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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鱼     亡灵持政txt下载     亡灵持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小节

    “今天的报纸呢?莉莉。理|想|文|”

    巴巴拉问道,今天是假日,她得以睡了一个近几天来与之绝缘的懒觉,充足的休息之后再来个干净利索的温水淋浴,身体轻飘飘的感觉让她的声音发软,还带着长长的尾音,她拖着软缎拖鞋从卧室里走出来,在与卧室相连的阳台上,吃早餐与看报纸是她的习惯,今天白色藤编支架的玻璃小圆桌面上是cereal(用粗粮做的甜麦圈)、烤面包片(上面抹咸味花生酱)、ham(火腿片)和牛奶,另外还有一只新鲜苹果,颜色鲜艳,香气浓郁,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女明星愉快地在桌子边的同色藤椅上坐下,她早上穿得非常随便,一件八成新吊带的黑色丝绸睡衣,没有蕾丝,下摆到脚面,金发凌乱的高高束在一起,腾出瘦削的肩膀和细长的脖子,突出的锁骨让她的身体显得有些苍老,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上了镜头之后人会平白增加二十公斤,年轻人还能说婴儿肥,她总不见得解释自己是更年期浮肿。

    她向莉莉伸出手,小姑娘却没了平常的勤快,看着大明星不说话也不动。

    “报纸。两天的。”巴巴拉眯起眼睛。

    “没有,没送来。”莉莉抿紧嘴唇,手指把衣摆搅来搅去。

    “那就去买。全部。”巴巴拉的声音严厉起来。

    “那没什么好看的,全都在说谎。”莉莉轻声说,巴巴拉注意到小姑娘的眼圈红了。

    “说谎?什么谎?”

    “他们……他们说您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巴巴拉失笑:“假如是这样的话,他们没说谎。把报纸给我。”

    “还有其他很多的……无理的话……我已经全部丢掉了。”小姑娘坚决地说。

    ……“那么,”巴巴拉说:“我很遗憾,看来你已经不适合在我这里工作了。你这个月的工资我会交给亚利克斯,你现在就离开吧。”

    小姑娘猛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那么说,巴巴拉终于摆脱了修道院嬷嬷的身份了?”导演快活得说,亚利克斯提供的“薄荷精”效力惊人,他现在还是那种点钟的太阳或者是刚打了花骨朵的喇叭花样子。

    莉莉小姑娘扁了扁嘴唇,终于放声大哭。

    亚利克斯无言地看了一眼导演,黑色眼睛中的冰霜成功地办到了时间没有办到的事情——导演一个哆嗦,正常了点。

    莉莉地行李是一个很大的红绿格子皮箱,带滚轮,里面的容积惊人的大,可以很容易地装下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售价在一万元上下,萨利埃里的索尼亚姑姑为她置办的,小姑娘使用得很浪费,因为她几乎只往里面塞了两件连衣裙和几套小零碎,——对于衣物的馈赠得等到亚利克斯提亲之后。不过在打开之前它看起来有这半吨重,小姑娘居然把巴巴拉家附近几家报亭有着相关消息的报纸全部买了回来——亚利克斯从里面抽出几份,不用打开就可以看到封面上触目惊心的红色一号字体标题《耸人听闻!不甘寂寞的老祖母复出!》之后是一张巴巴拉没有化妆的照片,一整版,亚利克斯随手丢掉,下面一份是《虐待狂!老巫婆!从少女的身体上吸取青春!》,附带的不仅仅是巴巴拉几张显然是偷拍的,格外丑陋的日常生活照片,还有巴巴拉那位十九岁的小侄女满脸委屈展示手臂上伤痕的大幅照片,手臂的伤痕还有特写,亚利克斯思索了一下,不禁感到十分疑惑——巴巴拉甚至不是丧尸,她造成的伤口可以维持那么长时间,何况以巫妖的专业性眼光来看,那个伤口,应该属于自伤;他也把这一份扔掉,看第三份,上面用调侃的口气写着《本世纪最强的女人!9岁勾引了继父!11岁与3个男人同居!16岁的职业妓女!19-24岁的公开暴腾狂!13年贫民窟里的廉价货!但她37岁还能值5000万!》,下面的内容里还用大号的黑体字写着“胸部如面粉袋!脚掌如老母鸭!如座便器!”……巫妖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指也不禁下意识地微微动了一下——一个解离术的标准动作,手镯上一颗蓝宝石粉碎,他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随手把那些报纸和宝石的碎末一起掸掉。理想_文学0_3w_x

    导演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即将和这些报纸一个命运,他颤抖着举起双手:“等等,等等,……这是宣传,宣传……”

    亚利克斯和莉莉一齐冷冷地看着他。

    五分钟之后,早锻炼去的宣传负责人赶到,他穿着全套晚礼服,只是剪短了裤腿,两只毛茸茸的大腿让他有点不自在,不过他尽量还是摆出一个优雅的坐姿:“没错,”他坚决地说:“这是宣传!”

    “可这都是乱说的!就算不是乱说,——也不应该登在报纸上——她已经忏悔了的!我们不能够再议论她的罪!”莉莉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红扑扑的,一双纯净的眼睛中充满了不平。“何况他们还说她一点演技也没有,只会卖弄身体,可你看到过她是多么努力的演戏的,还有,我觉得她演得很好,比那些电视剧演员好多了,好像就是那个第比斯王后走到我面前了似的……导演你也说过她的演技成熟!他们还说她恶毒,说她是个女巫,会吸年轻女孩的血,圣母啊,这是多么可怕的罪名,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看到她吸过任何一个女孩的血,我每晚都睡在她门外,每天洗澡的时候也没发现有伤痕,何况我身上还带着和我一起洗礼的银十字架,任何邪恶都会被它灼伤的,巴巴拉可拿着它看过呢!”

    “接下来还会有飙车、吸毒、偷税、诈骗……”宣传无视于小姑娘挽起的衣袖和纤细但是看得出肌肉紧实有力的胳膊,还有那似乎并不像外表那样无害的小小拳头,:“莉莉,我很高兴你会为了巴巴拉辩护,为此我想她会感谢你的。是的,你说得都没错,但巴巴拉,还有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掌声,而是被谈论、被关注、甚至被辱骂。”他抬起头:“小姑娘,你看到了外面吗?”

    莉莉疑惑地眨着眼睛。

    “贝弗里,这就是贝弗里,它充满了电影,没有足够的刺激,你无法让别人注意到你。”比如说,以前腾出大腿就可以招人围观,后来比基尼让人惊叹,再后来是上空,现在全裸都得你身材好才能引人注意。宣传无奈地耸肩:“不只是巴巴拉,接下来还有我们的男主角,,一年的拍摄时间,我们所有的人都得过个场子,让各种稀奇古怪的消息不停地出现在全西大陆联邦的各类小报上,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始终关心这部电影,一切都会真正的混乱起来……”

    “老板,我想巴巴拉把莉莉赶回来也是这个原因,很快小报记者就会挤满那个街道了,您不能再去巴巴拉那里,接送和拜访都不行,换别人,我们可以挑个可靠点的——您得答应我,现在都是我们提供的资料没错,但很快事情就会不受控制,萨利埃里家族的人可不能和那些小报记者打交道,他们都是些嚼透了的口香糖,粘在身上简直比狗屎还让人讨厌。”导演说,他是撒丁人,当然知道撒丁的规矩:“您还得给莉莉找个地方,我看翡冷翠城邦的贵族女子学院就不错,我们的分镜头负责人整天就想着把他女儿送那去读书,学费贵点,可里面全住宿制,都是些好人家的女孩子,规矩挺严,据说连只雄性的苍蝇都会被里面的嬷嬷抓到打死。”

    “可是……”莉莉握紧拳头。

    亚利克斯按住了她:“这么说,这是你们的决定。”

    “是的。”导演耸肩:“这就是我们的决定,也是贝弗里的决定。不过,假如您对此,嗯,不习惯的话……”

    “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亚利克斯站了起来,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做出决定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困难的是能够预见到这个决定带来的结果,以及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

    “好好想一想,莉莉,我等着你的决定。”

    2056年,圣诞节前夕。

    巴巴拉烦躁地抽了一口烟,看着玻璃窗外远远的贝弗里山顶上的“圣诞快乐”大彩灯,它耀眼的让人想吐。

    宣传工作一切顺利,现在人们对这部《俄狄浦斯》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当然,她的名声也已经落到有史以来最低点,:“那么说很快就要反弹。”她自嘲道。

    今天她来这个偏僻的小咖啡馆只是为了见一个人——贝弗里山区的警长,他是在这个位置上干的最久的一个,太古板的会被排斥,太活跃的会被轻视,以前的警长不是丢职就是调任,还有失踪的,只有这个来自于西大陆南部传统小镇的警长能够巧妙地踩住那根警戒线,这或许也和他那种稳重的性格有点关系,他很少说话,做事认真,不会随便殴打或者辱骂流浪汉和妓女,也不会对某个名人格外恭谨,也拿钱,也办事,但不会去贪图自己不该拿的那份,不偏向任何一个势力,也绝对不和任何一个女人鬼混,下班就回家,假日带着自己的妻子孩子看电影上游乐园——家庭稳定的人总是能给人以一种安全感,几年过去了,贝弗里山大大小小的人物都挺喜欢他。

    除了某些大人物的产业,贝弗里每部电影都要给警长打打招呼,送点钱,好让他安抚下属,除非你想让你的电影拍到一半,几个警察冲进来把你的主角给带走,罪名是吸毒或者,结果影片的进度不但被拖延了,你还得给他们送上更多的钱才能让你的电影继续下去——萨利埃里家族虽然也可以直接动用自己的一些关系,不过导演认为这是用钱就能摆平的事,就没告诉亚利克斯,没想到的是这个警长提出要见巴巴拉,还说要还她一件东西。

    “没有印象,“巴巴拉摇头:“我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崇拜者。”

    “你别去了。”导演说:“我再送点钱。”

    “不,我想他也不会干什么。”巴巴拉说:“约个时间,地方吧。”

    虽然这么说,可真有些怕,南部是个传统的地方,十七年她为自己的新电影做宣传的时候,曾经在那里遭到过最令人难堪的冷遇——她甚至没办法为自己叫一杯啤酒,人人都当没看见她。

    时间到了,一辆普通的黑色汽车停在咖啡馆门口,警长拎着一个纸袋走了进来,他的面孔有棱有角,个子不高,但肩膀挺宽,警服里的衬衫领子雪白笔挺,标准的南部人,工作体面,收入稳定,一个正统勤劳的好妻子。

    “对不起,”他坐下后说,:“让您走一趟,您那里可比游乐园还要热闹。”

    “你好。”巴巴拉死气沉沉的说。

    “那么冷的天,我就快点说吧,免得您回去的太晚。”警长把纸袋放到桌子上,从里面拿出件巴巴拉有点眼熟的衣服:“十七年前,南部一个镇子里,有这么个普通的小姑娘,挺能干,也挺招人喜欢,当然,也有点小姑娘常有的傻毛病……嗯,那时候,有个总是扮演正统好男人的演员叫詹姆斯——小姑娘以为电影里的人都是真的呢,所以她听说了这个男演员要来隔壁镇子的影院宣传新电影的时候,就偷偷跑过去想要个签名,为了给自己的偶像留个好印象,她还穿了自己姐姐下星期结婚时要穿的裙子,挺贵的,好像用了他家里整整十分之一的积蓄到大城市买的,一条白色塔夫绸的连衣裙,样式简单。

    她在影院门口傻乎乎的等了很久,后来那个男演员出来啦,身边还跟着几个跟班儿,她急忙上前去结结巴巴地介绍自己,可没等她把话说完,那男人就把小姑娘给推到一边去了,他的力气可真大,小姑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宝贝裙子不但破了个大口子,还滚满了灰,马粪,油漆,根本就是块抹布啦。

    您可以想象,小姑娘那时可慌了,尤其她想到自己的姐姐是那么地珍惜这条裙子,每晚都要摸摸它才能睡觉,还用纱罩着,藏在最好的衣橱里——现在,都毁了,她的爸爸准会打死了她,而她的姐姐要哭死,因为就算立刻去重买,也赶不上婚礼的日期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挺漂亮的金发女人也带着几个人从她面前走过,她认得这是个经常在电影里出现的坏女人,那女人看了她一眼,就和身边的一个中年女人说了几句话,她以为那女人想要欺负或者嘲笑自己呢,所以就注意听着——那女人说:“詹姆斯有点过分了,你去瞧瞧那孩子,把她带到一边的餐馆去吃块蛋糕,我记得我这次也带了一条和她身上那件差不多的裙子,给她换上,再洗把脸……”

    警长笑了,从纸袋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塔夫绸裙子,全新的,奇怪的是配套的白纱腰带有点发黄:“您的那件裙子比小姑娘的那件只多了一条白纱腰带,她回去之后就把这条腰带收藏起来了。对了,您还记得您说的最后一句话吧……”

    “……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儿。”他们一起说。

    巴巴拉呆呆地拿起那条腰带,没错,那时候因为自己的原因电影宣传失败了,和自己配戏的詹姆斯很生气,然后……她只是觉得,既然南部的人那么不喜欢她,那么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个小姑娘和自己带着的人有所接触的好。

    “那小姑娘要我和你说声对不起还有谢谢,因为她没能及时还您那件衣服,现在,她不好意思来——她现在都是小姑娘的妈妈了,还是那么傻乎乎的。”警长站起来:“纸袋上有我的电话号码,有那个小家伙来找麻烦就打我电话,还有,假如萨利埃里家族要您做些什么您不愿意做的事情,也可以找我。”

    “那小姑娘就是我的妻子,她为我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警长骄傲的说,:“她收藏了您所有的影片,我看过几部,您演得还不错——假如没那么暴腾的话。”最后一句他是轻轻咕哝出来的,但巴巴拉还是听到了,她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怎么的表情。

    “那么,就这样了。”警长最后说:“我和我的妻子都很期待您的新电影。”

    巴巴拉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凉了,但挺甜。

    另外一侧的半封闭式卡座站起两个人,其中一个差点让巴巴拉把咖啡呛到鼻子里去。

    “亚利克斯!”她低声叫道:“圣母哪,千万别让记者逮到我和警察还有强盗连环约会!”

    亚利克斯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强盗,”他义正词严:“我也没有和你约会,只是导演认为这儿需要个人守着,而我正好要跟你说一声,我今晚回撒丁,去机场的路上顺便可以送你回家,萨利埃里的人在这附近设了临时路障,除了我和警长,什么车子也进不来。”

    他大步地迈向门口:“对了,虽然有点早,但istmas!”

    而你提前给我的圣诞礼物就是夺命飞车吗?

    巴巴拉按住隐隐作痛的额角,不过,管它呢!

    istmas吧!

第九小节(完)

    《俄狄浦斯》整部电影的拍摄结束在2057年的9月底,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后期制作工作,事实上很多工作在6到8月份就在进行中了,在后期宣传工作中,铺天盖地的绯闻与丑闻中开始出现模糊的剧照与剧情的只字片语,这种转变非常细微与隐秘,却足以让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真正的影片上来。`3w`

    亚利克斯在萨利埃里庄园度过了圣诞节后直接返回贝弗里,影片的摄制工作当然无需一个装着巫妖灵魂的投资人壳子操心,不过在网络与图书馆间在书海中尽情消磨时间的亚利克斯偶尔也会到摄制场地待个一天,对于他来说,这种新奇的记录方式还是很有些趣味的——摄制人员们也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老板坐在场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没有人会放下手里的工作去打搅他——聪明的女孩子们早就知道在那双迷人的黑眼睛里认真的工作比雪白的大腿更有吸引力,而男人……那个没长眼睛的可怜家伙现在还在医院里哀悼他的鼻梁骨呢。

    而巫妖晚上的时间基本上交给了各色宴会,他认识了很多人,但他那张印有简单“托瑞尔电影公司”字样以及职务,名字,九厘米长五点八厘米宽的标准黑字白底两色名片却只发出去十张不到,一个贝弗里的大人物曾经在接到这张小纸片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赞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的眼力,很多人以为他是在讥笑亚利克斯,虽然萨利埃里家族的第三个儿子确实有着一张漂亮的面孔和大把的钞票,但他的电影里充满了贝弗里的垃圾,那些上辈子就已经过期的导演,摄像,演员除了丑闻与绯闻还能拿出点什么来?但这个从最底层幸运地爬到贝弗里顶层的著名影评家一直关注着这部几乎聚集了所有二十年前贝弗里菁华人物的大投资影片,和现在几乎只是在一两部影片中浸润过的年轻人相比,那些动辄可以在自己的全职经历上写上十几部电影名称的老家伙几乎都要出油了。

    其他不说,只要看他们的宣传手段——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人们甚至在电影上映之前就开始追捧在剧照中昙花一现,但绝对精致可爱的小玩意儿,例如第比斯王后的一张背面照,璀璨的金发被罩在同样璀璨的珍珠发网里,优美的背部曲线,简单的希腊长裙……第凡尼的正品已经毁灭在完全不懂得珍惜艺术和钞票的巫妖手里,但他们立刻不失时机地推出了第二款。

    除此之外,还有有关于俄狄浦斯的各种考证与探索也出现在各个网站上,不断地有人提出新的论点与论据,这种可以说是高雅的争执逐渐发展到实体报章上……

    《俄狄浦斯》在圣诞节前的首映以及西大陆联邦三十五家院线的同时推出没有遇到任何问题,观众们很早就在打听这部电影何时上映,在首映式结束之后,全部的制作人员在贝弗里最大剧院的包厢内和下面黑压压的观众一起观看他们的作品。

    “我们至少可以赚到钱。”

    导演拉了拉自己的领结,刚才统计人员已经打来电话,第一天的票房已经突破五千万元,创下了贝弗里的最新纪录。

    但带翼狮身女怪斯芬克斯说出那个可以说是最为著名的谜语时,充斥了整个屏幕的面孔特写与那种带有奇妙节奏感与韵律美的声音让下面的观众甚至上面的制作人员都腾出了介于痴迷与惊骇之间的扭曲神情,巴巴拉微笑着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亚利克斯——斯芬克斯的形象与声音当然是后期制作时加上去的,形象几经修改总算是让众人满意了,可是与之相配的声音就算是音乐负责人拿出了杀手锏——世界上最好男女低音歌唱家的混合声,仍然无法达到导演和编剧所要求的,那种直至灵魂深处的感觉……

    直到来视察影片后期制作情况的巫妖面无表情地一步跨进录音室,对着话筒BALABALABALA……可是斯芬克斯的原型——对不起,是一只巨型的三角蝙蝠大耳朵的带翅膀无毛斯芬克斯猫,与人们幻想中的大胸希腊女王式怪物完全无关,这原本就是电脑制作人员的小小恶作剧,可是后来人们发现这种丑陋古怪的东西打着猫类生物特有的哈欠和俊美的俄狄浦斯配合起来相当的有震撼力——现在配上如斯美妙的声音,巴巴拉几乎可以听到观众脑袋里那持续不断,噼里啪啦的闪电和轰隆轰隆的雷声。

    ,维维的祝贺电话,保守估计,将会有干干净净,一点也挑不出毛病的三亿元在将来的半年内流入萨利埃里的账户。

    巴巴拉接到了莉莉的祝贺电话——她在圣诞节期间回了自己的家,撒丁暂时不会放映这部电影,导演派了两个萨利埃里家的人拿着装了整部电影的手提电脑带过去给她看的——一个冒险的行为,但亚利克斯默许了;还有警长和他妻子的电话,非常简短,“我带我们的大儿子去看了,他正在学习希腊语。”警长的妻子说。“他说我说的对,您就是一个Θε-(希腊语——女神。)”

    “获得十四项提名。”导演说。

    2057年的2月是贝弗里最重要的月份之一,最为著名的世界性电影奖项——小金人奖究竟花落谁家就在这个月份的最后一天揭晓。

    亚利克斯这次最后的工作任务,至少在提名上已是满分。不过直到现在,所有的评论,无论是网络,还是报章杂志,或者是电视采访,对于《俄狄浦斯》的看法依然是优劣各一半,评论者的用词都十分偏激,不过指责者的声音基本都集中在影片前期宣传的恶劣与低俗上,这让宣传几乎要跳楼,而导演依然非常紧张,因为这种一边倒的情形往往会导致两个结果,绝对胜利与绝对失败。

    按照惯例,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七点,被提名的所有人员都必须盛装齐聚在贝弗里剧院,作为《俄狄浦斯》的投资者,亚利克斯也占据了那几百个红丝绒椅子中的一把。

    “他们改变颁奖次序了。”亚利克斯身边的导演紧张地说道。“一开始应该是音响奖。现在是纪录片奖。”

    亚利克斯点点头。

    《俄狄浦斯》的名字终于出现在颁奖嘉宾的口中,最佳配乐——带翼狮身女怪斯芬克斯在屏幕上再现了那一段谜语,全场五千人——除去巫妖,一起“wowow……”的声效非常惊人,他们的音乐负责人上去领取这个奖项之前,隐秘地对亚利克斯挤了挤眼。

    最佳服装设计奖——《俄狄浦斯》“我想很多人都知道我很有才华,可他们并不知道我更会花钱,可悲的是他们在我花钱的时候就把我解雇了……我万分庆幸我们的老板终于坚持下来了。”

    最佳化妆奖——《俄狄浦斯》“我拿到这份工作的时候认为最有挑战性的是斯芬克斯,可是到最后我也没有化到这么个东西,我还以为导演把它漏了。”

    最佳美工奖——《俄狄浦斯》“我重建了第比斯。”

    最佳摄影奖——《俄狄浦斯》“谢谢,谢谢,……嗯,真的是我,我上台了没问题吗?哦,事实上,让我看一眼信封,谢谢,没错是我的名字……我想我把所有人都拍得足够漂亮,谢谢,这个信封给以给我留作纪念吗?哦,我还可以带走小金人,太好了……时间到了?可我还没说话……

    最佳剪辑——《俄狄浦斯》“事实上……我没敢剪掉太多东西。”

    最佳原创剧本——《俄狄浦斯》“真让我惊讶,我以为这应该归在改编剧本里面,索福克勒斯(俄狄浦斯原作者)才是真正的原创者,他是个伟大的作家,我想我会去希腊吊唁这个天才,向他展示我的小金人,让他和我一起骄傲。”

    最佳男配角——《俄狄浦斯》:“这部电影里我总共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我扔掉了自己的儿子,还刺伤了他的足踝,第二次我被自己的儿子用一块石头砸死了,很高兴你们认为我演得很好。

    最佳女配角——《俄狄浦斯》带翼狮身女怪斯芬克斯

    主持人:很抱歉斯芬克斯小姐不被允许亲自前来领奖(观众大笑),但我们可以把小金人交给——好吧,您是谁?俄狄浦斯剧组的谁?驯兽员?那就对了,接过去吧,请转告斯芬克斯小姐我爱死了她的声音。”

    最佳男主角——《危机四伏》,颁奖嘉宾:“很遗憾,不是《俄狄浦斯》,我想他们已经拿了足够多的小金人了。”

    “这群混蛋是故意的。”导演说。

    最佳导演——《俄狄浦斯》:“……哦,好吧,谢谢所有该感谢的人,这个是属于《俄狄浦斯》全体制作人员的。”

    颁奖嘉宾:“你也要把信封带回去留作纪念?你在找什么?不,最佳女演员的信封在她的颁奖嘉宾那里,我这里没有,好了……你这个没完没了地来老家伙,你的时间到了!”

    全场突然变得黑暗一片,追光灯追随着最佳女主角的颁奖嘉宾移向颁奖席。

    “。”导演跌跌撞撞地回到座位上:“现在颇受欢迎的新生代女星……”

    “……我想,我要说出的这个名字,对于很多人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美丽的小女孩说道,她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大厅里,:“我们之中很多人都是看着她来理解词典里Sexy这个词的,也有很多人都收藏过她的剧照和画像,几乎所有的男孩都希望成为她的情人,几乎所有的女孩都想成为她。”

    她精神奕奕地环顾四周:“我是她的崇拜者之一,始终未变。”没错,导演小声嘀咕,她在巴巴拉被批评的最厉害的时候也敢在电视采访中大骂那些小报记者,:“我认为,”她举起那个小金人:“这是她早就应该得到的,她早就应该站在这里……请上来,,我们的性感女神,你是最佳女主角获得者。”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巫妖轻轻皱眉,他看着巴巴拉沉稳地走上领奖台,从小女孩手里接过小金人,两人拥抱,小女孩热泪盈眶,看起来比她更激动。

    巴巴拉转向观众,她似乎要说些什么,但终于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终于无法控制的泪流满面。短暂的沉默之后,贝弗里剧场的大厅中开始响起零星的掌声,越来越密集,直到成为富有节奏性的狂风骤雨。

    巫妖在膝盖上懒洋洋地交叉起十指,觉得偶尔忍耐一下这样的噪声也不错。

    “我还没死,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悼念我?”

    巴巴拉说,她卖了原来的大房子,换了一个充满阳光的小公寓,里面是些可爱的嫩黄柳绿的彩色家具:“没办法,人们总以为电影明星就该喜欢白玫瑰和黑胡桃木。”她注意到亚利克斯正在观察客厅茶几上的一瓶小雏菊:“我决定从现在起喜欢些我真正喜欢的东西。”

    门口路过的一辆车子正在播放“”的电影对白剪辑,现在贝弗里巴巴拉风大起,走在路上随时可以看到希腊式长裙和金色卷发。

    真正的巴巴拉却已经洗掉了金色染料,恢复了自己的褐色头发,穿着宽松的棉布衬衫和牛仔裤。她不准备再演戏了,她买了一个小小的摄像机,准备去拍些“真正的东西”——贝弗里每年都有几亿元捐助给各类宗教和慈善机构,却没人去注意那些灰暗混乱的下层街区。

    总的有个人试试,巴巴拉说这句话的时候豪气千丈,和现在的受虐小媳妇样可没得比。

    “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巫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红得发紫的大明星坐在自己面前和莉莉一样扭着手指,一张支票摆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我……”她吞了一口唾沫:“我,……对不起,女神的心脏……我,很早之前,就遗失了。所以……我可以不要这次的报酬,”她急忙补充,:“请您相信我,我只是……我想你显然很需要那颗宝石……所以,我那时候太想演戏了,也很需要钱……”

    “什么时候遗失的?”巫妖若有所思。

    “一次自杀未遂后,我记得最后还握在手里。”巴巴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送到医院后就没找到过,我想,大概是那个女佣拿走了。”

    “……不,我想,她一直在你那里,而且,你也已经把它给我了。”巫妖在双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好了,这件事就此结束。再去给我到一杯茶来好吗?谢谢。”

    巴巴拉犹犹豫豫地离开了客厅,巫妖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各种奇怪声音,还有偶尔的小声尖叫,看向自己的身侧。

    “现在可以和我走了吗?”

    一身奢华的“巴巴拉”向他不满地卷起了嘴唇:“好像只有这样了,她已经不需要我来填补灵魂的空缺了。”

    她把自己半透明的手放在巫妖伸出的手里。

    如同被岩浆冲刷着全身的骨头,那种火热,缠绵,爆烈的力量一瞬间就将宝石的新主人带入了短暂的冥想状态,好像立刻就会被融化的感觉让他想要呻吟,而自从来到这个位面就没能感受得充实感觉则让巫妖终于腾出了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燃烧之手。”他轻轻说道,金色与红色的火焰在他的四周飞舞着,跳跃着,却没有伤害任何一样东西,玩兴大发的巫妖在玻璃茶几上空迅速地划动了几下手指,咕咕笑了一声,凭空消失了。

    巴巴拉走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自己果然还是需要一个女佣,她懊恼的想。

    茶几上的支票还好好的放在原处,亚利克斯已经走了,反正他留着也没茶喝,巴巴拉想,然后在她准备收起那张值钱的小纸片时,却发现怎么也摸不到。她研究了很久,才惊讶地发现,这张支票居然镶嵌在了厚厚的钢化无色玻璃当中,它完整无缺,一点污迹也没有,可是……这让她怎么使用?

    巴巴拉囧。

    “对了,我的新主人,你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我吧—”

    “呵……ftheHeart(女神的心),对吗?”

    “Absolutelycorrect(完全正确)。”

    女神的心脏——完结)

    典礼很难写,写了五千字有余最后全部删除。

    今天另外一章是有爱的圣诞节小番外——《我们都是捣蛋鬼!》

番外《我们都是捣蛋鬼!》

    “亚利克斯,”维尔德格笑眯眯地说:“来玩吧。理_想文_学,0_3w_x,”

    巫妖慢吞吞地把自己从网络图书馆浩淼无垠的知识之海里拎出来抖了一抖才能明白对方说了些什么,两眼呆滞地看了他一眼,双唇一抿,就准备拒绝这家伙——他很难理解这个还算得上资质尚可的人类为什么那么热衷于那些并不是为了繁衍后代而进行的行为——再则巫妖认为,这个位面的人类已经足够多了,就算是为了繁衍后代的行为也没什么……必要的……

    “这次可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维尔德格丢给他一张可爱的小丑面具,:“撒丁的风俗,未婚的男人都还是孩子,所以在圣诞节之前的这一天我们得按照风俗出去捣蛋,晚间十二点之前不能回家。”

    亚利克斯拿起面具怀疑地看了看,拼命地在记忆里翻找了一番,哦,有了,好像以前的亚利克斯都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拒绝参加的——非常幼稚的活动,成群的小男孩可以在这一天干些掀小姑娘裙子,剪马尾巴,按别人家门铃之类的事情而不必受到处罚,但同样的一天三餐也得靠自己解决——问题是他和维尔德格都已经过了干这种事情的年纪好十几年了——何况巫妖的尊严绝对不能折损在小姑娘的裙子上面!

    “没错,往年我都是直接找个小姑娘——当然不只是掀裙子,干点什么之后一起在海边旅馆里吃点龙虾什么的……可今天我有了个好主意。”维尔德格兴致勃勃地直接坐在了宽大的写字台上,一只穿着黑色小牛皮靴的脚踩在亚利克斯的椅子边上:“我听老威力说,贝弗里车厂里面几乎所有的车子你都开过?都能开出最高速度吗?”得到肯定地回答之后,维维满意地点头:“那么你真的只要看一次地图就能记住路线?绝对不会走错?”再次得到肯定回答的他腾出了雪白的牙齿,:“亚利克斯,任何一部宝马,奔驰,保时捷,法拉利……总之我们曾经组装过的车辆我都能在60秒之内无声无息的打开,发动,你相信吗?”

    哦,巫妖眨了眨眼睛。

    “我们来给安托找点乐子。”维维说:“噢,你的技术真不错,怎么我们上次没想到让你开车?”

    “爸爸说过这件事情就此了结了。”亚利克斯说,从两辆重型卡车之间穿插了过去。

    “太妙了!他们甚至没能发现你是怎么干的!看他们那幅发傻的样子!”维维打了一个响指,他现在倒挂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脑袋放在座垫,所以可以看见后方车辆的司机表情——幸好这辆车子顶棚可以打开,不必担心他的一双长腿没地方搁:“得啦,你说这话的时候可真让我受不了,好像那个乖宝宝亚利克斯又回来了。|想|文|学别担心,今天很多人都带着面具,到处找麻烦,而我们只要走进车库里面——就是属于安托客人们的那些,大白天就跑到他开的酒店吸毒的混蛋们,在两分钟内我可以弄开那儿所有的警报装置,然后我们挑一部好车开走,随便开到那个安托的地方,再来这么一下,另外找辆车子开走……怎么样?看看我们能在安托反应过来之前,弄掉几个地方?或者我们可以打个赌,我赌十个,输的人陪卡梅妈妈和索尼亚姑姑参加圣诞慈善晚会。”

    亚利克斯默不作声地看了那个上下颠倒的家伙一眼,嘴角慢慢的弯起,现在瞧起来没人能说这两个家伙不是兄弟。

    “我赌一打,加上明天的圣诞慈善晚会。”

    “噢,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维维喜滋滋地哀嚎道:“可是我就是喜欢恶棍!”

    梯在标识灯指向-2F的时候慢悠悠的停止,银沙色的双门悄然打开,两个年轻人走进了车库。

    他们都穿着撒丁小伙子常穿的那种白衬衫和黑裤子,脸上带着可笑的面具,今天很多人都打扮成这样子,就好像翡冷翠城邦的狂欢节一样,没办法,假如今年没有结婚的话他也是这个样子,安托的警卫安慰地想,他注意到他们的靴子都很漂亮,当然,这里进出的都是有钱人。

    正当他打算上前献献殷勤想拿点好处的时候,一个小伙子向他扬了扬手,他只来得及腾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希望他的脑袋够硬,身体够健康,待会儿也能足够走运不被蜂拥而来拿车的人踩到,”维维甜蜜地说道,拉开了一部黑色越野车的车门,:“保时捷卡宴TURBO。配备六速手排变速箱,并且搭配较标准CayenneS更短的终传比,0~,。请吧,亚利克斯小姐,一切有劳了。”

    亚利克斯把他踢进副驾驶座,启动了车子,同时,维维把手伸出车窗,按动了一个小小的装置。

    噢——巫妖痛苦的皱眉。

    惊天动地的警报声几乎震倒了整座大楼。

    任何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黑色的保时捷已经冲出了车库,在狭窄的街道上连续3个敏捷灵巧的转向,就转进了主干道,从它连接着的快速环道转半个圈,就可以到达下一个目标所在的城市了。

    “你知道吗?亚利克斯,那天我们也是那么干的,耶尔开车也算快的了,可是在倒数第二个的时候,我们差点被安托的人堵在了大楼里——最后一个更麻烦,我们不得不穿过大半个城市,踩扁了几十个小混混的鼻梁和眼珠子才找到他,热闹的就像在寻找逃婚的新郎!”维维呻吟了一声:“这是我干过最差的一件事儿了。”

    “几个小时?”亚利克斯对这件事情知道得还不是很详细,不过他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重要信息:“安托什么时候开始包围你们?”

    “3个半小时,但我想他在更早一点的时候推测出我们的意图的。”

    “你们当时的路线?”

    “直线,没办法,耶尔他,对路线不怎么敏感。”

    亚利克斯微笑起来,一张最为详细的撒丁交通路线路正在他的脑子里徐徐展开,对于一个在数重迷锁中长大,并且在之后的一百多年里维护并且设置新迷锁的巫妖来说,要在短时间内确定一个最快捷最有效率的路线实在是太容易了。

    “维维?”

    “什么?”

    “你现在可以考虑穿什么样的衣服去参加圣诞慈善晚会了。”

    安托恼火极了。

    是的,萨利埃里的家伙又在找麻烦,人人都知道,可是在他没有抓到人之前,什么都不能干,萨利埃里的老家伙可随时都盯着自己,假如不能一下子打在他的要害上,反而被他抓到把柄,你就等着被他活活儿纠缠至死,没人能救得了你——上次那些突然空缺的职位留下的事情还没能处理完呢……这次虽然没有死伤,但遗留下来的麻烦更多。那些光溜溜逃出来的客人基本上都不会再到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地方来了——而造成这么大损失的只是一个恶作剧性质的小行动,两个人,一部车,虽然他在得到第二个意外报告的时候就命令所有的地点提高警戒,随时互通讯息,但在3个小时内,居然整整有15个地方遭到了不同程度的骚扰。

    安托相信,如果真的逮到了那两个家伙,那他家的厨师就两个月不必买肉了,他非要配着萝卜,空心菜,甜汤,一点一点地把他们吃干净不可!

    他一边思考着今后两个月的菜谱,一边用力推开了男子洗手间的门。

    “噢!”

    猛然打开的门似乎撞到了什么,安托连忙松手,门立刻被拉开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门的内侧,一边的洗手池的感应龙头喷出的水柱正在慢慢缩小,正方的顶灯发出明亮柔和的白光,两个面对面的人同时认出了对方——彼此的照片可是看了很多次了。

    安托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想要确定他的鼻子是否还安然无恙。

    “Perdó(本地语:抱歉)……亚历山……!”

    亚利克斯一抬头,黑色的双眼中血光跳动,安托竟然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巫妖的恐惧光环死死地压制着他的任何一个动作,他几乎无法思考……但最后那痉挛的手指还是成功地搭在了腿际的刀套上。

    “维维,走吧。”

    “怎么。”一把推开在自己身上撒娇的女人,维维跟着亚利克斯快步走出大门,随后信手一扬,几万元的筹码丢得到处都是,赌客们立刻欢呼着爬到地上争抢。

    “我们真好运气,安托在这里。”

    亚利克斯耸肩,摸了摸脸上的新伤。

    不错的人类,居然在恐惧光环的作用下还能伤他,当然,虽然不能杀了安托——假如可以杀掉他的话,——但巫妖也不是宽宏大量的人物,在打断了安托几根肋骨之后,他在安托的脸上也来了这么一下,不,两下——还有一下作为利息,现在那个帅小伙的脸变得可真是神圣——旧约公教的标志在他脸上呢。

    晚间12点,索尼娅围着条开司米大围巾站在萨利埃里庄园的大门外,最深沉的黑暗里,橙黄色的车灯由小及大,一辆和开出去的车子完全不同的银色敞篷跑车慢慢地开了过来,两个坏小子一起向她招着手。

    “好啦。”

    她喜笑颜开地说:“把夜宵拿出来,准备好洗澡水,把床铺好!我们的捣蛋鬼回来啦!”

    完)

    嗯—暂且算今天的吧

第一小节

    女人的尖叫和枪声同时响起,一两秒钟内,遮住了视线,等他把头略微移开一点的时候,。0_3w_x_

    煦德走近几步,低下头注视着亚历山大年轻得甚至还可以称之为孩子的脸,它并没有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大量的鲜血从光洁白皙的额角与乌黑的头发间流到人字形铺设的细木条地板上,很快地在黄褐色的表面积聚起一个暗红色的水洼——这比原先预想的要好,如果子弹在前额开洞或者打碎了颧骨的话,殡葬馆的美容师有可能无法让这张面孔恢复到原先的样子,这样一直很爱他的妈妈和索尼亚姑姑会更加伤心的。

    他还没有死,不过快了。

    煦德心中非常平静,所有的叛徒总归都是这个下场,无一例外。

    煦德精疲力竭地从久违的噩梦中醒来。

    不得不说,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被自己杀死的人正静静地看着自己,那个感觉可真够惊悚,,只是丢掉了一绺连着头皮的头发和与之相关的少许记忆。他准备抬起手掌遮挡住过于强烈的阳光,却发现自己正躺在礁石的阴影下,身体下面有个薄薄的垫子,在他的碾压下发出簌簌的声音。

    “现在是2057年8月2日早晨10点零5分。”亚利克斯说道:“轻微扭伤,挫伤,肌肉,关节疼痛,皮疹……不算的话,我们安然无恙到达了衣留申群岛的……北部。”

    和那些睡了很久才醒来的人那样,煦德头脑发涨,四肢绵软,耳朵里好像藏了一群小蜜蜂在嗡嗡地叫:“电话。”他含混地说道,他的脑子正在快速地清晰起来——为了躲避身后的子弹,他几乎是横着直接摔进海里的,一定是那时的撞击让他昏迷了过去——亚利克斯把电话放到他的耳边,拨号音似乎已经响完了第一次,第三次之后,。

    “爸爸,我是煦德。我现在在衣留申。”

    “你和亚利克斯怎么样?”

    “还不错。但现在我们在北部。……船出了问题。”

    “我已经知道了。让耶尔去处理——你的电话上会显示离你最近的一个村镇,那里有我们萨利埃里的联系人。他会为你们准备车和向导。……”电话彼端略微沉默了一下:“无论如何,保证你和亚利克斯的安全——至于其他的,我们总归会有办法解决的。”

    “是,爸爸。?”

    “不了。他没什么问题吧?”

    “我想是的。”

    “很好,hastaluego(再见)。”

    “hastaluego(再见)。”

    亚利克斯把电话拿开了,说实话,煦德也有点支持不下去了,他觉得有点晕眩,不是因为睡多了或者头部受伤,倒有点像沸酒——他仔细地抿了抿嘴唇,确定自己尝到了酒精味道,:“哪来的酒?”煦德问,两个人在跳进海里之前除了身上的衣服和手里的枪之外,大概只有他匆忙间带在身上的一个双联装手枪弹匣包,防水型的,里面是一个15发9毫米弹匣,一部附加精确定位的移动电话,一把多功能刀和几卷大面值的硬通货币,亚利克斯带着手表,宝镯,还有内侧藏着宝石的腰带——这是他最近的新爱好,他们都没穿外套。

    “发酵的野蜂蜜。缓解你的肌肉疲劳。”亚利克斯简单的回答,他注意到煦德正在尝试着缓慢的坐起来:“吃点东西?”

    “谢谢。”煦德皱着眉头,尝了一块亚利克斯摆在大贝壳里的白色肉类,配着细碎的薄荷叶一类的东西,味道不错;同时他也看见了铺设在身下的东西——层层叠叠,挺大个的叶子,上面有一层细软的绒毛。

    巫妖觉得自己始终不能理解这些男性人类的想法——或许是近三百年在亡灵塔中的学徒生涯以及那个除了阅读,法术与制作,对任何东西都绝对缺乏长久热情的半巫妖导师的关系,他对于“服务”这一份工作的热忱与精通足以令任何一个神祗和深渊领主都为之动心,甚至愿意冒着被半巫妖导师打成小饼饼的危险前来挖角——为什么这里的人类看到自己做饭,洗衣服,或者编织,刺绣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纠结或者抽搐呢,自己并没有要他们付出灵魂作为报酬——这完全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如果闭上眼睛,或者调换一张面孔,一个躯体,。

    ,至少煦德是这么认为的,无论成年之前还是成年之后,他总是不分昼夜地把自己藏在房间里,过着一种半封闭的生活。而每次索尼娅姑姑想尽办法把他带出来和大家一起吃晚饭或者参加聚会的时候,他就好像是在忍受一种无法避免的酷刑——这个孩子留给煦德的印象就是一个立体的影子或是活着的幽灵,身体单薄,皮肤苍白,眼神飘忽,比父亲小书房墙壁上悬挂的那个鹿头标本还要缺乏活力,唯一鲜活的色彩似乎只出现在他差点死去的时候——煦德闭了闭眼睛,没错,他和维尔德格一样,虽然讨厌亚历山大,但还是将他视为自己的兄弟,或许这样才更加难以忍受他的背叛。

    衣留申总是让他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吃了点鱼肉,又睡了大约3个小时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煦德都感觉恢复得不错,他察看了自己的身体,大部分淤青已经被揉散,有轻微出血和皮疹的地方涂抹着黑色混合物——大概来自于蜂巢,他闻到了蜂胶的刺激性气味,很显然,在拖他上岸之后,亚利克斯还做了很多事情。

    亚利克斯在穿鞋,幸好他和煦德选择的都是高过足踝的牛皮丛林靴,虽然在海水中这种鞋子简直累赘得要命,但在生活着世界上百分之七十以上蛇类的衣留申丛林里,还是颇为合适的,而且他们身上都是棉布长袖衬衫和厚布长裤,煦德性格严谨,而亚利克斯——你见过那个费伦的法师或者巫妖光着两条手臂在外面晃荡吗?尤其是后者,虽然很可能在过于长久的岁月里,没有魔法加持的长袍下摆和袖口会如同灵吸怪的触须那样在微风中丝丝缕缕的飘荡,不过它们依然是存在的,不是吗?

    最后,他们把衬衫的立领竖起来扣好,这可以防止喜欢在树枝上觅食或者休息的蛇类突然在你的脖子上咬一口。

    “我们要走一段很长的路,大约三天左右。”煦德说,他注意着亚利克斯的脸色,亚利克斯的脸上并没有腾出任何一个与惊骇,犹疑或厌恶有所关联的表情,他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徒步穿行未曾经过任何开发的热带丛林并不是一件值得令人怀念或者向往的事情,曾经匿名在某个职业雇佣军团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夜的煦德非常清楚其中的可怕与艰难,如果有选择的余地,他或许宁可沿着衣留申崎岖的海岸线长距离绕行也不愿意走那条必须穿过连绵丛林的短距直线,——不过令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事实上,虽然一直乖乖地跟随在他的身后,但亚利克斯的行动似乎比在这片丛林中生活了几辈子的土著还要轻快灵敏,无论是酥松或是滑腻的地面,带着粘液的卷须,叶片边缘锐利的尖刺,突出地面的,巨大的,三角形的板状根,还是那些千奇百怪,宛如丛林巨蟒悬游在一棵棵巨树之间的藤本植物枝蔓,或者是绞杀类植物的网状气根都没能影响得了年轻人稳定,均匀的前进速度,他甚至还能在某个小小的,不易让人察觉的停顿中采集一些小东西放进裤袋。

    的跑步,游泳,打拳,以及干些其他的事情,才能让他如同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那样可以陡然间威力无穷,带着一个身高6英尺11英寸,体重265磅,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大男人从容不迫地游上两海里,上岸后还有余力为他做紧急处理和准备食物——就算是他确实从六年的大学生活中汲取了足够丰富的知识——但又是什么让一个二十年里最远不过在圣南西亚市郊的小别墅避暑的少年维特(注1)突然成为了人猿泰山?——这里不是贝弗里的片场。

    亚利克斯拉了拉煦德的衣角,另外一只手里还拎着一条萎靡不振的跳跃蝰蛇。

    “我们走了有两小时了。”亚利克斯环顾四周,这里很安静:“略微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如何?”

    需要进餐和休息的事实上只有煦德而已,但巫妖仁慈地决定不再给这个男人增添更多的疑问与烦恼了,另外消失了两百年之久的味觉,视觉,嗅觉……回来之后,他觉得进食也成为一件颇为有趣和新鲜的事情了。

    坐在一个板状根上的煦德沉默地看着一脸严肃地挑选着在那根藤蔓上下刀的亚利克斯——在藤蔓的高处开口,末端斩断后就会慢慢渗出可以饮用的清水——总觉得有种极为强烈的违和感。,煦德就准备着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照顾这个还是有些陌生的弟弟,毕竟他救了维尔德格的命;但迄今为止,好像是自己在被亚利克斯尽一切力量照顾着……煦德的嘴角抽了抽。

    巫妖知道煦德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但毕竟不是他,而且“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嗯,应该是这么说的……这里和费伦至少差了几个位面,自己想要伪装的天衣无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巫妖根本无法忍受如同一个普通人类那样迟钝,笨拙的生活——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不管怎么说,在没有百分之一百或更高的把握的时候,,,都绝对不会说出“你是谁”这三个字的。

    半巫妖导师说过,人类是感情主导的动物,感情认为有罪,理智才会去寻找证据,反之亦然。

    也许,萨利埃里家族将会是巫妖验证这个理论的最好机会。

    注释以:

    《少年维特之烦恼》是歌德年少为爱而愁的作品,此书描述少年维特离家后,邂逅美丽的夏绿蒂。维特为她神魂颠倒,奈何她却心有所属,且和对方论及婚嫁了。维特在私情和道德间挣扎,经过一连串爱恨纠结,陷入爱情泥沼的他举枪自尽了,讽刺的是,那把枪是向夏绿蒂未婚夫借来的。——当然,煦德以这个名词来形容之前的亚利克斯是有着双关意味的讥讽。

    作者:空白了一天………………我似乎……终于找到感觉了……会加快更新的。

第二小节

    煦德和亚利克斯在第二天的黄昏之前走出了丛林。

    何塞所给出的那个地址原本属于西大陆联邦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科学研究人员和绿色保护主义者在这里设立了一个生态站,不过现在这些人都已经被赶走了,取而代之的,没有雇主,组织,信用的佣兵,想逃开上家盘剥和监控的小毒品贩子,捏着最后一张钞票来此全力一搏的冒险者……这类想借着衣留申的特产狠捞一把的渣滓们将在八月里塞满了这个小小的驻地。这个月份是罂粟的收获季节,种植者用小刀将罂粟的蒴果轻轻划破,搜集白色乳汁,让它们暴腾于空气中,由于氧化作用,乳汁干燥凝结后变成褐色,黑色的泥土状物体,然后制成圆块状、饼状或砖状——这就是鸦片——海洛因的雏形,东西大陆的毒品原料百分之七十来源于这里。

    起初这里还是生态站的时候,仅有几个三角形的木制屋架,里面只有悬挂起来的吊床和蚊帐——现在沿着奇香河建起了一列列的“堤屋”,堤屋按照衣留申的传统做法,多是竹木结构,以木板或者椰树叶覆盖屋顶。最底层由高架木桩支起,离地面2~3米,上面住人,屋下饲养家禽牲畜——这里大部分空荡荡的,也有些地方用来停车。与很多列连接在一起的蜈蚣型堤屋形成的衣留申村落不同,这里的每列堤屋只有几十米最多一百米长度——和这儿的人一样,谨慎地和同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尘土飞扬的所谓街道上穿着不知属于那里的特战服或者防水夹克,以及衣留申当地服饰——一种色彩缤纷的宽大斗篷的男人们懒洋洋地背着各时期的步枪走来走去,烟草叶子包裹着的深褐色鸦片和暗红或者茶绿色纸张之间的交换随处可见(暗红是撒丁的百元纸币颜色,茶绿是西大陆联邦百元纸币的颜色),几乎看不到女人。

    萨利埃里两兄弟的出现让忙碌的人们感到有些惊讶,但很快,他们便收回了探寻的目光,继续各干各的去了。

    巫妖敏锐地感知可以察觉到前方的男人在重新回到人类世界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改变到,或者说转化到另外一种形态——唔,这似乎很不容易解释——虽然煦德的面孔与衣着依然保持在可以随时走进议会发表演讲并且获得满堂彩的样子,但他的眼神与姿态已经完全暴腾出他邪恶暴虐的本质,就像是一个巫妖在灰色荒野里打开恐惧光环来表明身份——亚利克斯想。

    煦德在街道上快速而不失从容地走过,就像是一条在蛇群中昂首穿行的巨大鳄鱼,亚利克斯就挂在他的尾巴尖上。

    驻地的末端是一个十分方整的水泥建筑物,好像一只没了盖子,翻倒过来的饼干箱,上面涂满了各种文字,涂鸦和广告,亚利克斯甚至看到了那个全球人很少不知道的红底白字的褐色碳酸饮料瓶子,他撇了撇嘴,认为冥河的水也许也比它好喝点——巫妖是绝对的天然饮料崇拜者。

    建筑物没有门,里面倒是有点酒吧的样子,可惜不管桌椅还是吧台,都是混凝土浇筑的,上面各种口径的子弹弹痕和爆炸,燃烧留下的崩裂与焦黑的印记说明了这种材质的必要与不可或缺。0_3www.uu234.comA……在这个地方还真算得上是个奢侈的享受;酒馆的老板和其他地方的酒馆老板一样,慢条斯理地在吧台后面擦着杯子,他的个子也很高大,留着整整齐齐的八字胡,穿着十分标准的白色立领衬衫与黑色背心,打着酒红色的领结。亚利克斯可以感觉到,煦德在看到他的时候,身体略微放松了一点。

    “你好,我的朋友。”煦德用衣留申当地语言说道。

    “你好,我的朋友。”老板回答,他笑了笑:“上次看到你你还是个孩子,你的父亲还好吗?”

    “很好,他也在记挂您。”煦德继续说道:“代他祝您生意好。这是亚历山大。”他介绍亚利克斯,却没有提到他的姓。

    “你们来我的生意就会好。”老板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我们需要车,还要雇佣几个人。”煦德直截了当地地说:“我们要去见将军。”

    “假如去见将军,我想我就不用作这笔生意了。”老板看到沉默的煦德手臂肌肉微微突起,他笑了:“好啦,小毒蛇,别紧张,将军的人已经在这里了。”将军——这次他们要见的人。

    随着他的话,一个在酒吧最深处的那把椅子和桌子上喝酒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他皮肤黝黑,剪得很短的黑色头发,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明亮的眼睛一只碧蓝,一只深黑,神情温和,身材高大,和衣留申当地人一样披着色彩缤纷的斗篷,里面却是西大陆联盟军队中最受青睐的全地形迷彩野战服,因为那并不是普通的迷彩色块而是随着外界光线变色的色素点——巫妖强悍的记忆力让他在偶尔的一瞥中记住了这种最新的纺织品,脚上穿着的也不是当地人喜欢的皮凉鞋,而是和外来者一样的黑色皮短靴。他向两个萨利埃里浅浅地鞠了一躬。

    “我是派吞。将军让我来迎接你们,两位尊贵的客人。”

    哦,从煦德的身后看着这个人的亚历山大眨了眨眼睛,整个屋子里的人,大概就这个家伙最危险。

    等他们走出很远之后,一个佣兵对自己的同伴说:“那个亚历山大挺可爱。”

    他的同伴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啤酒:“黑曼巴也很可爱。”

    黑曼巴,仅次于眼睛王蛇的陆生毒蛇,所含毒液致一个成年男性死亡不过60秒。

    老板耸了耸肩,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有些聪明人和蠢蛋。

    一个衣留申本地人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又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一眼堤屋走廊上悬挂着的油灯,以前总是围绕着任何一个光源密密麻麻好几层的小虫子现在一个都看不到了,屋檐下几个被套在吊网中,在夜风中摇摇晃晃的头骨,也没有看见蜈蚣,小蛇或者蝙蝠从里面探出头来,当年以火烤或风干等方式进行清理过的头骨原本是这些小生物最喜欢的临时栖息地。

    周围安静的可怕。

    “今天这里有贵人。”他咕哝了一句,隐蔽的行了一个当地的扶肩礼,准备换一个堤屋休息。

    尊贵在很多时候是危险的代名词。

    衣留申群岛有着无数奇特而疯狂的习俗,譬如割下敌人的头颅去肉风干后挂在门廊前当作装饰,以及有权势的人家会使用一种当地人尊为神灵使者的蟒蛇来看护自己的孩子——那是种体形粗短的大型蟒蛇,躯体以黄白或淡褐为底色,并有红褐色斑纹。它们最高可以活到40几岁,体长4米到5米,腰围80厘米甚至更多——迄今为止,除了衣留申群岛本地人之外,没人能理解这些冷血动物为什么不会把在它们眼里应该属于美食的婴儿一口吞到肚子里,而是像照顾自己的小蛇那样细致入微地看护着每一个交托到它面前的小生命。

    被血蟒看护过的孩子终此一生不受任何虫蛇打搅,它们将躲避他,一如躲避他的养母。——年轻的母亲微微卷曲着身体躺在藤做的摇椅上,微笑着说道,坚韧的藤弯曲得很优美,一如她的身体,包括圆润的小腹——所以啊,亚利克斯,我非常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小鸟,但还是把它放走吧,不然的话,它不但不会唱歌,而且还会因为过度惊恐而很快死去的。

    哦……

    巫妖醒了过来——这种说法不是很正确,因为他只是从亚利克斯的记忆碎片中退了出来而已,不过他现在有点明白自己的请求为何会被如此简单的允可了——之前的亚利克斯是一个多愁善感到让巫妖的坚韧灵魂都会不可遏止地抽搐,混乱的无聊人类,以致于他把前者有关于私人情感的记忆碎片全部收拾在一起等待回收,现在看起来这似乎是个大错误,至少亚利克斯和衣留申的关系,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简单。

    “亚利克斯?”

    煦德就坐在亚利克斯的身边,对面是派吞,两个人中间放着地图和一个打开的手电筒,看来是在研究明天的路线。

    派吞比煦德更早发现亚利克斯醒了,在他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本只是偶而在眼皮下动一动的黑色眼睛是怎么突然睁开的,他们甚至对视了一个瞬间。

    “有人在靠近我们。”亚利克斯低低地,口齿清晰地说,他坐起身,毯子从肩膀上滑落下来。

    派吞看了看门口担任警卫的随从,那个面色黧黑的男人疑惑地摇摇头,但煦德已经站起身,拿起枪。

    喜欢夜游的人在衣留申群岛多半活不到第二天,因为总有些神经过敏的家伙向着任何一个夜里不回自己的堤屋好好睡觉,反而试图靠近其他堤屋的大型生物开枪。

    半个小时后,煦德与派吞回到自己的堤屋里,他们形容有些狼狈,不过总体上还好。

    “这里也不少。”派吞厌恶地一脚把一个被打掉了半个脑袋的男人踢下去。而煦德则在计数:1.2.3……手背上纹着一条斑蝰蛇的尸体足足有6个,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守护在亚利克斯身边,派吞的两个随从看到他们两个,很高兴地笑了笑,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圆脸的男人向派吞说了一句南部的土话。

    煦德没听懂,派吞转头好奇地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墙边的亚利克斯,:“他说原本以为你的弟弟还是条小水蛇,没想到竟然是条漂亮的黑曼巴。”他翻译。

    衣留申当地人很喜欢用蛇类来作比喻,煦德知道小水蛇就是水蚺的幼子,这里也有着几分恭维的意思,但是黑曼巴,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一种陆生毒蛇,成年的黑曼巴蛇体型修长,能轻松的长到4米。身躯灰黑,鳞片细小,下颌与肚皮雪白,脑袋轮廓比较圆润,显得不像其他毒蛇那么狰狞,一双眼睛黑溜溜,圆滚滚非常可爱,看人的样子更有点傻乎乎——在不被打扰的情况下不会对任何东西发动攻击,而且,在黑曼巴发出警告时避开或站立不动,就不会有危险。它攻击人只是在受到打扰并且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

    不过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它就不会有“黑色天堂”的别称了。正如一个旧教传教士曾经在自己的传记中这样写道:“这是一种可怕的毒蛇,……当人们看到了它纯黑色的口腔时,也就看到了天堂…它的杀戮难以想象的强悍,快捷,有效率。”

    它是爬行动物界体型最长、速度最快、攻击性最强的杀手。能以高达19千米的时速追逐猎物或者敌人,或者跳起来咬到你的脸,一米高的幼曼巴就可以轻易攻击到2米左右高度的猎物;而且它毒性强烈,只需两滴毒液就可以致人在沸酒般的朦胧状态中死亡。更可怕的是,不管在任何时候,黑曼巴的毒牙里至少有着20滴毒液。

    6分钟,13人,是黑曼巴创下最高纪录,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蛇类可以打破。

    亚利克斯把脑袋缩进毯子里以躲避煦德的眼刀——人类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不过巫妖挺高兴自己的潜行,闪避及偷袭技能还没退步得太厉害——这是半巫妖导师特地命令,嗯,没错,就是命令,那个总是神秘兮兮,脸色惨白的黑发朋友亲自教导他的重要技能之一,他记得那时候导师是这样说的。

    “如果要说他的技能如何出色倒也不一定(此时那家伙向导师投去了哀怨的目光),但不管怎么说,好像能用偷袭干掉一个强大神祗的家伙暂时性还只有他一个。”

第三小节

    衣留申群岛的外形事实上非常类似于鳄鱼,最宽的头部,比较狭窄的颈部,宽厚的中段和逐渐变得纤细的尾部,而衣留申的中央山脉就像鳄鱼背脊上的骨棱一样,贯穿整个群岛。,绵延不绝,奇香与火金两条巨大的河流各从一侧森林中穿过,河畔最多的就是一种被称之为血树的树种,这种树类似于榕树,褐色的树皮上布满血红色的树瘤,树的汁液也是鲜红色的,暴腾在空气中很快便为褐色,味道香甜,它比榕树长得更快,更能适应环境,无数的气根从母树垂下,直到扎入泥土,然后就这样成平方倍数的蔓延出去,即便是在盐分极高的沙滩上,它们也占据了很是不小的比例,在这里几乎没有可以和它竞争的植物或者动物,数万种乃至更多的草本,藤本植物依附着这种高大的乔木生长,在它血迹斑斑的枝干上攀援着各种颜色与粗细的藤蔓,各种形状的叶子几乎遮住了依靠者所有可以得到阳光的地方,老的血树常常就这样死去,枯萎,最终轰然倒下,而随之崩溃的大小藤蔓则需要另寻新主——一如现在的衣留申。

    派吞和萨利埃里两兄弟颠簸在鳄鱼的骨棱一侧——也就是奇香河畔的简陋公路上。

    亚利克斯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加装装甲板的车身——维尔德格的培养初见成效。和他坐在一排的煦德眼刀一堆堆地扎在他的后背上,而派吞的随从之一叫做普善的抱着重机枪坐的高高的到处看,司机是他的弟弟普里,就是那个把亚利克斯称之为黑曼巴的人——他在车子启动前好奇地盯着萨利埃里两兄弟看,一点儿也不像,他悄悄地对身边的派吞说……

    你和普善也不像,派吞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小混蛋你要是还不开车我叫普善和你调换个位置怎么样,天知道上面的风景也是很不错的。

    越野车的发动机立刻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派吞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后座的两兄弟,撒丁人的外貌特征在他们身上体现得得格外淋漓尽致,额头平整宽阔,眉弓高耸,因此显得眼睛格外深邃,略微有点鹰钩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黑头发,分别是灰色和黑色的眼睛,除此之外就是兄长有个坚毅的宽下巴,而弟弟的下巴线条则圆润的多,大概是因为年龄有较大区别的关系。

    ,如果按照外表和短暂的相处中他表现给自己看的那样,他只是个显然已经过了或者叛逆期尚未来到的乖乖小宝贝;或者就是如同情报中所说是个知识渊博,但不善交际,内向阴沉的学者类型人物,这个年轻人的皮肤甚至还没有渗透进血腥与枪药的气味。派吞想。他手指上的薄茧,也依然停留在中指与大拇指上,表示他经常用笔而不是用枪。否则的话,应该和自己,煦德,普善普里兄弟那样,在食指第一关节和虎口那里留下不可消磨的痕迹。

    这也就是为什么普里会说“不像”的原因。0_3w_x_

    但那双黑眼睛的深处却透着种对死亡的漠然与深刻地了解——这种只有在将军这类几乎与死神做了隔壁邻居,每天说不定彼此都要道个早安晚安的老人眼里才能看的东西,如何会出现在长年累月被萨利埃里?

    亚利克斯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昏黄的天空,空气潮湿闷热,衣留申夜晚来临之前必有的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之中,:“派吞,”他的声音很小,假如不是派吞听觉灵敏,差点就忽略过去:“你有没有安排接应的人?”

    “没有!”派吞回答,几乎与煦德同时抓起身边的武器。

    “不。”派吞隐蔽地张望四周,越野车在奇香河畔行走,因为天色将晚,不是很快,一侧的血树林中影影绰绰,似乎藏满了心怀歹意的生物:“我没有安排接应的人。”他半转身看着后排的年轻客人,这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人单手抓着车窗边沿,仰头观望着天空,眼睛发亮,似乎下一刻就要像血蚺那样吐出舌头来感应那些冰冷空气中的味道与热量——那是他的猎物。

    不过率先发动袭击的是猎物。

    一串滚热的子弹打穿了毫无防备的普里,在完全死去前性情刚烈的青年愤怒地放声大叫,叫声中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尖利,他用尽最后的力量踩踏油门,并且拉开自己一侧的车门,在模糊的意识中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向外倾斜——带着敞开的车门,以及驾驶者拖在地上的大半身体,车子猛然冲出了几十米,更多的子弹倾泻在后方的路面上,但是对他们已经够不成威胁。车顶上的重机枪开始还击。

    派吞低着身体,毫不犹豫地将死去的人推出车外,亚利克斯觉得好可惜,假如手上的灵魂宝石足够,他一定会抓住这个灵魂,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在最后的痛苦与黑暗中依然记得自己职责,并且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抛弃的,这样的灵魂一定很鲜美,有咬劲,有嚼头……

    “亚利克斯!这里的路线你记过吗?”煦德低声问道。

    “记过。”

    “全部?”

    “全部。”

    煦德深呼吸了一次,伸手按住正在全神贯注开车的派吞,:“亚利克斯,替下派吞。”

    派吞惊愕地看了一眼后视镜,煦德在狭小的镜片里冷冷地盯着他,一手拿着打开保险的手枪,亚利克斯已经迅速地挤到他的身边,他在立刻被疯子打穿脑袋和即将被敌人的机枪打得满身窟窿或者掉下奇香河之间不得不做出选择,他脸色铁青地翻过座位,让亚利克斯接手。

    后面有车子追了上来,如同暴雨一样的子弹倾泻在车身装甲上,车顶的还击已经停止,派吞从缝隙间向外面观望,并不意外地发现随从已经死亡——他大概只比弟弟晚了两三分钟,那里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他从下方抱住普善的双腿,绕开低矮的装甲保护板,把尸体推下车,自己掌握了机枪——后方的车辆咆哮声与枪声震耳欲聋,猎物与猎人的数量过于悬殊,或许今日自己就要葬身于奇香河,派吞想。

    车身猛然一个扭曲,没有准备的派吞牢牢抓住了机枪才能免于被甩出去。煦德却好像早有准备,他单膝跪在车座上,手里已经换成了一把突击步枪。

    只不过已经没有他们发挥的地方了,一道锐利的闪电打进了奇香河,今天的暴雨终于来临。在如同奇香河翻泄一般的雨水中,这部满身坑洞的越野车似乎感应到冥冥中大宇宙神秘的召唤,开始疯狂地在崎岖的道路上向着不可预知的未来甩着泪水——不,是雨水,飞奔,飞奔,飞奔在天际……它充满激情的追求者虽然不屈不饶地紧随身后,却终究因为过大的雨势和过于暗淡的目标——亚利克斯没开车灯,而不得不一部连着一部的放弃那在水一方的佳人——世界安静了,呼吸着清凉的空气,驾驶者的手指轻柔地摸上cd机,黑暗中碧绿色的微弱光芒从下方照亮了那张俊美的面孔,天籁一般的低喃浅唱立刻弥漫在整个车厢里……衣留申当地语的哭葬歌,很不错,巫妖肯定这个位面的音乐还是大有可为的。

    满身血污的派吞沉默着翻回后座,他抓住了煦德的衣领,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煦德镇定地拉开派吞钩子一样的手指:“亚利克斯一向感觉敏锐。”

    他平静地说。

    ………

    派吞好像要吃了这两个萨利埃里,他深呼吸了几次,盯住了煦德……

    亚利克斯突然踩住了刹车。

    亚利克斯从后视镜看到两个体格健壮的大男人非常默契地一齐撞在了前座上,动作都很相近,不过还是有点可惜他们没像巴巴拉和莉莉那样可爱地滚成一团——他微笑着转过头来,若无其事地对上两双冰冷的眼睛。

    “我们回去,杀光他们,怎么样?”

    巫妖良好的视力可以让他看清距离最近的那个男人手臂上的一条蛇。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追够了,东大陆联邦有句俗话,叫做泥菩萨也有三分血性,巫妖不但不是泥菩萨,还是睚眦必相报,一报恒久远的,虽然说由于巫妖太过漫长的生命,他们的复仇大多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式的,可以延绵上几十代,几百年,并且将之当作一种除了研究,制造,创作之外的,无聊时的最佳消遣;但偶尔巫妖也会尝试一下如同巨龙一般猛烈狂暴的袭击,譬如那位擅长操控寒冰气流的巫妖前辈——当然,亚利克斯暂时还无法使用连环霜冻之类的术,不过低魔位面的人类良好的导魔性让他威力最小的法术往往也能展现出非同一般的效力。

    这样的暴雨最起码还会持续一到两个小时,那种如同整个摇滚乐队在你的车顶上演奏的噪音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忽略十米以外的其他声音,例如车辆的引擎和发动机的声音,不过那雨水的冲击力和寒气也可以让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呼吸困难,动作缓慢,所以车子里面的人很放心的开了车内灯说着黄色笑话,打瞌睡,看小电影消磨时间,他们认为自己的目标一定也停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等待雨停或者已经摔到奇香河里去了。

    看了一眼前后排成一列的车组,亚利克斯从一个软兜里抓起一条浑身银白的蛇,放在双手里揉搓了一会,等到双手都沾满了细小的鳞片,他才向派吞和煦德举起手来:“上衣和裤子脱掉。”

    派吞的眼珠都差点掉出来。不过巫妖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乖乖从命。

    “我是巫医。”亚利克斯说,对煦德成筐的眼刀他视而不见。巫医在衣留申群岛的地位从来就仅次于当权者,拥有极高的威望,没人敢于冒充一个巫医,除非他愿意被整个衣留申群岛的原住民全力追杀。

    “我们可以自己来。”煦德说。“还有这是什么?抵抗紫外线?”

    “让你们不那么冷,身体不会那么沉重。”亚利克斯说:“还有,不要去碰那条蛇,除非你想双手溃烂。”他的指尖已经啪啪啪地在派吞的脊背上敲起来,好像在敲电脑键盘,细小的粉末均匀地渗入皮肤,先是冰冷刺骨,几秒钟之后就让人觉得浸泡在温水里一样。

    全部弄完之后,派吞恭谨地向亚利克斯行了一个礼。

    “你最好先把衣服穿上。”煦德一边把自己的手臂伸给弟弟,一边用不咸不淡的口吻说道。

    巫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很不错,至少费伦位面没那么多乖顺的试验品。

第四小节

    车子里的人有点儿昏昏欲睡。

    雨水大的雨刷都没用,整部车子都浸泡在水里,枪油,血,汗水的味道和香水,狐嗅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想要呕吐,胸闷,身体发软。

    “现在来个五岁的孩子也能一枪杀了我啊。”司机想。

    然后车门打开了,冰冷的雨水和空气让他猛地一个激灵,他有点清醒了,可惜得是嘴巴里冒出来的只有血沫和嘶嘶的声音,手指胡乱在空中抓着也抓不到应该在那个位置的步枪,他的脖子几乎被完全割断。

    四辆车子,前后两部距离别的车都比较远,而中间两部比较靠近,煦德和派吞先是找上那部人最少,距离最远,位于尾部的小货车,里面的两个人正在昏昏欲睡,他们用刀子解决了这两个不幸的家伙,第二,三部的越野车麻烦一点,里面足足有十一个人,煦德和派吞转而对付第一部车里的3个人,在这里煦德第一次看到派吞使用了那种传说中的体术,一个虽然没有煦德高大,头,一瞬间,整个身体就“游”进了打开的车门,煦德解决掉那个司机的时候,就看到有着阴阳双瞳的男子已经顺利地用双腿和手臂同时绞杀了两个彪形大汉。

    第一部车子里,他们找到了一样可以让他们解决中间两部车子的东西,一小箱高能手榴弹。

    接下来的事情无需多说,令他们奇怪的事情只有一样——无论雨势多么惊人,他们动作多么快速,轻盈,中间两部车子的人居然没有一个察觉的,他们甚至在第一颗手榴弹爆炸的时候才有了动静——安托的人不该那么没警惕性。

    哦,这个……雨停了,静谧的黑夜中,巫妖笑眯眯地呆在车子里看着两个向自己走过来的红色能量体,一只脚在油门边的车厢地板上轻轻地为逐渐进入尾声的哭葬歌打着拍子,安分的好像等着妈妈的小白兔。

    他的手伸出车窗外,宝石以及黑色珍珠的碎片无声无息地落入泥泞,丝毫不留痕迹。

    疲惫之波——使所有生物疲惫的负能量波纹。耗费2克拉蓝宝石2颗,3克拉蓝宝石3颗。

    集体暗示术——向多个目标施展暗示术。施法材料——黑色珍珠碎片,耗费5克拉黑玛瑙2颗,1克拉钻石4颗。

    接下来的路程只得由亚利克斯开车,煦德和派吞坐在后座。附带提一句,亚利克斯帮忙找回了普善与普里的尸体,幸好没有掉进奇香河,他们被暂时托付给邻近的一个巫医,他会好好地安葬他们,看在一大笔钱的份上。|文学

    “将军的情况怎么样?”煦德突然问道。

    “……不好,他很虚弱。”派吞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医生说他已经活不过今年。”

    “他决定把位置交给拿卡了?所以剥夺了你的军权?”

    “他把我和拿卡的都收回了。”派吞的声音很平静:“他准备重新划分军团,我想是为了拿卡的继位作准备。”

    “那么你呢?准备欢天喜地地接受拿卡做你的将军?”

    “拿卡是长子,嫡子。我是次子,这很正常。”派吞是将军的第二个儿子,母亲是西大陆联邦的探险者,白皮肤,蓝眼睛的她幸运地成为了将军的猎物,不至于沦落为大群的雄性生物的泄欲用品;派吞的蓝眼睛就是从她那里得来的,老父亲似乎很爱这个儿子,因为将军的军队有着百分之五十都在派吞的手里,另外百分之四十属于将军直属,当然后者的战斗力比起前者来要强悍的多,将军与正妻所生的儿子名字叫做拿卡,虽然只掌握着百分之十的武装力量,但按照衣留申群岛的风俗,继承将军的人必定是他——除非,拿卡死了。

    好像贝弗里某部电影的开头,巫妖想。

    “或许有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煦德往车座上一靠,很有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和亚利克斯这次来,是因为我们萨利埃里家族在衣留申的负责人连同下属被装在集装箱里,好像一群猪仔一样地被运了回来,而且他们带来口信,将军需要一份新的契约。”

    派吞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件事儿。”

    “爸爸觉得很有趣,首先,罂粟种植与买卖的遏制是将军的提议,毕竟现在国际上的舆论对衣留申群岛越来越不利了……而且不管怎么说,,将军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他才让我和亚利克斯来这儿问问他的老朋友,是什么让他那么快改变了主意。”

    煦德看着抿着嘴唇的派吞。

    “或许我可以猜想一下……那件事情并不是将军做的?”煦德轻柔地说道:“大概也不会是你?那么是谁?”

    “爸爸也很有可能改变主意。”

    “毒品原材料的提供者只能得到千分之一不到的利润,也就是说一百元,,这只够他们勉强吃饱,而不够他们的孩子上学,生病了请不到医生,也没有正规的医院,你们甚至只能用挖空的血树当棺材——衣留申还有百分之三十七的人口在吸毒,这个数字还会继续增长,而且西大陆联邦与东大陆联邦已经发出通告,如果在3年后的国际联盟会议上衣留申政府再拿不出遏止毒品种植的有力措施,他们就要实行经济与军事双重制裁。”

    “就像对付四百年前的撒丁?”

    煦德的嘴角拉直了:“或许,不过我不认为那些日益衰弱的吸毒者能够令衣留申成为今天的撒丁。”

    “如果没有毒品,”派吞尖刻地说道:“也没有今天的撒丁。”

    “你说得没错,”煦德微笑:“但如今撒丁可以不依靠这该死的玩意儿了。”他停顿了一会:“好吧,我们还是不要在这上面争论了……你说你不知道那件事儿?那么,有没有可能,将军也不知道呢?”

    “你在暗示什么?”

    “也许只是我想得太多,别介意。”

    ……

    “?”

    “还不错,一个星期前他才过的五十七岁生日。”

    “那么萨利埃里家族的情况呢?”

    煦德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也还不错。”

    “我听说你们的船是被劫持了?劫持者是谁?”。也可以说是反击。

    劫持者是萨利埃里行动部门的主力成员之一,……将军的情报力量也不差。

    煦德微笑着半侧过身,胳膊肘放在靠背上,派吞的一只蓝一只黑的眼睛盯住了那双灰眼睛:“还有这次袭击,我出来的时候可是连拿卡都没说过……”他恶毒地笑起来:“你也别太担心,你毕竟不止一个弟弟不是吗?”

    浑蛋!两个人的心中同时这样想着。

    两者剑拔弩张的气氛再次中止于一个紧急刹车。

    “嗯,两位……我想我们可以吃早餐了。”盯着一蓬又白又亮的小圆蘑菇垂涎欲滴的巫妖真诚地说。

    他不知道自己成功制止了一场可悲的小型内部火拼。

    派吞盯着亚利克斯干脆利索地收拾那些蘑菇。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

    “那还真是幸福。”

    “……他已经受到惩罚。”

    “我知道。”派吞耸肩:“别紧张,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有点羡慕而已。”

    羡慕?

    煦德在心里苦笑,如果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也好,不过这次亚利克斯居然会主动要求和自己同行——,才会表示同意……不过这次的行程看起来没有原来设想的那么轻松愉快呢。

    小剧场——

    “你们萨利埃里家族的教育真是太严谨,太完美了。”中午的时候,只穿了条短裤的派吞坐在一个树墩上说,奇香河在这儿有个水流和缓的卵石滩。他们在这儿午餐,同时略微休息一下。

    当然,找食物,做饭的还是亚利克斯。

    同样只穿了短裤的煦德板着脸盯着他,他不认为这家伙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他们的衣服被亚利克斯拿去洗了。

    “假如我以后有女儿,”派吞一本正经地说道。:“可以把她送到萨利埃里家族接受教育吗?”

    ……

    直到晚餐前,煦德的脸色还是铁青的。

    而派吞发现自己所吃的所有食物都是正统的沙河蛋糕口味——细致绵密的海绵蛋糕中,夹一层香甜杏桃酱,并均匀地在外层淋上杏桃酱、及平铺一层醇厚的巧克力糖衣,食用时与入口即化的鲜奶油,一起送入口中,让鲜奶油融合杏桃酱、巧克力酱,双重的甜感,入口更感美味——就算是奇香河的水,也是蜂蜜巧克力牛奶味的。

    永远不可轻慢一个巫医。——衣留申警句)

第五小节

    “加西亚的人失败了。0`3w`x”

    “噢?”

    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年轻人懒洋洋地闭了一下眼睛,看似松弛的身体突然绷紧,旁边的人立刻后退几步,悬挂在他面前的沙袋在迅雷般的击打下猛烈颤抖——高踢,低踢,膝撞,肘撞……明明是人类的躯体却以人类无法达成的角度与姿势,力度,以人类的眼睛无法看见的速度扫向沙袋,猝然爆发的巨响丝毫没有停顿,声音坚实,尖锐刺耳,振人心魄。派吞在煦德面前展示的招数与其有些类似,但无论是敏捷还是力量,柔韧度,与之相比就逊色多了。

    这是衣留申王族从血蚺那里承继来的体术,现在归属将军——以及他的继承人。

    一个阶段的练习完毕,黑发的年轻人重新恢复到那种似睡非睡的样子,他走了两步,笔直地趴倒在一边的卧榻上。一个高挑的衣留申本地女子不急不忙地用温热的精油拍了拍手,如同舞蹈一般在空中弯动着手指放松,然后开始用刚从滚开的水里捞起拧干的毛巾为年轻人用力擦拭全身的皮肤,另外几个使女协助她,不断送上拧干的全新毛巾,她们的手指被烫得红肿,动作也开始缓慢,但丝毫不敢降低毛巾的温度,他们的主人不介意短时间的等待,却绝对讨厌疏忽或者阳奉阴违。

    女子再一次拿起精油拍手,并用另外一种精油涂抹男子的脊背,开始为他按摩的时候。

    “说吧。”当然,我们知道这家伙是谁,拿卡,派吞的兄长睡意朦胧地道,:“简单点。”这个年轻人说话声音有点古怪,很轻,而且带着丝丝的杂音,好像声带受过伤。

    他的下属斟酌了一下用词:“派吞,,。”

    拿卡似乎想笑,又有点忧郁地弯弯嘴角:“我知道了,好好招待萨利埃里,特别是亚利克斯。”

    他的下属有些惊讶,本能地想要看一眼主人的神色,但面前的美景立刻逼迫他再次低下头。

    服侍拿卡的女人们都着上身,她们乌黑的,长长的头发全部高高的用一根血树枝木簪挽起,脖子如同天鹅那样优美,圆润的肩膀微微下垂,锁骨并不明显,小巧结实,手臂匀称——她们的上臂有一只血蚺形状的深红珊瑚臂环,衬的那像珍珠一样散发着光芒的淡金皮肤更加晶莹透亮。

    从腰部开始,她们都裹着一层层厚实的本色棉布,没有刺绣,也没有染色,甚至没有纽扣和带子,只是拉起末端的一角掖在腰里,下面腾出一双秀美的赤脚,没有西大陆联邦女性因为长期穿着高跟鞋而造成的扭曲和畸形,也不像撒丁的女性那样因为经常浸泡在海水里而不可遏止地提前老化以及皲裂,脚背丰满光滑,脚趾浑圆,中间没有过大的缝隙,每一片白里透红的脚指甲都完美无缺。

    他的主人嘶嘶地笑。:”没关系,喜欢的话,拿一个走也没关系。你知道我一向慷慨。”

    属更加惶恐地弯下身体。

    “对了,”拿卡挥退为他按摩的女人,坐了起来,按住下属的肩膀——他已经跪下了,:“让派吞立刻来见我,告诉那些老家伙,不要……,明白吗?”

    拿卡的下属退出房间的时候,额头,脊背满是冷汗,脚步踉跄,一侧的手臂无力地垂着。

    拿卡捏碎了他的肩胛骨……

    将军的驻地在衣留申中央山脉的中部最为宽阔的部分,事实上,它的正确位置应该说是“山口”也就是中央山脉一个巨大的凹陷下由于地形变动形成的一个半地下洞穴,形状类似于一个温度计,地面直至洞穴深处,狭长(整体对比,事实上最窄的地方也有300米)笔直,两侧延伸出许多宽阔的甬道,末端是个近正圆形地下洞穴,一百多年前,衣留申国王耗费巨资将这里修缮成一个可怕的军事基地,以对抗国内日益高涨的反王势力,结果还未完成就被反王势力的军队抓住处死,将军接手这里之后,不但完成了原有的建筑,内装饰,供给以及交通设施,还向东西大陆联邦军队的控制者私下购置了大量的武器储备在这里,其中甚至包括小型的核弹,当然,支付的都是海洛因。

    它的内层钢筋水泥顶墙厚度达56米,可以防御100千吨当量的原子弹。里面库存的物资可供3000人享用3年。这座地下设施装有不依赖于外界的自动供氧系统,数立的大型发电机组可提供包括自来水、能源等生活所需。地下建有通往地面的铁轨,直通地面战地指挥所。里面建有医院、专用生活区域、食堂、澡堂、卫生间和个人娱乐室,所有这些都不依赖地面。除此之外,在各分区还有直通海面的秘密通道,以供潜艇进出。并且里边还建有干船坞、潜艇修理车间、军火库房。整个地下使用面积达25万平方米。山的另一边设有4个出口,并且,这些进出口都经过巧妙设计和伪装。外人很难想像,该地下建筑体的其中一处设施,就达到长300米,宽12米,高18米;水下通道深度达7米,可供7艘大型潜艇或14艘小型潜艇停泊。

    将军几十年如一日地盘踞在这个地下王国的中后部,如果说狭长地域根本就是一个军事基地,这有如温度计末端的圆形区域几乎就是个完全封闭的小型城区——第一次进入到这里的人会因为这里充沛的阳光与清新的空气,温柔的微风而惊讶不已——岩石穹顶的中央位置居然有个浑然天成的巨大圆窗,从那里仰望蓝天,似乎近在咫尺——不好意思,事实上地面还距离你上千米。

    最后一道通往外界的大门在煦德三人的面前徐徐打开,从这里步行五百米左右,穿过一整片的罂粟花田,才算是真正到达了将军的私人领地。

    地底的花虽然被照顾得很好,但花期要比地面上的罂粟要晚上三个月左右,所以现在正好是花朵最为繁盛的时期,酒杯形状的花朵铺天盖地,几乎包括了你能想到的任何一种颜色,空气弥漫着深沉的甜香,只有少数几株结出了青色的小颗果实,这和亚利克斯在路途中看到的零星罂粟感觉完全不同。

    煦德的默许下,亚利克斯兴致勃勃地冲向花田,消失在成堆的毒品原料中。

    “一路上很愉快,派吞,希望还能再见到你。”煦德微笑着说。

    派吞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一再的挑拨离间不是一个好客人,好朋友的行为。”

    “我只是想保证自己和亚利克斯的安全,最低限度的。”煦德说道:“我并不认为将军还能和我们谈话。”

    “拿卡不会伤害你们,他不是个疯子,不会毫无理由的和萨利埃里家族结下这么大的仇怨。”

    “真得毫无理由?”煦德的微笑带上了一丝悲哀:“你我都知道拿卡有理由。”

    派吞抿起了嘴唇。:“‘将军’必须为整个衣留申考虑,私人恩怨绝不可能成为和萨利埃里家族开战的理由。”

    “如果‘将军’是你,我会相信的。”煦德的话让派吞的眼睛变得更加冰冷,他将自己的视线投向罂粟花田里的一个小黑点——煦德一直注意着的那个。

    “你很疼爱亚利克斯。”他慢吞吞地说:“可你一直在教唆一个弟弟去谋害他的兄长。”

    “因为亚利克斯从来没有谋杀过自己的父亲,也不曾试图葬送整个家族。”

    “假如他有一天这样做了呢?”

    “那么我会尽量干的利索点。”煦德平静地说道,某种暗含的东西让派吞不寒而栗,:“也许是抵着耳根开一枪,让他死的痛痛快快,干干净净的。”

    “……在没有证据证明拿卡干了那些事儿之前,我不会相信你的。”沉默了一会,派吞说。

    “没关系,”煦德说:“我只是担心亚利克斯,他还是个小孩子,你能不能把他先给我送走?”

    “也许可以,我试试。”派吞说,:“就算是还他的饭钱和清洗费。”

    你究竟还要把这件事儿记到什么时候?

    派吞闷笑着从煦德的眼刀里逃走。

    亚利克斯的心脏跳得厉害。

    罂粟花浓郁的甜香味道或许会令任何一个人迷乱,但绝对不包括有着一个巫妖灵魂的亚利克斯。

    巫妖此次远行的目标当然不是毒品,而是那颗116克拉的金绿宝石,据说它是衣留申群岛旧王朝历代国王传承的宝物,类似于权杖或者王冠,在现在的“将军”砍下了衣留申旧王朝最后一个国王的脑袋后不知所终——所以就算是没有煦德说的那档子麻烦事,亚利克斯都要来这个直接被命名为“幻觉”的热带群岛走一次的,不过对于自己的要求那么容易地获准,他也有点惊讶,原本亚利克斯以为自己还不至于那么快地接触到萨利埃里家族真正的生意呢。

    他的手指在身侧轻轻震动着空气,触摸着来自于那颗金绿宝石的波动,阴冷,诡异,但比“女神的心”还要暴烈的脾气让它根本不屑于隐蔽自己,庞大的力量就这样明明白白地盘旋在巫妖的灵魂之前,好似挑战又似诱惑;已经被巫妖镶嵌在右手食指指骨中的红宝石缓慢地开始散发自己的热量,形成无形的盾牌,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同伴之一的金绿,女神感到有趣,也有点欣赏,调侃的态度像是在看着一个顽劣可爱的小弟弟似的。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同样有着黑色眼睛与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他的黑发颜色暗沉,有点类似于乌檀,而亚利克斯的头发虽然也是黑色,但光泽类似于丝绸;他的黑眼睛颜色太深,靠近没有打磨过的黑玛瑙,亚利克斯的眼睛明亮沉静,可以形容为黑色的珍珠或者水晶;他的肤色苍白黯淡,虽然亚利克斯的皮肤也很白皙,不过显然比他更加近似生者而不是僵尸——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和那个记忆碎片里怀着身孕的女人有这一模一样的面孔。

    拿卡还是第一次见到亚利克斯,这个和自己一样黑眼黑发的年轻男人,他的五官比自己深刻的多,肤色也要比自己晶莹,他安安静静地站着,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自己的面孔——觉得那么好吗?亚利克斯,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已经失去那时的记忆,你忘记了曾经有一个人那么的爱过你,不在意自己的名誉,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每当想到这里,他就如同被穿刺在刀刃上扭动的蛇——他轻轻地舔了舔嘴唇。

    “你……”那个金绿宝石的现任拥有者开口说话了,他声音嘶哑,低沉,:“你,是不是还喜欢有着很长很长的黑发,身体如同蛇一样柔软,眼神悲伤的女人?”

    亚利克斯眨眨眼睛。

    “怎么了,亚利克斯?”

    “一个……有趣的家伙。”在煦德走近之前,那个黑发的男子就已经迅速地消失在罂粟花丛里,连亚利克斯的答案也没要,不过亚利克斯觉得他也就是要问那么一句话而已。

    而且他有预感,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第六小节

    就在这一天的晚餐前,煦德意外地接到了将军的召唤,将军要立刻见到他们。理想_文学0_3w_x

    此之前,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沐浴,换上了衣留申本地的宽松上衣与长裤,赤足,这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变相的搜身与缴械,这次侍女甚至要求亚利克斯解下宝镯和宝石腰带,亚利克斯想了想,答应了,反正房间里还有更好更大的等着他。

    他和煦德走进将军的房间,房间的布置全部进行了变动,煦德曾经见过的,苟延残喘的老人和他的床都不见了,足有三百多平方,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只有几根巨大的柱子,类似于东加公国贵族们喜欢的软垫和坐塌摆在墙壁的边缘。靠一侧的小训练场上悬吊着沙袋,微弱的阳光从玻璃的天棚上投射在粗硬的麻毯上,拿卡着上身站在原地缓缓呼吸,似乎一天的练习刚刚结束。

    煦德立刻拉着亚利克斯准备退出房间,但身后顶上的枪管逼迫他们回到原地。

    “我以为我们是来见将军。”煦德冷冷地说。

    “没错。”拿卡点点头:“我就是将军。”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拿卡的示意下,煦德和亚利克斯一人挨了一针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大约五十秒之后,煦德发现自己依然神志清醒,能够说话,只是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身后的人放开手,他和亚利克斯被丢在了地上。

    不,刚才的情况还不算最糟,煦德想。

    ,萨利埃里家族年轻的敌人脸上神圣的十字伤痕似乎还没有消除,或许他是个虔诚的教徒?巫妖漫不经心地想,随即腹部被狠狠地踢了两脚,:“你好,亚利克斯,害羞的小家伙,”安托愉快地笑着,似乎永远一身黑色礼服的他蹲下来,手上的匕首闪电一般地转了几圈,比上了亚利克斯的黑眼睛:“这次我可不会允许你不辞而别,放心,我们会有一场最为愉快而丰富的约会。”他保证。

    这才是最糟糕的。

    “不行。”拿卡嘶嘶地说:“,,他们是我的猎物。”

    安托恼火地站起身,:“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黑眼睛的将军好像听到了一个非常拙劣但还是很好笑的笑话,他的嘴角冷酷地弯起,仿佛有着破损的声带发出的沙沙声让人听了不舒服:“不,,你还没资格做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不会让猎物轻易逃脱。更不会从猎人变成猎物,奇香河的那批人怎么样了,他们的尸体拼凑全了没有?”

    安托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咬着牙齿,有意无意踩在亚利克斯手指上,穿着硬底军靴的脚重重地碾磨了几下。

    “我说过,别碰他们。”拿卡轻声说,煦德只觉得眼前一暗,安托高大的身躯就飞了出去,撞在门边的墙壁上,他的下属连忙把他搀扶起来。

    “我们只是生意,现在生意做完了,安托,拿着你的海洛因滚吧,将军还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拿卡喘息般地笑了起来。

    安托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可怜的安托,亚利克斯想,他受的伤大概比我还重点。

    挥退了其他人的拿卡在他们面前盘膝坐下,认真地思考,反复地打量他们……似乎在选择今天的晚餐——煦德苦中作乐地想到,希望他突然食欲不振。

    “那么。”拿卡有些疲惫的说道,“我们言归正传。”

    “我和我的姐姐,是孪生子。”拿卡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孔:“我和她,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分开过,甚至我们学习不同的课程时,也是在一个大厅里,可以随时互相看见,我们从来没有分离过——直到某一天,爸爸把我叫到这里来对我说,他要把姐姐嫁给萨利埃里家族的长子……我当然表示反对。”他讥讽地笑了笑:“然后爸爸说,昼伏夜出,喜怒无常,男生女相——我已经像透了那个被他砍下脑袋的好舅舅,完全没必要作得那么彻底,把旧王朝近亲的恶习也带进这个屋子里——不需要那么惊讶,将军很早就知道我母亲的身份了。

    他给我两个选择,一是选择姐姐,然后两人一起被他砍头;二是选择放弃,和姐姐像一对正常的兄妹生活,也就是说,我们偶尔可以打个电话听听对方的声音。“

    他盯着煦德:“我觉得偶尔打个电话也不错——然后就是五年前的3月,你和我姐姐在萨利埃里庄园订婚,结婚的日期定在6个月后,可是大概在5个月后我接到姐姐在自从去了撒丁之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电话,却不是在萨利埃里庄园,而是在圣南西亚市郊区的一个别墅,,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父亲禁止我们任何人提起她,我暗地里查了三年多,时期曾经爱上过一个‘有着很长很长的黑发,身体如同蛇一样的柔软,眼神悲伤’的女人,还有那一年9月你们萨利埃里家族有关的医疗,出殡纪录——亚历山大出了车祸,头部受伤,而几天后另外有个看似无关的,,年龄约23岁,死因吸毒过量,没有任何证件照片……你们这些狗娘养得去他的玛丽亚。去他的吸毒过量。”即便是那么粗俗的词语,拿卡说来依然温柔优雅,声线稳定,低沉,如同旧教神父在为临终者作最后祷告。

    “我要杀死你们。”他简单的总结。

    很好,大概堂.何塞.萨利埃里也没想到他们这次必须面对一个为之爱而发狂的疯子——亚利克斯愈来愈觉得事情的发展很类似于那个贝弗里抽风编剧的无序作品。

    “但在此之前,你们或许还能有点时间,愿意和我讲一讲姐姐的事情吗?从她离开我的第一天开始讲,详细点,当然,如果你们觉得无话可说……”拿卡天真地笑了笑,:“也可以立刻去死,我不是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

    他站起身来:“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记忆,我警告你们,胡编乱造和侮辱诽谤只能缩短你们的寿命,增加你们的痛苦,对了……。”

    “你也许还抱有什么希望,”拿卡说道,他低着头轻笑了几声,走到房间的一侧,悬挂着沙袋的地方:“那么,让你们提前见见面好了。”

    他抽出腰间的短刀,一刀割开了沙袋。

    砂袋里面并没有流出沙子或者其他的什么颗粒状填充物,那里面只有一个蜷曲着的身体——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完好地方的派吞,他最起码被当作沙包打了有半个小时,手臂与小腿有着几处不同形态的,奇异的扭曲或者反转,至于那张肿胀青紫的面孔,鼻梁凹陷,眼睛与嘴巴都在不停的流血,看起来糟糕极了。他现在还活着,不过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拿卡离开之后,除了三个人的呼吸声之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声音。

    亚利克斯觉得自己的手指被碰触了一下,然后煦德的手掌缓慢地握住了他的手,很轻,他大概没能恢复多少力气,巫妖想。

    “不要害怕。”煦德说。

    巫妖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奇怪,他以为自己展示出的种种技能可以让这个男人不再这么忧心忡忡的,但煦德的反应却与他料想的大相径庭。

    “不要害怕。”煦德重申。

    他一点也不害怕,就算是莫名其妙地被抛弃在这个陌生的位面,没有魔力,没有导师,没有神祗,甚至没有一个熟悉的亡灵或者沙砾……他也已经很好的适应了这一切,并且顺利地找到了“女神”,接下来只要能够夺取到“金绿”,“希望”……八颗灵魂宝石,转化为半巫妖,就可以想办法回到费伦,希望导师还没把亡灵塔变成废墟或者垃圾堆——人类的恫吓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且不说拿卡如何能杀死一个命匣远在费伦的巫妖;如果真的到了最后一刻也无法取得“金绿”的话,他也能借用“女神”的力量带着煦德施展传送术,虽然有可能落下某些小零件,或者和上次试验的时候那样被过于热情的女神传送到某个活火山口……但无论如何,那个被安慰的不应该是他吧。

    “不要害怕。”

    这个人类男性和导师一样的固执与盲目,他究竟从那里看出自己在害怕?自己最多有点不习惯——不习惯,这个混乱,古怪的低魔位面……还有自己的身份,别人的感情……真是太奇怪了,那么贫瘠的位面,却有着这样激烈与疯狂的感情……

    “明天,就由我先开始。所以……睡吧,亚利克斯,不要想太多。”

    煦德的声音好像是在灵魂中低语,巫妖可以触摸到他的情感,凝重而坚实,如同冰冷的岩石,但让人觉得安全,可靠……突然觉得疲惫的亚利克斯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了兄长的肩膀上。

    自从来到这个位面后,他第一次真正的睡着了。

第七小节

    亚利克斯睡得很好。

    不过巫妖的自控力还是让他在第一缕震动传来时醒了过来,他如同一条深海鱼那样缓慢地从深邃的识海中浮起来,在明亮的光线中蹙眉。

    “我找到了他们,看到已经怀了几个月身孕的她——我毫不犹豫地向亚利克斯开枪,他倒下了,血流的整个地板都是……她尖叫……然后也跟着倒了下去,我们把她和亚利克斯一起送到医院,……医生说她的身体过于虚弱……”煦德干巴巴的叙述已经到了尾声,声音虽然尚算平静,但身体僵硬,还有来自于灵魂的震颤还是让亚利克斯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坐在他对面的拿卡,眼睛充满恶意,不需要再看第二眼,巫妖也可以明白这个男性人类的目的——让煦德这样骄傲而古板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未婚妻与弟弟对他的背叛,不亚于让他亲手一寸寸地剥去自己的皮肤。

    “她死了。”煦德用三个字结束了自己艰难的叙述。

    拿卡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很好。”他说道:“那么说你结束了?”然后他走到一根柱子边上,拉动一根看似装饰用的黑色丝绳,遥远的彼端传来清脆的铃声,煦德以为他是召唤下属,可是等了一分钟也没有任何人进来,拿卡抱着双臂,耐心地等待着。

    “不……咳……拿卡……不……”一个含混的,微弱的声音惊动了全神贯注在拿卡身上的煦德,不知道什么时候,派吞已经清醒,他的身体如同一团不怎么样的玩意儿在地面上扭动着,口中的血沫污染了地毯。

    “不,这很不好,”拿卡连头也没有回,他安静地注视着那根黑色的丝绳,好像上面布满了命运留下的痕迹,:“姐姐她从未介意过你的那只蓝眼睛……她爱护你,怜悯你,就如你是她另一个孪生兄弟,甚至到了让我嫉妒的地步——今天你原本应该和我站在一起,抚慰姐姐枉死的灵魂,而不是像个商人那样把她的生命,她的爱情当作最廉价的商品贱卖给那早该下地狱的萨利埃里家族。”

    “拿卡……为了衣留申,求你!我们不能和……萨利埃里家族为敌……”

    拿卡眯起了眼睛,扯动嘴角。:“……Aprèsmoiledéluge……”

    煦德抿紧了嘴唇——”Aprèsmoiledèluge!”据传这是法王路易十五的一段名言,意为“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丝绳突然产生了剧烈的波动,不过很快就绷直了,一种腥甜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中扩散,煦德睁大了眼睛,他的心脏几乎都要冲破了自己的胸膛,而四肢却还是那样软弱无力的垂挂着,他看着一个等边钝角三角形的头颅慢慢地从巨大的柱子上面垂了下来,蛇类的头颅表面布满鲜艳之极的朱红色细小鳞片,动人的颜色逐渐蔓延到雪白的颌下,金黄的瞳仁,乌黑的瞳孔直立,呈椭圆形,它把头放在拿卡的肩膀上,缓慢地向下滑行。|文学

    “难以想象的美丽,是不是。”拿卡心满意足的介绍:“姆姆,我和姐姐的保护者,三十一岁的衣留申血蟒,”他看向煦德:“……吃了他。”

    巨大的蟒蛇大约有4米多长,她从容地游向萨利埃里兄弟,出乎意料的是,血蟒并没有靠近煦德,而是游近了亚利克斯,轻轻地伏在他的腿上。

    拿卡嘶嘶地笑了:“噢,看起来她更喜欢亚利克斯的味道,好吧,反正都一样,他似乎什么都忘记了……希望姆姆柔软的身体也能让你喜欢,亚利克斯,她的身体里面也很不错,至少到今天为止,呆在里面的人还没想出来的。”

    被称为姆姆的大型蛇类放下自己的头颅,与亚利克斯的黑眼睛两两相对,巫妖觉得,金绿宝石似乎更加靠近蛇类的眼睛……尤其是那种冰冷宁静的观感,比起依然流淌着热血的猫科生物,这种冷血动物更加符合巫妖的审美观。

    不!

    煦德竭尽全力才能把没有意义的喊叫压制回去,家族的教育与实际的经验告萨利埃里长子,这个时候无论是口头上的阻扰,哀求,怒斥,威胁都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做,快想想,一定有办法,快想想……他脖子与太阳穴的血管都在突突地跳动,眼睛丝毫不曾离开那条慢慢地接近自己的弟弟的庞然大物,它正试探性地,用长长的蛇信碰触着亚利克斯的脸,然后,以更为缓慢轻柔的姿态,将年轻的身躯一点点地缠绕起来。

    血蚺的身体轻轻地厮磨着亚利克斯,并没有过紧的缠绕以至于他无法呼吸,它不断地改变着姿势,似乎想帮助他坐起来——意外的变故让三个人类全都呆滞了那么一瞬间。

    “为什么不吃了他?姆姆,是他杀死了姐姐,杀死你的女儿。”拿卡阴沉沉地说道。

    “因为……姆姆也知道……他是姐姐的……姐姐喜欢的人……”派吞喘息着说道:“看看,拿卡,看看姆姆……姐姐不会希望你杀了他的。”

    拿卡的回答是迅疾狠辣的一刀——如果不是亚利克斯及时抱着姆姆滚开,这一刀就把姆姆拦腰砍断了,即便如此,血蚺红白斑驳的身体上依然被撕裂了很大的一个伤口,冰冷的血液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亚利克斯全身——拿卡踉跄后退,手上的长刀已经断裂成两截,突如其来的,来自于最亲近者的伤害并没让血蚺遵从蛇类生物的本能发动最致命的攻击,它只是挥动尾巴,打掉了他的武器。

    亚利克斯注视着血蚺的眼睛,在这个低魔位面,这条血蚺还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有着如斯鲜活灵魂的非人生物。

    金黄的眼睛润泽而明亮,充满感情。

    “我想,我大概想起了一些东西。”亚利克斯抬起头来,望着脸色铁青的拿卡,他微笑,:“想听听吗?”

    费伦大陆上也有武器榜之类的东西的话,那么法师的舌头或许会位列第一,威力惊人的咒语当然是原因之一,不过更多的是指法师对于语言这门艺术地掌握与使用——曾经达成无数大魔王夙愿,毁灭了一个世界的某位法师就曾经花言巧语地从一头巨大的黄金龙那里骗取了它的整个胃袋做实验材料,而后者还对他感激不尽。

    法师们很少说谎,只是会在说多少,怎样说,什么时候说中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而已。

    金绿宝石轻轻地颤动着,它在不安,巫妖静静地感受着它的力量,迷幻,混乱,诱惑——,也许受到了些影响的他还没能那么快找到它的要害——他会好好享用它,毕竟敢于向一个巫妖的灵魂发起挑战的宝石还是相当罕见的。

    “我没和……她上过床。”巫妖不知道拿卡的姐姐叫做什么名字,只好简单地用她来表示,不过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拿卡的瞳孔受惊般地缩小,两条黑色的影子在下一刻纠缠在一起,又倏地分开。即便是派吞也要思索一下,才能明白是亚利克斯用了本该只属于衣留申当权者以及其子孙的诡异体术挡住了拿卡的致命一击。

    “好……很好,姐姐居然把这个也教给了你,”拿卡的声音可真是不怎么好听,脸上的表情又像哭泣又似微笑,不过眼神却狂暴的可以吞噬一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居然……还在否认!”

    “他没必要说谎。”起初的惊愕之后,煦德迅速地平静下来,接下去说道:“我们还在你的掌握之中不是吗。附带一提,我也没和你的姐姐上过床——撒丁的未婚夫妇,想要两个人单独相处比去监狱单独会见即将处决的死刑犯还难。”亚利克斯虽然看不见,但也可以想象得出那个充满了恶意的笑容。:“那么……她的孩子从哪里来的?衣留申的圣母玛丽亚?”

    哦哦,我们真是配合默契,煦德,巫妖开心地想。

    “她在和煦德定婚之后找到我,要我把她藏起来,因为她怀孕了。”亚利克斯缓慢地说道,“女神”的力量被他放开,不过暂时没人注意到房间的温度有所上升,除了焦躁的金绿:“如果这件事儿被别人知道,她就完啦。萨利埃里家族准会将之视为奇耻大辱,就算不杀了她也会把她送回衣留申,然后将军准会一脚把那个胎儿踢出来,然后亲手勒死她,还会活活烧死那个私生子的父亲。……她就是这么说的。”

    “而我以为孩子是亚利克斯的。”煦德反应极快地说道:“然后亚利克斯因为枪伤昏迷,而后失去记忆,他也就没了申辩的机会——哦,你的姐姐还真是个多情种子,玩弄男人的好手……亚利克斯那时候只有二十岁不到,傻乎乎的一个挺有骑士风度的小男孩,他娇滴滴,女妖样的未来嫂子找到他,向他哭诉,祈求帮助,他就那么充满同情地,高高兴兴地帮了她,帮了这个女人,还有躲藏在她身后的无耻之徒……那个在五年前的1月份中旬到2月初让她怀孕的男人——在她还在衣留申的时候。”

    煦德声音嘶哑地笑起来:“说起来,那个家伙恐怕是最幸运的,身为罪魁祸首的他直到现在还是那么的逍遥自在呢。”

    “……拿卡……是你,是你……”今天派吞可叫了不少声拿卡了,说起来,还要数这一声最为扭曲,走调的很厉害,如果不是拿卡的发音足够简单,亚利克斯一定听不出来。

    “那么说……她并没有背叛我。”拿卡咕哝了一声。

    “太好了,”拿卡轻快地说道:“所以说,你所从她那里学会的东西也只是一种报酬,她并不爱你,也不喜欢你,只是为了酬谢……一种单纯的酬劳……因为你保护了她和我的孩子……太好了,派吞,没有背叛,任何背叛。”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喜悦得让煦德想吐。:“她依然完完全全地属于我。”拿卡柔声说道。

    “噢,我想,她没有那么爱你。”亚利克斯平淡地说道,他微笑着注视着那个阴冷的力量,它因为主人的动摇而焦急地扭动着,可惜拿卡毫无所觉,可怜的小东西——那个脆弱畸形的灵魂并不能让你发挥出所有的力量,:“想想看,一个柔弱的,乖顺的,愚蠢的,自出生之后都没有离开过这个狭小天地的女人,订婚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体里有了不应该有的东西,一个该诅咒的,孪生弟弟与自己的之子——身在异地,孤立无援,唯一能够求助的只有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她白天无法进食,夜晚无法睡眠,总是看着房门,以为总有一天她的父亲会从那里走进来,亲手从她的肚子里挖出那个孩子——而她甚至不敢向胎儿的父亲写一封求助信,我亲耳听到她的思念,祷告逐渐变为怀疑,诅咒,她憎恨那个让她遭遇到这一切的人,她告诉我的秘密,所教导我的体术,让我饮用她的血,都是为了让我……用你的生命平息她的怨恨……”

    “你只是在嫉妒。”拿卡平静地说,哦,巫妖愉快地想到,他并不是那么平静,金绿甚至想要逃离,却被“女神”的力量困住。

    “我会干脆点拧断你的脖子。”拿卡的手指慢慢握紧,放松,他狞笑着:“为了你带来的好消息。”

第八小节 (完)

    头撞,口咬,拳打,脚踢,蹬踹,扫绊,肘击,膝顶,肩抵,臂撞。理想|,抓捏,压打——一狂暴激烈的生死之战因为彼此太过了解战术套路而类似于贝弗里电影中在幕后配合练习了无数次的某段华丽镜头,诱攻,虚招都完全没了用处和余地,现在已经是以快制快,以强对强,一拳换一拳,一腿回一腿,沉闷的声音好像在对打沙袋。——直到拿卡似乎一个大意,被亚利克斯从身后锁住手臂关节,这时候,只要他提膝向拿卡脊椎上一撞,一切便均可成功告结——随后的发展出乎人们的意料,拿卡背在身后的手臂像是完全无视于关节的限制一样,直接向上反曲,然后两个肘部恶狠狠地打在了亚利克斯的胸口,亚利克斯反应也算得灵敏,猛向后退,卸掉了一部分力量,但拿卡撞击之后立刻打开手肘,荡开派吞手臂,亚利克斯一退,胸腹之间毫无防备,拿卡同样反方向的一个中部蹬击,正中腹部,他立刻飞了出去。

    拿卡当然不会像电影中的反面人物啰里啰唆地说上一大堆废话再继续,一个转身,让手臂与大腿的关节恢复了原状,同时跨出一大步,右腿蹬地向前冲跃,——接下来他会双手抱住还未落地的亚利克斯的脖颈猛下拉,身体向上拔起,空中提右膝撞向心窝,随即在他的身体因为这一次重击而腾空时,抬左膝进行第二次膝撞,攻击头部——但连续的动作被突然竭尽全力站起挡在亚利克斯身前的煦德打断。

    拿卡怒吼一声,双肘出现了奇特的扭曲,犹如蟒蛇一般的瞬间收紧,煦德顿时呼吸困难,但另外一双手臂从下方立刻同样扭曲着与之相抗。

    真是相当热烈的拥抱,煦德苦笑着想。

    “我有凭证。”亚利克斯轻声说:“她‘完全绝望’的凭证。”

    煦德看着应该是属于亚利克斯的手犹如蛇头一样的聚拢,窜起,直接刺入拿卡的胸膛。

    拿卡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膛,白皙而细长的手指正从左胸偏上方的肌肉与皮肤之间慢慢抽出,碧绿的光芒在血液之前流出,金绿宝石特有的“眼睛”张开着,冷冷地看着眼神逐渐混乱,涣散的原主人,手指上的鲜血沿着宝石的光亮表面不断滴落,犹如赤色的眼泪——拿卡的力量与信心也似乎伴随着这颗宝石的离去而消失,这个三秒钟之前还不可一世的男子僵硬着,任凭敌人从容地拿走自己的战利品。

    这颗金绿,是只有自己和姐姐知道的秘密。

    拿卡的身体颓然倒下。

    最后一刻终于做出选择的金绿如同巨蟒那样缠绕着巫妖的灵魂,强悍的孩子——一个四级法术“完全绝望”的汲取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有影响,巫妖赞赏地摸摸他的头,金绿傲慢地转了个身,融入那无尽的识海之中。

    尾声

    “你的新造型真别致。理_想文_学,0_3w_x,”

    亚利克斯真诚地对前来送行的派吞说。

    衣留申的派吞“将军”浑身缠满了绷带,脖子上有固定器,左手右脚打了石膏,偶尔腾出的部分还涂满了消除瘀青与肿胀,防止外伤感染类的黑色药膏,因为头部也有受到撞击,所以头发也剃光了,扣着一个衣留申当地巫医强行要求他戴上的药草帽子,整体服饰具有这鲜明而典型的历史装饰主义,历史折衷主义,文化混搭风格,戏谑,调侃的装饰色彩等后现代主义设计特征。

    “相信亚利克斯,他的审美观是在贝弗里培养出来的。”煦德落井下石:“我可以保证这将是衣留申引领全世界走进新一波服装风潮的代表作。”

    “如果我能再得到点亚利克斯的药膏而不是你的嘲笑,我会比较相信萨利埃里家族和衣留申还有着友谊这种玩意儿的。”派吞板着脸说,不过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知道绷带下面是什么表情。

    “那很难。”亚利克斯在煦德的眼刀下敷衍——派吞早点恢复健康不好吗?他只是不想在衣留申继续呆下去了而已,这里已经没有吸引他的东西了——金绿到手了,煦德又不允许他采集任何动物,植物,矿石或者其他任何东西,而受到拿卡数次追杀以及公开谋杀未遂的人,在派吞尚未痊愈,衣留申局势不稳的时候突然离开,很难让人相信不是回去调兵遣将意图报复。

    “我想一颗宝石应该足以抵偿。”派吞说——很显然,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假如他敢问我要那颗宝石,我就再干掉一个。巫妖暴戾地想。

    “或者这样吧,”派吞说,一边的副官立刻捧过一个两只手掌大小的丝绒盒,打开,里面全是各色宝石,:“我聘请你做我的巫医怎么样?”派吞诚恳地说道:“报酬我用宝石支付。”反正现在存货很多,父亲的女人,拿卡的女人,他一人给了一身衣服,一笔钱,全部打发下去给士兵做妻子了,身边只留有五六个大概可信任的使女,用不了多少首饰。

    “单独谈谈?”

    亚利克斯向煦德保证作为萨利埃里家族的第三个儿子的自己绝对不会被宝石诱拐,才得到了和派吞单独相处的权利。

    “我只想问问你,”派吞说:“蛇虫回避可以说是你喝了姐姐的血,体术也是姐姐的教导,但你如何做到反关节?那是旧王朝的遗传,”他盯着亚利克斯。:“你用了什么巫术?”

    “什么也没用。”亚利克斯干脆利落地回答。:“巫术是一种很不科学的说法。”难道要他说自己是使用了控制阴尸和骷髅的方法,以负能量对自己的身体进行精细控制,才能以那样古怪的角度,那样奇特的力度,作出那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吗?

    “你承认过自己是巫医。”派吞指出他曾经自行招供。

    “那是一种心理疗法。”亚利克斯说:“我想我那天能用出那种奇妙的体术也是这个原因……其生物合成主要是在髓质铬细胞中首先形成去甲肾上腺素,然后进一步经苯乙胺-N-甲基转移酶……研究证明,瞬间给人强大的机能提升和恐怖的爆发力……balabala……”

    “我也想知道一下,”这次轮到亚利克斯发问:“你那时候看到了什么?”巫妖叹了口气,本来他是想抓住拿卡的灵魂的,虽然挺脆弱,也很扭曲,但胜在丰富,多层次,吃起来说不定很像多味海苔,可那时候被打得满脸开花的派吞盯着自己无比凄惨地喊了一声——不要……——哦,活像个丈夫死掉当天就被巴特资恶魔逼婚的可怜小寡妇……一个犹豫,到手的美食就没了,巫妖撇嘴。

    “记得东大陆有着这么一种说法,两种眼睛的颜色不一样,称为阴阳眼,可以看到灵魂?”亚利克斯说。

    “那种说法绝对不科学。”派吞严肃地说。

    “离派吞远一点。”煦德走进亚利克斯的舱房,皱着眉头看看正在地毯上拿着小块绒布擦拭宝石——派吞的宝石还是给了他——的弟弟,在他对面坐下——还是三件全套连的正规衣着。

    将军安排舰船送他们回撒丁——保证安全。

    血蟒姆姆从亚利克斯的身后游出来,身上刀痕依然清晰可辨,她的生命虽然已无任何问题,但巫医说受伤的地方恐怕长不出鳞片了,不过姆姆和亚利克斯都不在乎。

    “我知道。”亚利克斯说。他和煦德都亲身感受过拿卡的力道,而派吞看似被打得很严重,但视力听力嗅觉说话行动都没受到什么很大的影响,甚至连脑震荡都没有……哦哦哦……值得思考,或许这家伙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不过拿卡已经死了,萨利埃里家族也乐于不必和一个的疯子打交道,至少十年之内还能保持步伐一致的盟友很难找的,要求不可过高。

    ……

    沉默了一会,煦德突然伸手摸上亚利克斯的脑袋,巫妖吓了一跳,本能地躲开,又挨了兄长的眼刀。

    “你真的恢复记忆了?”煦德问道。

    直觉告诉巫妖,煦德想问得不是这个。

    “你对拿卡……说的,是真的?”煦德的灰眼睛中又有暴风雨凝聚的先兆。

    “嗯,大概。”不,亚利克斯什么也没想起来,原主人把这部分丢得很干净,只有些自以为罗曼蒂克的愚蠢碎片还保留着——但是他觉得煦德会想要听到这个答案:“我没背叛你,煦德。”没错,是我,不是愿来的亚利克斯。

    煦德再次沉默,但灰眼睛里面的云层已经有消散的趋势,他又去摸摸亚利克斯的脑袋,这次亚利克斯没敢躲,:“整容医生干得不错,”他的手指在浓密的黑发里寻找着:“原本这儿有一整条头皮都不见了。”

    “如果不是我身边的维维托了一把,亚利克斯,”他的手指向下,停在眉心,:“那颗子弹应该穿过这里。”

    嗯……那么您想干什么呢?再来一下?亚利克斯乖乖地不动,眼睛向上看着那根手指,好像那是根枪管。

    “对不起。”煦德说:“我很抱歉,亚利克斯。”

    “没关系。”

    反正你开枪的时候,这个身体还不是我的。巫妖有时候挺大度的。他想了想,又说:“别担心,维维不会是背叛者。”

    “嗯。”亚利克斯的感觉真得非常敏锐。

    煦德吐出一口长气,闭上眼睛,好像终于摆脱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感觉很不错,他向后倒去——创造了穿着三件全套连与地毯结缘的新纪录。

    亚利克斯眨眨眼睛,重新投回宝石的怀抱。血蟒姆姆也开始对他的脑袋有了兴趣,不过它还在尝试的时候,就被亚利克斯身边的煦德一把抓着尾巴拉了下来。

    她看了看那个男人,游到他的肚子上盘起身体——她现在有200磅左右的重量。

    亚利克斯继续擦擦擦………

    “这是什么?”派吞看着那个只有40毫升左右容量的白色普通小瓶子问道。

    “,西大陆联邦的特效药品。”萨利埃里家族的衣留申负责人恭谨地回答。他终于回来了……55555

    派吞打开闻了闻,看了看,大概只有瓶子是西大陆联邦的。

    啧。

    萨利埃里家族没一个是好东西。

    完)

第一小节

    潺潺潺,吉他弦响;

    咚咚咚,鞋底跺响;

    啪啪啪,手掌拍响;——无名氏

    从港口回到萨利埃里家族庄园的这一段路上,煦德没让亚利克斯开车,“因为现在不会有成打的子弹追在我的屁股后面。理|想|文|”他卷着嘴唇说道。

    他们的车开进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左右,维尔德格在门厅就迎上了他们,他沉默着拥抱了一下他们,立即离开。不过卡梅妈妈还有索尼娅姑姑都在餐厅里等着他们,餐厅里灯火通明,冷气开得足足的,桃花心木制的大餐桌上摆满了好吃的火腿及奶酪,索尼娅亲手做得最好的香肠,卡梅妈妈做的鹅蛋卷,牛肉杂烩汤,腌萝卜片,炖菜饭,里面混合着米饭,蔬菜,玉米,肉粒;开胃菜是香蒜虾、蒜泥蘑菇,佐酒是庄园里自产的雪梨酒,味道清淡。

    两个女人恶狠狠地,紧紧地拥抱了这两个死里逃生的小混蛋,尤其是亚利克斯,在煦德得以脱身的时候,他还被亲了好几十下。巫妖在她们晶莹明亮的黑色与灰色的眼睛,微微蹙起的眉毛,眼角的细纹里都看出了悲哀与担忧,但是她们除了欢迎回家之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问,好像这两个孩子只是去圣南西亚的市郊和一个温和迟钝的老好人签订了一份有点麻烦啰嗦的橄榄油供给合约而已。

    亚利克斯让索尼娅姑姑照看姆姆,蟒蛇只是吐了吐舌头,辨认了一下这两个女人的气味,就顺从地缠绕在了索尼娅的身上,亚利克斯不无惊讶地发现索尼娅姑姑的力气也不小,她轻而易举地抱起了蟒蛇,用面颊摩擦它清凉柔软的身躯,小声地赞叹着鳞片的光滑精致。这让亚利克斯有点拿不定主意——他记得两三个星期前,索尼娅姑姑也是这样赞叹着GUCCI新出的啡色蛇纹皮包的。

    “不要急着给它喂食。”煦德说:“很快有的是食物。”

    两个人先在餐厅狼吞虎咽了一番,在外面无论怎样都不会有家里的饭让人安心舒适,女人们没有离开,她们注视煦德和亚利克斯的眼神充满了温暖,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索尼娅姑姑放下身上的蟒蛇,到厨房去端来了两盘以红酒熬制的香梨。多汁的梨肉将红酒的精华完全吸收,呈深宝石红并略带赭色,一直用冰水镇着,吃起来清凉爽口:“好啦,吃完这些去和你们的爸爸说声晚安,然后就去好好洗个澡睡觉吧,记得要洗干净,我会去检查的。”索尼亚把两只手放在她的髋骨上,一本正经地说。

    她对于两个小混蛋没敢抗议表示满意。

    何赛一如继往的坐在小书房的一角,即便现在已近炎夏,但他的膝盖上还是盖着毛毯,房间里的温度也算不上凉爽,不然他的腿就会像被小刀刮削一样的剧痛难忍,这是十来年前萨利埃里家族的敌人为他留下的一个永久纪念。亚利克斯提醒自己,去调配一点比较有效的药物,不管怎么说,这个老人都是这个身体的父亲。

    何赛拥抱了他们,时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长。

    “这次他们可要笑啦,”老人的灰眼珠在黑暗里熠熠生光,:“他们差点就挖掉了我的眼珠子,剜出了我的心脏哪。不过,你们总算是平安回来了,那么就陪陪你们的老爸爸,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要离开圣南西亚市。”他轻声地说,好像担心惊醒了沉睡的孩子:“总有人不喜欢安安静静地过他们的日子哪。”

    “亚利克斯,”:“我要你去陪着维维,最近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你陪着他去找找女孩子,唱歌,跳舞,赌赌钱,或者找几个混蛋揍一顿也行——只有一点,除了那些靠得住的地方,你们那儿也别去。”

    亚利克斯点点头,,而被暂时性的解职,闲置,监视,巫妖能够想象得出这个年轻的暴徒有多么的愤怒与无奈。

    “好啦,我想你们也够累的了,现在就去好好休息吧。”,下了决定:“有些事儿我们可以放在明天慢慢说。”于是两个孩子依次上前亲吻了那张苍老瘦削的面孔,道了晚安,只不过煦德在为父亲关上房门时,他看见父亲的灰眼珠正在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你说,”:“亚利克斯是不是变得更像一个萨利埃里了呢?”

    “是的。”煦德回答道。

    何赛没有回答,而是在腹部交叉起双手,闭上眼睛,煦德知道这个姿势表示父亲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会,他慢慢地,轻轻地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属于守序邪恶阵营的巫妖是个遵守诺言的人,所以在大约十二个小时的冥想结束之后,把自己打理干净,他就去敲维尔德格房间的门,把他从卧室拖出来,塞进浴室,换好衣服,不管终于清醒的维尔德格哀号着“我向圣母发誓,现在全撒丁绝对找不到一家正在营业的酒吧和夜总会……”,把他一路带到餐厅,那里有着索尼娅姑姑负责把他塞饱,用完甜品之后,简单地和家人说明了一下今天的行程,然后两人直冲车库——:“我没听错吗?亚利克斯就算了,可是维维,他去圣南西亚博物馆?”

    “别担心,卡梅,”索尼娅安慰她说:“维维不会去抢劫博物馆的,”她停顿了一下:“他的历史成绩从来没有超过1分。而他也不可能把整个博物馆给搬回来。”(撒丁学生考试评分标准:0分最低,5分最高)

    索尼娅的话没能宽慰到煦德——博物馆里可收藏了不少古董珠宝——想到亚利克斯的最新爱好,他怀疑父亲的建议也许造就了撒丁乃至全世界最为成功的一对盗贼——亚利克斯的知识与谨慎正好可以弥补维维最为不足的部分。

    “给我再来点奶油卷。”。

    亚利克斯自然地拢着双手——虽然他现在没能穿着长袍,但这个宁静冰冷,有着几分熟悉感的环境还是让他摆出了法师的常用姿势,以及那种仿佛是在平行浮动的轻盈而优雅的步伐——虽然和维尔德格穿着同样的硬底皮鞋,但在打磨得如同镜面那样平滑水亮的花岗岩地面上,亚利克斯的脚步声甚至不比墙壁边站立着的大型座钟的走动声更响。

    与之相反的是跟在他身后,有气无力拖沓着步子的维尔德格,现在这个萎靡不振的“斑鹫”一定会让那些被他塞进水泥混凝土块扔进大海的死人们感到由衷的悲哀或者愤怒——他就像在太阳下快速熔化的一杯冰淇淋。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看的。”他两眼无神地趴在一个玻璃展台上,下面是一只镶嵌着几颗拇指大的蓝宝石,中东风格的黄金额冠——它来自于危机重重的三角海域,那里的水底有着无数的沉船与沉船之中的珍宝,这只是其中一件,古老的打磨方式让宝石的光彩没能完全的展现,却让整个额冠显得古朴,典雅,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巫妖在玻璃上敲了敲——大概没人发现这已经是个赝品了,:“维维,晚8点到凌晨3点的7个小时,我陪你,下午1点到晚8点的7个小时,你陪我,很公平。”

    “一点也不公平,我在这里——一分钟就等于一个小时。”维尔德格痛苦地举起一根手指。

    “我在夜总会也是。”对于无任何结果,必要的运动毫无兴趣的巫妖觉得这真是公平极了。

    “我们可以去飚车。”说到这个,维尔德格的眼睛闪闪发亮,亚利克斯的车技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亚利克斯思考了一下,在维维期盼的眼神中温柔地说道:“当然可以……但那样对我太不公平了。”他眨眨眼睛,微笑着走开了,留维尔德格一个人在后面思索这个内向迟钝好欺负的小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劣了。

    “!”

    维维抱怨道。他虽然一直就在诅咒这个无趣的博物馆,但始终没有离开亚利克斯,,只不过监管人与被监管人调换了一下位置而已。

    “。”亚利克斯随手一指,维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哦,那里真的是一幅画像,而且很巨大,几乎铺满了一面墙壁,而且是一个在全世界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撒丁裔画家的得意之作——抽象派的,,,还有单只黑色圆眼睛上面的鼻子,长在下巴两侧的耳朵,可以用来打洞的三角形额头,夸张的圆形臀部占了画面的三分之二,中间是肥硕的手臂与长串香蕉般的手指,凶悍的“斑鹫”身体与灵魂有致一同的抽搐——:“这幅画像可以把任何一个男人变成同性恋,除了本来就是同性恋的男人。”他肯定。

    “真难得也有‘斑鹫’不喜欢的女人。”一个女人说道。

    非假日,到这个占地广大的博物馆内参观的人非常稀少,除了两兄弟之外,大半个馆场这个女人是他们看到的,除了管理人员之外的第一个人,她似乎正在临摹这幅裸女画像,简单的木头画架支在低矮的大理石平台式座位前面,上面的画纸上已经出现了初步的轮廓,裹着棉布的炭条和用来擦拭错误笔触的干面包就放在手边,因为她一直坐着,后面又是一个方形展柜,所以萨利埃里的两兄弟在她出声前都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人在。

    她的坐姿非常漂亮,背部挺直,金棕色的头发卷成了一个很大的发髻,腾出巧克力色的脖子,还有脊背——她穿着黑色的后背v型领的长袖棉布紧身上衣,简单的平行下摆,隐约可以看出下面也是黑色的长裤。

    亚利克斯有趣地看着维尔德格好像被一只被突然泼了一身冰水的鹌鹑那样情不自禁地全身抖了抖,然后在几秒钟之内就恢复成原来那种神气活现的样子,他真心地,愉快地笑了起来:“圣母在上,我可没料到你也会在这里,胡安娜,我以为你现在不是在练习场就是在音乐厅,怎么想到来博物馆?”他拉着亚利克斯走过去。

    与撒丁历史上有名的疯后胡安娜同名的女性站起来,转身面对他们,这时候亚利克斯才发现她并不是穿着长裤,而是一种仅仅在膝盖以下陡然膨胀开的紧身裤裙,这种裤裙对穿着者格外挑剔,如果你没有平坦的小腹,紧致的臀部,结实的大腿和可以紧紧并拢在一起的膝盖和纤细的小腿,足踝,瘦削的双脚——它可以暴腾出你所有的缺点——但显然胡安娜完全不用考虑那些。

    “,我的同学……朋友。这是我的弟弟,,你也许听说过他的名字。”维维简单的介绍道。

    “圣南西亚的少年维特,我听说过你的名字。”胡安娜爽朗地笑了笑,率先伸出手来,亚利克斯谨慎地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指,让她一下子笑弯了腰:“噢。圣母那,我还以为你会吻我的手……如果我知道你那么有趣的话,应该早点去你的沙龙看看才对。”

    她的外貌也有着相当鲜明的撒丁特征,与虽然还略显稚嫩,青涩,但面容秀美的莉莉或者性感成熟,令无数人目眩神迷的巴巴拉相比,她额头太宽,眉毛太细,眼睛太深,颧骨太高,嘴巴有点大,下巴很尖,每一处都算不上完美。可是这一切组合起来却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尤其是嘴角右下方一粒小小的黑痣,好像是一个罪恶的印记或者是赐福的标志,予人的印象深刻无比。

    圣南西亚的少年维特……巫妖的灵魂全力以赴的撇嘴,看看,亚利克斯,看看,你给我都留下了什么样的东西——入室抢劫犯毫无愧疚之心地强烈抱怨ing。

    “那么说,今天是维维陪你来博物馆的?”胡安娜看了看百无聊赖的维尔德格:“想也是这样,要他来博物馆,除非是打劫。”

    “也不能这么说。”亚利克斯一本正经的说:“事前还需要踩点,探查、观望、获取资料。”他看了一眼欲哭无泪的维尔德格:“他至少还得来4次。”

第二小节

    “vefriends,eveninhellroverb(拥有友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就算是身在地狱——西班牙谚语)”

    这句话大概就是这几个小时里,被文学,历史,地理的各类古新名词弄得昏头昏脑的维尔德格惟一的感悟了。

    胡安娜大概是巫妖自来到这个位面以来,见过的女人之中性情最为爽朗,知识最为丰富的,她对这个博物馆中所有的一切了如指掌,每一件东西她都能点明出处,追述渊源,相关重大历史事件,趣话,传闻……虽然巫妖对每件东西的来历,特征,珍贵之处也能像查阅图书馆资料一样从自己的记忆中一样样的提取出来,但一个人默默地看着,思考着,哪里有和有着同样喜好的人一起探讨,争论,彼此补充,修正来的愉快?

    胡安娜也饶有兴趣地审视着这个年轻的男人,她早就听说了圣南西亚的少年维特,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多情种子,一个沉溺在童年悲剧中的小男孩,或许一副随时都要断气或者被送入疯人院的模样儿是能够激起大多数撒丁女性的母性本能,但其中绝对不包括胡安娜,她自认并非圣母玛丽娅,对于抚养非亲生的,尤其已经成年的大孩子毫无兴趣。但是不得不说,传闻与事实总是大相径庭,如同维尔德格,假如不是大学四年同学,她也许也会认为他就是个残忍的花花公子或者无耻的暴徒,……和他在一起,胡安娜都几乎要忘记自己的性别了。他赞叹奇迹群岛出土的象牙雕刻而不是她的脖子,他观察东加骨文书的眼神都要比观察自己的眼神要热情的多,而他隔着玻璃凝望着那具经放射性元素的衰变时间鉴定大约有着六百五十年历史的冰岛骷髅那温柔又伤心的劲儿,好像一个长生不死的吸血鬼终于找到了几百年前的爱人,最后的一声叹息足以令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心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部分臆想曾经距离真相那么近——事实上巫妖只是在睹物思“物”,最后的那声叹息……也只是在怀念与哀悼自己曾经拥有的,那具光亮干净雪白的骨头架子。

    “说实话,我很惊讶。”胡安娜说。

    “什么?”巫妖把自己的视线从一只精美的黄金老鹰脚上移开。

    “你似乎并不在意和一个女人讨论……这些问题。”胡安娜抬起一只手,扫了一下整个博物馆:“男人们更愿意和女人们说些甜言蜜语,或者送她们礼物——知道吗,我都不敢和他们讨论这个,不然的话他们会以为这是种暗示,会想办法把这样东西买下来送给我,要么就是找点差不多的,我曾经和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家伙谈论过劳伦斯的巴伐利亚龙胆花,结果我第二天就收到了一屋子的龙胆花,圣母哪,我以为他没准还会给我一支火炬呢。”

    “不知好歹的家伙。”亚利克斯听见维维在身后嘀咕,嗯,他知道那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家伙是谁了。

    “或许真有点不知好歹,花很漂亮。”胡安娜咯咯地笑道。

    “迟了七年的道谢。”维尔德格无可奈何地说道:“女人们就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这就是女人哪。可怜的孩子。”胡安娜顽皮地笑了笑,突然低声喊道。:“给我一支龙胆花,给我一支火炬!……”她似乎在等待着亚利克斯接续下去,因为这种类似于互相考较的问答他们已经尝试了很多次,但她的褐色眼睛却在看着维尔德格,桀骜不驯的“斑鹫”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接下去念道。

    “……

    让我用这支花那蓝色,分岔的火炬给自己引路

    沿着那越来越黑暗的楼梯下去,蓝色越来越暗

    甚至到冥后去的地方去,就在此刻,从降霜的九月

    到那看不见的王国去,那里黑暗醒着,

    冥后只是一个声音,

    或是看不见的黑暗,被包围在冥王怀抱里更深的黑暗中,

    被浓厚阴影的激情穿透,

    黑暗火炬那璀璨的光华中,

    黑暗照耀在丢失的新娘和她的新郎身上。”

    ……维尔德格的声音和萨利埃里家族的男性一样醇厚而平和,但在愤怒或者悲伤的时候,会变得嘶哑尖刻,所以在有所意识的情况下,他们会改变发音的方式,让容易暴腾出情绪的嘶声变得柔软圆润,听起来十分甜蜜温柔——当然,现在维维的声音还是前者,所以和胡安娜略显锐利的女声不同,他的吟诵更加符合这首诗歌的意境。

    “太妙了。”胡安娜赞叹道:“一个字也没错,太伟大了,,你真是个杰出的人。”

    “因为这个龙胆花的笑话已经成为新生必读,”维尔德格没好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才把那个从你的个人网站首页上撤下来?这首诗我就算进了坟墓都不会忘记的。”

    “我以为那是赞美……”胡安娜没能说完,就大笑了起来。:“呵,放心吧,没人能猜到是你……圣母哪……他们甚至猜到了我们七十八岁的老校长……哈哈……”

    维尔德格一开始还板着脸,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亚利克斯眨眨眼睛,伸手轻轻拍了拍两个兴奋过度的大孩子,他们沿着巫妖的手指看过去,墙壁上有着一块非常醒目的牌子——Quiet,please(请安静)。

    他们脸红了。

    三个人在愤怒的管理员赶来之前悄悄的溜走。

    维维和亚利克斯陪着胡安娜一起吃了有点早的晚餐,然后胡安娜要去图书馆,而按照协议,亚利克斯得陪着维维去夜总会——维维称之为夜生活公司,因为这也是萨利埃里家族生意的一部分。

    “这里是老拉戈负责的地方,”维维兴致勃勃地说道:“他最擅长的就是把一个人伺候得如同国王。”

    现在只有八点,但拉戈的夜总会已经人满为患,在巨大的圆形舞场内,激烈的音乐,嘈杂的叫喊,狂乱的扭动,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十几二十几岁左右的年轻人,衣着暴腾或是古怪,眼神迷蒙,拼命地把地板踏得咚咚作响。舞场的外缘是固定的,下方没有空档的桌椅,它们如同齿轮的齿一样向内突出,间距很大,末端连接着吧台,这里的吧台要比一般的舞厅长的多,它沿着弧形的墙壁延伸,后方的酒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精饮料——多半都是展示用的,精美的玻璃杯子在灯屏墙与反光球的映射下宝石一样的闪闪发光,吧台的地面则要高出地面一英尺左右,这样在里面不断走动的招待就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有没有人在那些座位中间捣鬼,巫妖看到有几个人正在向招待购买一种小药丸,两方都是神色坦然,好像那只是橡皮糖,“那只是些兴奋剂,没有毒品,这里的死亡人数是全撒丁最低的。”拖着亚利克斯从热舞的人群中艰难走过的维尔德格喊道——目光锐利,身手敏捷的警卫们把那些未成年的孩子,小毒贩,记者,便衣警察,还有一些彼此心里都很清楚的“非常”人物礼貌而坚决地阻挡门外,另外亚利克斯也注意到,场中还有着不少神色麻木的便装男人无目标地随着人群摇来晃去,看似吸多了大麻处于什么都无所谓的混沌状态,事实上他们微闭的眼睛正冷静地审视着周围一切显得不那么寻常的地方,其中一个亚利克斯见到过,他略微的,隐蔽地向萨利埃里的家族成员点了点头。

    一个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被同伴们推挤过来,撞在亚利克斯身上,她抓住亚利克斯的衬衫保持平衡,一边愉快地摇着头一边迅速地将双腿缠绕在他的腰上,随即毫无顾忌地放开手,上身后仰,:“噢,”她左右摇晃了几下,惊喜的大叫:“这家伙的腰可真有劲儿。”

    可不是,亚利克斯身体还是笔直的,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累赘而倾斜,弯曲,甚至倒下。

    亚利克斯在更多的手摸上他的腰之前,随手在纠缠者的肋侧上轻轻一捏,少女哦地怪叫了一声,环在亚利克斯腰间的力道陡然松懈,呵呵傻笑着整个人直接仰面摔了下去——亚利克斯倒也好心,没让她的后脑勺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他就势抄住少女的腰肢,像抱起一个小孩子那样将她举起来,丢给了她那些正准备群起而攻之的同伴们——一下子制造了一小群滚地葫芦,乘着这一瞬间的空白,亚利克斯几个大步,闪到了几秒钟前突然消失的维尔德格身边。

    “呦,干得不错。”维维幸灾乐祸ING。

    亚利克斯的眼睛闪了闪,可惜舞场里灯光昏暗杂乱,维维没看出来:“那么像这种的呢?”巫妖虚心求教。

    “嗨,宝贝儿,第一次来?”

    声音低沉沙哑,很有诱惑性,蓬松的乌黑卷发如同波浪一样拥簇着雪白的面孔,描着精致灰色眼线的碧绿眼睛,艳丽的红唇,瘦削但绝对凹凸有致的身材——维维向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你才是第一次来的吧。”他凶猛地抓住了那个“胸部”,然后冲着那个可爱的尖下巴打出一个完美的右直拳,那个搭讪的家伙在人们的喝彩声中飞出了几英尺,摔在地上痛苦地哼哼起来。

    “呦,干得不错。”亚利克斯幸灾乐祸ING。

    “说实话,那家伙妆画得不错,你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呢?”BY亚利克斯好奇宝宝。

    “你以为我是白痴吗?”维尔德格不满地在亚利克斯的衬衫上擦擦手指,:“我已经身高6英尺()了,居然还只到他的肩膀,这混蛋最起码有7英尺()!世界上有这么高的女人我就把自己的脑袋喂给猪吃!”

    巫妖的灵魂偷笑ING。

    “你说,他最擅长的就是把一个人伺候得如同国王。”亚利克斯钦佩地上下打量着那座肉质的“丘陵”,它正不断地浮动着,上面爬满了一丝不挂的美丽女人,而且都有一些不可言喻的地方连接着,让巫妖联想起曾经在半巫妖导师手绘图鉴上曾经看到的,名为“憎恶”或“缝合怪”的人工生物,它是由无数的尸体残块缝合而成的,巨大,丑陋,肮脏,但是强大。

    “呵……呵……呵……”嗯,或许是他脸上压着的胸部太过丰满了,被巫妖认定为新型缝合怪的拉戈喘息着发出……好吧,姑且称之为笑声的声音,:“第一次……见到……你……亚利克斯……把你的胸部拿开,……”他叫嚷道,不过显然那个女孩子并不怎么害怕,她嬉笑着挪开身体,但又用手去拉扯拉戈摇晃着的脸颊肉:“好吧……都是……些……顽皮的小家伙!欢迎你们¥-……哦。”他的脸像面团一样被拉到一边去,他愤怒地摇摆了一下脑袋,夺回了自己的腮帮子:“都是自家人……老拉戈一瞧—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是天赋……就和音乐家,画家,狗屁艺术家一样!天赋!”

    巫妖总觉得他是在交待遗言,总是有屏住呼吸等他说完的感觉。

    幸好拉戈也不想多说话,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个艰难的事儿——他挣扎着用菠萝面包一样的手指指了一个方向,维尔德格上前狠命拉了拉他的下巴肉表示感谢,在含混的咆哮声中拉着亚利克斯跳进了那扇隐蔽的门。

    注释:“憎恶”就是亡灵军团(天灾和被遗忘者…甚至包括燃烧军团)中一些亡灵巫师用屠宰场中的各种尸体缝合在一起而创造出的一种没有生命的生物。——巫妖的审美观是很奇怪的……

第三小节

    他们跳进去的房间不是很大,一面墙壁完全是玻璃,亚利克斯走上前,发现可以看到下面沸腾的人群——无声,好像彩色的默片。0_3w_x_

    “他们看不到我们。”一进来,维维立刻爬到那个如同一张床一样厚软宽大的黑色牛皮沙发上面向玻璃躺了下来,“请随意。”

    这个大概还不足三十个平方的房间以银色与黑色为基调,以沙发和地毯,写字台巧妙地分割为两部分,写字台后是整墙的书架,薄薄的书册即便是看不完也可以很方便的带走,写字台上有着16开大小的便携式电脑,羊皮纸,羽毛笔,墨水,还有冰水镇着的各色新鲜果汁,都用细长的银杯盛着。

    维尔德格的地盘上则到处扔着小瓶装的酒精类饮料,夜生活公司特色表演开始了,衣着华丽的舞者在从天而降的平台上载歌载舞,平台与他们的房间基本齐平,距离玻璃墙壁不过5米,好像就在眼前为你一个人演出一样。“把玻璃升起来,会有女孩子抓着上面的吊索小兔子那样跳进房间。”维维说。

    开始每晚的例行工作——把自己溺死在网络图书的海洋中之前,巫妖尝了一口应该是柳橙的东西,兑了水,味道不再那么刺激,清甜偏苦——他觉得自己很应该好好地向那位新型缝合魔学习一下——关于服务。

    就在亚利克斯觉得这样实在也不错的时候,维尔德格突然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爱的亚利克斯,我们应该热热身了。”

    ……亚利克斯看着他,刚从书里拔出来的脑袋在这个时候会有些迟钝。

    “我们得公平点。”维尔德格阴险地说道。

    现在圆形舞场中的客人不再是那些活泼过度的小孩子,而是身着白色衬衫,丝绸的宽腰封,黑色长裤的成熟男人与梳着光滑的发髻,发髻上插着鲜艳的花朵,漫不经心地翻动着一身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大摆裙,坐在吧台边喝酒说话的女人们,她们泰然自若地享受着男伴的服务,时而打开自己的扇子,转眼间又将它收起,其中微妙的那些小花样只有最了解女人的男人才能看懂。

    “现在才是撒丁人的时间。”维维说。

    坐在一个阴暗角落里的歌手开始拨弦,短促的几声吉他如同某种警讯,原本散乱的人群直起了身体。

    站立在几个男性舞者中间,亚利克斯终于知道维维为什么还要他在出来之前换过衣服和鞋子了,“打起精神,年轻的孩子。”他身边的某人说道:“那些可都是凶狠的母狼,不小心点会被吃的尸骨无存。”

    灯光熄灭,吧台上人们点燃了蜡烛。

    对面的女性舞者们,挺胸、抬头、左手轻捻裙摆、右手缓缓扬起手腕轻击响板,然后脚步迟缓却有力地踏出!

    歌者沉默,只有如同鼓点的踏步声,清脆的响板,在昏暗的光线中缓慢的逼近。

    浅褐色的手臂在空中犹如火烈鸟的脖颈,高高扬起,鲜艳的舞裙就如鸟儿抖擞的羽毛,在亚利克斯完全可以看清面前的女子髻边花朵的花蕊时,她们齐齐发出一声呼喝,这是一个信号,男性舞者重重踏出一步,歌者的吉他同时响起,反攻者从进攻者预留的狭小间隙间从容地穿过,一对人踩着节奏与另一队人逐渐远离,在最远的距离时旋身相对,吉他暂停,再度响起时,两组华丽的舞者又一次逼近对方,这次是两两相对,在舞场的中央彼此对视,亚利克斯的女伴是一个还不到他肩膀的小巧女孩,她立在原地高举着手臂,一下下地打着象征着女性的高音响板,乌溜溜的大眼睛毫不畏惧地盯着围绕她踏着步子的年轻人,直到对方转过了她的肩膀,她才高傲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好像一只刚刚长齐了羽毛的小鸟——她让亚利克斯想起了莉莉。

    “Venir(本地语,来呀)!”

    伴随着女性第二次的呼喝声,她和自己的女伴快速地围绕着自己的舞伴旋转,观众们的击掌声也在此时加入了伴奏的行列。

    扭转身体,用力踩,用力踏,用力拍击手掌,让身体里流动火焰而不是血液,舞者狂热,观者忘形,吉他的节奏越来越快,一分钟之中腰部与脚步可以震动上百次!这就是“撒丁”!

    一场舞下来,别人大汗淋漓,而维尔德格只是略有点喘息,他给亚利克斯倒了一杯冰镇朗姆,:“我以为你几年不跳了会生疏,现在看来还不坏,……,”他用手背碰了碰亚利克斯的面颊,:“你甚至没有热起来。”

    忘记调节自己体温的巫妖镇定地打掉他的毛手毛脚,:“你知道我一直体温偏低。”

    斗舞的人群轮换了几次,舞场中逐渐空荡了起来,这种舞蹈耗费的体力常人难以想象。

    拉戈被那些小姑娘拉了出来,肉山的上面只裹了一条黑色的围兜,他身边是个阴沉的中年男人,很瘦,手指很长,抱着吉他,看起来如同一只人形蜘蛛。舞场中央一阵微震,升起了一个不过3英尺见方的方块。

    维维向亚利克斯一笑,亚利克斯立刻头痛起来,他想起刚刚不过是“热身”。

    不过维尔德格并没有强迫亚利克斯做什么,他率先跳到了那个方块上,人群先是安静,然后大声欢呼,他摆了摆手,挺直了腰,走到了一个角落站住。

    难道他还在等待另一个舞者?人们情不自禁窃窃私语,维尔德格是“撒丁”男性舞者之中的高手,难道还有可以与之媲美的人物?

    当亚利克斯也跳上了平台,在维尔德格的对角站定时,人们更是喧哗起来。

    拉戈张开嘴巴,很响亮的“哈”了一声,人群顿时恢复了寂静。他们敬畏地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慢慢地吸入空气,皮肤下的脂肪似乎伴随着他的吸气声而被压缩,距离比较近的人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肋骨。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就这样惊动了每一个灵魂。

    “Dolor!(痛苦)!Dolor!(痛苦)!”

    人们随之呐喊,“Dolor!(痛苦)!Dolor!(痛苦)!”而后沉默。

    眼睛盯着足尖。然后用足跟轻轻叩击地面,发出小溪流水般平缓、清脆悦耳的声音,他的上身没有一丝多余的颤动,背起的双手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被铁质的锁链捆绑。

    “Dolor!(痛苦)!”老拉戈再次嘶喊。吉他声如骤雨。

    步伐加重,脚尖一次,脚跟两次,敲击声不绝于耳,但仍然可以感觉到那种艰难的隐忍。

    “黑色的公牛……吃草,只是—为了死去……”

    全身绷紧,有力利落地举起手臂,专注的神态,脚跟拍着地板走动,后举起翻开的手肘和手指……

    “撒丁的人们……活着,只是—为了死去……”

    两条黑色的身影在狭小的平台上交锋,人们与歌者一同嚎啕。

    小小的稍纵即逝,舞者在平台上踏出一连串轻盈简单的音节之后开始缓慢地走动,充满了激情,尊贵,力量以及男性的魅力。

    这是等待,也是为了下一个段落做准备,现在需要一个女性舞者的加入。

    “怎么样?亲爱的,我抱你上去。”

    一个男子在自己的女伴耳边轻声说道,娇小的女人打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面孔,:“不。”她拒绝道:“我的舞是花,而他们的舞是刀。他们令我害怕。”她在扇子后面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以前唯一能和维尔德格共舞的只有……”

    “胡安娜!”

    “胡安娜!”

    “胡安娜!”

    人们齐声呼叫,向两侧让开一条道路。

    红裙翻滚,双唇艳丽,在平台之前,早有男子半跪在地,胡安娜干脆利索地一撩重重叠叠的长裙,借着一踏之力就跳上了平台,将两位萨利埃里伸出的手冷落在半空。

    潺潺潺,吉他弦响;

    咚咚咚,鞋底跺响;

    啪啪啪,手掌拍响;

    吉他手的十指飞速地如轮舞动,脆裂的金属声尖厉的犹如实质。

    “我求主给我死亡。他却不给我——。”老拉戈捶打,撕扯自己垂荡着的乳腩。

    “痛苦……很大的痛苦……”

    人们第三次齐声追随:“痛苦……”

    胡安娜耸肩抬头,眼神落寞。在这个只有三英尺见方的平台上,两个男子之间,表情依然冷漠甚至说得上残忍,柔软而坚硬、静止而迅速、亲密而疏离、慵懒而狂暴、优雅而尖锐。昂首顿足间,都充满强烈激情,就像心底压抑着一团火焰,直至不能自已,才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吉他聲激起的呐喊,嘶吼的嗓音訴說著苦难,擊掌聲和著心跳節奏……

    ……

    巫妖所掌握的知识中,有关于这个起源于七百年前最为黑暗的殖民时期的撒丁,与国家同名的舞蹈的资料,足可以让他写出一本六十万字的实录,但是无论怎样的文字,也难以描述出他现在所能感悟到的东西。

    也许就是这三百年里的迫害和监禁,奴役,颠沛流离,疾病与死亡种种而产生的愤怒呼号,造就了现在的撒丁。

    和萨利埃里。

    ***

    “我想走走。今天的月光不错。”

    胡安娜说道:“毕竟有这两个那么出色的护花使者的机会,即便是我也是很难遇到的。”

    亚利克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刚才的她与7个小时的她判若两人,除了那种自信的味道之外。

    “有那么难以理解吗?”胡安娜笑着说道:“只是一个喜爱‘撒丁’的女学究罢了,倒是你,完全看不出能够和维维一较高下呢,之前你都在哪儿?神圣公国?(旧约公教宗主国)”

    “他以前都在他高贵的沙龙里。”维尔德格撇嘴。:“和那些豆芽菜跳十六世纪的宫廷舞。”

    “如果宫廷舞能够培养出那么好的舞者,我觉得你也该去跳跳。怎么样,您可以收容可怜的维维吗?”胡安娜说到,当然她是开玩笑的。不过她发现亚利克斯正在凝视她的胸部时,她不由得感到脸红和惊讶。

    “亚利克斯,注意点儿,胡安娜不是橱窗里的模特儿。”维尔德格说道:“抱歉,亚利克斯最近迷上宝石了,见了好东西就会盯着瞧。”

    胡安娜笑出声来:“难怪我刚才看见他的手表是大块宝石链的,不过挺奇怪,别的男人带这种款式的手表会显得很女人气,你带着却让人觉得很华贵,很漂亮,蒂凡尼应该免费送你这块表,让你做他们的代言人。

    崇尚勤俭节约的巫妖深有同感。

    “这是一个远房亲戚的礼物。可是太大了,我一直没带过。”胡安娜把那颗镶嵌着杏子大小黑色欧泊的项链从脖子上解了下来,放到亚利克斯手里:“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她很轻松,好像那至少值一千万的东西只是颗玻璃球。

    亚利克斯惋惜地抚摸了一下这颗椭圆形的黑欧泊,胚体纯黑,变彩丰富,可惜的是:“没有灵魂。”他说,这是一颗最新开采出来的宝石,虽然品质上佳,但完全比不上“女神”还有“金绿”这样在人世间辗转数百乃至千年,有着无数与力量缠绕的灵魂宝石,他就算拿了也只有当作消耗品的份儿。

    “君子不夺人所好。”他把宝石还给胡安娜。

    “你还真是个老学究,说什么都是这么文绉绉的。”胡安娜说道,转过身背对着亚利克斯:“我也想萨利埃里的小少爷是不会中意这么颗宝石的,它太黑了。”她示意亚利克斯为她戴上项链。

    你这样说,宝石会哭泣哦。亚利克斯想。

    “无耻的娼妓!”

    尖刻的咒骂突如其来,一旁黑暗的树林里猛地丢出了一蓬黑黝黝的东西,亚利克斯反应敏捷地用手臂挡掉了几个,但还是有一部分打在了胡安娜裸腾的肩膀和脖子上,它们蔫呼呼的,散发着臭味。

    “你在给萨万提斯的姓氏抹黑,你的父亲在地狱里也会不得安宁,就因为他的女儿找了这两个好姘头!”

    站在树林中的人大声叫嚷着,在看到维尔德格向他的方向奔来才惊慌地逃走了。

    “算了!维维,回来!”

    胡安娜喊道:“我没事!”

    “我能抓住那混蛋。”“斑鹫”琥珀色的眼睛里凶光闪烁,声音嘶哑。

    “抓住了又怎么样?揍他,杀死他,灌上一吨的水泥沉到海底,让事儿弄得更大,更多的人知道萨万提斯的女儿找了两个萨利埃里的姘头?”胡安娜冷冷得说,“撒丁”带来的快乐就像灰姑娘身上的魔法在十二点钟时消失无踪,她为自己的轻率大意自责,却不为今夜的行为而懊悔,稳定了一下情绪,她疲倦地摇摇头:“今天看来不是散步的好时候,送我回去吧,我想尽量早一点休息,明天还有课。”

    “那好,就让亚利克斯开车送你回去吧。”维尔德格说道,他不知道自己余怒未消的脸在勉强微笑的时候看来挺扭曲的,不过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所变化,所以很快就调整成那种我们熟悉的甜蜜味儿了:“他会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要看这个家伙一幅木纳呆板的样子,在那方面他比我还要强,会玩的花样可多了,绝对能让你热血沸腾的大声尖叫上十分钟以上……”

    “啪!”

    哦,比响板还要清脆点,一定很疼。亚利克斯面无表情地想,他在发现身边的女性人类随着维尔德格的话越来越僵硬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果然……胡安娜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给了维尔德格一记耳光的,就算是“斑鹫”也不免短暂地晕头转向一会。

    “就算我是个娼妓,也用不着你维尔德格,萨利埃里来给我拉皮条!”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好像完全没有痛感地扯下因为用力过度而翻裂,大半断开的两根手指甲,丢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亚利克斯沉吟了一下,:“我想,”他对着空气说道:“维维所指的,只是我的车技而已。”

    “你的解释可真及时。”维尔德格捧着脸,痛苦地说道。“她往那个方向走了?”

    “她看到你多半还会给你一个耳光。”让你脸颊上的暗红色“胡须”能够对称点,亚利克斯说:“在你还没来得及说出任何话之前。别担心,有人跟着她。”

    煦德.萨利埃里当然不会就这么随便着两个弟弟在这种时候一个人也不带的到处乱跑。

第四小节

    塞万提斯?这个姓氏很有点熟悉。

    ,那么远在撒丁东部的都城,,他似乎对萨利埃里家族不抱任何好感。

    ,虽然亚历山大的记忆中并没有记录这个女孩子曾经和萨利埃里家族有过什么关系,,但这个位面中有着一个很便捷的东西,那就是无所不在,无所不包的网络——巫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也是一个发誓要将正义贯彻到底的顽固派人士,他在2051年在圣南西亚市担任检察官,,萨利埃里被送进监狱,而在此之前,他借助政府的力量强迫西撒丁当地的警局甚至军队大肆抓捕中小家族的成员,一时间整个西撒丁被他弄得混乱不堪——他坚决认为这只是暂时的,等到那些被家族掌握的生意被真正的守法公民接手之后,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而光明,——或许这一切真的可能发生,可惜的是那些家族的家长可没那么好的耐心,虽然东撒丁的阿涅利家族对这个顽固分子青睐有加,他身边的警备力量堪比女王首相,但他在圣南西亚大学读书的女儿身边只有几个保镖,于是很顺利成章的,,第二天一早她亲爱的父亲发现自己的女儿赤身的躺在法院的大门口,被注射了毒品,昏迷不醒,身上到处都是污浊的痕迹,四周洒满了她被轮暴的照片。

    这是家族惯用的警告方式,不过塞万提斯显然足够铁石心肠,他把女儿送进了医院,增加警卫力量,。但令人悲哀的是,他的做法没能得到任何一个西撒丁人的支持,审判期日,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检查官的位置上,没有法官、陪审员、副检察官、审判书记员、证人、鉴定人、被告、辩护人,旁听,庭警……而前一天,他的妻子坚决地和他离了婚,带着女儿离开了圣南西亚市。

    最后他开枪自杀,穿着检察官的袍子,戴着假发,坐在检察官的位置上。

    不到半年,他曾经做过的一切努力就像小孩子在沙滩上玩耍时留下的涂鸦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经常几个月几个月地躲藏在自己的小别墅里和一些维维所指的“豆芽菜”创作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艺术品——后面不得而知,不过按照以前维尔德格和他的恶劣关系来看,维维应该还不会无聊到主动将自己的暴腾给这个阴阳怪气的兄弟,而其他能够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当然也会对根本无法起到任何正面作用的人闭紧嘴巴。

    那么说是罗密欧和朱丽叶?巫妖摇摇头,不,按照十条纲领的要求来看,胡安娜和维尔德格简直就是班恩信徒和托姆信徒(费伦的纷争之神:班恩和忠诚之神托姆是不折不扣的死对头),不要说死在一起,就算是烧成了灰,两个家族也会运用各种手段把他们分开,带回去狠狠践踏一番也说不定,想要双方因此握手言和更加不可能,倒有可能塞万提斯们提起了针对萨利埃里的上万条起诉,而萨利埃里们则舔着儿子,兄弟的骨灰发誓向塞万提斯复仇吧。

    还有一样东西令巫妖有些意外,关于胡安娜——昨天的咒骂与网页上的留言相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无论是支持或者反对塞万提斯的,都无一例外地将胡安娜视为一个天生淫荡无耻的女人,一个勾结外人背弃家庭的叛徒,一个应该早早下地狱,以免给自己家族蒙羞的下等娼妓……这是令巫妖最为困惑的地方——胡安娜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她没有自愿与别的男人苟合,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伤害另外一个女人以及她孩子的身心,也没有为了萨利埃里家族出卖过自己的父亲,或者为了自己的父亲出卖萨利埃里,没有盗窃,没有杀人,没有放火,没有携带汽油或者沙林毒气上地铁……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她也不是什么需要他人关注,甚至不介意被辱骂的影星,而且就算是巴巴拉最为糟糕的时候,也依然有着百分之十几的留言表示支持与赞美,安慰——针对胡安娜的所有评论全都是负面的,为什么她会受到这样激烈刻毒的指责,匪夷所思的诋毁?只因为她没有在被伤害后立刻自杀以证明自己的灵魂还是纯洁的?或是因为她不但活着,而且还活的好好的,会去参观博物馆,和人自然的说话,讨论,大笑,深夜换上一身红裙去跳“撒丁”,而不是在一个坟墓一样的黑暗房间里度过修女般的一生?

    甚至有人放上了胡安娜被凌辱时的照片。`3w`

    第二天上午,巫妖冥想完毕,用早餐的时候接到煦德地传召,于是好孩子亚利克斯用完早餐之后就乖乖去了兄长的房间。

    “你们昨天遇见了胡安娜?什么样的情况?你说吧,我听着。”,在一张又一张纸条上写下姓名,数额,红色的笔写下的名字需要立即处死,数额代表赏金,黄色的代表需要收买,蓝色的代表需要教训,名字下面的横杠代表着不同的惩戒方式,而纸条上的花色代表着不同的日期,还有些其它颜色的亚利克斯不是很懂……这是萨利埃里家族的家长惯用的手法,不止一个人知道这一点,不过又有哪一个检察官可以凭借这一张没有日期,没有署名,除了一个彩笔写下的名字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讯息的纸条来证明萨利埃里家族的人有罪呢?

    亚利克斯缓慢地,详细地描述其昨天发生的一切,他的记忆力相当好,就连胡安娜两次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离开都记得很清楚,说的话,做的事,按照顺序一一道来,毫无遗漏——煦德头也不抬地听着,但什么也没说。

    时隔6年,胡安娜的归来是无意,是有意?

    “胡安娜的事情是萨利埃里家族做的吗?”亚利克斯问道。

    何塞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的是哪个女人——但如果萨利埃里的儿子真的娶了萨万提斯的女儿,毫无疑问,——说不定还会为萨利埃里家族招来灭门之灾——西撒丁人最憎恨的就是和敌人媾和的叛徒,无论你是为了爱情还是生命。

    “不是,”煦德平静地回答道:“萨利埃里家族只会杀死塞万提斯。”

    “但萨利埃里家族知道这件事情,对吗?”

    煦德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亚利克斯想了一下,提出一个看似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问题:“所以你们觉得莉莉很不错?”

    煦德苦笑,再次点了点头。

    胡安娜本来想去上课,她现在在一家私人俱乐部里担任撒丁舞教师,学生们都很喜欢她。

    没想到回到家里她那两根只剩下半截指甲的手指就开始肿胀起来,她不想去医院,找了点朗姆酒冲洗,但没有效果,一整夜她辗转反侧,疼得根本无法入睡,四周寂静无声的时候那份痛楚特别清晰强烈,以至于她得咬着毛巾才能不至于伤害到自己的舌头和牙齿。终于捱到阳光投进窗户的时候,她连那只手都变得青肿不堪了。

    看样子不去医院不行了,胡安娜坚持着做完个人的清洁工作,最艰难的是换衣服和洗澡,她没办法在不把自己弄得更痛的情况下脱下那身紧绷的舞裙——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昨晚没洗澡,更衣,甚至没卸妆。黑色的眼线被眼泪弄得一塌糊涂,沿着惨白的面颊流下来,留下难以擦拭的痕迹,好像小丑故意在面颊上画下的泪痕。

    盥洗室里的镜子里面倒映出一个邋遢,丑陋,虚弱的老女人,身上还臭烘烘的,胡安娜自我解嘲的一笑:“活该,你早就知道碰到萨利埃里家族的人就没好事不是吗?”她向镜子里面的女人撅起嘴:“你是个蠢货,胡安娜。”

    “这里没有萨利埃里家族要找的人。”

    围着灰褐色的大披肩,佝偻着身体的,瘦小的老太婆狠狠地关上了那扇木门。

    最好把那个漂亮小子的鼻尖撞塌,她恶狠狠地诅咒着,罪犯就应该有罪犯的样子,罪犯不应该有一张漂亮的脸。

    她在唠叨着想要插上门闩的时候才发现一只手正抵着门,很好,我要把你的骨头压扁,老太婆的身体几乎全都挂在门把上,嘿呦嘿呦地向前冲。

    亚利克斯轻松自如地把门和人一起推开,:“谢谢。”

    老太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正准备尖叫的时候,那双冰冷的黑眼珠子就像子弹一样贯穿了她的心脏,她立刻闭上了嘴巴。

    亚利克斯当然是尊老爱幼的好孩子,不过,在这个位面,除了一些非人类,没人能比他更“老”了吧。

    “让他进来……”胡安娜慌慌张张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说得太晚了,——她叹了口气,萨利埃里家族的人非法入侵从来就是一把好手。

    胡安娜把亚利克斯带进客厅,:“别想打电话报警,那是自取其辱。”她向打开的门外喊道。

    老太婆撇着嘴放下刚拿起来的电话。

    “对不起,那是我的姑婆,她有点老年痴呆症了。”胡安娜疲惫地说道。她似乎想给客人倒茶,可是客厅的茶几上空空荡荡。

    亚利克斯环顾四周,这是个撒丁中等家庭中最为典型的小客厅,茶色的小木条地板,褐色的牛皮沙发靠背上盖着白色镂空三角巾,彩色条纹的靠垫摆在一旁,玻璃台面的,木框的圆茶几上面只有银灰色的金属打火机和空的烟盒——据亚利克斯所知,撒丁的女人最多喝点酒,但很少有抽烟的——在早晨的阳光下,一些隐蔽的角落积着的厚厚灰尘都能看得很清楚,看来这里的主人不是太不用心就是无能为力。

    “我今天来是为了解释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亚利克斯开门见山的说法让披着大披肩,脸上很明显只是胡乱擦了一把的胡安娜虚弱的笑了笑,她举起左手阻止了他:“不用说了,”她说:“实际上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他指的不会是床上的事儿,是我太敏感了,抱歉,——那个混蛋让我的心情糟糕透了。”她闭上嘴巴和眼睛,伸出右手胡乱地摸索着烟盒,却因为碰到伤处而痛得发出嘶声,:“可恶!!”她本能地咒骂了一句,下一刻却因为亚利克斯的动作而猛地睁大了眼睛。

    亚利克斯很自然地握住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男子宽厚的手掌,微冷带着薄茧的皮肤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幸好亚利克斯很快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管唇膏一样的东西,在轻轻涂抹了一层之后,胡安娜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在发热,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那种噩梦般的抽痛也几乎不再感觉得到了。

    “萨利埃里的特效药?”

    亚利克斯点点头:“我们经常受伤,”他把剩下的药物推给胡安娜,:“没事就擦一擦。指甲只要再过几天就会长好。”

    “,我不会再去找维维了,”胡安娜突兀地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错,一个愚蠢的女人,因为接了个电话,一时冲动就回到了圣南西亚,还以为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对不起,现在好像很混乱?我听维维说了点事,他现在不怎么好过,我以为他……是被家族放弃了的,我……”她再次去抓那个空了的烟盒:“……你看,我只是以为可以让他和我一起离开圣南西亚,仅此而已。你看,就我一个人,没有阴谋,没有陷阱,什么都没有,我很快就会离开,我不想……再遇到那种事儿……”她发泄似的地揉碎了那个烟盒。

    亚利克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来的,但他并没有多加解释,而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了一个烟盒,抽出个白棍儿递给胡安娜,胡安娜接过来,把一头放到双唇间,另外一头凑上打火机的火苗,用力的吸了两口,只有一股甜味儿,她这才发觉那不是香烟,而是一根做成香烟形状的白色糖衣巧克力棒,还是香蕉芯的。

    “如果要抗抑郁的话,巧克力和香蕉都能起到很好的作用,而且没有烟草的副作用。”亚利克斯医生说。

    是啊,我承认,可你随身带着这么一盒巧克力干吗?别告诉我你杀人之后会感到精神抑郁——那是正常人,不是有着萨利埃里姓氏的家族成员。胡安娜看着亚利克斯也拿了一根叼在嘴里,又把剩下的推给自己,胡安娜觉得自己的神经在轻微地抽搐。

    咬着巧克力,端详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她不自觉地轻轻嘀咕了一声,:“萨利埃里的男人哪……不知道温柔和刀一样会杀人的吗?”

    亚利克斯很聪明地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亚利克斯离开的时候,没有让胡安娜送出门,这对她不好。

    经过门厅的时候,胡安娜的老姑婆正在一侧供奉着圣母的壁龛前祈祷,她的声音不小也不大,亚利克斯听得很清楚。

    ““万福玛利亚,你充满圣宠,主与你同在。你在妇女中受赞颂,你的亲子耶稣同受赞颂。慈母玛利亚,你是羔羊的避难所,请为我们祈祷,使我们因你圣子的功劳,幸获天父的宽恕。

    您虔诚的信徒向您祈求,

    求您让胡安娜的手指烂掉,让她不能为罪恶打开门;

    求您让胡安娜的眼睛烂掉,让她不能再看到罪恶的人;

    求您让胡安娜的耳朵烂掉,让她不能再听到罪恶的话;

    求您让胡安娜的鼻子烂掉,让她不能闻到罪恶的气息;

    求您让胡安娜的嘴巴烂掉,让她不能和罪恶交谈;

    求您让胡安娜的脚烂掉,让她不能再走到罪恶的路上;

    求您让胡安娜的脑子烂掉,让她不再记得那些罪恶的名字;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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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灵持政介绍:
简介:
灵魂穿越类型,高魔位面穿越到低魔位面。
自出生到死亡,以及死亡后的两百年间都没有离开过亡灵塔以及周围领地,几乎完全没有接触过生者世界的巫妖在穿越位面的时候失去躯体,卷入了一个陌生的,没有魔网覆盖的世界——重新睁开眼睛的亡者凝视着这个天真、富足、安宁、有序并因此无知,糜烂、软弱、麻木的巨大生物,它就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
结局绝对皆大欢喜!主角是巫妖,命匣在费伦,想死都困难!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女王叉腰笑ing
全力更新!每日两章!亡灵持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亡灵持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亡灵持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