爷,保全了蒋府。若不然,蒋家百年清誉,几世书香,就毁于你这蠢婆娘手里。我宠你,疼你,偏心于你十几年,临了,却被你亲手捅上一刀,你这是生生要气死我,才甘心啊!

    老太太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直挺挺往后倒去。

    钱嬷嬷看老太太脸色不对,忙扶住老太太,大声唤人,丫头婆子们一拥而上,打扇子的打扇子,掐人中的掐人中,喂水的喂水,找大夫的找大夫,好一通忙乱。

    蒋元航,蒋欣珊闻讯赶了来,见归云堂人仰马翻,老太太昏厥不醒,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欣瑶姐弟刚进府,就听说老太太晕了过去,急忙赶到归云堂。

    欣瑶见归云堂乱成一团,情急之下,抄起脚下砸剩下下的半个汝窑美人瓶,用力摔在地上。

    “呯”一声巨响,吓住了所有人,众人都吃惊得看着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的四小姐。

    蒋欣瑶大声喝道:“钱嬷嬷,把老太太平放在塌上,把脚抬高,解开颈部盘扣,轻轻揉她的前胸顺顺气,留个丫头在边上打扇子,其它人等,都给我出去。你,清理一下地面。你,去端碗冰镇酸梅汤来。还有你,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直接请进来。今日之事,若有一个嚼舌头的,直接打出去,不怕的,只管试试。”

    “还有你们两个。”欣瑶手指着缩在一边的蒋元航,蒋欣珊两人。

第二十三回 有情?无情?

    上回书说到归云堂里一片混乱。

    蒋欣瑶指着蒋元航,蒋欣珊兄妹俩厉声道:“回自个的屋去,约束好房里人,没事别出来走动,老太太醒了,自然会通知你们。”

    蒋元航完全被四妹妹的气势所镇住,乖乖的往外走,偏被蒋欣珊一把拉住:“哥,凭什么她让我们走,我们就要走。我就要呆在这里,等着老太太醒过来。”

    蒋欣瑶直接无视面前两人,走到老太太跟前,探了探鼻息,还算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大夫赶来,拿起针,在几个重要穴位扎了几针,老太太这才悠悠转醒,好在没什么大恙。老太太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蒋欣瑶也不多言,行了礼,拉着元晨出了归云堂。

    偏那蒋欣珊见老太太醒来,正打算上前一番哭诉,被钱嬷嬷冷冷的目光扯住,这才悻悻的甩袖而去。

    蒋欣瑶回了听风轩,一句话也不说,筋疲力尽的歪在竹塌上。

    今儿这一天过的,可谓是惊心动魄,也不知道徐祖母怎么样了,棺木,三合土找着了没有,若连夜启程,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到,但愿老天保佑,一切顺遂。

    ……

    落日时分,蒋宏生带顾氏回了府,交待了几句,嘱咐下人好生照料,匆匆走出去。

    夏荷见二老爷出了院子,凑上前把府里的事情细细说与顾氏听。

    归云堂内室,蒋宏生看着母亲青灰的脸色,全白的头发,满脸的倦色,一肚子话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扑通一声,跪下不说话。

    老太太也不叫起,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儿子,长叹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拿蒋家百年声誉,几世书香开玩笑的。

    明儿个,你去兵马司把秀月接回来。安置在府中最偏僻的院子里,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日日看守着。衣食住行与往常无异,任何人不得探视。今生今世,她只能老死在那里。对外,就说得了疯病,你养她一辈子吧。她娘家若有人来,你无需出面,只管找我说话。

    我如今老了,心肠也软,那个撺掇周姨娘的孙婆子。一家老小发卖出去。”

    蒋宏生暗暗松了口气道:“一切,全凭母亲作主!”

    老太太叹了又叹道:“元航的婚事,二太太尽心尽力,我很是放心。前儿个你三舅母来府上给三丫头做媒,说是的她娘家兄弟的大孙子。今年十八。人长得也好,学问也好,又是嫡子,就等着来年秋闺下场一试。林家的门第上稍稍差了些,若是能高中,倒也是个好姻缘。”

    蒋宏生道:“还是要再打探打探,家世好坏先不论。男方的人品,性子还是要挑一挑。”

    老太太脸色稍缓道:“难为你还想着她,这孩子是个好的,就是没有托生在太太肚子里,身份上倒底是亏了些。她的亲事,你做老子的。要放在心上。”

    蒋宏生眼底清明道:“都是我的骨血,我都一样看待,周氏的事,牵不到孩子身上来。母亲尽管放心。”

    老太太见自己所提之事都一一应下,不由心下感慨道:“你。我是放心的。今日之事,顾氏受了大委屈。女人的清誉,比命还重,也怪不得她怒气攻心,昏厥在半路上,回头再请大夫好好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来。你好好待她。”

    蒋宏生眼睛透亮,喜悦之色溢于颜表:“老太太,你终于肯接纳她了。”。

    老太太神情肃穆,深深的看着小儿子,脸上疲色尽现。

    “天底下的母亲,有几个犟得过孩子的。都说妻闲夫祸少,子孝父宽心。你父亲的眼光,比我好,我今日才算是真正明白过来。我嫁进来几十年,辛辛苦苦经营方有了今日的蒋家,我不能让一个无知妇人,毁了我大半生的辛苦。日后,我才有脸去见蒋家列祖列宗。”

    蒋宏生沉吟道:“兵马司那边怕没有这么快放人。”

    “花些银子上下打点,只说得了疯病,家里看顾不慎,跑了出来,也算能圆过去。秀月房里的东西,你今晚带人清点一下,理个单子给我,回头分给两个孩子。青山院的下人,留几个忠厚老实的跟过去,其它的让顾氏分到各个房里。府里的下人,需得整治一番,免得再出第二个孙婆子,那些个爱嚼舌头,拨弄是非的,只管卖了省事。”

    蒋宏生无不一一应下。

    ……

    入夜,徐锦心睁开眼睛,看了儿子一眼,回了几口气,含笑而逝。

    徐宏生,蒋全悲痛欲绝,五脏俱焚,失声痛哭,众人一番劝慰,才止了泪,操办起后事来,好在诸事安排妥当,倒也没有手忙脚乱。

    燕十六派私卫十人,随二人连夜启程。他则与杜天翔,萧寒三人送至城门外五里地方才折回,此时,天已灰白。

    这一夜,还有两人,在兵马司临时的刑牢内,睁着眼睛等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蒋宏生先往衙门告了假,才入了兵马司,求见萧指挥史。

    萧寒送完人,直接回了兵马司,为的就是蒋家的事。耐心的听了蒋宏生一番说词后,没有丝毫为难,亲自带了蒋宏生往刑牢内,把人请了出来。

    蒋宏生怀中的银子还未使上,事情就已办妥,自是好一番感谢。

    临了,萧寒意味深长的对着蒋宏生道:“蒋少卿做官清明,内宅也得清明才是!”

    蒋宏下心下一凛,一时不如如何答话才好,只尴尬的陪着笑脸。

    事后,蒋宏生坐在马车里,琢磨这个萧寒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官虽不显,身上却有股贵气。回味起那句话来,蒋宏生心中百般滋味。

    周姨娘与孙婆子在兵马司的牢狱里枯等了一夜,好不容易盼来了救星,自是喜不自禁,只脸上的笑意还未舒展开。就被蒋宏生脸上的寒气吓了回去。

    两人惶惶不安,心惊胆颤了一路,下了马车,才发现这是蒋府后门。

    蒋宏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进了府。拍了三下掌,后门应声而关。四周围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架住孙婆子,一块破布塞住其嘴巴,拖了就走。

    周姨娘刚想喝斥,见蒋宏生恶狠狠的盯着她看,吓得腿脚发软。

    蒋宏生冷冷道:“跟我来!”

    周姨娘正犹豫不前,又听得蒋宏生在前头厉声道:“你若想跟她一样,我可以成全你!”吓得她赶紧提起裙子。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

    蒋宏生行至西北角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分立两旁,蒋宏生大手一挥。四人纷纷转身进了里屋。

    蒋宏生对紧随其后的周姨娘道:“老太太有话,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里。衣食,起居于往日无异,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探视——直至老死。”

    周姨娘闻言惊恐万分。面色唰的惨白,一把上前抓住蒋宏生的衣襟,怒道:“你骗人!老太太怎到会如此对我,你这个骗子,为了那个贱女人,你居然要囚禁我。你的良心给狗吃了,要不是安南侯府,你们蒋家算个屁啊。”

    蒋宏生嫌恶的一把推开周姨娘,整了整衣衫,屏下怒气道:“我不愿动手。你好歹跟了我快二十年,为我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安南侯府是老太太的娘家,你不过是侯府拐了七八个弯的远房亲戚,我蒋家有今日,仗的是老太太的势。

    至于你周秀月,一个贱妾,仗的是谁的势,你心里自然明白。这些年,你在府里干的那些个好事,可要我一桩桩,一件件讲给你听,谁怂恿老太太给顾氏吃的那些药,谁从背后推的欣瑶,谁又趁着顾氏有孕在饭菜里下药,谁买凶放火杀人,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若不是顾着老太太,你以为你能嚣张至今?”

    周秀月听闻昔日做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被自家男人一件一件说出口,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男人冰冷的目光如利箭一般落在她身上,周秀月遍体生寒,当下心一横,目露凶光。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若不是顾玉珍那个贱人勾引你,我怎么会沦落到给别人做妾的境地?我与老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应是夫唱妇随,恩爱无比。是她,是那个贱人,抢走了我的一切,我恨不得她死,她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死?”

    蒋宏生看着周秀月扭曲的脸,心下说不出的厌恶,冷笑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当初父亲向顾家提亲,是我跪在父亲跟前求来的。我与你自小只见过三次面,哪来的青梅竹马,哪来的两小无猜?真真可笑。你为的不过是蒋家的荣华富贵而已。”

    周秀月一夜未睡,蓬头垢面,脸色发暗,残脂余粉更显得面目狰狞,痴痴狂狂的叫道:“你骗我,你从来都是喜欢我的,只是被那个贱人迷了心,迫不得已,才娶了她,我才是你最喜欢的人。”

    贱人两字让蒋宏生心中怒急,脸色却反而平静道:“周秀月,你给我听清楚,我蒋宏生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你,便是没有顾氏,我也不会娶你为妻。纳你为妾,是我不想违了老太太心意。”

    周姨娘如遭雷击,连连后退几步,眼神中俱是不可思意。

    “不,你喜欢我的,你从来都是喜欢我的。”

    “我不想与你多说,你做的那些龌龊事,便是仗毙,也不为过。老太太念着你为蒋家生下一双儿女,把你安置在这里,衣食无忧,已是宽容之及。你房里的东西,嫁妆,我给老太太保管了,将来分给两个孩子。其下的,都般到这里了,你就安心过日子吧!”说罢,抬腿便走。

    周秀月一把拦住蒋宏生,死死的盯着他。

第二十四回 找上门来(二更)

    周秀月拦住蒋宏生,悲愤道:“蒋宏生,你别想瞒着老太太把我囚在这里,姑母她不会这样对我的,她一向最宠我。你骗我,是你在骗我。”

    “很不幸,老太太在蒋家与你之间,终是选择了蒋家,弃了你。”

    “不会的,姑母她不会的,姑母她最疼我。是你,是你为了那个贱人,故意要害我!蒋宏生,我嫁给你这么些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周姨娘涕泪均下,撕扯着蒋宏生的衣衫。

    “为什么?因为你让我厌恶。”

    蒋宏生迅速推开眼前之人,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院门。门口四个婆婆眼疲手快,关上了院门,分立两边。

    院里传来周姨娘惊涛怒浪的漫骂声,蒋宏生站在墙角听了几句,甩袖而去。

    ……

    果不其然,第二日,京城市井便有传言说安南侯府的堂小姐,仗着侯府的势,当街漫撒泼打滚,辱骂蒋家正房太太,其行无状,其言恶毒,令人叹为观止。

    又有人说,安南侯嫡出的姑老太太,纵容娘家侄女,逼着儿子宠妾灭妻。又有传言说那堂小姐早就患了疯病,那日偷跑出来,胡言乱语,当不得真,一时间,众说纷纭。

    安南侯闻言,气得砸了方上好的砚台,苦思半宿,当即书信一封,派了心腹趁着天黑,送到蒋府。

    蒋宏生送走侯府来人,二话不说,入了归云堂与老太太商议。

    ……

    没几日,吴家太太袁氏亲自登门,求见周老太太。老太太闭着眼睛想了想,让钱嬷嬷把顾氏叫来,一道接待了袁氏。

    寒喧几句后,袁氏只奔主题。

    老太太见事情瞒不住,也不能瞒。坦言是她二十年来顾着娘家,偏坦周氏,这才闯出祸来,如今早已心生悔意。

    袁氏本以为老太太必定有一番说辞。哪里料到她竟如实相告,心中转了几个弯后,只得按下心思,软语相慰。

    老太太只说如今府里顾氏当家,顾氏为人和善,断不会做出待慢庶子,媳妇的事情来。

    又道此次事情,全因着顾氏为二爷挑房中摆设才起,如今周氏被禁,永无出头之日。其财产,陪嫁均分给亲生的子女,也算是断了祸根。

    袁氏心下犹豫。

    顾氏见老太太如此行事,必是舍不得吴家的这门好亲。她暗思再三,含着笑对老太太抱怨。

    “媳妇管着事。又要照顾二老爷,偏身边还有三个不器的子女,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只盼着元航早日成亲,院中有人把持,也好助她一臂之力。

    老太太见顾氏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下叹了又叹。

    袁氏久练成精之人,哪里会听不出其中深意。当下微不可察的朝顾氏点了点头,诸事不提。

    袁氏陪着老太太说笑一番,待钱嬷嬷端了药进来,便趁势告退。

    回了府,待吴老爷回来,便把今日之行所见所闻讲于他听。

    吴老爷沉吟半晌。眉目舒展道:“如此说来,倒是好事。”

    袁氏笑道:“可不是好事吗,原本我还想着这蒋家妻弱妾强,亦芳进门,靠着哪边才好。如今看来,倒也省了事。”

    “既然二太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这头也别再生事、回头,把蒋家的事如实跟女儿说,好让她心中有数。”

    “我的爷,这些个小事,还要你交待吗……”

    ……

    蒋宏生这两日在衙门被顶头上司斥骂一顿后,觉得同僚看他的眼中颇有深意,自然知道所为何事,只一如继往低调行事。

    与之交好的几个同僚私底下好生一番劝慰,蒋宏生这才明白,敢情他在众人眼里就是个懦弱无比,被一个小妾欺压到头上,敢怒不敢言的可悲之人。转念一想,当初自个又何尝不是呢。

    原来蒋宏生常与同僚轮流宴请,一帮大男人,喝了酒,所谈除了朝庭大事,剩下的无非就是女人。旁的人说起正室,要么大度,要么贤慧,要么精明,要么霸道,独独蒋宏生说柔弱。如今看来,可不就是柔弱可欺吗。

    妾是什么,是玩艺,是消遣,是奴婢,要打要骂还不由着你来。偏你蒋宏远娶了个与安南侯府沾亲带故的贵妾,还生下一子一女傍身,一个有钱,有势,有子,有女的小妾,哪个正室奈何得了她?也难怪会有瑾珏阁门口那一出。

    蒋宏生郁闷之至,回了府,有下人来报说周姨娘今日又砸了一屋子东西,打了两个下人。

    蒋宏生一怒之下,对来人道:“把院里侍候的四人撤了,要打,要闹,随她去”,言毕便往归云堂去。

    老太太自那日晕倒后,便免了小辈的晨昏定省,称病不出,无事在小佛堂里念个佛,抄个经,修身养性。连一向捧在手心的三小姐求见,也拒了去。

    蒋宏生知道老太太心里不舒服,这两天从衙门回来头一件事,便是到老太太房里转上一圈,陪着说说话。

    老太太见传言渐消,儿子差事无碍,这才慢慢宽了心。

    ……

    回头再说三小姐蒋欣珊,刚得知周姨娘被禁,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又同往常一样,惹怒了父亲。哪知下人来报,青山院被封,周姨娘房里的东西都搬到了归云堂,众奴仆分散到各院各房,这才觉着势态严重。

    蒋欣珊一打听,才得知姨娘干了这么一件不知死活的蠢事,心里又恨又气。摊上了这么个生母,捻酸吃酸在行,多谋善断全无,又呆又傻,整个一市井泼妇,生生把老太太推到了顾氏那边。

    早就跟她说过老太太虽说姓周,到底是蒋家的掌舵人,精扒拉细算盘,权衡利弊之下,孰重孰轻一目了然。姨娘啊姨娘,这下让女儿如何救得了你。

    蒋欣珊与蒋元航一商议,觉得还是求老太太才行。偏老太太称病不见,这一下,兄妹俩个慌了神。又不敢到父亲跟前求情,只得暗地里让人到西南角打听姨娘近况。

    ……

    周秀月被关在院子里,起初着实闹了两日,待四个仆人被二老爷撤走后。日子才真正难过起来。

    空荡荡的院子只有她一人,任她叫破了嗓,骂破了天,砸烂了东西,始终无人理睬。

    累了,要喝水,要吃饭,要睡觉,养尊处优了半生的周姨娘何时亲手打理过这些俗事?茶壶砸了,桌掀翻了。被子撕烂了,房里一片狼藉,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如何能睡人。

    冷寂,幽森的夜里。周姨娘失声痛哭,头一回,生出了一丝悔意,那悔意尚未达心,便被恨所替代。

    ……

    兄妹俩个苦思冥想几日,决定还是让蒋元航去一趟周府,找外祖母许氏帮忙。

    许氏得知女儿被禁。屋子被封,气得恨不得立马跑到老太太跟前理论,被蒋元航苦苦拦住。

    蒋元航为难道:“外祖母,我今日是偷偷出来的,被父亲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听说姨娘日日啼哭。还请外祖母明日上门,求老太太放了姨娘出来。”

    许氏见状,只得在外孙离府后,冲着蒋府的方向恶骂了半个时辰,惊得一众丫鬟。婆子频频伸头瞧热闹。

    ……

    第二日,许氏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气势汹汹地进了蒋府。归云堂里,刚与老太太请了安,见老太太冷着脸不说话,那气势就消了一半。

    老太太到底是侯府千金,不怒自威的气势,小门小户出身的许氏哪里比得过。

    老太太明白许氏今日为何而来,吃了两口甜瓜,接过钱嬷嬷递来的帕子,眉梢微挑,便沉吟着不说话。

    钱嬷嬷见老太太示意,便绘声绘色的把周秀月几日前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的那一出如实道来。

    许氏听罢,不以为然。称骂过了就算了,谁人吃饱了撑的,没事专管这些个内宅小事,等风头一过,再把人放出来,不就万事大吉了。

    哪知钱嬷嬷不等许氏说完,又噼里啪啦把周姨娘在苏州府做的那些个伤天害理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许氏这下子的脸一下子就五颜六色起来。

    老太太见火候差不多了,只叹道:“秀月这孩子,自嫁到我们蒋家,侍候二老爷,为蒋家生下一双儿女,按理说劳苦功高。我待她,你也是知道的,与亲生女儿也没什么区别,便是她两个孩子,吃穿用度比着嫡子嫡女,只有好没有差的。为了她,我连亲生儿子都能委屈。她做的这些事,放到哪一家,不是打死为算。

    这些,我都能忍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蒋家的名声视作儿戏。宠妾灭妻这事,关起门来,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偏她闹得满城风雨,生怕满京城的人不知道,在蒋府我偏坦于她。

    京城不比苏州府,如今这京城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蒋府,那些个言官,笔杆子像刀,杀人不见血。我怎么能让她生生毁了二老爷的前程。蒋家统共就这么一个得用的人,他要是被言官上了奏章,你说吃亏的是谁?”

    老太太说得字字血泪,句句在理,任谁也挑不出一丝差错。

    许氏一见来硬的不行,便苦苦哀求道:“老太太,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还请老太太手下留情啊!”

    ps:

    相信很多书友对周姨娘这号人物是深恶痛绝的,恨不能亲手刃之,方才解心头大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绝对不错。

    女人啊,千万别太自以为是。自以为男人是爱的,自以为自己是重要的,自以为谁都要把你捧在手心的,自以为自己是有依仗的。

    到头来才会发现,在利益面前,在家族面前,在富贵的取舍面前,原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

    有人问,周姨娘对蒋老二的爱真不真。

    真,比珍珠还真。

    但是她却不懂得,严防死守的爱也是会把男人逼上绝路的,最后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道理其实是相通的。

    家里的黄脸婆爱得再深,看得再紧,逼得再急,不如外头的妹子勾勾手指头,玩一玩欲拒还迎,欲语泪先流的把戏。

    这世道,有些东西果然是很操蛋的。

第二十五回 鹬蚌相争

    老太太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脸上却是一片哀色。

    “正是看在二爷,三小姐的份上,才禁了她的足,一切用度与往日无异,只是换了个小院子。秀月的私房,陪嫁如今收在我这里,将来分给两个孩子,蒋府不会要她一分一厘。”

    老太太深深的叹了口气,又道:“如今二老爷正在气头上,我若不先主动退一步,只怕二老爷一怒之下会休了她。一个休弃的女人,怎么还会有好日子过?不如先忍了这几年,把性子收一收,脾气敛一敛,等避过了风头再做打算。”

    许氏见老太太话都说成这样了,不得不偃旗息鼓,只求老太太,让她见女儿一面,劝慰几句。

    老太太心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令钱嬷嬷陪着一道前去。

    钱嬷嬷命守门的婆子开了门锁,嘱咐了几句,便回了老太太身边。

    许氏进屋见地上一片狼藉,女儿蜷缩在床上,急得扑了上前。周秀月睁眼一看,见来人是母亲许氏,又惊又喜,母女俩个抱头痛哭。

    许氏好不容易止住了泪,见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落到如此地步,房里连个侍候的人也没有,忍不住把蒋府一通好骂,又埋怨起女儿行事鲁莽。

    周秀月泣涕并下道:“不是女儿行事鲁莽,是那贱人生性狡诈,骗过了府里众人,连二老爷也被她蒙骗过去。”

    许氏惊道:“你是说……?”

    周秀月含泪点点头:“母亲,你信我,这两天我细细回忆了那天的情形。贱人明知是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那钱掌柜出来,分明就是拖时间。什么狗屁店规,都是假的。贱人和她女儿一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母亲,你相信我,我之所以骂她,也是她激我的。都是她。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可惜老爷不信我,她们都不信我。”

    “秀月啊。这你无凭无据的……”

    “母亲!”周秀月音量陡然拔高。

    “你想,哪家嫡母会这样好心,帮庶子买贵重的玉器摆件,都是借口。我只要找出顾氏与人通奸的证据,老爷一怒之下,就会休了她,我才有翻僧日,母亲,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你不帮我,女儿我就活不成了……”

    许氏犹豫不决道:“秀月啊,不是母亲不帮你,你说大白天的,带着女儿丫鬟偷汉子。谁信啊?”

    “母亲,就算不是偷汉子,她们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老爷,瞒着府里。母亲,你一定要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帮我。”

    许氏为难道:“怎么帮啊。我一个妇道人家,到哪里查去啊,查什么?”

    周秀月一听,甩了脸子冷冷道:“蒋家弃了我,母亲也要弃我吗,好。好,好,母亲要是觉得为难,只管离了去,明日此时。你来帮我收尸。”

    许氏吓得一把抱住女儿,一口应下。过后似乎觉着委屈,又叫骂了几句:“你这个没良心的,就对会我狠,上辈子我是作了什么孽,这辈子生下你这么个没心眼的货,恁是给人生生欺负了去。看看你老娘我,活了五十几年,哪个敢在我面前横,你怎么就学不会啊,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母女俩细细商议了一番,许氏帮着把房间理了理,给女儿梳了个头,出了院门。到了归云堂,心一横,对着周老太太好一通哭。旁的不说,只说院子里连个鬼影子也看不见,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怎么就与往日无异了呢。

    钱嬷嬷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老太太为了息事宁人,只得从自个院里挑了四个老实的丫头,给周秀月送去。许氏止了哭,说了几句好话,方才离去。

    老太太今日给许氏这么一闹,只觉得胸口隐隐发闷,喘不过气来。

    钱嬷嬷赶紧帮老太太解了扣子顺气,出言劝慰道:“老太太,这事怪不得二老爷。周姨娘闹得太厉害,骂了整整两天两夜,屋里的东西都砸了,送去的丫头非打即骂。二老爷一气之下,这才把人撤了去的。”

    老太太抚着心口,叹道:“二老爷这两天在衙门里不痛快,虽然嘴上没说,我与他三十几年母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还是那位聪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像个没事人一样,这才招男人疼。再看那愚妇,这一番闹腾,没的让人厌恶了去。”

    “可不是这个理啊,您啊,也算对得起周家了。老太太,当日您怒及攻心,归云堂里乱作一团,你猜是谁站了出来?”

    “谁?”

    “老太太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四小姐。那日那二爷,三小姐吓得,直往边上躲。是她一声令下,震住了所有人,安排这个,指挥那个,嬷嬷我几十岁的人,也不知怎的,就按四小姐的话去做了。连大夫都说,幸好救得快!”

    老太太心中微酸道:“跟她那个娘一个性子,看着闷声不吭,内里啊精明着呢,珊儿哪里是她对手。”

    钱嬷嬷笑道:“就冲那份临危不乱气势,嬷嬷我就服。”

    “你这老货,那四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上竿子为她说好话。”

    “嬷嬷我一把年岁的人了,还能活几年?有什么好处是我没见过的?我啊,就是图个嘴痛快,说说罢了。咱们府里四个小姐,原先看着,大小姐强些,现在,倒不好说了!”

    老太太脸一绷,不悦道:“再好也跟我不是一条心。我倒宁愿珊儿强些,让她那个糊涂姨娘,好歹有个依靠。”

    钱嬷嬷奇道:“那老太太这两天为什么称病不见三小姐呢?”

    “三丫头的性子多少有些像她那个娘,磨磨也是好的。如今秀月的名声已经坏了,若母女俩再走得近,三丫头的亲事可就难啰。那些个讲究人家,娶个媳妇,别说是生母,连带着要看祖孙三代。一打听,什么都藏不住。你看,自打周姨娘闹出这样的祸事来,林府连个响声都没有。唉,好好的一门亲事算是给搅黄了!”

    钱嬷嬷叹道:“到底是老太太想得深看得远。三小姐还小,慢慢相看也来得及!”

    老太太不由的回忆起前事来:“现在看来,当初三丫头看中的沈家,倒是门好亲,听说力哥儿参了军。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又有沈老太爷在边上帮衬着,非池中之物啊,真真是可惜了!”

    “三小姐与他,到底没有缘啊,可不就是阴差阳错的错过了,若不然,老太太要少操多少心啊。”

    主仆两个哀声叹气了半日,午膳没吃几口,便撂下了。

    ……

    闷不吭声的蒋欣瑶这两日全然不顾府里众人的阴沉,正努力适应没有莺归的日子。

    李妈妈看了梅子两个月,觉着这丫头人虽小,性子却稳重,就让她跟着莺归学厨艺。一人用心教,一个苦心学,虽时间不长,做出来的菜倒也有几分像样。莺归临走前把小姐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一年四季身子如何调理等一一交待给梅子。

    只是平日里,欣瑶喊莺归喊顺口了,等人到了跟前,才会记起莺归出府这个事实,正如当年冬梅嫁人后的情形一模一样!

    微云与淡月都打趣道:“小姐眼里,心里,只有一个莺归姐姐,合着我们这几个,全是那美人瓶,只作摆设。”

    欣瑶陪笑道:“等哪天,你们出了府,我叫的还不都是你们的名字。”

    淡月嗔道:“我们两个,侍候小姐一辈子!”

    欣瑶故意道:“我啊只喜欢年轻水灵的。那些老的满脸褶子的婆子,我可不要。”

    两个丫头气得刚想说话,偏李妈妈进门,啐道:“小姐,妈妈我人老珠黄,小姐还是早些打发我得了,省得惹人嫌弃。”

    蒋欣瑶放下书,上前搂着李妈妈,撒娇道:“隔着十里地,都能闻见妈妈的酸气,跟梅子说今晚吃饺子,醋都能省下不少。”

    主仆几个笑成一团。蒋元晨刚走到院门,就听到阵阵笑声,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来。

    欣瑶见弟弟脸色不虞,示意李妈妈几个先下去,亲自拿了帕子给弟弟擦了把汗,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抢了你的好吃的,气成这样!”

    蒋元晨绷了半天的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眼又绷紧了恨恨道:“姐姐,弟弟在你眼里,难不成就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把你气着了?”

    “姐姐,你知道孙婆子是谁的人?”

    “查着了?”

    “自然是查着了,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

    “不就是柳姨娘的吗,什么信不信的?”

    蒋元晨怔了怔,忿忿道:“姐姐既然知道,为何要我去查?你可知道费了我多少功夫。”

    “知道什么,全在你脸上写着呢!”

    蒋元晨不自觉得摸了摸脸,轻咳一声,讪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那孙婆子看着是周姨娘的人,实际上暗地里,早就被柳姨娘收买了。买孙婆子那家的人,正是柳姨娘安排好的。”

    蒋欣瑶冷道:“我倒是小瞧了她,进京才几个月,整日里足不出户的,想不到却有这般好本事,她找的什么人?”

第二十六回 渔翁得利?(二更)

    上回书说到蒋欣瑶问蒋元晨柳姨娘找的什么人,买了孙婆子一家。

    蒋元晨目光穿过欣瑶的脸,看向窗外。

    “柳姨娘是什么人,自然找的是什么人。听说是旧年在扬州府的姐妹,也姓柳,叫柳宛儿,后来从了良,做了富人家的姨娘,几年前迁到了京城。”

    “如何联系上的?”

    “说来也巧,柳姨娘有一回出府做衣裳,恰巧遇到的。”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说遇上说遇上了。如今孙婆子安置在哪里?”

    “昨儿个,刚出了京,往西边去了,听说西边有亲戚,投亲去了。姐姐若要去追,还是能追得上的。”

    “废了的棋子,要她做甚?且让她去吧。京城,她是再不敢回来了。”

    “姐姐,你说那柳姨娘这样做,是何目的?”

    欣瑶冷笑道:“弟弟可曾听说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几句话,依我看,无非是为了争宠,手段也不甚高明。”

    “姐姐,要不要告诉父亲?”

    蒋欣瑶沉吟片刻:“告诉父亲做甚?这事用不着咱们出手,只需通过下人的嘴,让你那三姐姐知道便可。”

    蒋元晨心有余悸道:“看着一副柔弱无依,不争不闹的样子,原来都是假的。女人用起计来,真真是可怕啊!姐姐,你说她到底是想对付谁呢?”

    欣瑶眼中闪过寒意,道:“明着看,是周姨娘,往深了究,也许是母亲。柳姨娘今年也有二十四,五岁了吧,进府这些年,不得父亲宠爱,也没有一儿半女傍身。身份又低,虽说衣食无忧,总敌不过年老色衰。只是她不该把主意打到母亲身上,母亲对她。虽无好感,也从无苛待。”

    “姐姐,我记得年前母亲把她从苏州府带到京城与父亲团聚,过后柳姨娘对母亲很是感激,每日在母亲跟前端茶递水,太太长,太太短的,殷勤的很。想不到却是只白眼狼。”

    “弟弟,烟花巷柳出来的人,给父亲做妾。不过是仗着生得好一点,为自己搏个前程罢了。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过上了,想要的东西自然更多。从你手上得了一块饼吃,就想着喝你碗里的水。等喝着水了。想着再从你手上拿只梨子就更好了,*在脸上明明白白在脸上写着呢!这天底下,有哪个姨娘不想成为正房的?”

    欣瑶抚过耳边的一缕碎发,轻咬嘴唇又道:“且柳姨娘跟父亲也有些年头,偏偏没个儿女傍身,眼看自己一年年老去,自然动起了别的心思。这个女人。有算计有算计,要耐性有耐性,倒是个厉害角色。”

    “姐姐,可要再盯着?”

    “不需要,柳姨娘那儿,就看她的造化了。但愿三小姐下手不是太狠。只是那个柳宛儿还得再打听打听。这次的事,弟弟做得太漂亮了,姐姐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妥了,果真是长大了……”

    欣瑶看着个头比她高的弟弟。感叹道!

    蒋元晨得了夸,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又说了些旁的话,才出了听风轩。

    待蒋元晨走后,欣瑶把李妈妈叫到身边,嘱咐了两件事,李妈妈正闲得发闷,得了差事,浑身是劲,兴冲冲的出了听风轩,进了秋水院。

    几日后蒋府园子的树荫下,两个小丫头忙里偷闲说会闲话,全然没有注意到隐在树后之人满脸的怒色。

    蒋欣珊这两日因着姨娘被禁,老太太称病不见,心中烦燥。外祖母上门,府里没见动静,便觉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头来,正歪在塌上,闭目养神。

    玲珑匆匆进来,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蒋欣珊猛的坐起,一股无名之火,从腹中升起,怒道:“可曾听得分明?”

    “奴婢听得句句分明,那孙婆子隔个七八天,总会在夜间偷偷到柳姨娘院里,守夜的小丫头都知道。听说买孙婆子的人,是柳姨娘以前的姐妹。”

    “我说母亲这次怎会闯出如此大祸来,原来是背后有人捣鬼,下作的娼妇,看我如何收拾你!”

    “小姐,咱们还是告诉老太太吧,让老太太为姨娘作主。”

    “蠢货,如今老太太避着我,能不能为姨娘作主,还不一定,这事,只能咱们自己动手。勾栏里出来的下贱货,吃了什么胆大成这样,去把二爷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第二日,蒋元航等父亲去了衙门,带着随身小厮,便往外祖家去。

    十日后,蒋宏生休沐在家,闲来无事,陪着老太太在园子里乘凉。这是自周姨娘出事后,老太太头一回出现在小辈面前。

    顾氏早早的在亭子里置了茶水、瓜果、点心,除了周姨娘外,连平日里不常出来走动的柳姨娘也侍候在老太太跟前。

    今日的柳姨娘一身淡蓝色纱衣,略施粉黛,眉目之间尚有春色,想必昨夜二老爷歇在她房里。

    老太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下不喜,遂对二老爷道:“如今府里二太太忙着理家,操办元航婚事,还得看顾几个孩子,分身乏术。周姨娘恰巧又病了,二老爷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侍候,就把我身边的红绣给二老爷使唤吧。这丫头跟了我几年,是个好的,为人本份又老实,过几天,找个黄道吉日,抬了姨娘,也省得让我操心。”

    红绣乍听得老太太的话,一张俏脸红得不成样子,娇羞得走到老太太跟前磕头谢恩,眼睛却悄悄的往二老爷那边打量。

    蒋宏生一看那样子,心里便不甚喜欢。

    顾氏自顾自哄着昊哥儿,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倒是柳姨娘,面色沉了沉,全不似刚刚那般喜色。

    蒋宏生抬眼偷看了两眼顾氏,遂点头应下。

    蒋欣瑶心下怅然,暗中捏了捏母亲的手。

    顾氏莞尔一笑,反过了拍了拍欣瑶手,以示安慰。

    欣瑶暗叹,只看母亲这份淡定从容就值得她修练多年。想起前世狗血的一句话‘生活就像强奸,你若不能反抗,那就只有好好享受!’欣瑶不知怎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四丫头有什么好笑的事,说出来让我这个老婆子乐一乐!”老太太自从上回听钱嬷嬷说起她,私底下便留心起她来。

    “回老太太,孙女只是被弟弟的手抓得有些痒,没忍住,笑出了声。”

    昊哥儿见姐姐提起他,一头扑进欣瑶怀里,嘴里嘀嘀咕咕,听不清说些什么。

    老太太刚想说两句,只见大管家匆匆走来,对老太太行了礼,道:“老太太,二老爷,前院有人找二老爷,说是旧年在扬州府的朋友。”

    “二老爷去瞧瞧吧,这会我也累了,想歇着了。”

    蒋宏生起身,把老太太扶到归云堂,才随着大管家去了前院。

    老太太一走,余下的人哪里能坐住,各自回房不说。

    蒋欣珊诡异的朝柳姨娘笑笑,扶着玲珑的手,含笑而去。偏这笑被刚刚抬头的欣瑶瞧见。

    三姐姐,你果真出手了,这场好戏,我可是等了好多天了!

    这日晚上,蒋宏生没有歇在新姨娘处,而是早早的在秋水院歇下。

    第二日,蒋宏生下令,柳姨娘持宠而娇,不敬主母,禁足半年。

    消息传来,全府哗然。咱儿个柳姨娘脸带春色的表情还厉厉在目,怎么一夕之间,就犯了事,禁了足呢?

    蒋欣瑶对柳姨娘禁足没有一丁点惊讶,她只是好奇三小姐如何出的手。

    顾氏仿佛知道女儿的好奇心,待二老爷去了衙门,便把欣瑶叫到了跟前。

    其实过程很简单,昨日那位自称旧友的男子,蒋宏生并不认识。人家到蒋府来的目的,只是听人说起昔日名震扬州府的柳如眉随着蒋家进了京,想问问她如今生活得可好,并顺带回忆了一下当年的惊鸿一瞥。

    临了来人用颇为羡慕又略带酸涩的语气祝福蒋宏生与柳如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隐晦的表示自己只能是衣带渐空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蒋宏生忍着怒气把人送走后,一脚踢翻了书房里那人坐得椅子,又令下人用清水,冲洗了地面几遍,方才作罢。

    夜里与顾氏商议一番后,第二日,便下了禁足令。

    蒋欣瑶听罢,冷笑连连。父亲与世上的男人一样,只熊官放火,不许百性点灯。他放纵自己三妻四妾的同时,却要求女人对他忠贞不一,他的心归属于母亲的同时,身体却频繁的游走在妾室之间,来者不拒。

    怪不得母亲对老太太赐他美妾,只是莞尔一笑,连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也只有像母亲这样聪明的女人,全不把男人的宠爱放在心上,你爱你的,我过我的,偶尔的婉拒,装傻,才让父亲迷恋之今。

    顾氏见女儿沉默不语,便道:“这个三小姐,倒不可小看,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就让你父亲动了怒,小小年纪,能想出这样的计谋,也难怪当年二小姐败在她手上。”

    欣瑶回神道:“这就叫歹竹出好笋!”

    顾氏收了笑,郑重其事道:“你离她远些,横竖没几年了。”

    欣瑶捏起一块点心,尝了尝,味道不错,方笑道:“母亲,,她就是只纸老虎,外面看着张牙舞爪的很,内里最是不堪一击。”

    顾氏把茶碗递到欣瑶手上,嗔道:“纸老虎也是老虎,冷不丁的就要咬人。对了,你小叔叔他们可有信来?”

第二十七回 酒入愁肠

    顾氏冷不丁的提起徐宏远,欣瑶心里咯噔一下,入口的好茶不知为何没了滋味。

    她托着腮迟疑了半天才道:“没有音讯。我估计小叔叔他们得守完七七四十九天,才会回来。回来的路上,顺道再去看一下三个铺子,怎么着也要四个月左右”

    顾氏打量欣瑶神色,知道女儿心中担忧南边的事,遂打趣笑道:“听说周姨娘那一闹,瑾珏阁的生意好了许多,可有这回事?”

    欣瑶点了点头,缓缓道:“哪里有好许多?比着苏州府还差远了。不过到底是天子脚下,虽然客人不多,买的却都是精品,且出手阔绰。”

    “我的瑶儿这样会赚银子,嫁妆银子可是替母亲省了不少!”

    欣瑶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又掸了掸身上的点心渣滓,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母亲放心,我不光把自个的嫁妆银子挣回来,还要把两个弟弟娶媳妇的银子也挣回来。”

    顾氏嗔笑道:“能的你,别说是你两个弟弟,就是你,母亲都预备着,行了行了,别说起银子来就两眼放光,我就看不上这一点,好好的姑娘家,俗气了不是?”

    欣瑶娇笑道:“大俗即大雅,母亲,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顾氏哎哟一声,抚额长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钻进钱眼里的女儿。

    ……

    福人居二楼包间外,站立着三个小厮模样的人,正百般无聊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包间内,燕十六,杜天翔,萧寒三人围坐一桌,桌上满满当当十二道菜,三壶上好的酒。

    偏这三人只喝酒,不吃菜。你一杯,我一杯,不多时,一壶酒见了底。

    燕十六一身锦衫。端的是气度不凡,偏偏愁眉不展。

    “阿远去了一个多月,连个信也没有,也不知顺利不顺利?”

    “总得让人过了五七吧,一南一北,隔着千里,日后也不会常回去。再者说,回来做什么?一堆烦心事。三年丁忧,哪儿舒服,哪儿呆着。换了我是他。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游山玩水,不比在京城强?”杜天翔翻了个白眼道。

    萧寒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他家的瑾珏阁不是在金陵,扬州府都有分店吗?说不定会顺道去看看。”

    燕十六气闷。拿过酒壶,斟满了一饮而尽。

    杜天翔见状,不动声道:“十六,明年初,你就大婚了,收敛些,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关键时候别给二哥添麻烦。省得到时候,我们两个陪着你挨罚。”

    燕十六顿时气泄,愤愤的再倒了杯酒,不饮却只拿在手里把玩着。

    萧寒接过酒壶,倒满了酒,朝那两人一示意。三人拿起杯子。碰了碰,一口饮下。

    萧寒压低了声道:“最近那位府里进进出出人很多,朝中大半的官员都向他示好,势头强劲,又是嫡出居长。我们胜算不大。这两年,他前前后后纳了四个侧妃,均是各个世家的女子,野心不小啊。”

    燕十六把杯子往桌上一扔,冷笑道:“老头子一天不立太子,他就纳再多的侧妃也没个屁用。太后尚在时,老头子就没立他,如今太后不在了,老头子更不会立他。”

    杜天翔一把扯过燕十六身侧的折扇,“啪”一声打开,扇了几下,不奈烦道:“你别忘了,他有个最大的靠山统摄六宫,与先太后同姓苏,母族势大,不可小看。”

    燕十六鼻子里冒出一团冷,脸色不大好看。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老头子顾忌着呢。萧寒,这两天安南侯那几家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大动静,小动静倒是不断,都盯着呢?”

    燕十六道:“蒋家如何?”

    萧寒意味深长的看向他,顿了顿方道:“蒋宏生此人颇为聪明,借着当日周姨娘的事,与侯府往来少了,听说最近又纳了房小妾。”

    “不掺和进去就行,省得到时阿远那边不好交待。四小姐呢?”

    “不太清楚,千金小姐,出门也少,兄弟们没法跟着。不过经上回这么一闹,最近对门的生意倒是好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

    燕十六蹙眉道:“私底下让人盯着些,日后,咱们几个府里的玉器珠宝,就定在瑾珏阁。底下的人,都会知一声。”

    杜天翔嘴角微垂,讥笑道:“十六,咱们三个身上的银子,算上私房,加起来都不会有四小姐的银子多。就太医院那点子俸禄,捧到钱掌柜面前,我保证,钱掌柜眼都不会眨一下。”

    “你去过了?”

    杜天翔一想到这事,便有些气闷。

    “昨儿个,我正好路过,顺便进去瞧一瞧。老钱带我上了二楼,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你别说,比着你们皇家玉器的气派,就显得精细别致,讨人喜欢。可惜手头银子不多,要不然,那块子玉牌,我就拿下了。”

    杜天翔说到此,尤不解恨,夺过萧寒手里的酒壶,自斟自饮一杯,骂道:“他娘的,老子我在太医院辛辛苦苦一年,连块玉牌也买不起,这日子过得,真叫一个穷!”

    萧寒冷笑连连。

    “姨母要是知道你花了一万两银子包了怡红院的两个头牌,不知道……”

    杜天翔脸色大变,忙求饶道:“表哥,表哥,不能说,不能说,要出人命的。母亲那个脾气,你是知道的,弟弟我求你了!”

    “行了,我管你那些个破事做什么?别忘了,怡红院背后的人,可是大皇子。咱们装装样子也就得了,别一脚陷了进去拔不出来。”

    杜天翔讪讪笑道:“我也只是看她们可怜,小小年纪,沦落到那种地方。”

    燕十六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玩玩也就算了,那种地方的货色,有几个是好的?这怡红院一年到头给老大赚了不少银子,怪不得出手那么阔绰。”

    萧寒点头道:“是很赚钱,也替他拢了不少人。不过靠酒色拢住的人。未必能长久。”

    燕十六正色道:“这话我爱听。咱们兄弟仨干一杯,明儿个老头子让我陪二哥到军中呆两个月,估计有那么点意思。京城交给你们两个人,务必给我看牢了。等我回来,兄弟们再聚。”

    杜天翔,萧寒对视一眼,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

    京城的夏天比起江南的夏天来,似乎短了很多。七月刚过,早晚就有了凉意。

    这年的中秋,因是蒋府进京后头一个中秋,老太太颇为重视,一早就带着全府人祭拜了祖先。

    今年中秋的节礼。苏州的大老爷早早让管家送了一船时鲜货进京。安南侯府,冯府,孙府均送了节礼。让人称奇的是,京城的沈家也派管家送来节礼。老太太与二老爷夫妇商量了半日,在大老爷的节礼中挑了些上好的江南特产及丝绸算作回礼。

    ……

    这日欣瑶收了件莫名其妙的礼物。

    李妈妈的儿子李君晨起刚一出府。就有个小乞丐往他手里塞东西。那小乞丐说了句“交给四小姐”后,一转眼隐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李君不敢耽搁,转身进府偷偷把东西塞给了李妈妈。

    欣瑶犹豫的接过锦布,打开一看,是一块翠玉相连、水*滴、内透绝妙,雕工精致的玉佛。

    欣瑶奇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不会是送错了吧?”

    李妈妈道:“小姐可猜得出是谁?”

    欣瑶摇摇头。把玉佛放到手里,慢慢把玩,触感微凉,半晌才道:“妈妈,你说会是谁?”

    李妈妈笑道:“小姐怎地反过来问我?妈妈我要是知道,可不就成神仙了。只需掐指一算。”

    欣瑶把玩着玉佛,若有所思道:“看来,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

    “小姐,此人是何用意。会不会害咱们?”

    “什么用意,倒猜不出来,恶意应该没有,妈妈先去忙吧,容我好好想想。”

    待李妈妈走后,蒋欣瑶透过光,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找出什么异常,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随手就扔在一边,不去管它。

    ……

    蒋府的中秋家宴,主子们摆在归云堂正厅,下人们摆在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设了四五桌。

    老太太坐席首,左手边依次是蒋二老爷,顾氏,蒋欣瑶,蒋元晨及蒋元昊,右手边依次是蒋欣珊,蒋元航,下首处是刚刚抬了姨娘的红绣。

    老太太嫌人少,恰逢中秋佳节,特意把红绣叫来坐在一处。

    红绣今年十六,中等身量,圆脸,还算标致,原是老太太陪房的孙女,从小就在老太太跟前侍候,算是个得脸的。

    老太太的归云堂,府里的爷们就数蒋宏生进出最为频繁。红绣与蒋二老爷虽无多少交集,却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藏了几分心思。如今抬了姨娘,奴才变成了主子,心下便觉得圆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便没了兴致。

    原来,蒋元航,蒋元珊想着本应是团圆之日,姨娘冷冷清清守着个院子,脸上有了戚色。

    顾氏向来话少,欣瑶,元晨不愿多说。

    红绣头一回与老太太,二老爷一桌吃饭,紧张得手脚不知如何放才好,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低头着,吃着眼前的菜,只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二老爷。

    蒋宏生则陪着老太太说些家常逗笑的话。倒是小元昊,一会嚷着这个好吃,那个好吃,惹出不少笑话,让人看着喜庆。

    老太太早早的推说身子倦怠,便由二老爷扶着进了房,其他人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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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了无痕书友的慷慨,包子感动的差点泣不成声,咬牙决定今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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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元航娶妻(二更)

    中秋节刚过,蒋元航婚事将近,蒋府才真正的忙碌起来。

    老太太寻了个理由,把蒋元航房里几个年妖娆的通房丫头赶出了府,余下几个老实本份的侍候。

    蒋元航虽心中舍不得,却也无可奈何,又因老太太承诺大婚后再给他房里添几个好的,烦闷了三五日,便把这事抛之脑后。

    九月初苏州府大老爷一家走水路出发,一大一小两艘船带着各色江南特产行了二十几天后,才到了京城。

    老太太早早的派人候在码头上,见蒋家的船来,机灵的小厮赶紧回府禀报。

    一番手忙脚乱后,大老爷一家总算安置下来,好在京城蒋府宽敞,若不然,就大老爷带来的六个小妾如何安置,便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晚上,蒋宏生在老太太院里给大老爷一家接风洗尘。这回归云堂圆桌上,满满当当坐了一桌人。老太太见人多,自然心喜。

    人一多,欣瑶偏没了食欲,含笑打量久未见面的大伯父一家,看来,没了老太太的管束,大房诸人日子过得都不错,只看二太太的白里透红的脸色,便知一二。

    饭后,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子及媳妇进了内室商议事情,小辈们则各自散去。

    欣瑶刚刚走出归云堂,便被大奶奶沈氏轻轻唤住:“四妹妹,今儿个怎的没见周姨娘?”

    欣瑶脚下一滞,只得回道:“嫂嫂,周姨娘听说得了病,不大好见人。”

    沈英转了几个心思,笑道:“四妹妹出落的越发好了,有空到嫂嫂房里坐坐,咱们姑嫂两个快一年没见面了,可不得好好说说话?”

    “嫂嫂不要嫌我烦就行,孩子们累了。嫂嫂快去吧,横竖有日子呢。”

    沈英笑道:“真真是一刻都离不得人,两个讨债鬼啊。”

    欣瑶笑道:“嫂嫂说这话,脸上笑得像朵花一样的。可见是心甘情愿,再添两个讨债鬼,我们家,也不嫌多。”

    沈英笑着啐了一口,带着孩子回了房。

    自从蒋家推了沈家的婚事后,欣瑶与嫂嫂沈氏之间便有些微妙,全不似往日相处那么自在,多少带着几分小心与讨好。好在没多久,欣瑶随着父亲上了京。这次两房团聚,沈氏主动交好。欣瑶颇感意外,随即一想,也就欣然放下。

    欣瑶行至拐弯处,只听得背后有人阴声道:“四妹妹,这讨好人的功夫渐长啊。怪道沈家喜欢你,只可惜,我学不会啊。”

    欣瑶不用回头,就知来人是谁,停了脚步,回首冷笑道:“三姐姐,你就是学会了。沈家也不会喜欢你。”

    蒋欣珊气急败坏道:“好一张利嘴,真该让父亲看清楚你两面三刀的嘴脸。”

    反正脸都已经撕开了,蒋欣瑶私底也不再客气,说出来的话像刀一样锋利。

    “三姐姐,我的嘴脸是何模样,不劳你操心。反正你的嘴脸,蒋府的人都见识过,三姐姐慢走,妹妹我先行一步。”说罢,甩袖而去。

    蒋欣珊嘲欣瑶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幽幽道:“四妹妹,很快,你们母女的嘴脸,所有的人都会看到。玲珑,回房。”

    ……

    九月底,怡园传来消息,徐宏远与蒋全回了京城,盼与欣瑶一见。闻讯,欣瑶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奈何母亲操办婚事,实在走不开,只得按下心思等待时机。

    十月初八,睛空万里,秋色宜人。

    蒋家张灯节彩,鲜花铺路。蒋元航红袍喜冠,春风得意,后面是八人抬的大红花轿,紧接着是六十四台的嫁妆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进了蒋府。

    今日蒋府高朋满座,盈盈贺客已将正堂挤得满满当当,案上燃着半人高的龙凤喜烛。

    老太太,蒋宏生分坐上首,顾氏立在二老爷身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一对新人行礼。三拜礼成后,新人送入洞房,酒宴开席。

    安南侯府除了侯爷外,悉数到场,便是向来极少走动的尚书府孙家也派了人前来贺礼。

    沈府大老爷沈俊赫然出现在来客之中,蒋宏建、蒋宏生兄弟俩不敢怠慢,引沈副御史上坐。

    西北角的院落里,周姨娘伫立在庭院中,听得隐隐传来的鼓乐之声,泪如雨下。

    相隔不远的另一个院落里,柳姨娘则坐在仆人送来的喜宴前,一杯又一杯的自斟自饮,不多时,已醉倒在桌前。

    与前院的喧闹笑谈,觥筹交错相比,更显得西北角寒花绕砌,荒草成窠。

    老太太今日高兴,多喝了几盅,在钱嬷嬷的再三劝阻下,才进了内屋休息。

    蒋家这日闹到亥时,客人才将将散去,欣瑶被灌了几杯喜酒,早早歇下,一夜好眠。

    三日后新人回门,蒋元航醉得不醒人事,被人抬了回府。此后,热闹了几天的蒋家才渐渐平静下来。

    ……

    新妇吴亦芳,今年十七,长得娇小可人,嫡母早逝,从小在祖母跟前长大,行止有礼,进退有度。进门没几日,便跟在顾氏身后立规矩,言行中对顾氏颇有敬意。欣瑶冷眼旁观,觉得是个聪明的。

    顾氏谨小慎微惯了,哪里肯让庶子媳妇侍候,当着老太太,二老爷的面称赞了吴氏几句,便免了新妇立规矩。

    蒋欣珊见嫂嫂一进门,便把二太太当作正而八经的婆婆看待,把她这个嫡亲的小姑倒抛置脑后,心下不喜,明里暗里的对吴氏没个好脸色。吴氏全不在意,依旧笑意满满的一口一个三妹妹,三妹妹的叫着。

    蒋元航见吴氏温柔贤惠,大方得体,自有大家闺秀的一番气度,哪是那些轻浮丫头可比的,兼着又是新婚,有几分新鲜可尝,一时收了旁的心思,与吴氏琴瑟和鸣起来。

    院里的丫头,见大奶奶受宠。摸不清深浅,低眉顺眼用心讨好这位大奶奶来。

    老太太看了一两个月,越发觉得这个孙媳妇知书达礼,沉稳得体。两个月后,便把周姨娘大半嫁妆及铺子交给吴氏打理。

    吴氏拿了单子,回房想了半日,当夜便称身子不适,让身边一个模样标致的陪嫁丫头去服侍二爷,喜得蒋元航在吴氏耳边说了一堆好话,发狠的亲了两口,这才搂着丫头进了房。

    吴氏待人走后,冷笑连连,忍不住滴下几滴泪来。嫡母说的没错。这世上的男子,哪有不爱偷吃的?不过是几个贱妾而,翻不出她的手掌心去。第二日一早,回过老太太后,便把那丫头抬了姨娘。

    老太太自是欢喜。赏了些好东西,又当着一家人的面,称赞了几句。自此,府时上上下下都知道,新来的二奶奶,怕是个厉害的。

    这边吴氏正努力适应蒋府的生活,那边陈氏与顾氏两个妯娌商议往孙府走一趟。到底是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心里掂记着,再加上杜氏三天两头的抹眼泪,陈氏于心不忍。

    顾氏递了帖子,挑了个好日子,妯娌两个坐了马车。到了孙府。

    刚一入府,便有两个婆子引着进了内宅,见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轻风在院门口翘首以盼。妯娌对视一眼,顾氏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婆子,两个婆子拿了银子。心满意足的走了。

    轻风见来人,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把两位太太引到小姐房里,

    蒋欣瑜早就等得心急如焚,见到亲人,一头扑进陈氏的怀里,母女俩个抱头痛哭。顾氏在边上陪着掉眼泪。

    轻风指挥下人打了水进来,侍候两位太太及小姐净面,亲自送了茶水,点心,才退了出去。

    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二小姐,三年未见,看着富贵气派了许多,刚刚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再看房里摆设,妯娌两个相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蒋欣瑜强自笑道:“母亲,婶婶无须担心,我在这里吃的好,住的好,丫头,婆子一大堆,没什么不顺心的。”

    陈氏泣道:“你这个心狠的,三年了,也不给家里捎个信来,你是要生生急死我们。”

    顾氏也泣道:“你这糊涂孩子,怎的连婶娘也不见了呢,上回我到了孙府门口,他们只说你避暑去了,恁是没见着。再怎么说,蒋府也是你娘家,别说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掂记你,就是你二叔,婶婶我,心里也总念叨着。”

    蒋欣瑜扑通倒跪在地,泣道:“欣瑜不孝,累老太太,父亲,母亲,叔叔,婶婶挂念。”

    顾氏忙上前扶起她,道:“如今可算见着了,看你无碍,我们也就放心了。”

    “母亲,婶婶,不是我不想见你们,实在是这孙府如同牢笼一般,女儿就是那笼中鸟,进得,出不得。”

    陈氏骂道:“什么进得,出不得?出了门子的姑娘回来看看娘家,怎么就不行?那孙府还讲理不讲理?”

    顾氏拦住陈氏道:“孩子,孙家待你如何,孙景辉待你如何?”

    蒋欣瑜收了泪道:“母亲,婶婶,孙家待我很好,呼奴唤婢,金窝银碗,就是不让我出门。景辉他……他也很少到我房里来。”

    陈氏随口就问道道:“他平日歇在哪里?”

    “歇在书房,平日里读书,写字,不出门,不会客,只在园子里走动。上回婶婶来,是我嫁与他后头一回出门,天太热,到庄子上避避暑气,还是祖父劝了几回,他才应下的。”

    顾氏道:“上回婶婶给你下帖子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婆婆事后才拿出来给我的。我气得哭了一宿。”

    顾氏疑虑道:“不让你出门是何道理?”

第二十九回 借势而为(三更)

    蒋欣瑜见顾氏问起为何孙家不让她出门。欣瑜斟酌着僵笑回答。

    “婆婆说,外头有什么好去的?别看一个个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背后不知道怎样议论呢,景辉这病,就是那些嘴上没德的人逼出来的,孙家的人,何苦到外头丢人现眼去。”

    陈氏未及深想,叹了口气道:“亲家母也是被逼到这份上了,这就是命。孩子,你得认命。好在他们家待你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顾氏细思之下,深知孙家太太哪会是这么好心的人,不过是防着欣瑜这个傻孩子罢了。一个闺中女子世面见多了,交际广了,难保不会生别的心思。

    顾氏愣了愣神,语重心长道:“二小姐,有没有想过从族里抱个孩子放到身边养着,老了,也好有个依靠。”

    蒋欣瑜脸在哀色:“如何不想?可景辉他说,孩子跟着他,能有什么出息?不如不要。”

    顾氏反问道:“你呢,你只听他的吗?”

    “婶婶,我不听他的又如何?他都是这样的人了,我何苦跟他争,他不想要,就不要罢。清清净净的反而好。”

    顾氏叹道:“你还年轻啊,还有几十年呢,可怎么熬啊!”

    蒋欣瑜一双眼睛,无甚波澜。

    “有什么不能熬的?除了不能出门,府里还有谁敢给我脸色瞧?能这样舒心过一辈子,总比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强。那些太太,奶奶们,哪个不是为着男人今儿纳个小妾,明儿睡个通房的捻酸吃醋,闹得鸡飞狗跳,为着男人晚上睡哪里,多看了谁几眼都能吵上半天。那些小妾,通房使出百般手段。千般伎俩争宠算计,不过是为了一套头面,几件新衣。我虽嫁了个不堪的人,可这院里。就我一个正房奶奶,孙府该给我的,一样都不少,不比那些脸上笑得像朵花,心里苦似黄莲的人要强上百倍?还落得个干净。”

    蒋欣瑜眼中闪过泪珠,哽咽道:“再者说,外头就是真的好?当面奉承你,背后嚼舌头,什么难听说什么,我何苦当眼巴巴的凑上去。当人笑谈?婆婆说了,景辉就是太在意旁人说什么,才落得如今这般。”

    两妯娌你看我,我看你,全然没想到一向温和的二小姐。说出这样一番透亮的话来,一时倒不如何接话才好。

    静默了片刻,陈氏才幽幽道:“你要觉着好,府里就安心了。只要你常常有个信捎给我们,我与你父亲便没什么可求的了。你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惦记着。杜姨娘自你出门子后,整天盼着你来信。又偏偏等不到,人老了许多,你不顾念我,也要顾念着她啊。”

    蒋欣瑜刚刚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从袖子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陈氏,道:“母亲,这是我这几年存的,请您转交给姨娘,让她好生收着。别挂念我。”

    陈氏接过银票,叹道:“放心,回头我就给她。”

    欣愉收了泪,又问起府中其它的人,说到四小姐时,欣愉眼前一亮,多问了几句。待听到周姨娘被禁时,蒋欣瑜冷笑两声,只道了句:“早该如此。”

    在二小姐院子里吃罢中饭,又说了些体己话,陈氏,顾氏方才起身回府。

    ……

    两妯娌回了府,先往老太太处回话,老太太听了,掉了几滴泪,只说:“如此,就很好!这丫头,能这样想,可见是个通透的。那半年的佛经没有白抄。”

    陈氏心中不屑,阴阴的从鼻子里呼了两口冷气。回了房,把杜姨娘叫到跟前,详详细细的说了与二小姐见面的过程,并把两千俩银子交给了她。临了又道:“你啊,就是操心太过,我就说,她是个有福的,日子过得极舒坦。”

    杜姨娘红着眼睛,谢过大太太,回到房里,关起门,才哭出声。

    陈氏等杜氏走后,忍不住想到庶女这般舒坦的日子,她怕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与大老爷吵吵架,斗斗气,整治整治后院一堆小妾,逗弄逗弄兰姐儿,这样的日子,才活得有个人味。

    哎,倒底是同人不同命啊,她就是个劳碌命,享不了那清福。

    欣瑶从母亲处得知二姐姐的消息后,对李妈妈叹道:“二姐姐说出那样的话来,也算不上通透。真正通透的人,何须用言语来为自个撑场面。”

    李妈妈近身道:“到底是年轻,这才几年,日子长了,就知道了。”

    主仆两个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李妈妈忍不住笑道:“小姐,最近叹气的次数可越来越多了,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把福气都叹跑了。”

    “我啊,是叹大伯什么时候回南边去。这每日一小吵,三日一大闹的,吃不消啊。”

    原来,蒋宏建与陈氏住在西园,偏那六个小妾安置在东园后头,离欣瑶的院子算不得太远。

    女人多了,是非自然多,除了年纪稍长的杜姨娘在大太太跟前侍候,从不多言外,其它几个,整日里涂脂抹粉,穿金戴银,不是你疑惑我多得了大老爷的钱,就是我疑惑你在大老爷面前嚼了舌头,阴损使坏。

    在欣瑶看来无非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到了她们的嘴里,就成了人命关天,火烧眉毛的大事,吵得欣瑶这几日,夜夜睡不安稳。怪道大伯母骂人功夫了得,原来就是这样练出来的,清静惯了的欣瑶顿时对陈氏长期斗小妾的处境,深表同情。

    她若知道陈氏有的是办法对付大老爷的妾室,只不过日常没什么消遣,不花钱白看戏而已。最主要的,陈氏才是这些戏的幕后导演,捧哪个,踩哪个,全在她的一念之间,只要她一声“咔嚓”,戏自然落幕。那么,欣瑶同情的对象就不是陈氏,而是那些小妾了。

    李妈妈却道:“小姐理会那些人做什么?全爷送了两回讯来了,小姐还是筹划一下的好。”

    欣瑶头痛道:“妈妈,如今府里多少人,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往外跑?我只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就不用困守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不行再去求求二太太?”

    “不能去,上回瑾珏阁的事闹得太大,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难保不会多留个心眼,咱们以后行事,得更加小心。我出了事,没什么打紧,万万不能连累到母亲。这样,我书信一封,妈妈帮我送到怡园,让他们按信上的去做,莺归上回走时,我已经交待过她了,万事具备,如今东风也有了,即便没有我,一样成得了事。”

    李妈妈只得道:“也只能如此了。”

    ……

    这厢边欣瑶正为出不了府而发愁,那边许氏也在为蒋府二太太,四小姐不出府而发愁。

    眼看盯了几个月,一点动静全无,可不是急死个人吗?俗话说抓贼抓脏,捉奸捉双,瑾珏阁是有不少人出入,也都是大富大贵的之人,可淫妇连个府门都不出,让她到哪里去捉奸捉双,空口无凭啊!

    往南边去打听的人,还没有回来,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连个响声都没有,女儿啊女儿,难煞母亲我了!

    ……

    怡园暖阁内,一身素衣的徐宏远把欣瑶的信递给燕十六,抬了抬眉毛,示意他看。

    燕十六刚从西北回京不久,人黑瘦了不少,只见他狐疑的接过信,粗粗看了一遍,道:“阿远,四小姐为什么找我?”

    徐宏远如实道:“为了借你的势,六皇子。”

    “她猜出我的身份了?”

    “猜没猜得出,我不知道,以她的聪明,八、九不离十。”

    “为了借我的势,就把怡园四分之一送给我?”

    “不是怡园的四分之一,而是每年给你四分之一的利钱,当初你在瑾珏阁多花的四万两银子,算作你入股的本钱。”

    “这个四小姐,算计得倒精。阿远,就算她不给我,我也一样愿意护着你们。”

    “两码事,你只说要不要?”

    “要,要,有人给我送钱花,我哪能不要。只是她这是要闹哪出啊?”

    “这你不用管,往后,只要你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在怡园就行,慢慢你就知道了!”

    “不就是吃饭,谈事吗?这有何难?不过,这样真能赚银子?”

    “你啊,打打杀杀在行,论起做买卖来,远不如欣瑶。说实话,她要做的事,我还没弄明白,只知道她在城外买了五百亩地,养得全是鸡啊,鱼的。”

    “得了,我一爷们,难不成还不如个闺中小姐,她都不怕,我怕什么?走,上自家园子转转去,顺便迎迎那两个厮。”

    燕十六,徐宏远二人在园子里转了半天,燕十六叹道:“阿远,不如我也搬到怡园来住得了。京城的园子,大气富贵的有,精致小巧的有,金碧辉煌的有,这么随性又别致的园子,在京城我还没见过。”

    徐宏远深笑道:“呆会给你尝尝怡园的饭菜,你再说话。”

    “燕公子,小少爷,杜公子与萧公子已在正厅等候。”

    徐宏远面色一喜,笑道“全爷,开饭吧,就摆在湖边的暖阁。”

第三十回 吃货聚会

    一个时辰后,众人已坐在徐宏远的书房里,各捧一杯香茗,悠闲的喝着茶。

    只听那杜天翔支着脑袋,懒懒道:“全爷,这茶又有什么讲究?”

    “小姐说,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饮青茶,冬饮红茶。如今秋去冬来,饮红茶最为养身。红茶味甘性温,暖胃,健脾,有助消化。今儿冲泡的是祁门红茶,是小姐从南边带来的,取玉泉上的溪水,冲泡而成,杜公子再细细品一口,是不是感觉有兰花香的味道。”

    杜天翔复喝一品,含于口内,只觉得甘鲜醇厚,馥郁持久,良久才道:“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徐宏远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搬怡园来住了吧,不说吃食,单为了这一口茶香,也值得。”

    燕十六皮笑肉不笑,眉眼显出几分狡狤:“全爷,回头给我备个房间,哪天爷喝多了,总要有个歇脚的地方。”

    蒋全含笑道:“燕公子,这事,老奴做不了主,得请示过小姐才行。”

    燕十六碰了个软钉子,心下有些不悦。

    徐宏远眼明手疾,把几上的茶盅递到他手上,笑道:“怡园设有两幢客房,是园子里景致最好的,只是费用颇高,住一晚上,得一百两银子。你说你好歹也是个东家,如何……”

    燕十六悟出这话里的意思,挺了挺胸,得意一笑道:“阿远这话,爷我爱听。”

    杜天翔,萧寒两人对视一眼,暗下转了几个心思,方才明白燕十六这厮不吱声不吱气的就做了怡园的东家。

    杜天翔眯了眯眼睛,光明正大的冲燕十六翻了个白眼,笑道:“阿远,你瞧我好歹也是太医院院首,专为皇上看病。我这个靠山你不找,偏找某些个不成器的,要我说,你的眼神也忒差劲了些。”

    徐宏远尚未出声。那燕十六却老神在在道:“爷我顶天立地,一言九鼎,四小姐慧眼识英雄,怎地?”

    “扑哧”一声,杜天翔含着的一口热茶没忍住,喷了出来,气笑道:“你还好意思提你的一言九鼎,我都替你躁得慌。爷爷的,在四小姐面前是一言九鼎了,把我和小寒身上的银子全扒拉到你口袋了。你鼎个屁啊!”

    燕十六咬了咬牙,冷笑道:“爷我乐意杀富济贫,怎的?”

    “他娘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富了?”

    “你富不富,爷不知道。你一个月往怡红院大把大把的撒钱,爷我看得清清楚楚!”

    “没良心的,小爷我去怡红院,哪回没你们两人,哪回不是我替你们付银子……”

    徐宏远见惯了这两人斗嘴,捧着个茶盅但笑不语。

    久未出声的萧寒突然道:“怡园只两间客房,一日四桌客人。这样能赚银子吗?”

    “小姐说,赚不赚银子在其次,主要是有个地方,让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吃得舒坦,玩得开心。心情舒坦了,买起珠宝翡翠玉器来,才会舍得。萧公子猜猜刚刚那桌六菜一汤,所费几何?”

    萧寒盘算了一下。笑道:“不会超过二百两。”

    蒋全从容道:“公子说笑了,这一桌菜,二百两是本钱,小姐开价五百两。”

    燕十六刚刚斗嘴胜了杜天翔,心情大好,不由哈哈大笑,抚掌赞道:“好,好,好,我就喜欢这样明着赚银子。”

    杜天翔白了他一眼,眉眼微转,笑道:“不贵,不贵,莺归那丫头的手艺,值这个价钱。皇宫里的菜,我也是常吃的,哪有那丫头做的菜,吃起来舒心。阿远,日后,别嫌弟弟我不请自来。”

    蒋全笑道:“杜公子到底是见多识广,这顿饭,别小看这六菜一汤,准备起来颇费周折,莺归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炖汤用的水都是从山上运下来的。”

    萧寒突然出声道:“你家小姐平日里吃东西,也是这么讲究吗?”

    “小姐住在乡下老宅时,可比现在讲究多了,那时候老爷身子不好,没什么胃口,小姐花的最多的心思,就在这上头。”

    杜天翔道:“我恨不得把莺归那丫头娶回家才好,阿远,你回头帮我问问,若是她肯,我许个贵妾给她。”

    “哼,你就是许我个当家奶奶,我也不愿意嫁给你。”

    莺归撑起帘子,放下一盘点心,狠狠的瞪了杜天翔一眼,甩了帘子便走,边走还边嘀咕道:“早知道就不给他们送点心来了,还不如喂狗……”

    待人走远,书房里一阵大笑,杜天翔一张俊脸黑得像个关公一样,叫嚣道:“我好歹是个太医,年少英俊,哪里辱没了她?”

    蒋全忍着笑,抱拳道:“杜公子,别跟丫头一般见识,这丫头什么都好说,就是不能跟她提嫁人,谁提她跟谁急。”

    萧寒却道:“这丫头是四小姐得用的,她到了怡园,四小姐一日三餐谁照料。”

    蒋全正色道:“莺归走时,传了些本事给旁的丫头,自然有人照料。来来来,用些点心,这点心平日里可吃不到,公子们尝尝。”

    一盘子点心,一共六个,灰不溜湫,像是烤糊了似的,形态小巧玲珑,拇指大小,呈椭圆型,看不出是什么食材。

    燕十六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嚼了两下,没有说话,只接过蒋全手中的盘子,分发给每个人。

    旁人看他的脸色,以为只是一般,随手接过来,略尝了尝。等众人反应过来,再想要时,剩下的两个,转眼已全落入他的口中,盘子空空如也。

    杜天翔哀嚎一声,靠在椅背上忿忿道:“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只做六个,居然要拿去喂狗,他爷爷的,什么世道!”

    萧寒细细回味一番,道:“可是红薯做的。”

    蒋全赞道:“萧公子果然心细。正是紫薯做的,这可不是一般的紫薯,是刚刚长成的小紫薯,去皮。放入牛奶中浸泡,然后蒸熟,油中煎炸,去油。哎啊,老奴我知道的就这些,真正怎么做的,得问莺归丫头。”

    杜天翔恨恨道:“兄弟几个,我决定了,死也要把那个丫头娶回去。别劝我,都别劝我。”

    萧寒看了他一眼,道:“你家小姐做菜如何?”

    蒋全出神了半天,感叹道:“老爷当时说过四个字‘回味无穷’”

    燕十六啜了一口茶,笑道:“天翔。依我看,你直接把四小姐娶回家得了。”

    杜天翔眼中闲过一丝神采,脸上却苦笑不已。

    “我倒是想哎,可哪有当家奶奶天天下厨的,还是娶个丫头更实惠些。”

    燕十六眼中的微讶一闪而过。轻啜一口茶朝萧寒递了个神色。

    萧寒淡淡的看了杜天翔一眼,轻咳一声道:“阿远,怡园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徐宏远思道:“我原打算找个黄道吉日,热热闹闹,敲锣打鼓的开张大吉。欣瑶来信说,不必大张旗鼓,流了俗套。只需咱们几个带朋友来吃一次,玩一回,便行了。”

    阿远顿了顿放柔了声音又道:“她说怡园就是个姿态高雅的女子,只需浅笑,轻语,自然有眼光出众的人去欣赏。”

    众人听罢。均没有言语,一时间书房陷入了寂静,眼前仿佛就有那么一个女子,白衣胜雪,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燕十六赞道:“好个七窍玲珑心思的女子,阿远,四小姐婚配与否?”

    徐宏远深深的看了燕十六一眼,道:“尚无。”

    杜天翔嘴角一歪,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十六,可别忘了你再有几个月,可是要成亲的人,少动些歪脑筋。”

    燕十六冷哼道:“我把她当自家侄女看待,能动什么歪脑筋?”

    此言一出,杜天翔冷笑一声。

    徐宏远转过头去。

    偏那萧寒若无其事的道:“听说沈家曾向蒋府提过亲?全爷可有耳闻?”

    蒋全心道,怎么问起这一茬来,只得硬着头皮道:“正是。”

    “蒋,沈两家门第上倒也相配,为何没有成?”

    “为何没有成?”燕十六,杜天翔十分八卦的异口同声问道。

    蒋全不敢多言四小姐的私事,只斟酌道:“这事,我也是听李妈妈说起,当初是蒋府三小姐看中了沈家的哥儿,那沈家偏向四小姐提亲,为此,三小姐大闹了一场。至于为什么没成,李妈妈没有说,我也不好猜测。”

    徐宏远冷笑道:“那三小姐倒是跟她母亲一个德性,脑子没有,胆子倒大。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好的闺中小姐,怎这般轻浮?”

    燕十六敛了笑意,肃道:“你还别说,沈力这人,我这回在军中见过。武艺高强,熟读兵书,为人冷峻低调,话不多却极能吃苦,是个厉害的。不到两年时间,连升几级。世家子弟中没人能比得过他。若能为我所用,倒是员猛将。且这人,长相不俗,怪不得三小姐心仪于他。”

    杜天翔道:“能让十六夸奖的人不多,这个沈力,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小寒……小寒……”

    萧寒回神道:“什么事?”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萧寒掩饰道:“我在想,等祖父生辰那日,我就在怡园摆上两桌,你看可好?”

    杜天翔笑道:“好主意啊,自家人,乐和乐和。”

    蒋全笑道:“萧公子,只需事先把府上人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说一下,其它的只管交给怡园来操办。”

    萧寒抱拳道:“多谢全爷!”

    燕十六笑道:“得了,给自家兄弟,打个对折。阿远,你说可好?”

    徐宏远深笑道:“这顿饭,我请,小寒只管带人来便行。”

    萧寒刚要说话,偏杜天翔作揖道:“如此,就多谢宏远兄慷慨解囊。”

    那酸不啦讥的劲,气得燕十六抡起手边的镇纸砸了过去。

    那杜天翔身段灵敏的一闪而过。

    萧寒眼急手快,接过镇纸,朝徐宏远扔去。

    燕十六见状,一个翻身,挡在了徐宏远的前头。

    ……

    四人一番打闹过后,慢慢褪了笑容,说起正事来。

    蒋全见状,轻轻把门带上,退了出去。

第三十一回 相思成灾(二更)

    年关将近,苏州府铺子,庄子诸多事宜,离不开人。

    初八,大房一家起程回南。因沈府老太爷子月底回京,大爷夫妇及两个孩子暂时留京。

    老爷子在外游山玩水一载半,半月前,书信一封说要回京过年。

    沈英的父亲沈杰远在苏州府,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便令恰好在京的女儿女婿代为尽孝,再随沈家的进京送年礼的船一同回南边。

    这一日,欣瑶刚起床,便觉着身子有些不对劲,掀开被子,星星点点几处红色,原是来了葵水。

    欣瑶哀号一声,忙唤来微云,把事先准备好的月经带拿出来用。古代女人来了葵水,穷人家用草木灰包在布里,讲究的人家用丝啊绸的。

    欣瑶早在去年,就备下了这东西。

    她根据后世的经验,请全爷在外头收购了大量的棉花,拿到集市上,请老师傅弹成薄薄的棉被,在太阳下暴晒。用时,只需剪成一长条,外头包层丝绸,放在月经带里,当作后世的卫生巾用。

    欣瑶前世,最不能理解一种女人,人前挎lv,回家吃泡面;外表光鲜亮丽,却穿着廉价的内衣。在她看来,包包再贵,衣裳再美,也比不上照顾好自己的胃和身体更重要。一个女子,连最*,最重要的部位都不用心呵护,又能指望谁来真心呵护你。

    待换过衣衫,喝了一碗烫心的红糖汤,接过微云递来的手炉,欣瑶舒服的歪在坑上,却见母亲笑眯眯地进了屋,忙道:“母亲,府里的事都理完了?”

    “再大的事,哪有瑶儿的事重要。我的女儿,长大了。大姑娘了。”

    欣瑶又羞又恼,红着脸道:“哪个大嘴巴,丁点的小事,也劳母亲大冷天的跑过来。”

    “傻孩子。这哪是丁点大的小事,这可是我女儿的大事。”

    “母亲非要嚷嚷着全府都知道不成?”

    顾氏见欣瑶难得露出小女儿神色,笑道:“好,好,不说,不说总行了吧。瑶儿可有哪里不舒服?”

    欣瑶只得道:“肚子有些难受,其它的也没觉得什么。”

    “那就好,这两天,可别着了凉,没什么事。就在房里歇着,想吃什么,尽管让下人去做。”

    “母亲,我省得。”

    顾氏顿了顿,道:“瑶儿过了年就十五了。老太太一年前就开始留意三小姐的婚事,这几个月一直在外头打听着。你比她小几个月,按理早就该相看起来.母亲舍不得你这样小,就嫁了人,也没跟你说起过这事……”

    欣瑶调皮的眨眼笑道:“母亲到底想说什么,不防直说,女儿听着呢。”

    顾氏见欣瑶一脸坏笑。嗔道:“鬼机灵,我要说什么,难不成,你还会不知道?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瑶儿聪明如许,非平常女子可比,母亲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欣瑶敷衍道:“女儿不想嫁。”

    顾氏笑道:“世上有三件事不可信,一是老年人说不想活,二是少年人说不想长大。三是大姑娘说不想嫁。”

    “母亲,世上还有两件事是不可信的,女子的眼泪和男子的誓言。”

    顾氏柳眉倒竖,气笑道:“小小年纪,瞎说什么?”

    欣瑶叹道:“母亲若一定想让我嫁,就只找户平常人家,找个平常男子即可。”

    “你这孩子,平常人家哪里敢娶蒋家的女儿?你啊,到底是怎么想的,实话跟我说,咱们母女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欣瑶方才收了嬉笑之色道:“母亲,其实女儿真不想嫁人,就想陪着您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

    顾氏闻言也不动怒,只盈盈道:“为什么?”

    “您想啊,嫁了人,且不说公婆,小姑,妯娌一大堆,就是小妾,通房之流的,也让人心烦。何苦上杆子没事找罪受呢?”

    蒋欣瑶倚在顾氏身上,脑袋往顾氏怀里轻轻蹭着。

    “我是您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虽不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样溺爱,却也是金枝玉叶般养大。您可舍得把我嫁到一个陌生的人家,侍候这个,侍候那个,吃苦受累,挨人白眼,受人排挤,遭人陷害……”

    “快打住!”

    顾氏气笑道:“这世上的女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熬着熬着,也就出头了。

    “母亲,熬着熬着,女儿就老了!”欣瑶嘟囔着小嘴反驳道。

    顾氏轻点女儿额头,宠溺道:“你这孩子,说来说去都是你的理……谁在外边说话?”

    外间的春兰高声道:“回二太太,老太太请您去一趟,说是大小姐回来了。”

    顾氏回应了一声,蹙了蹙眉目便对欣瑶道:“哎,想着咱们母女俩好好说说话,偏一刻都不得闲。”

    欣瑶这会正盼着顾氏被什么事情绊住,忙道:“母亲快去吧,别让老太太和大姐姐等久了,瞧瞧,做媳妇的可不就是这样没自由!”

    顾氏嗔骂道:“你啊,真真让我说你什么好,别起来了,歪着吧。”

    顾氏出了门,交待了李妈妈几句,便去了归云堂。

    欣瑶待母亲走后,收了笑,面露愁色瘫倒在榻上。

    这个时代,女人十五,六岁就要谈婚论嫁,到了十七八岁还没有嫁出去,便是老姑娘了,真真是青春短暂啊。

    其实欣瑶心里的确愿意做个老姑娘。有一座宅子,几个忠实的丫头,没有算计,没有约束,自由自在,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几十年后,寿终正寝,两眼一闭,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这个在家从父,出门从夫,夫死从子的年代,想一辈子不嫁人,相当的有难度。别说蒋家不同意,就是蒋家同意了,她与母亲也会成为旁人一辈子的笑柄。

    她倒是无所谓,冷嘲笑讽又死不了人,只是母亲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如何忍心让母亲伤心。可要让欣瑶嫁人,又着实有些难度。

    她来到这个世界将近十年,却留着上辈子三十几年的记忆,有些东西根深地固,无论你如何想抹去,它就像棵树苗一样,早在你心里生根发芽。让她同一个跟n多人xxoo过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xxoo,她还不如同二姐姐一样,找个残废的男人过日子算了,好歹落个清静。

    祖父与徐祖母这样青梅竹马,难解难分,不离不弃的爱情,那是在特定的背景,前提下所形成。倘若两人顺顺利利,衣食无忧,说不定啊,祖父早就三妻四妾了。

    这个时代的深闺女子,要找到一个夫妻同心,相互忠诚的男子,其难度如同前世的国足问鼎世界杯,买彩票中了五百万,遥不可及。就算老天开眼,给了欣瑶一个与之两情相悦的男子,过了几年夫唱妇随的好日子,也难保日后两看两相厌。

    不偷腥的猫都是死猫,男子的忠诚就像妓女的贞操一样,不容怀疑。你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交配工具,生育工具。当你新鲜水嫩的时候,还能吸引男人几分眼神,一旦人老珠黄,顶多也只能充当个管家婆,孩子她娘的角色。

    男人恨不得娶尽天下美女,就如同女人恨不得买尽天下华服是一样的道理。那些个爱得荡气回肠,山崩地裂,感人肺腑,深死相随的男女桥段,只存在于言情小说中。

    现实是,前世一夫一妻制下,出轨的男人多如牛毛,正房大战小三的狗血场面比比皆是,男人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么在这个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都堂尔皇之,合情合法的时代,她到哪里去找能嫁的人。

    欣瑶想及此,长叹一声,颓然扔下手中的书,自言自语道:“明知山有虎,却要让我向虎山行,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啊!”

    ……

    是夜,蒋宏生与顾氏躺在床上,谈论着两个女儿的婚事。

    今日大小姐回府,是给府中三小姐说亲来了,说的是国子监祭酒郑恒,嫡出的孙子郑亮。

    郑亮今年十八,尚未娶妻,与蒋欣琼的夫君冯思远师从一人。郑亮此人年岁虽小,诗书文章却远在冯思远之上。那日园中师兄弟们一处饮酒作乐,那郑亮便与蒋欣珊有了一面之缘。

    其实说来也很稀疏平常。蒋欣珊那日不过在荷花池畔,对着一池残荷吟诵了一句“红藕香残玉簟秋”,配着蒋欣珊那一身胭脂红的衣衫,一回眸,一浅笑,四目相视,且惊且喜。

    如此千娇百媚的模样打动了郑书生十八年来干枯的心。那郑书生偶窥娇容,便觉得魂摇心荡,只觉此情此景恰如前世熟识,当下三魂去了两个半,回府后更日思夜想,茶饭不沾,患了相思病。

    郑书生把那肠子都相思断了,心一横,把此事回禀了父母。

    郑家翰墨诗书之家,嫡庶分明,自然不会同意嫡出的儿子娶个庶出的小姐进门。奈何那郑亮一意孤行,非她不娶,求了祖父郑恒。

    郑恒此人,与已逝的蒋振有同窗事宜,深知蒋振为人。念及当年之情,想来蒋家教养出来的女子不会太差,再加上小孙子要死要活的相思抑郁,几番思虑之下便允了此事。这才有了蒋欣琼回娘家说谋这一出。

第三十二回 保媒拉纤

    其实蒋欣琼今日来府中,并非自愿,那日邀两姐妹过府一聚后,便不喜三妹妹为人,有意疏远,若不是夫君相求,蒋欣琼决计不会为三妹妹保媒拉纤。

    郑亮其人,蒋欣琼见过几回,私下认为无论是家世,门第,还是长相与四妹妹相配,正有意撮合,偏偏那郑亮不顾嫡庶之别,愿求娶三妹妹为妻,蒋欣琼好比吃了一口夹生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心中烦闷。

    按理说,郑家这样的门第求娶三小姐,老太太求之不得,哪有不允之理。偏偏大小姐回府的前一日,安南侯夫人蔡氏亲自上门给三小姐说亲,说的是当朝骠骑将军,庞聪将军。

    庞聪今年三十有二,家中一妻四妾,三子二女,正妻去年病逝,主母之位空悬之今。

    老太太这下可犯了难。

    若应了庞府,那庞聪虽位高权重,甚得君心,却是一介武夫,年纪偏大,又是继室,家中子女,小妾甚多。蒋家娇养的女儿,怎可嫁到这样的人家为妻。

    可偏偏是安南侯亲自保的媒,蔡氏上门说的亲,若是不应下,这可就生生打了侯府的脸面,连带着将军府一并得罪了去。

    蒋家虽有老太太依仗,到底是侯府嫁出多年的姑老太太。二老爷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在衙门里还得看上司的脸色,能抵什么用?

    按老太太心下的意思,府中两位未出阁的小姐,三小姐许给郑家甚为合适。至于庞家吗,四小姐容貌出众,少言寡语,老夫少妻,倒也般配。这样即全了侯府的脸面,又攀上了一门贵亲,一举两得。

    只是当初与顾氏有言在先。四小姐,三爷的婚配均由顾氏作主,不得已,只能把二老爷叫到跟前。在言语上多有暗示。

    蒋宏生俊眉紧锁,叹道:“玉珍,欣珊的事,你看如何是好?”

    顾氏笑道:“三丫头的婚姻大事,老太太从不让我多言,二老爷才是这一家之主,怎地今日问起我的意见来了?”

    蒋宏生为难的把侯府为庞将军说亲一事,告知了顾氏,并隐晦地说出了老太太的意思。

    顾氏听罢,冷笑连连。玉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怪道今日老太太把我叫了去。老爷是何打算,只管说与我听。”

    蒋宏生叹道:“如今这个局面,可谓两难。”

    “有什么难不难的,横竖都是给三小姐提亲,老太太中意哪一家。只管应下,另一家退了便是,哪有结不成亲,就成仇的道理?”

    顾氏故意把‘三小姐’这三个字高声说出。

    蒋宏生岂有不明,直言道:“话虽这么说,只怕老太太有更深的打算,咱们不得不防啊。”

    顾氏听自家男人如此一说。脸色微缓,放柔了声道:“请老爷明说。”

    “我与你夫妻十几载,你心里想什么,我岂会不知?别说让瑶儿嫁给庞府,就是珊儿,我也是不愿意的。只是老太太那头顾及着安南侯府。一旦这事不成,就断了与侯府多年的情份,老太太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这一步的。侯府到底是老太太的娘家啊。”

    顾氏冷笑道:“若安南侯府真顾及蒋家,也不会把这事推到蒋家头上。难不成侯府里连个适龄的小姐也没有,偏要把我们蒋家的女儿往火坑里送,安的什么心?老爷,孙府的二小姐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是知道的,好好的姑娘家,一辈子就在深宅大院里,连个门也出不得,锦衣玉食又有何用?”

    “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今太子之争,势同水火,侯府向来与大皇子走得近些,而庞将军这人,虽大字不识几个,却忠心耿耿,所处的位置非常关键,一旦蒋庞联婚……”

    蒋宏生没有往下说,他知道与顾氏夫妻这些年,应该能明白他的苦衷。

    顾氏心下盘算片刻,才道:“老爷,圣心难测,妾身不懂朝政大事,只明白一个道理,老爷放纵二爷,严待三爷,家业一事,怕是早就有了主张。老爷,皇帝也是人,也为人父,久不立太子,有违常理,二老爷不防往深了想。”

    蒋宏生叹道:“何曾没有想过?只是中宫那位怕是没有那么轻易放手。”

    “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抉择,安安份份度日才是正经。老爷,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中宫那位再强,到底不是天子。”

    “难说啊,难说。传言说中宫那位像极了先太后,姑侄俩性子,脾气同出一辄,这些年跟在先太后身边,学不到十成,八成却是有的。为母则强,为了儿子,岂会袖手旁观,任人宰割?”

    顾氏心头没由来的一急,口不择言道:“老爷,妾身言尽于此,我一妇道人家,朝廷大事于我无关,我这心里,眼里只这蒋家的一亩三分地。瑶儿是我眼珠子,我就是养她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嫁进庞府。三小姐虽不是我亲生的,我也不忍心娇滴滴的姑娘家,嫁给一个有子有女的武夫为继室,生生毁了一辈子。当年二小姐的事,我不便说话,咱们二房,断做不出卖女求荣的事来。”

    蒋宏生恼羞成怒,直直的从床上坐起。

    “卖女求荣这么难听的话,你又何必讲出来?当年老太太这样做,也是为了蒋府。老太太一把年纪的人了,事事处处护着府里头,若不然,咱们哪来这般安稳的日子?”

    顾氏见他恼怒,心中冷笑,红着眼睛自顾自脱了衣衫,朝里睡去,把蒋宏生冷在一旁。

    蒋宏生见状,恨不得甩身离去,心下又有些舍不得,别扭了半日,方才熄了灯,背过身睡觉。

    夫妻两人一夜无话!

    ……

    第二日,蒋欣瑶便从李妈妈处得知了老太太想把她许给庞府当继室一事,心中一痛,长叹一声后再不言语。

    李妈妈瞧着小姐的模样,心疼道:“小姐,你别怕,妈妈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嫁到庞家去。老太太的心也太偏了,明明是给三小姐提的亲,偏让你跳那火坑去。”

    蒋欣瑶沉默良久,道:“妈妈。不必心急,事情还不到那一步,你先去打听打听昨儿夜里秋水院的动静,回头我书信一封,你送到怡园去。”

    李妈妈犹豫了片刻,还是应声而出。

    蒋欣瑶歪在贵妃塌上,细细把事情前前后后琢磨一番,心道,昨儿个母亲还在问想嫁个什么样的男子,今儿老太太就把那男子给欣瑶预备好了。一个死了老婆,嫡子庶女成群,后院还有四个小妾,年纪与父亲差不了几岁的的鳏夫。

    蒋欣瑶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

    在前世,中年男人有三大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庞家祖坟青烟直冒,庞将军身居高位,深得皇宠不说,人至中年,又好巧不巧的死了发妻。人家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他庞将军糟糠之妻死了一年便要娶萝莉。真真是触目惊心的对比啊。

    罢了,她蒋欣瑶还没有想成为五个十几岁孩子继母的打算,老太太的这份好心,还是给她宠爱的三小姐比较合适。既满足了她嫁入豪门,一脚踏进贵族圈子的愿望,又满足了她成为正房太太。把小妾踩至脚下的期盼。至于庞将军的三子二女,权当是将军夫人生活的小点缀,不伤大雅。

    李妈妈进房,见小姐笑得诡异,忙道:“小姐。什么事这么好笑?”

    欣瑶回过神来,半笑不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三姐姐若知道老太太如此偏心于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妈妈,母亲那边如何?”

    李妈妈面色微微难看道:“老爷一大早就出了府,往衙门去了,早膳是在老太太房里用的。”

    “母亲呢?”

    “二太太倒没什么,照常理着家事。今日大奶奶约了二太太上街置办些年货,不得空。”

    欣瑶叹道:“父亲只要歇在秋水院,向来是在母亲房里用了早膳才去衙门,昨晚母亲怕是为了我,与父亲起了争执。”

    李妈妈忿忿道:“难不成二老爷真想让小姐替那三小姐,嫁到庞府去。”

    欣瑶冷清道:“应该不会,父亲这人,还算清明,多少会顾着母亲些。妈妈,信我也不用写了,你去怡园传个口讯,让小叔叔打听一下庞将军的事。他若问,你只管照实说。府里,你让人传出话去,附耳过来,你只消这般说。”

    ……

    一夜之间,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三小姐因周姨娘在老太太跟前失了宠,将军府的婚事被四小姐抢了先。

    更有好事者,翻出昔日旧帐,说二太太被周姨娘压制了这么些年,四小姐怀恨在心。当初三小姐与沈家的婚事,也是因为四小姐故意为之,才没能成就好事。

    这话尚未传到老太太耳边,却被三小姐院里的小丫头秋分听了去。

    秋分一个转身,麻利的告诉了蒋欣珊。蒋欣珊怒极而笑,刚想拔腿找老太太理论去,却生生忍住。

    秋分这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却多,见三小姐脸色不豫,便凑上前道:“小姐,快想想办法,晚了,这将军夫人就落在四小姐身上了。

    蒋欣珊思忖了下,道:“你可打听清楚了?”

    秋分陪笑道:“小姐,奴婢听得清清楚楚,原是安南侯夫人亲自上门说的亲,说的是小姐您。隔天后,大小姐回府,也给小姐您说亲,说的是国子监祭酒嫡出的孙子郑亮,是个秀才,今年十八。老太太不知为何,把二太太叫了去,随后便传出老太太想把你许配给郑家,让四小姐代你嫁到将军府去的消息。”

第三十三回 权欲背后(二更)

    上回书说丫鬟秋分在蒋欣珊跟前嚼舌头。

    蒋欣珊狐疑了半晌,轻声道:“许是庞家有什么不堪吧?”

    秋分忿忿道:“小姐,庞家再不堪,也是个将军府,听人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深受器重,本来是瞧不上咱们府里的,是看着安南侯爷的面上才同意与府里结亲。周姨娘好歹是侯府远亲,这样的好事,自然先尽着小姐您,偏又被四小姐抢了去。”

    蒋欣珊的脸一点一点沉下去。

    秋分打量小姐脸色,眉眼一抬,口齿利落又道。

    “她们说郑家在门第上可差了一大截,郑少爷不过是个秀才,能不能中举还两说,实在配不上小姐您。她们还说,当初小姐与沈府一事,也是二太太与四小姐在其中做了手脚,小姐的婚事才落了空。四小姐向来嫉妒小姐在老太太跟前受宠,处处高她一等,一心想坏小姐您的好事。”

    蒋欣珊听到沈府二字,心中五味杂陈,黯然道:“你先出去吧,这事我自有主张。”

    秋分恭着身退了出去。蒋欣珊跌落在椅子上,眼泪便流了下来。

    怪道老太太先前称病不出,连她也不见,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老太太,您弃了姨娘,如今,打算连她也一并弃了吗?

    蒋欣瑶,你这个贱人,三番五次坏我好事,早晚有一天,我让你求生无门,求死不得。

    蒋欣珊银牙紧咬,双手握拳,指甲深深的刺进手掌心。

    ……

    深夜,怡园书房内,徐宏远,燕十六,杜天翔,萧寒齐刷刷的敛起平日的嬉笑,围在书桌前。商议事情。

    怡园西北角的厢房内,燕鸣躺在床上,一双俊眼在漆黑的夜里炯炯有神。

    而蒋宏生夫妻俩,一个板着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个在愁眉在卧房里心下思量,均是一夜无眠。

    唯独听风轩里,蒋欣瑶散着头发,临风感叹,对月凄凉了半盏茶的时间,觉得如此行事不是她的风格,便拥着被子,闷头大睡,连个梦也不曾有。

    ……

    第二日,顾氏理完事。匆匆进了听风轩,却见欣瑶坐在院子怡然自得的晒着太阳,手边圆櫈上放着只余几瓣的一小盘苹果,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顾氏心中一动,在欣瑶身边坐了下来。笑道:“合着外头的风风雨雨我儿全没放在心上,难为你母亲我,急吼吼的过来,连口茶也没顾上喝。”

    微云笑着上前,把刚沏好的茶放下,呵呵道:“二太太,小姐说一会二太太要来。让奴婢沏了百合花茶,您尝尝,这茶啊,最是润肺止咳,宁心安神,美容养颜不过。”

    顾氏轻啜一口。笑道:“不错,加了些峰蜜,去了苦味,倒也爽口。瑶儿,你这两天身子可不能吃生冷的水果。当心落下病根。”

    欣瑶朝微云摆摆手,道:“母亲放心,我让人在温水里泡过了,您来两块?”

    “亏得你还有心思忙这些,昨儿个……”

    “母亲,我都知道了,您别急,女儿我可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主。这事,绝对成不了。倒是您,跟父亲摆脸色了吧,这可不好,父亲在外头争银子,费心费力,府里头掌一家之主,劳苦功高,怎么说也是咱们蒋府的功臣,对待有功之臣,母亲得哄着,捧着,这才行!”

    顾氏听罢,心下明白,轻轻一笑,笑中含悲道:“是母亲任性了,也不知怎么的,那几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顾氏便把夫妻俩言谈的事说与欣瑶听。

    一盏茶后,欣瑶沉思道:“母亲,这事,您有三处错。”

    顾氏面色一紧,凝视静听。

    “一是不该实言以对。卖女求荣这话,旁人可以说,但咱们府里的人万万说不得。这个‘荣’指的是蒋府,咱们皆是蒋府的一份子。二是老太太怎么着也是父亲的嫡母,您当着儿子的面,说其母亲的不是,又说得那么重,您说做儿子的能不急吗?”

    “母亲,人各有志,您怎么知道三姐姐就不想嫁到将军府呢?我之砒霜,尔之蜜糖,何苦为了她把父亲惹怒呢?且不说这些年,她从来没把您这个嫡母放在眼里,就她做的那些个事,也不值得您为她说话。”

    顾氏皱眉道:“我儿说的都对,倒不是母亲心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往火坑里跳,总是……你大伯母与我去孙府,看到二小姐那个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咱们蒋府有一个姑娘已然是这样了,何苦再做孽害了她一辈子。”

    欣瑶目光深邃道:“母亲处事,进退有度,向来得体,昨儿说出那样的话来,怕是母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您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当年您被迫嫁给父亲,可不也是因为蒋家的门第吗?”

    顾氏恍然大悟道:“我说心里怎么就有股火直往外冒,抑都抑不住。”

    “母亲的眼光,可是女儿一辈子都比不上的,当初要不是母亲委屈自己,换来了我与弟弟的婚姻自主,老太太也不用拐着弯的暗示,直接就拍板定下了。”

    顾氏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拍一巴掌再给要颗糖吃,哄谁呢?”

    欣瑶搂着顾氏的胳膊,娇笑道:“哄我那菩萨心肠,以德报怨的母亲。”

    顾氏一巴掌拍在缠在她身上的两只爪子,叹道:“婚姻大事,好不好,都是一辈子的事,这世道,女人活得不易,能嫁个好人家,更不易。你,我是护得住的,她,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欣瑶冷笑道:“母亲,若老太太执意要把我嫁到庞家呢?”

    顾氏一时语塞,征了征方道:“当初老太太答应过我的,怎能出尔反耳?”

    “答应过又怎么样?时过境迁的事,可有白纸黑字落在纸上,老太太只消轻飘飘一句话‘庞家这么高的门第,天子近臣,谁说不是好人家’,就可以堵上您的嘴。老太太若真是守信之人,也不会暗地里动这个心思了。

    将军府不比沈家。背后连着侯府,连着大的那位,若老太太一意孤行,别说您。便是父亲也拿她没办法。再不济,她还有装病,绝食等招数,您与父亲如何应对?”

    欣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顾氏面色苍白,手心里微微渗出汗来。是啊,若是老太太执意要把欣瑶嫁到庞家去,只怕她一头撞死在柱子上,老太太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

    欣瑶从盘子里拈起一块苹果,轻轻咬一口。酸酸甜甜,轻道:“母亲,这苹果我吃着,觉得酸,也许三小姐吃着。就觉得甜。老太太既然眼里,心里都只有三小姐,这苹果何不让三小姐吃了去?再说,她又是那样一个人,当年她骂你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个事,难不成母亲都忘了吗?”

    顾氏叹道:“那些话。是你放出去的?”

    “正是,与其藏着捂着,倒不如敞亮开来。老太太不顾祖孙情份,想要算计我,也得看看三小姐答应不答应。”

    “我原想着,她把周姨娘禁了足。挪了地方,又说出那样的话来,便是,便是……”

    “母亲,她把周姨娘禁足。为的不是你我,为的是蒋家的门面,父亲的前程。如今她想把我嫁到庞家,为的也是蒋家,在她心里面,除了父亲,大伯,其它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顾氏怔怔半晌,一句话也说不了来。

    “当您说出卖女求荣那四个字,父亲便动了怒,为什么动怒?因为父亲代表着蒋家,蒋家就是父亲,这个荣是为他求的。认清了这一点,您就会明白,老太太到底是蒋家的掌舵人,别说是我,就是三小姐,关键时候也是可以牺牲的。”

    顾氏讪讪道:“都说天家无父子,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欣瑶话峰一转,笑道:“母亲不必害怕。您想啊,上回咱们去侯府,多的是未出阁的嫡啊,庶的小姐,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侯府自个不留着,偏偏落在咱们府里?”

    “你是说,侯府另有所图?”

    “父亲丁忧前两年,升任扬州知府,这个职位是多少人眼红而不得的。丁忧后,进京升任太仆寺少卿,正四品官位,听着好听,不过是个虚衔罢了。便是这样,老太太也没少给侯府送银子。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安南侯手中的权利日渐衰退,说明侯府皇宠不再,也说明侯府缺银子缺得厉害。侯府巴结先太后,扶先帝上位,这几十年来,可谓圣眷在握。母亲再看看,自先太后故去,皇帝这些日子举动,哪一处不是针对先太后倚重的那些个皇亲贵胄?”

    顾氏到底不大懂朝庭大事,轻声道:“这与咱们府里,也没什么相干啊!”

    欣瑶叹道:“看似关系不大,实则紧密相联。以父亲为例,父亲是个孝子,蒋府所有大事小事,老太太说了算,当初便是父亲夜间睡在哪处,也得听老太太安排。父亲心里再宠您爱您,为了您和我们几个的安危,面上也只得妥协。父亲暗底下心里如何想的?母亲最清楚。一旦老太太去了呢?

    我觉着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压抑得久了,迟早是要暴发的。他想让谁上位,心里明镜似的,不过是掩饰得好罢了。那帮人为官多年,深谙此道,个个都是老狐狸,我都能看出来的事,他们岂能看不出来?可是为了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不得不出手一搏,就像当年老的安南侯一样。

    侯府的姑娘太明显,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换了蒋府,四品官员的庶女,巴上了当朝的大将军,旁人只会说蒋府会钻营,这也是为什么侯府说的是庶出的三小姐而不是嫡出的四小姐。这样就掩上了一层遮羞布。只是这层遮羞布掩不掩,结果都是一样的。”

    顾氏惊道:“为何?”

第三十四回 骂上门了

    上回书欣瑶说遮羞布掩不掩,结果都是一样。

    顾氏问为何?

    欣瑶冷笑道:“那位迟迟不动手,就好比温水煮青蛙,只等青蛙忍不住了,自个跳出来,他才好动手,要不然,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理由去?”

    顾氏惊出一声冷汗,叹息道:“这又是何苦呢?”

    “母亲,富贵险中求,当初老侯爷压对了宝,这才有了安南侯府几十年的风光。如今的安南侯也想着放手一搏,倘若真成了,侯府后几十年的风光,也就有了。”

    顾氏道:“瑶儿,老太太到底是侯府出来的,这事……?”

    “母亲还记得我们从侯府回来我跟你说的那些个话?”

    “犹在耳边,从未忘记!”

    “母亲,当时咱们刚刚进京,小叔叔还没找到,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些。母亲可还记得那日在瑾珏阁门口帮我们解围之人,那人正是小叔叔的好友。小叔叔身边,还有两个人锦衣公子,都不简单,非富即贵。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都是他的人。”蒋欣瑶伸出两根手指,在顾氏眼前晃了晃。

    欣瑶不等母亲明白过来,又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在我看来,他的胜算更大些。老太太若能看得分明,拒了这门亲事,趁机把蒋府与侯府撕掳开来,这是最好的结果。若老太太执意让我代嫁,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顾氏虽不甚明了,却也深知女儿所言并非危言耸听,愁眉道:“无根无影的事,说出来,谁会相信?别说老太太不信,就是你父亲,也犹豫着呢?”

    欣瑶正色道:“母亲有机会,与父亲提一提沈家老太爷当年在咱们府里说的那一番话。若他再看不明白,这官也做到头了。”

    顾氏道:“那老太太那边……

    欣瑶莞尔一笑。胸有成竹道:“这就得看我那三姐姐配合不配合了。”

    ……

    次日,蒋宏生前脚出了府,老太太后脚便让钱嬷嬷把顾氏母女叫到跟前,把庞家向蒋府提亲的事说与二人听。顺带着把庞将军一阵猛夸。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若欣瑶错过了这茬,便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出比将军府更好的亲事了。

    顾氏母女对视一眼,均不说话。

    老太太见状,话由暗及明,可惜还未说完,便看到许氏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开口就道:“老太太,蔡夫人给府上三小姐说亲,说的是骠骑将军。庞聪庞将军,是不是?”

    老太太看了钱嬷嬷一眼,轻咳一声道:“正是。”

    许氏又问:“你想让四小姐代三小姐嫁到将军府,是不是?”

    老太太被人咄咄逼问,心中不快。沉着脸道:“这是我们蒋家的家事,是与不是,不足与外人道。”

    这句话让许氏成了点了火的炮仗,只见她双手插腰,气势十足,唾沫四溅,口吐莲花。滔滔不绝。

    蒋欣瑶眼前不自觉得浮现出前世有部电影中妓院老鸨舌战群雄的那一幕,端的是酣畅淋漓。

    欣瑶拿起手边的茶盏,润了润喉,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颇有喜感的一幕,心中乐开了花。

    老太太耐着性子听了几句后,便脸色铁青。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刚想出声喝斥,偏许氏一口老痰啐到地上,厉声道:“老太太。府里要是没有个说理的地方,咱们不防到靖南府爷跟前说理去。明明侯爷夫人说的是三小姐,你却非要让府里四小姐顶了去,是何道理?”

    许氏眉毛高挑,眼睛圆睁,根本不理会老太太青到发紫的脸。

    “我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比不得二太太讨你的欢心,可这些年,侍候二老爷,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禁了她的足,这口气我也就忍了。如今,你却要让四小姐替珊儿嫁到将军府,周雨睛,你老眼昏花了吗?当初是谁眼巴巴的上赶子到我们家来提亲,又是谁出尔反耳?”

    “你……”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蒋府想把三小姐顶了包,想都别想,不要说我周家还有人,就是我周家死绝了,我也不会放过你。识相的,赶紧帮珊儿定下这门亲事。若不然,哼,周雨睛,别以为你是什么好货,你的那些个喔龊事,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把老娘我惹急了,来个鱼死网破,谁都落不得好,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初求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外人……”

    老太太闻言,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实在忍耐不住,破口大骂道:“放屁,你个老货,我……我……”

    老太太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平日里玩玩心眼还行,真刀真枪的骂起人来,哪里是闹市井出身的许氏的对手,没骂几句,便败下阵来。

    那许氏犹不甘心,扯着嗓门,一屁股坐在地上,便嚎了起来:“我的个苦命的女儿哟,非要作贱自个给人做妾,生生给人欺了去。那些个黑了心肝的,哪里会顾及你的死活?如今连你女儿的好亲都要抢了去,你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嫁到这样的人家,我的女儿哟,你的命可是比那黄莲还要苦啊……”

    许氏其人,典型的有奶便是娘。当初周雨睛深得老侯府宠爱,不知羞耻的贴了上去,如今听闻将军府看上了外孙女,却被周雨睛调包,哪里还顾得上许多,香的,臭的一并吼了出来。

    钱嬷嬷忍无可忍的抄起老太太手边的茶盏,朝许氏脚边砸了过去。

    许氏惊得跳了起来,一看出手的是钱嬷嬷,张嘴便骂:“你个一辈子嫁不出去的老货,连个男人都没睡上过,就敢对老娘我动手,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便是你家老太太看到我,还得客客气气称呼一声亲家母,你在这儿装什么关公,充什么好汉了?主子说话,有你一个狗奴才什么事!”

    欣瑶暗中举起大拇指,心道,世上无难事,只怕不要脸,博士毕业的骂人水平就是高。

    再看那向来冷清冷性的钱嬷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面部抽搐了几下,掩面而泣,溃不成军。

    顾氏于心不忍,刚想上前劝阻几句,却被欣瑶的眼神止住,只得低下头,用帕子捂住了嘴,看不出是笑是哭。

    偏那许氏嘴上骂得起劲,却丝毫不影响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钱嬷嬷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猛的掉转枪口,朝着顾氏一通漫骂:

    “不要脸的娼妇,装什么贞洁烈女,一肚子的坏水,勾人勾到瑾珏阁,你不嫌丢脸,我都替你臊得慌。也就那个傻货,相信你这个娼妇,把我那死心眼的女儿,扔在一边,换了我,早就开了祠堂把你浸猪笼,还亏你坐在这里,人模狗样的装着……”

    顾氏头一回被人骂成这样,那眼泪唰唰的就流了下来,张着嘴,却又不知道如何骂回去。

    正厅外,蒋元青夫妇,蒋元航夫妇焦急的站在门口,进退不得,只蒋欣珊站在一边,阴着脸,不说话。

    蒋元晨见母亲被辱,怒不可遏,气得几欲冲进去,却被蒋元青死死拉着。

    蒋欣瑶可是那好惹的主,想都未想,拿起手边的茶盏,朝许氏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那许氏正骂得起劲,冷不防哎哟一声惨叫,额头被砸了个正着,只见那茶水顺着脸滴落下来,茶叶沫子拈在脸上,东一片,西一片,煞是好看。

    许氏抚着额头,刚想起势,却听四小姐冷冷道:“骂人是个体力活,听说上了年纪的人骂多了,对心脏不好,气血攻心,可是中风的前兆,若是许老太太喜欢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那就再多骂一会。”

    许氏哪里是吃亏的主?抹了一把脸上的茶叶水,怒道:“你个小贱货……”

    “贱货骂谁?”欣瑶快道。

    “贱货骂你”许氏下意识回答。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嗤笑声,许氏愣了愣神,却听四小姐冷冷道:

    “许老太太,我这人从来不记仇,一般有仇,我当场就报了,你刚才辱骂老太太,钱嬷嬷,又对我母亲口出恶言,无中生有,你说我该如何回敬你呢?“

    “小骚腣子,毛还没长齐,倒要回敬我,你个有爹生没娘养东西……”

    欣瑶皱了皱眉,刚想举起手,说时迟那时快,蒋元晨一个猛劲,挣脱了牵绊,飞身跃了进来,抬起腿狠狠把许氏踹倒在地,又上赶着踢了两脚,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敢骂我蒋府的人,小爷我杀了你。”

    许氏一声哀嚎,连哭带骂道:“杀人啊,打人啊,天杀的小畜生……”

    蒋元晨一声怒喝:“住嘴,你若再骂一句,今儿个小爷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许氏刚想回嘴,眼角瞥见蒋元航手中的长剑,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蒋元航见外祖母被踢倒在地,刚想进门理论,却被蒋元晨这一声暴怒吓得不敢动弹。

    蒋欣珊鄙夷的看着哥哥,皱着眉手中的帕子绞成一团。

    “够了,都住嘴,来人,去把二老爷请回来。”老太太缓过神,气势如虹道。

    “来了,来了,二老爷回来了。”远处,小丫头高声嚷道。

    老太太看了钱嬷嬷一眼,见后者含泪点了点头,不由的道:“跟了我几十年,还是你知我的心,今儿个让你受委屈了。你们几个,都进来吧,别在外头站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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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介绍:
生平的理想是混吃等死。
却不知——
前有,打不过就跑的亲祖父;
后有,深藏不露的亲老爹;
左有,心偏到太平洋的亲祖母;
右有,随时想抢她嫡女身份的庶妹子;
四小姐说:要不搭个戏台吧,咱别的本事没有,演戏是一流!蒋四小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蒋四小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蒋四小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