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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锦衣为王txt下载     锦衣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章一 未来

    急到又才可能扬戚干案外,两人都是心湘澎解,一讣是无语口”程兄”半响过后,陈迹才正色道:。火崭,一事,不长如何,我等要个力支持口还才,练兵一事,也耍校大人的章程办法来办”兄意如何?。”放心吧!。程森向来是才些多虑人也显的内敛了一些,这会儿却是放声大笑,状极开心,筒直就是和以往判若两人。

    这自然是程森自觉才望汐场建北,所以破除心障安心在幼军中敢力,并且决心投靠张佳木的原故吧。

    陈透心中暗以,适才所说的证语,一多半是张佳朱授意,只才一刁、半是他自己的临时拼词。到了这会几,他才在心中对张佳木惕心敬服筒直就是五体投她!

    幼军一出事,张佳木侦第一时间跑过来立刻建立起了自己的威叙,老实说,连陈遣等人都是就侦儿踩了一道,虽然自己把威望捞足了,但也是把陈遣踩乎了一脚,只是,这种想法,连陈洼自己内心的最深处也不愿想,当然,也不敢想。

    牧格了幼军的事就手儿就是吩咐陈渣,格下来趁热打轶,趁着出事的当口程森破除门户之见的机会,再透露点幼军可能出征塞外的诣息,这么借势一拉,原本算是外系旁秩然门户之外的程森也就拉入杯中了。

    算算被挤走的曹释,还才一榷巳经被收报的中下层军官,再请洗一扯曹宗或是刘月诚安括进来的人”肯定没才别人安排的人,幼军是内廷禁军石亨的手都伸不进来,更别捉别人了。

    矗加以这么一请洗,幼军就算牢牢的牲在张佳木的手中了,其心也深,其行也惭悲想真是今人胆寒。

    不过,跟在这样的人身后,大约也使人放心吧。

    陈透也是都年月知,原本是边关镇籽累计北勋到达现在的这个位乎,身后没才得力的孕援,不过生性耿直,不惧权贵,所以在于谦被罪之后,敢于备棺木准备牧敛于谦尸身的,也就只是他一人耳。

    后来因为张佳木救得于谦性命棺木是没月上,陈遣也算是上了张佳木这条船。除了他之外,还才一秋军中将领,都是于谦提桩上来的,他们和郭登不同,郭俱爷上表反戈一击之后,算是和于谦捎请楚了,虽然还免不了因为柜绝皇上入关门的事被闲置,但被祸不深,好歹蒸到戌化年间又翻了身,当然,这是后韶不提口

    范广等人就不月了,他们是于谦死党,就算皇帝对他们成见不深,但于谦得罪的人太多,都是些才能量的人,所以真实历史中,范广等人都社害死,西市斩根本没能活的下来。倒是才了张佳木这个变数之后,范广平安无事,纵使现在才石亨等人在,他也赋闲在家,但好歹性命无忧,而且把一大票忠心的手下拒荐络了张佳木,从这一点来说,张佳木救出于谦,所获利益当真不小口

    除了武将这一块,还才耿丸老等高品文官对张佳木也是暗中脏许,不然的话一个锦衣卫官又怎么能在才皇帝欣赏和信任,但皇帝信任和欣赏的,又岂止是张佳木一人?”难道他救于少保也是月心很深?。恩诈走到这儿,连陈遣自己也是打了个寒战,程森看出来地神色才点不对不觉关切道:”怎么了?””没什么!”陈遣打了个哈农笑道:。我想起来工部的那个老汪,三天钻废了十来斤闽轶,要不是大人撑腰,我非打他的根乎不可口””想想,得空了我们过去看看好了。”

    工部现在也在正帝出产火统但和皑甲一样,火兢也是军目利器。

    杖说个国各她的卫所都句兵部送东西,才送生蓉,才的是胶,才的是牛筋,也才送皑甲兵呆的,或是干肺干草束,牛皮,总之,制作兵器弓箭的物品,除了工部和兵部自己生产外,各卫所的势献也是一大来源,也占才很大的份额口兵部和皇宗都才大库,专门月来赫藏这一类的物资,然后在战时由卫所自己解决一部份,兵部和都督府下一部份,皇帝才时候也开内库,赏给物品或是金银。

    至于匠人,也就是匠户,那是比军户还要凄惨的存在。军户好歹能混个温饱而且除了上级军官之外也没才什么人欺负,匠户就不同了,也就比娼户乐户强点,一样是饿籍,是个人就能骑在匠户头上作威作福的,而且每年营造无度,皇宗和官府好歹还体恤一下农八,二沾了农时,或是怕百她造反,系于匠户,那就不月厂一千列头不能请闹,皇宫作护修整,各大宫观寺庙,造兵器,甲仗、火统、宝船,金银珠玉,任何弗奇古怪的东西都才相应的匠户去打造,一年到头,不得休息,累死累残的比比皆是,这也罢了,精神和**上的双重打击真的叫人不堪访受,而且,匠户者管的严,不比普通的军户想逃就逃了,匠户想逃,也是难于上青天的事口

    目朝立目至今,朱洪武苦治贪污的事巳经风吹雨打去,再也没才踪影了。虽说不上举国无官不贪但官体养不活人,也是大宗心知肚明的事。靖官,也耍牧取常例的冰炭敬,门生的红包,也得收,外省官员的赞敬,也不会拒却。只牧这些,不贪污公款物资,就是请官了。可惜,这样的请官都太少了,说起工部来,虽然轻贱,但是胜在好处多多,各样物资,都耍从工部走一圈,自然也就是上下其手的好机会,大宗好处均分,比如一支火兢月钥十斤,等真到了匠户手里时,最多还剩下三四斤钥,其余的,就都妆工部官员个污去了。

    匠人们吃不饱穿不暖从早做饵晚,材料不足,饭也吃不饱,造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样的质量,可想而知。

    戍租年间还横扫汐漠打的索古人望风逃窜的火器,也就是赫赫才名的神机营,到这会儿巳经大不如当年了口大明的事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时间桩进,火器也是越造越多,但手艺和质量,却仿佛是大大的不如当年了。

    制皮的**比起学术的落后还耍来的可怕的多到了明末,火呆制造更是一塌糊徐,辽东边军所用的火兢种类繁多,孙承宗的炮营才大炮十余门小型火炮千余门,火兢鸟统骏干支,但威力极少,火统不耍说打出去的威力了,就是能不炸锤就算是工艺过关了。这样的火器,当然叫八旗兵瞧不起,觉得还迟不及弓箭了。

    但是,在欧洲,十五世纪最老的滑胜火格就淘汰了最精锐的弓箭手原因刚很简单,一咋,合格的弓箭手最少要三年以上的经验,而一介,合格的火松兵,由农民练戒北,最多三个月罢了。

    现在幼军中舟匠户待遇优厚,张佳木从不克扣下属,对这些匠户更是爱若珍宝每产每月赏米一石,咸菜银子若干,还给鞋乎,布匹,大帽等物品,前一阵天寒,还给炭火等取暖之物。

    可怜那些匠户在工部时被人当奴隶一般到了幼军之中,一切持遇不同,当真是喜出塑外,心气一高,自然也就是格外卖力。

    除了打造皑甲和制作一些锦衣卫月的小东西非,就是造火兢口张佳木认为,塞外做战以骑兵对骑兵当然最佳,但现在这种特形,想咸立一支欺万人的井锐骑兵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无此物力财力也还罢了,关键是不得人。一支合格的骑兵队伍少说也耍几年的练和实战的锻炼,现在九边还才不少骑兵精锐,不过要在京师里靠练出一支井锐骑兵来,这就几近于痴人说梦。

    但火器军队就不同了装吝精良,后勤才保障,平时练刻苦,时间又很充足的话,靠练来打造一支料锐的半脊兵器半火器的部队,然后靠这么一支军队出击塞外,亦是一样能来敌人闻风而丧胆口

    这么一支军队,合格的火兢刚是重中之重了。

    威继光的火统规定是用闽轶二十斤,月钻杆法制作而戌,稳定杀伤力也很不低。戚家军就是靠着这些火兢和鸳鸯阵法而扬名天下口看战例,戚家军最多损失百余人,经常就可以斩几千,战比损根本就不在一个柑次上口除了将领的拈样水准外,自然也是和武器的代差才关口缕刀再利,也抵不过长兵器配火统的阵法,这是历史的湘流,元可阻当口

    张佳木历史水平虽然很差但曾经识迹于一些军坛,对什么鸳鸯阵法什么也曾轻瞧见过,现在的幼军,就是校他的记忆,赫杂了现代军队的内务练和队列练的办法,还才玲兵器和热兵器转换之间的阵法像,但不得不说,幼军在向着他所期待的方向飞行,一直到肠声于世的时候,众人才赫然觉,原来才一支天下无敌的强军,就在京师脚下的南苑之中,帖然面世。

第二百八十二章 来使

    示谨木此时到是不知道陈渍在如此腹诽干他,从幼军营,出不!后,他便又火赶往庄上,与母亲等人会合之后,再继续带着管庄诸人看庄子,赏赐出力的庄户,忙活了几天之后,仍是没有回城之意。

    这一日在庄上吃了午饭,各人自在谈天说笑,远远有十余骑过来,天干物燥的时候,隔着里许路,仍然看到扬的老高的漫天烟尘。

    “小咦?”任怨奇道:“你在这里不是说了,没有要紧公事不要打扰,怎么还有人过来?”

    “我看倒是不一定是卫里的人吧?”年锡之在张佳木身边久了,见事已经比以前强过百倍,听任怨说完,他淡淡一笑,只道:“没准儿是东宫来人了。”

    任怨笑道:“东宫怕是不一定吧,要来人。也是皇上先派人过来才是

    幼军的事张佳木已经报了上去,朝中也没说什么。至于曹吉祥的反应也是不出张佳木的所料。息事宁人,大事化小事化无,事后,曹锋还派人来示好致意,表示曹家与张家并锦衣卫的交情不会受到这一点小事的影响,曹钦更是派人来下帖子,请张佳木回城之后过府饮宴欢叙,根本就瞧不出一点儿不悦的情形。

    至于倒霉的李御史则是突然一下由红转黑,那天早晨事出,晚上全城已经知道李家得罪了锦衣卫都督张大人,李家两个公子被拉去“讨教武艺”。全城之中,都是在议论着张佳木究竟用什么手段来惩戒李家的人。却是谁也没有去想,李御史经此一番事后又当如何?

    结果自然是认倒霉了事。

    那早李御史早早到了曹吉祥的外宅求见。结果曹吉祥未见,再到曹钦家,也是不见。事关儿子性命。李御史又到曹锋弃中拜见,结果仍然是个不见。

    这么一弄。则曹家的态度就昭然若揭,便是曹吉祥一党也是知道,曹大官要舍卒保车,不与锦衣卫都督翻脸成仇,此事,算是李家倒霉了结。

    结果那天晚上,听说连皇帝也在打听:“联想知道,李家那两倒霉蛋怎么样了?”

    李家两个公子到是没死,在豹城中被咬的遍体鳞伤,其中一个几乎不治,抬到李府庄园的时候,几乎吓死了一路的行人,全身是血,伤口深可见骨,抬到李府庄园时李御史正好从城中回来,看到两个儿子如此。差点没有疼疯了去。

    经此一事,李御史算是被曹家势力除名,当狗的人,没注意咬错了敌人,主子护不住他,当然就要一脚踢出门外。

    同时,又是得罪了实权的锦衣卫都督。经此一事后,大家都知道,李大人留在京城的时间算是屈指可数了,,当然,绝不会外放巡抚,是到贵州还是到云南当个知县,那就是不一定的事了。

    此事已经算是告一段落,只是不知道,眼前来人,是皇帝召见,还是太子的信使?

    张佳木出城时,已经是告了假的,皇帝没有要紧的事,自然也不会来烦劳于他。况且幼军是太子亲军,幼军出事,皇帝也不便多事,太子一天比一天大了,东宫也要加强自己的威权,况且,现在有人离间太子于皇帝之间,父子之情抵不过外人离间。说白了就是一个权字作怪而已。

    幼军的事,皇帝是不会理会的。就算心有想法,最多也只是私下里谈谈,不会公诸于众叫人知道落人口实的。

    东宫来人,则算是年锡之现在脑子动的快了。

    不是嘉奖。便是斥去

    张佳木面露笑容,向着年锡之道:“你说,你来说说看,太子殿下是派人来夸赞我,还是叫我回去,加以斥责呢?”

    “以下官之见”年锡之笑道:“多半是要斥责大人。”

    张佳木不动声色,笑道:“何以见得呢?””这件事。声闻九城,怕是贩夫走卒之间都传的遍了。太子虽然不是什么消息灵通的人,不过好歹备位东宫。要是连这点事也弄不清楚前因后尾,这太子也就当的太没味道了一些

    这话,要是徐穆尘说出来,在场的人都不会奇怪,但年锡之是世家子弟,书香百年耕读世家,父亲现在又是上任不久的兵部尚书,重权在手。尽管年富是张佳木一手提上来的,这个兵部尚书就是张佳木的私人,因此威信受了一点影响,但不管如何,六部尚书在明朝比清朝有实权的多,兵部又是威权极重的一部,年家父子也算是世受国恩了,不过提起太子来殊无敬意,各人一听之下,俱是诧异。

    不过,看看张佳木的脸色时小却又是平静如常,只有任怨皱了皱眉,周毅却是笑了一笑,曹翼等人原本就是视张佳木之喜而喜。视张佳木之怒而怒,眼前哪怕是年锡之说要造反,只要张汪不…元声,扳此亲信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不满意的反…

    张佳木只是催促年锡之。手搭在桌面上,轻轻拍着,嘴里只道:“说。继续说么

    “呵呵,下官的意思是”年锡之道:“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凡人如此,太子殿下可能不会如此,但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定会如此。太子宫中肯定早就有消息,之所以全无反应,必定也是在看风色,太子毕竟年幼。这几天风声颇恶,现在派人来,当然不会是夸赞大人。十之**,是有腐儒一类的人物,盅惑了太子殿下,所以下官猜测,十之**是来斥责大人了!”

    “妙,真妙!”

    张佳木这一下才霍然起身。将身边木桌狠狠一击,然后哈哈大笑,指着年锡之的鼻子。大声道:“狂生,你好大胆,不过,算是你分析对了!”

    年锡之却是声色不动,只是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苦笑着道:“大人,不必夸赞晚生了,晚生这一点一得之愚,都是大人耳提面命之功啊

    说这到,年锡之脸上倒是露出点复杂难明的神色,似乎有些骄傲,又有些困惑,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到确实是得意的很,这几个月过来,天天跟在张佳木身边,就是笨人也学到不少东西了,况且他也是人中之杰,大明的八股取士制度固然是僵化沉滞,但从来都是豪杰之士适应体制,然后在体制之下脱颖而出,崭露头角,绝没有叫制度顺应自己的道理。当然,当三百年气运大变之时,就是豪杰改变体制,而非顺应体制了。

    年锡之这样的人,能够考中进士,本身也是聪明绝伦的人物张佳木把他放在身边几个月下来,果然是如同锻造了一把新的宝剑,把旧拂尘都擦拭的干干净净,现在已经是寒光耀眼,令人夸目相看了。

    至于有点困惑或是惭愧之处,就是觉得两个至交好友,一个是举人王增,因为举科场一案不得中进士,现在尚无出路,一个就是同年好友徐穆尘,现在外出为锦衣卫办事,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想来不论如何,这两个天份都比自己高的朋友是没有自己这种好处,能与张佳木半师半友,得益良多了。

    “你是想起小徐和王大兄了吧?。

    王增年纪比张佳木大些,两家交情又是不断,算是通家至好,原本夺门时的一点芥蒂早就一扫而空。而为王增之父夺门之夜实在无功,但张佳木屡次保举,现在已经由指挥又加到都同知,好歹也算是不堕祖父之威,老王头因为这件事。对张佳木映象重新转佳,两家来往不断,所以称呼之上,张佳木与王增都是客气很多了。

    说起这两人,年锡之脸上也是露出点思慕之意,他点头道:“是的,大人说的没错,晚生是想起这两位年兄了

    “你不必看书流泪,为古人操心了张佳木脸上似笑非笑,只道:“小徐干的很好,你不知道,我心里清楚。至于王大兄,嗯,听说他要成亲了,到时候。我带你去闹喜吧。

    张佳木现在威权日重,不是极心腹的兄弟已经很难叫他说这么多话了,更何况是安抚的态度,年锡之心中极是感动,但他不喜欢奉迎,只是躬身答了一个是字,便是再无别话。

    张佳木安抚了他几句,却也是咪缝着眼,看着远方过来的骑士。再近一些,倒果然是不出他们的所料,任怨早早站起,手搭凉棚向着远方眺望,他为人深沉内敛,虽然是武者,但心思细密,要不然,张佳木也并不是任人唯亲。任怨光凭旧交情是坐不到现今的位子的。

    他个儿高,再近一些,便是坐了下去,脸上也露出颓唐的神色……怎么样?。张佳木笑问道:”咱们知道不是卫里派来的人,三里之外,就会有人先来禀报于我了。不是卫里的人,外人到不了这里。只有宫中使者才能至此。那么,是谁?”

    “小是太子宫中的旗帜,任怨此时倒是满脸担忧的神色。刚刚大家一起猜测,只有年锡之猜对了小而且侃侃而谈,大出风头,现在不少人脸上都是露了羡慕的神色,但任怨浑然不在意,只是看着张佳木道:。你一向风光。要是真被斥责了,可怎么了?”

    “哈哈哈”张佳木看着他,不觉起身夫笑,只道:“九哥啊九哥,你也把我看的太小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料想,真正的聪明人,也不会借这等小事来和我为难,以为我失宠。”说到这,张佳木面露冷笑,只道:,“只有一等笨伯,才会觉得这是打们我的良机,嗯,蠢,真蠢!”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外勤

    察觉到大家对太子宫人似乎敬意有限,张佳木喝一声,断喝道:“礼不可废,晓得么?”

    “是,大人。”

    下头人会意,先答应了。再乱哄哄的整队,等列队完了,果然是一队执太子宫旗的使者策马过来。

    这帮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大约总是东宫直属的卫队之流。一个,个趾高气扬的样子,看起来傲气的很,为的似乎是个指挥之流,总之,大约也是京卫世家里出来的子弟,要不然,就是什么外戚。

    任怨认得带队的人,见礼之前,向着张佳木悄声道:“这是后妃周氏的族人,大约是什么堂侄之类。要小心。”

    “哦,我知道了。”张佳木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皇宫里的龌龊事儿,外人知道的少,锦衣卫官知道的就多了,特别是张佳木这种有权的,知道的怕是不比太监少一些儿。现在周后妃和钱皇后别苗头,更是为太子的储位多了一些变化在里头。有些事,实在是周后妃不识好歹,最少在张佳木看来,她在现在这种时候就对钱后诸多不敬,诚属大不智的事。

    虽然太子是在钱皇后宫中教养成*人,感情深厚,但毕竟不是亲子,如果周后妃闹的过份了,真的反目成仇”现在惦记在太子和皇帝之间搅和的人,可是不要太多啊”

    “奉太子喻令”走近一些,姓周的指挥鼻孔朝天,也不理会一群请安问好的将佐,昂着脸道:“着张佳木即刻入宫甑见,不得延误!”

    “是,臣遵太子殿下令旨。”

    张佳木原地一叩,这才起身,其余的一众属下也是依次起来等各人起来之后,周指挥才下马来,勉强打了个哈哈,只道:“要辛苦都督大人了。”

    他的客气话说的又僵又直,浑不把张佳木看在眼里的模样,任怨不愤,当先哼了一声,他一带头,底下顿时又哼又咳的,乱成一片。

    周指挥脾气果然不好,换了别人,必定要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招怨,他倒是好,一副气哼萍的样子,似乎还怪别人对他不够恭敬。

    听说周妃在后宫也是这副样子。除了对皇帝和钱皇后稍微客气点,对别的后妃都是这般模样,太子最近招怨不少,大约这个亲娘和这些亲戚也给他不小的帮助。

    “呵呵,周指挥辛苦了。”张佳木倒是一副浑然无事的样子,搅着周指挥的臂膀,很亲热的笑道:“怎么教你来跑一遭,太子殿下可真不心疼你。”

    “可不是。”

    提起这个,周指挥倒确实是一肚怨气。他虽然不是太子的亲舅舅,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堂舅,现在太子把一个宫女的弟弟弄到东宫当值,好差事都是万某人的,这种跑腿招怨的差事,就是他的,想想好生没趣,冤枉的紧。

    不过他虽然粗鲁,也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适合说这个,倒是张佳木的态度缓和了周指挥心里的打算。原本,他是打算当着对方的下属,给张佳木一点小难堪的。

    当然,这是太子亲口吩咐,听说,也是万宫女的投意。

    太子的意思就是,张佳木威权太重,对皇帝当然是言听计从,忠诚的紧,对东宫原本也是很忠忱,但是幼军的事出来,也能看出张佳木擅作威福,有点儿过于跋扈了,不敲打敲打,这个人是用不得了。

    当然,太子不会明说,隔着屏风和维幕,哪怕是至亲也不能窥探到太子实际的内心世界,况且,太子年岁渐长,君威森严,已经早就不能以孩童视之了。

    “敲打敲打?当老子傻么?”原本周指挥是打定了主意,到了张佳木这里。确实要先来个下马威。不然的话,自己也教人瞧轻了去。但当着不怒自威对他又客气有加的张佳木,周指挥脑子就算是石头切的,也自己知道轻重了。

    张佳木便是有这种好处,小人之流,在他面前自然而然的就打消了不敬的主意,当初在正南坊时,约束着过百无赖,那些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哪怕就是无赖也都不是凡俗之辈,张佳木就硬是把他们管的服服帖帖,不然的话,夺门之功也轮不着他。

    现在见周指挥变得客气了些。张佳木微微一笑,道:“太子急着见我。不必再耽搁了。”

    他转过头去,向着任怨等人吩咐道:“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了,九哥,你奉着我娘他们回城就是,别的人,都跟我回去吧。”

    “是,大人。”

    各人都是无话,全都躬身答应下来,张佳木负手而立,微微叹息道:“此地虽好,却非久驻之地,看来,我是没有什么功夫安享闲适了,”走吧。”

    周指挥在前,其余锦衣卫人等在后,一行过百骑风卷残云般的疾驰而去,在大队的骑士过后,又是一道又一道的警戒线被撤销,所有的明哨暗桩都在暗中撤走,或是归建小或是跟在张佳木等人身后,悄然前统

    只有在他们全部撤走之后,在各处割麦或是打场的村民这才如脱狂抬,一个个都是松了口气。这几天,这位看着很和气,而且也年轻的过份的张大人在这里,虽然他是和气的紧,到哪儿都不摆架子,对孩子也亲,也不要人跪拜而迎,大家伙省了不少事。大人的随从自己带了不少粮食下来,根本没有劳烦各庄出力,这是大忙的时候,谁家都不怎么抽出人来,只有大人身边的十几二十人是雇的厨子伺候,现在京畿附近的庄子大多是达官贵人了的,在皇庄和太子庄田名下的也不老少,但是能这么不欺佃户,甚至是在很多细节上都会佃户考虑的这么清楚的,怕也只是有张佳木这么一个例子在了。

    大人和气,对下也好,就是这些警卫凶的紧,一个个要么穿着飞鱼服,特着刀。到处巡逻游走,看到人,就是用锥子一样的眼神紧紧盯着,冷冷一眼,就能叫人全身寒,半天不得自在。

    除了这些,村里各处也多了不少暗探,这些人好象比穿着飞鱼服的更加恐怕,也更是一副练有素的样子。多半都是一些精壮的汉子,身手利落,眼神锐利,连记忆也好象比一般人姚…所有的事,不论哪家里有几口人,什么特征,和这些人一说,顿时就明白,过多久也不会忘记,断不会叫人说第二次。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汉子都是保密局的暗探,这一次出保护任务,也是锻炼保密局下属培刮大队刚出来的新人的意思。事实上,这些新人比不少锦衣卫里的老手还要优秀的多,他们是良家子弟,其实也就是锦衣卫里的世家子弟一部份,军户世家一部份,还有一部份是坊中平民。但不论出身如何,都是选的年轻正值盛壮,而且头脑聪明。身手利落,最少也习过几年武,还有。最要紧的是要识得几个字,老实说,这样的的好苗子实在是太难找了一些,毕竟,在大明读书已经是最有前途的事,如果一户人家能供子弟读两年书,自然是指望子弟们继续读下去,得中秀才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更何况有可能中得进士。那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岂是了得?所以说,保密局的人得下很多力气寻找,而且要给相当不菲的安家费,并且许诺美好的前途,然后才得以教人愿意加入其中。

    老实说,保密局的挑人比提骑更加严格的多,毕竟,缓骑执行的多是抓人摒人的武力任务,需要的就是**裸的武力压制,所以在武力上的要求比保密局要高一些,但在人才的综合素质上,则堤骑就远远不如保密局的要求和标准高了。

    保密局,特别是外勤司人员的练就是张佳木亲自抓亲自过问,甚至在堤骑记练挑人之前,外勤已经在组建,并且在挑选第一批参人员了。

    从武功来说,提骑就是讲究长枪大刀。铁戟大马,虽然三百人。也要铁骑卷平岗,要有克敌制胜的威风,事实上,堤骑的练到是有点和边军一样相同,但就是比边军更严格,教官也更优秀,除了实战经验外,提骑的装备,刮练,包括人员的组成,都是普通的边军无法相比的。

    至于外勤,讲究的则是擒拿格斗的技巧,一刀致命的技巧,或是投毒,或是保卫,或是瞬间过目不忘的本事。保密局分外勤,总务、情报等诸多部门,外勤自然是最为紧要的一部份,张佳木之重视,自然也不在话下。

    有了这一群人,他的心目丰的锦衣卫,其实也就是他从很多方面看到的后世特务组织的雏形算是建立起来了。

    残阳西下,看着一队队的灰袍汉子在暮色中静悄悄的离开,不张扬。不显眼,但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力量。

    任怨也是被这种力量给震慑住了,看着暮色下的张牙舞爪的力量展示,任怨呆立良久,半响过后。才喃喃道:“厉害,这大约就是佳木所说的,于无声中听惊雷了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请罪

    在周指挥的带领下,众人从城外一路急返,从广渠门再过崇文门,接着是左安门进皇城,然后是西华门入宫,因为太子急召,所以索性都没有求见皇帝,亦没有进隆宗门,直接由武楼绕道直向文楼,到了文华殿前叫人进去传话,只说张佳木来求见太子殿下。

    “里头叫传,”没过多久,出来一个六品奉御,向着周指挥点了点头,却是对张佳木昂起了头,只道:“太子殿下传喻,着张佳木立刻进见。”

    “是,臣遵太子令旨。”

    张佳木在阶下草草一礼,抬眼去见这个传旨的老公儿,却是面生,想搭话,对方却是昂起了脸,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唉,太子真是小孩子一个。”

    张佳木在心里抱怨一句,脸上都仍然带着浅浅笑意,那宦官也是太子吩咐,故意给张佳木冷脸子看的,所以才敢这般,这会儿见张佳木浑若无事的样子,自己反而心慌,于是躬身一礼,将张佳木延请入内。

    文华殿也是外朝大殿之一,太子见外臣,与儒臣讲学,写大字画画之类的活动,都在文华殿中,可以说,文华殿是太子*中的正殿,地位与皇帝临太和殿大体相同了。

    进殿之后,这座九楹深广的大殿纵不及太和殿,亦是深广阔大,中隔三室,正室办事见人,两侧则分别有用,等张佳木进殿之后,自然是在正殿御座之前跪下行礼,等叩首之后,抬起头来,御座却是空的。

    饶是张佳木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此时也是有点光火。太子不知道信了谁的谗言,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于他,做这等事,又不是真的要与他翻脸,只是想“敲打”一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估计不是太子想出来,要么是女人,要么就是傻的可爱的儒生之流了。

    他平心静气的一想,脑中已经脉落初现,侧耳一听,果然左面的阁中隐约有人声,算算时辰,再过一会宫门都要下锁了,估摸着,也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些儒臣讲师还留在宫中,等一会儿宫门来催了,这才出宫。

    太子因为被废立的事牵累,所以字画虽然都看得,但儒学和治国的学术就有待恶补,事实上,大明对太子的教育是和普通的亲王和皇子远远不同,教普通的皇子和亲王,就是儒家的仁恕守国之道就可,免得藩王学了帝王术,做出些对自己或是对帝系不利的事。至于太子的教育,则是重中之重,教育的是帝王的治国术,而不是纯粹的儒家学说。

    太子这半年多来,身边的朝臣讲官很多,詹事府中也有不少得力的人才,但太子最推崇和重视的人才却是以朝官身份兼任宫保官的李贤和彭时。

    这两位,也确实是大臣中的佼佼者,李贤不说,就是彭时,也是文臣中的后起之秀,学识远超常人,最为关键的是,彭时的清正之名远在李贤之上,但其实口才不在李贤之下。

    张佳木对这两个文官中知名者的评价就是,一般聪明,但李贤善忍,也善于装傻,而彭时喜欢做能力之外的事,而且易于冲动,总之,前者不大好对付,后者虽然也算个对手,但不必太放在心上。

    至于岳正,商铭之流,土鸡瓦狗一般,根本不必在意的。

    “你来了?”

    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外头已经在催促要关闭宫门,太子才施施然从侧殿出来,皱着眉头坐在正中御椅上,有宫人送上茶来,太子也是一脸的疲惫,向着张佳木道:“怎么幼军的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佳木,和你说,我心中着实不大高兴。”

    以张佳木在太子心中的地位,能说出这种重话来,实在是已经说明太子或是自己不满,或是经人挑唆,已经对张佳木很有意见,甚至是成见极重了。

    “是,臣孟浪。”张佳木虽然刚刚进来时见过礼,这会儿还是又碰了一下首,这才抬起头来,安然道:“臣无可分辩,只是殿下怜臣是一介武夫,事上唯谨,忠忱之心可鉴日月,除此,臣亦无乞恩之处了。”

    “哦,这样说的话……这……”太子最近身量暴长,不到十二的少年已经腰围可观,这也是老朱家的传统,吃的多,心宽又体胖,所以不及弱冠就有发胖的可能,至于太子的曾祖父不到而立就不能行走,更是一个超级大胖子,不良于行,估计是某种肥胖的并发症,朱氏皇族在锻炼身体这方面,可就远不及他们身后的少数民族王朝了。

    听了张佳木的话,太子圆滚滚的脸上也是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这一次幼军的事出来,太子自然也是极为愤恨,御史不给幼军面子,当然也就是可以说没有把他这个太子看在眼里,这么一联想,就算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听说张佳木把御史家人折磨一通,太子少年心性,还颇有欢欣鼓舞之感,不过,经人一说,好象张佳木非刑伤人,而且并不是头一回,象抓捕青县知县的事,事前并无请旨,事后巧言分辩,事情出来,举朝为之侧目,现在这个锦衣卫都督的名声已经远不及当年,辛辛苦苦竖立的好名声,几件事之后,严重来说,已经和当年纪纲相似。

    光是这些,当然还打动不了对张佳木信任且又欣赏有加的太子。但彭时抓住此点,击中了太子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今幼军实于张某人统领之下,六千虎贲军心尽属,殿下亦知张某武艺过人,勇冠三军,再有锦衣卫为助力,太子殿下如不加以收服,以权术驭之,以恩义结之,平时示以威福,使其惕厉小心,臣恐将来就算殿下想振作时,此人亦不能听殿下驾驭了。”

    太子曾经被废,心理远较常人来的脆弱,彭时这一击,正好打在点子上。事实上,现在就用忠诚与否来说张佳木,太子不会接受。说能力,更不会接受。对张佳木的忠诚和能力,太子都是欣赏与信任有加,从普通的角度来说,根本不会见用,相反,说者反而被疑。

    只有从将来来说,太子才会细思,才会警惕其中的危险之处,才会做一些细微的调整。虽然太子没有什么可用的实权大臣,但并不代表,已经习学帝王术的太子,会在身边留一个可能会危胁到自己权位的人物。

    就算是再欣赏推崇,甚至是崇拜,也是不成。

    今日之变,其因在此。而且,张佳木的应变也很出色。既然敌以强说我,不妨示之以弱。今日事出,他已经算中对手策略,暂且最好的应对之法,也就只能是如此了。

    果然,太子毕竟还小,忠厚底子还在,如果张佳木巧言而辩,或是顶撞,或是盛气,太子对他的观感都不会好,甚至,会隐然产生恐惧之感,如果一个帝王,哪怕是未来的帝王对大臣有了这种感觉,大约就是汉昭帝对霍光的感觉时,那么,大臣被祸之时大约也就是不远了。

    可现在张佳木老老实实的趴在太子脚下,态度恭敬忠顺,言语质朴,虽未辩而辩,但已经叫人隐然心生同情,并且信之无疑。

    大约,心底里觉得自己在弱者一方的,更喜欢看到强者在自己面前低头吧。

    太子对张佳木,就有这种微妙的心理,张佳木坦然而言,反而教太子憋了一肚皮的警告之语,还有想在幼军中按插文官或是太监做监军的话,根本无可提起了。

    “心险而辩!”内殿之中,彭时躲在一边听的真切,心中也已经是一片冰冷。这一次,他没有和人商量,总以为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善加利用,必定能大大削弱张佳木的权势,纵是不能,也要使其与太子彼此相疑,皇帝与张佳木之间已经很难着力,因为大家看的明白,皇帝心理受创,需要一个权臣执掌厂卫,督察百官,张佳木在是如此,换了人一样如此,白费功夫罢了。

    但太子不同,如果连太子也被掌握,十数年或是更久的时间之后,谁知道这个权臣会发展到何种地步?这,才是举朝文官最为担心的地方!

    可惜,白费功夫了……

    听完张佳木的话后,太子呐呐道:“那,卿拿捕御史家人,亦属法外加刑,律无明文,此事一出,视我大明律为何物耶?”

    皇帝其实才是最不**纪的人,老朱家的人,特别是前几代,一个个都是屠夫再生也似,朱元璋杀人就够狠了,儿子朱老四也不是善主,虽然杀大臣还讲究过堂收罗证据,但杀宫人太监简直眼皮眨也不眨,永乐年间,一次杀过两千八百多名宫女,而且多是酷刑虐杀,这个皇帝,后世说他英明神武,但当时的人,恐怕恨他入骨的多吧。

    但这个理没地儿说去,张佳木只得老老实实的道:“是,臣之请罪,原因亦在于此。”他趴伏下身,重重一叩头,故意带了点泣声,道:“臣供职无状,性子粗鲁率直,遇事不能思而后行,请太子殿下重重治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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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森严

    “好了好了!”太子终不是老谋深算的政治人物,经不住张佳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求饶,他残留着不少小孩心性,当下从御座上跳下来,到了张佳木身边,拍了拍他,笑道:“你这次是莽撞了一些,不过,不妨事,你毕竟也是为了孤的威权着想。”

    这话原是张佳木要用来分辩的,但张佳木一言不出,就是咬着牙在硬抗,但越是这样,太子反而心里越虚,这其实是人之常情。

    说着简单,只是,张佳木在人心的把握上,越来越精准纯熟罢了。

    “殿下虽然这么说……”张佳木还是顿首道:“臣还是太莽撞了一些。”

    “唉唉,也是出了好一口恶气么。”太子反而越发向着张佳木说了,他胖胖的圆脸上满是欢喜之色,笑道:“听说你把人扔在豹城里,佳木,我倒是恼你没叫我去瞧瞧热闹了。”

    “臣惶恐。”

    “不要这么奏对格局的说话了,”太子笑道:“来呀,搬个凳子来,都是瞎子么。”

    他今儿是打定主意要排揎张佳木一通,好好收服一下这个夹袋里头最位高权重的属下,结果张佳木一进来态度就和往常大异,结果太子一肚皮的话没有说出来,反而顺着张佳木来说,气场一弱,这会儿,倒是想起来没给这个心腹大臣看座上茶了。

    底下的宫女们忍着笑,今儿管事牌子万氏不在,听说她家兄弟出了点事,她到后头请见周贵妃求情去了。

    万氏的弟弟万通不大成才,跟着张佳木小立过一些功劳,但前一阵在卫里贪污挥霍又出了事,张佳木瞧在万氏的脸上没有为难他,不过锦衣卫里头是不能再呆了,正好,宫里的府军前卫百户出了个缺,张佳木使了点力气,作好作歹的把万通补了进来,现在王勇已经是府军前卫的指挥佥事,半年多升了七八级,也是有赖张佳木之力,补在王勇麾下,王勇又是御前带刀官,托他照应,原想是足够了。

    不过这厮太不争气,在宫里居然也敢小偷小摸,前天在宫里当值,伙同几个小黄门偷了御茶房的一套青花茶具,不值几个钱,不过被抓了也挺麻烦,这样的事,宫女送浣衣局,做到死为止,小黄门杖死,或是罚为净军,禁卫则处罚办法不一,不过最轻的,也该罚到甘州或是辽东当苦役才是。

    这件事张佳木也是知道,不过万氏最近骄狂的很,由得她吃些亏也好。

    今儿也是还好这个女人不在,不然,凭她的精明,要是真伙着太子一起算计张佳木,还真不那么容易轻易过关。

    一念至此,张佳木心中若有所动,不过,不及细思,一盏至正年间所出的青花小茶钟已经奉了上来,茶香袅袅,闻之沁人心脾,当真是极好的享受。

    这也原本就是他到太子这里应有的待遇,这下全又回来了。接下来,两人索性就对坐而谈,张佳木侃侃而言,把事发的经过,还有他的思谋考虑,然后还有幼军的反应,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太子原本在心里还有点小误会,觉得张佳木这个权臣有点跋扈,事先不请示,后来不请罪,今日的火气,也是由此而来。待张佳木说完,太子心中成见已失,小小的圆脸上满是欢喜之色,想了一想,太子便道:“其实是做的好,爱卿,你行事明快果决,真是好的。”

    说到这,太子脸上还是有点狐疑之色,不过转瞬即逝,小小年纪,心机已经颇为深沉,他又紧接着道:“不过,事后要把详情报给孤知道,要知道,幼军毕竟是孤的亲军,爱卿,你知否?”

    “臣当然知道。”张佳木淡淡一笑,答道:“请殿下放心,臣一定会使幼军兵强马壮,堪为大用,甚至,可以使殿下扬威塞上。”

    “唉,”虽然被说的露出了一点喜欢之色,不过太子转眼又面露颓唐之色,他道:“兵者乃不祥之物,圣人亦要慎用,现在天下承平,不必损内地之有余而只欲满足人君耀威之私欲,节用爱民,擅用刀兵,始为仁君。”

    如果是一群儒士在这里,怕是要为太子这一段话而大声叫好,并且山呼舞蹈,叩颂圣明了。便是躲在里间不便出来的彭时,虽然觉得自己献计效果不佳,但看到太子对张佳木态度还是有点转变,不象以前那样事事依从,并且极为崇拜的样子,彭时心中极为欣慰,再听到这么一番话,简直就是涕泪交加。

    “吾一会出去,要早点到李原德府中去,嗯,他不赞同我太急进,今日如此,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彭时的行动李贤是不大赞同的,李贤早就正位首辅之位,他已经当朝二十余年,经验丰富,年富力强,是文官中公认的新一代的领头羊,彭时对他也是向来敬佩有加,这一次,实在是觉得机会难得,所以露了这么一小手,不料,效果颇佳。

    其实彭时还是太急切了,李贤的计划原本不止如此,还要配合以往种种,用大有力的人在太子身边潜移默化,甚至,是要在太子身边得力的人中着手,或是周贵妃处,总之,真正有能力的大臣在内廷也是需要援手,不然的话,历史上的李贤从天顺元年到成化二年一直任首辅,难道就是真的光风霁月,就靠政绩说话?

    太子的话,也是叫张佳木愕然。大明开国以来,太祖是提三尺剑扫平天下的豪杰,这个不必说了,成祖靖难得国,武功已经不必说了,为燕王时,屡次扫清沙漠,后来靖难成功,又以天子守国门,征安南等数次大征伐,更是武功赫赫。

    郑和的船队在永乐年间六下西洋,几万大军打的那些敢窥视天朝宝船的小国灰飞烟灭,说灭国就灭国,说立谁为王就立谁为王,天朝上国的威风,在郑和船队的几万天兵面前,尽显无余。

    可想而知,永乐年间是怎样辉煌的时代,三十万大军征安南,五十万禁军征蒙古,数百条大船数万水师下南洋,修北京城,修南京大报恩寺,发三十万民夫工匠修武当山宫观……永乐年间修成的宫殿,把南中国所有的大木用了个干净,后来清朝修三大殿,还得从永乐的陵上拆金丝楠木来当顶梁柱,可想而知,永乐年间也就是中国最后的真正的封建盛世了。

    可惜,不过相隔三十年不到,当年赫赫龙威荫庇下的子孙已经成了孱头,土木堡一败后,大明皇帝就彻底被儒生掌握了,正德年间武宗的武功在文官的记录下不过就是胡闹而已,眼前这位未来的成化皇帝,已经打定了主意,从此安享太平,幽居深宫安享太平之福,至于边防守备的大事,则可以由文官儒士们编给他的理由来打发了。

    自天顺年到成化再到嘉靖,明朝的边防一天坏过一天,直至不可收拾,如果不是蒙古人自己因为禁铁等诸多原因自己消停了,不等建州势大,明朝的九边早就崩溃了!

    “殿下,”张佳木一反刚刚的那种谦逊淡然,站起身来,亢然道:“不知道是谁教殿下这些妄语胡言,富国强兵,秦乃有天下,武帝用卫青等,匈奴才不得为中国之患,这些岂能云是人君私欲?儒生之荒唐就在于不分事实,如汉武备边岂有错处,就是穷尽天下之财,亦是应当。不然的话,匈奴抢掠边民之时,国家无兵可用,百姓岂能不刻骨怨恨?至于发兵二十余万,只为了几匹汉马,更是胡说八道,汉之经营西域,真正是从汉武始。我国朝如果不是永年宣德年间六征沙漠,也先入寇京师城下之事,恐怕也就不止是正统十四年那一回了!”

    张佳木的话,发自义愤,出自真心,自然说的铿锵有力,太子听完,也是面露沉思之色,一时间,答不得话出来。

    彭里在里间,只觉得张佳木的话实在是大有可驳之处,武夫之语,措词上甚多漏洞,但碍于今天不便出来,也就只能在房里干着急,一时间,急的满头大汗。

    “殿下……”

    张佳木还要再说,太子却知道不妥,于是伸出一手止住。他的手,倒是胖乎乎的,看起来甚为好玩,但这是帝王之手,谁能想到,眼前这圆滚滚笑mimi的少年,八年之后,就是新的一代帝王,到时候,身形壮阔,满面长须,威严备至呢?

    但就是现在,已经是极具威严,看着张佳木,太子神色凝重,正色道:“这些话不必再说了,孤心里清楚的很,会仔细想一想。不过,幼军是孤之亲军,以后劳军犒赏,孤也会亲自前去,不能畏劳,嗯,就是这样,你下去好生办事,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想太多,以后遇事再小心些,也就是了……就是这样,你下去吧!”

    以往太子倒是很少用这种坚决的口吻,张佳木欣慰之余,也确实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又行了个礼,这才毕恭毕敬的转身离去,在他身后,太子小小的身影被夕阳拖的老长老长,隔着高大的殿宇阶陛,竟是格外的高大森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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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油滑

    出得宫之后,天色已黑,张佳木没有再耽搁,他从东华门出来,正好离自己府邸甚近,他的府门前向来就是车水马龙,简直就是闹市一般,这两天因有风声出来,知道张家一家大小都出了城,所以张府外到是清净了许多,看过去,原本熙熙攘攘挤的水泄不通的巷子口也是亮畅了许多。

    一亮畅,倒是见着个熟人的仪仗过来。

    “张大人,”张佳木在马上向着对方扬声叫道:“一向少见,今儿可是真巧。”

    他刚出宫,对方大约却是要进宫去,来的是光禄寺卿张泽,以前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连九品官都不是,但人生际遇之奇,也是颇堪说得。

    景泰年间,景泰皇帝恶兄之存,恨不得身为太上皇的兄长早点儿横死才好。估计在景泰年间那八年里,当时的皇帝巴不得某天早晨一醒来就有个内侍一脸沉痛的站在自己床前,然后禀报道:“皇爷,太上皇昨儿夜里驾崩了!”

    估摸着,那会是景泰帝最喜欢听到的事了。可惜,事与愿违,太上皇活的健健康康,活的很有滋味,在南宫那一方天里,寻常人要疯,但帝王自小接受的就是这种禁锢式的教育和生活,所以,没有人聊天,无所谓;没有树乘凉,无所谓;除了一个皇后,见不着别的亲人,也是无所谓。

    但万般都无所谓,没有吃的可是不成。因为景泰帝的心思人近皆知,所以当时的光禄寺对南宫的供应也是要多俭省就多俭省……不客气的说,就是叫南宫的人长期的吃不饱,直到因为营养不良饿死了事。

    严重的时候,这种危险是存在的。好在,皇后会点针线活,通过锦衣卫的人换点零钱买来吃食补贴,同时,就是这个当时的光禄寺的小吏张泽,只要是他当值,供给的食物不仅充足,而且全是热食,食具和食物都是精洁,供应的极为用心。

    如果不是张泽,恐怕当时的太上皇就要多受不少的罪了。

    因为有此恩德功劳,太上皇重新登基为帝之后,快意恩仇,除了诛除了一些仇家之外,毒死了自己的皇帝弟弟之余,剩下的就是报恩。张泽,便是其中之一,由不入流没有品级的小吏,一举就成为三品的光禄寺卿,不仅为卿,还赐庄田,宅邸,赠给品阶,世职,可想而知,年纪不大的张泽将来还有可能会升官,他家也将受到皇室的特殊待遇,除了谋反大逆,终大明之世,都会长保富贵,因为皇帝就算将来大行之时,也必定会对新君有所交待,张泽这样的人,这一生一世,包括他的家族,都可以长保富贵了。

    这生意,倒是真做的过。

    有此认识,尽管京里不少人都说张泽是撞了大运,人也只是憨厚,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张佳木却是从来不敢小视此人。能在景泰年间下狠心撞这种大运,要有勇气,也要有运气,还要有敢拿身家性命来搏一注的狠心,这样的人,是得罪不起的。因为当年之时,人人都知道接近南宫要倒霉,不少官员都因此被祸,张泽这样的小吏,稍有不慎会遭惨死横祸,这一点儿也不夸张。

    一个对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这么狠,敢于拿来搏一注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秉性憨厚的人?真正憨厚的人,是那些庸庸碌碌,到死也不会有机会在史书上留名的人吧……

    听到张佳木的招呼,张泽也是笑mimi的过来,隔的老远,他就跳下马来,长长一揖,笑道:“都督大人,虽然住的这么近,但一向少见啊。”

    “是少见,”张佳木语带又关的道:“我这里太多事非,所以你不喜欢到我的府中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你。”

    “哪里的话!”张泽大感不安,他现在除了皇帝信宠之外,其实是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而且,皇帝把他的家和张佳木安排在一起,隐然也有一些安排,所以就更加不敢随便交结大臣勋戚了,但张佳木这么一说,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连声道:“大人误会,大人误会了。”

    “这么早晚了,还进宫去?”对方就是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模样,张佳木倒也不好逼他太过,反正,两人相遇正好是在张府前的下马石附近,这两天也不曾有什么人过来拜门,清静很多,头顶上槐花树遮顶,一阵阵凉风徐来,收麦的时候天也算热了,这样的地方,倒真是适合闲谈一番。

    “可不是?”张泽笑道:“宫里头出了点小事,事不大,但牵涉到咱光禄寺了,说不得,只能苦命跑一遭。赶的及就出来,赶不及了,今晚就在宫里胡乱宿上一夜就是了。”

    宫廷里也是分外朝内朝,内朝只要是男子就肯定进不去,和皇家关系再近也进不得内朝。外朝倒是不碍的,有内阁的人值宿,五军都督府正常也有人值夜,锦衣卫的人自然也有,其余有公务勾当留宿在外朝的朝臣也有不少,当然,都是制度之下允准的才可。不然的话,随便什么人都跑到外朝住一晚,那还得了。

    象张泽这种亲近的天子近臣,则自然是百事不碍,随他自便了。

    光禄寺,原本为光禄勋,秦汉之际,是执掌天子宿卫近侍大权的禁卫组织,后来又演变为一个执掌天子膳食服侍天子的近侍机构。大明的光禄寺,大抵职掌和唐宋也差不离,所有的宫禁膳食的供给都由光禄寺,并且天子宴请百官的大宴,赐宴,都由光禄寺经手。还有,新科进士入选翰林庶吉士的,在留馆期间,散馆之前,都是由光禄寺供给饭食。除此,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供给。

    在永乐年间,光禄寺除去官员外,尚有厨子八千余人,现在几经裁撤,光禄寺还有五六千厨役,除了皇家所用之外,就是这些杂项所用了。

    听着张泽的话,张佳木心中一动,问道:“是不是太子*中出的那事?”

    “咦?”张泽奇道:“事情刚出,你就知道了?”说完之后,自己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小耳光,笑道:“你看看我,都督是何等人,要是不知道,那才真的是奇怪了。”

    “哈哈,宗兄夸奖了。”说的入港,张佳木索性改了称呼,看看张泽时,对方的小眼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顾盼之间,还是有点掩饰不住的得意露了出来。一见如此,张佳木甚觉欣喜,当下却也是不露声色,只是接着道:“也是巧了,今儿弟进了太子*去,听得那里头的宫人有议论,这才记了下来。”

    “你自然是天天都去文华殿伺候的。”说起这个,张泽也是很羡慕的样子。现在的皇帝对他的恩德自然是铭记在心,不会忘记,将来太子也会记得,也不会太薄待他。但也仅限于此了,象张佳木这样,恩结两代帝王,最少三十年以上荣宠不衰,才是叫人羡慕的。

    听着张泽这么说,张佳木也只是一笑,倒是继续向张泽问道:“怎么样,怎么处置,里头有什么定章没有?”

    “这个,我可不大清楚。”张泽还是那副老实模样,老老实实的答道:“这也不是外臣能干涉的事,叫我去,只是因为他们倒卖物品,是从光禄寺派到宫里的厨子杂役身上着手,出了这种事,下官也是为祸不浅,所以早点摘清楚了,最好不过。”

    这话说的八风不透,也是把自己摘到事非之外,也是向张佳木清楚的表明,有什么要求什么的,可以事先就不要说,他是无能为力,自己自保就不错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帮张佳木的什么忙了。

    “这是个角色。”张佳木在心中暗赞了一声,接下来又与张泽好生寒暄了几句,不过,不待对方辞行,他便抢先笑道:“你有要事在身,早些儿去吧,有闲了,咱们再说。”

    “好,那下官早些去了,上命在身,耽搁不得啊。”张泽笑mimi地向着张佳木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他甚是恭敬,在张家的下马石前并没有上马,直到十几步开外,才又翻身上马,在自己仪仗导子的护卫下,向着暮色中的宫禁大门匆忙而去。

    “大人,这人油滑的很啊。”

    现在曹翼偶尔也会发表一些个人意见了,等张泽一走,四顾无人,曹翼便轻声道:“我看大人有拉拢他的意思,不过这人滑不留手,恐怕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这是条泥鳅啊。”张佳木也甚是感慨,道:“景泰年间,人人都对南宫避之不迭,他奉迎不说,还一点儿事也没有。我看哪,以前在南宫门前的那一场戏,倒是把我骗的不轻。”

    南宫门前,倒是有内侍来为难张泽,但如一阵风来,又如一阵风去,看来,虽然不是安排好的,但张泽这样的人也不会是那么好相与的,看来,这个前光禄寺的小吏,也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曹翼当时也是在场,一听张佳木说,心中便明白过来,当下便是频频点头,不过事情重大,他也就不敢再插嘴了。

    就此进府,换了衣服,再到后院给母亲请安,家里人已经在保密局外勤的护卫下平安回来,自然是一路无话。

    一家人聊聊家常,徐氏夫人知道张佳木忙,因道:“去吧,我们这里不要你伺候,办你的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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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心腹

    老娘这么开通明理,张佳木含笑躬身,连忙答应了,又哄了小妹子几句,答应她有空了再带妹子去皇城大市,好不容易脱了身,出得门来,脸上的笑容就是一丝儿也瞧不见了。

    他已经派了人去通知,所以待他到书房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是坐了一屋的人。

    “大人!”

    刘勇带头,一众人等全部站了起来,大家一起躬身而礼,身后的腰刀撞在一起,噼里啪啦的一通乱响。

    张佳木已经是面色铁青,在他这一群真正的心腹手下面前,倒也无需隐藏自己的情绪是好或是坏,总之,他现在的心绪,确实是糟糕透了。

    在太子那里下的功夫确实是不小,幼军的事每天禀见是水磨功夫,进献庄田和玩物就不知道价值多少了,太子*人花的钱也很可观,再加上几次在皇帝面前帮太子转圆说话,脸上贴的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的标签……这些早就把张佳木绑上了太子的战车,下了那么大的功夫,结果太子被人这么一怂恿,加上帝王原本就是心凉,倒不是生性淡薄,实在是,处在那种位子上,稍有不慎就是一个帝国拱手让人,将心比心,换张佳木自己坐在那个位子上,怕是比朱见深这位太子爷更加多疑,更加残忍吧。

    所以,抱怨是无济于事的也没有任何意义的,而且张佳木向来的观点就是,抱怨是弱者所为,让别人抱怨去吧,他不需要。

    有此话语,当着一众哪怕是最心腹的手下,张佳木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简单几句把今天的事说清楚后,自己便退向角落戳灯的阴影处,仔细的打量着部下们的神情。

    “我看,”当先说话的是急性子的黄二,穿着一身百户的官服,看起来气概倒是不下一个指挥,这会儿胸膛挺的老高,气势昂扬赳赳武夫的模样,他性子最急,张佳木一说完,黄二便接话道:“大人,依小人的愚见,咱不如改换门庭!”

    “喔,说说看。”张佳木在灯下也是一笑,他最欣赏黄二这样的属下,是一条得力的好狗,叫咬人便咬人,不叫他咬,主人有事了,也是最早冲出来。

    不管能力怎么样,为上位者,大约都喜欢这样的下属吧。

    “不是还有好些个亲王?”黄二一点也不避讳的道:“太子又不是皇上,皇上不能换,实在的,咱们连皇上也换了一回,换个太子算什么鸟大的事?大人天天见皇上,想办法,把太子换一个就是了!”

    直言不讳,野心勃勃,满屋子的人都是一脸的震惊,但哪怕就是刘勇这样老成持重的人都没有出来指责黄二。

    锦衣卫,已经是一个牢不可破的集团。这个集团是张佳木一手打造,较以往那个锦衣卫更具组织性,更加分工明确,组织严密,并且,是一个密不可分的利益集团。大家都是围在张佳木名下,张佳木是核心,是领袖,是他们一切福利的来源。

    黄二,原本是市井无赖,一天的收入大约够吃两餐饭,第二天的饭还不知道在哪里。一天不做,一天饿肚。

    刘勇等人,或是郁郁而不得志,或是沉沦下僚,都是张佳木于微寒时不次拔擢起用,他们从小旗官或是总旗官,现在都做到了指挥同知或是指挥佥事,而且,这才是一年不到的时间,可想而知,就算是刘勇这种已经白了头发,原本距离退休没几年的老头儿,将来以都指挥使级的武官官衔退休,想来也不是一件难事了。

    正因如此,他们对张佳木的未来和前途都极为关切,封建王朝时的人际关系不比后世,上司出事,可以从容换一个上司再来过,其实就算是后世,上司倒霉,仕途想再有进步也是难了,后世尚且如此,现在这会儿更是无可商量。张佳木一旦倒台,眼前这群人想保有现在的位子也是痴人说梦,能平安退休就算是运气,弄不好的话,被逮捕抄家也是很寻常,别闹个充军或是杀头就算是运气颇佳了。

    正如黄二所说,皇帝都在夺门之夜换了一个,大家都是拎着脑袋跟着张佳木干那一场弄险的勾当,当夜都敢,现在换个太子,又有什么不敢?

    刘勇皱眉不语,他这个指挥佥事,前任总旗年纪已经大了,现在一心一意想的就是把官再坐稳一些,将来恩荫给儿子承袭时也好起步更高一些。这些日子下来,他在总务局安心办事,不乱说不乱动,凡事都办的兢兢业业谨慎小心,现在这会儿的事,可就不光是办事谨慎就能过关的事,非得表明态度不可了。

    黄二说完,刘勇便道:“黄百户的话,未尝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

    这话一说,底下的诸人都用意味深长的眼神互相看了一眼,刘勇向来持重,而且在锦衣卫里威望不低,因为老头儿为人谨慎小心,不得罪人,办事也干练,所以向来很得众心。如果在锦衣卫内部谁能在短时间代替张佳木,不是别人,还就是这个不哼不哈,一头白发的半老头子。

    “不过,”刘勇接着皱眉道:“大人向来是在太子这一边,突然改换门庭,怎么交待?”

    “是了!”薛祥也是一个资格颇深的下腹,他看了看阴影中的张佳木一眼,接着道:“总得有合适的人选是吧?现在太子尚幼,找不着好借口不说,而且早就有人在别位亲王或皇子身上下功夫了,咱们这会再跟上,吃亏不说,还排在人后头,何等来着?”

    他这也算是对刘勇话的一种有力的补充,待薛祥说完,刘勇重重一点头,道:“是了,就是这么一说。”

    这两人虽然持重一些,不过道理上是对的。黄二虽然憨直,不过并不蠢笨,当下也是点了点头,道:“是了,吃屎也赶不上热的,这可真是晦气。”

    这一下刘勇可就要斥责他了,老头儿把脸一板,训道:“黄二,当着大人的面,这么胡嚼乱说的,怎么这么没规矩?”

    “是是,下官错了。”黄二是一脸的横肉,觉得自己有理时,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给,当初张佳木也被他当众顶过,更别提别人。不过,人家说的有理,他也是从不说什么,当下只是连连点头,笑道:“小人话糙,大人莫怪。”

    这话当然是对张佳木说的,这屋里头,除了他,自然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当得起这么一声。

    “有话只管说就是了,”张佳木听的一笑,道:“议事么,还管说话粗还是细,我不在意,你们接着说。”

    有他这么一句,各人自然是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是有。不过,锦衣卫向来的隐忧这会儿可就露出来了。在座的拉出去,一个打十几二十人的人一抓一大把,论起心机深沉多智果决来,也是有不少人才可说,但对朝局了然于胸,说起来头头是道,能分析的条理分明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说一个没有也是不对,年锡之算是一个。父亲执掌兵部,在外也是巡抚,算是显官世家的子弟,自己也中了进士,心胸中才学算是不必多说了。而且,跟着张佳木日子久了,文韬武略的学了不少,更是不同当年。

    今晚会议,只限于心腹,象年富和范广这样的文武大员是没资格与会的。他们虽然也是与张佳木利益交关,但还真没有到能参加这种核心会议的地步。尽管,张佳木在朝中的党羽位居一品的已经不少,但真正得力的,还是在眼前的这一群座中人就是了。

    幼军之中,张佳木也在安排一些真正的心腹,金千石与王毅等人,便是上好的棋子,只是暂且火候尚且未到。

    锦衣卫系统外的,只有一个王勇,他与张佳木关系也是极为亲近了,一切不需说得,只是王勇也是一介武夫,虽然现在官儿做的不小,但都是张佳木一人之力,自己的历练和经验都还不足,今晚这种场合,他又顾忌锦衣卫人的观感,于是乎就更加不便多说什么了。

    说了半天,也是不得要领,黄二焦燥起来,叫道:“李瞎子个狗日的不在京里,他要在,倒也能说出点什么来。”

    “黄二!”

    这一次是张佳木训他了:“保密制度和你说多少回了,谁在京里或是不在京里,哪能这么当众就说?”

    “这不是都是大人的心腹……”

    “这也不成,”张佳木面露薄怒,向着刘勇道:“给他记一过。”

    锦衣卫里的记过比京官六年一次的京察还要厉害的多,一旦记过就不能注销,升级考核或是评定资薪时,极为要紧。

    黄二不过一句话就落了个如此的重责,一时间众人倒忘了今天要议的事,只是看着张佳木和黄二不语。

    “给你们提个醒,黄二倒霉,”张佳木笑道:“保密制度已经颁布很久了,我看不少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是,你们是老伙计,遇事了我都给你们脸,但可一不可再,黄二这还是轻的,有人再犯,可就比这重的多了。”

    他的话说的淡极了,简直就是轻声细语,但其中的骨头谁都听的出来,当下各人凛然而起,齐声道:“是,下官们知道!”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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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定计

    张佳木申明法纪,一时倒也是震住了众人,大伙儿都是攒眉竖目,一副为主公着急的模样,不过,却也是一时半会没有人开声说话了。

    最倒霉的就是黄二,不过,他倒也不大在乎。锦衣卫里,每个人现在都有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不清不楚的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大浪淘沙,当年的老兄弟,现在都是各有任务,各有各自的精采,若是跟不上形势,张佳木也会择一地教他养老,不过,今天这种场合就不会参与其中了。

    黄二的定位就是一条忠狗,狗是可以汪汪咬的,要是不咬不叫的,主子会喜欢么?

    “怎么,都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张佳木从烛火下探出身来,向着众人笑吟吟的道:“该讲什么就讲什么,不犯条例,就是言者无罪。”

    “大人,”这种场合,任怨也不便以私下的称呼来叫张佳木了,他和缇骑一系在这种会议中是话最少的,当下听得发楞,并没有什么意见,这会儿看到张佳木还在征询大伙的意见,任怨索性就直说道:“你拿主意吧,反正,大伙儿都是看你罢了。”

    周毅也道:“我等是粗人,大人叫我去以一敌十,下官眉头也不会皱一下。这会叫下官想个主意,那真的是一点法子也想不出来。”

    他武艺高强,其实还在张佳木体系中的几个武进士之上,一群沧州出身的军官也是看他办事,现在周毅已经快要外放,到淮安去任保密局分支机构的主脑,专门负责南直隶一带,那里盐商众多,又是漕运起旱改河的汇总,在明或清都是南北枢纽,极为要紧的地方。张佳木就是因为周毅一伙武艺强明,心也算细,但缺乏历练,索性叫他们分别出去,担当主脑,就盼时间久了能历练出来……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一副武夫样子,看来只能叫这厮在淮安多呆几年才会有长进了。

    “你们闭嘴。”听着这一伙家伙发这种无谓的牢骚,张佳木瞪眼道:“多人多智,叫你们多动动头脑,就是这么多怪话出来。”

    他掉转过头,向着年锡之笑道:“怎么样,你有什么可说的?”

    “晚生愚昧……”年锡之的客套话尚未说完,任怨便接着道:“年兄,有什么便说吧。这里全是自己人,不必无谓客套。”

    “是!”年锡之站着听了任怨的话,肃容答应一声,然后才又慢吞吞的道:“学生实在是没有什么想头,更无成见。只是,综合适才各位大人所言,学生倒是可以综合一下。”

    “你说!”

    “众位所言有几点,一则,太子是大人固宠的要点,亦是将来锦衣卫常保威权的重心所在,所以,万不可弃。”

    “嗯。”张佳木点一点头,其余的人都面露失望之色。现在张佳木没有得力的幕僚智囊,年锡之算是最出色的一个读书人了,进士出身,也就是文曲星下凡一般,现在又是朝廷派到锦衣卫里的正式官员,锦衣卫成立以来,还是头一回有进士身份的人进来。有这么多光环在身,又是张佳木的亲传弟子一般,大家自然是指望他能说出一些有见地的话来,不过,乍听之下,却是平平无奇,所以自然就会叫人觉得失望。

    年锡之倒也不急,缓缓而言,只是打理着自己的思路。

    “再者说,大人在太子身上费力极多,换人不易,亦是不能换人。”年锡之接着道:“锦衣卫,原本就被士大夫以鹰犬走狗视之,朝官以为卫官素乏忠义,如果换主拥戴,不免就坐实此点。不要说太子心里会如何想,皇上又如何视我们大人,此点,亦是要慎之再慎。”

    这话就说的是了,大家彼此会意的交换着眼神,确实,锦衣卫官名声极为不好,张佳木所行又是霸道,虽然原本好人缘,但时间一久,得罪的人岂在少数,声名狼藉说不上,但想有怎么样的好名声,也是难了。

    历代锦衣卫使都落了个没下场,原因就多半在此了。

    人人可杀的人,失宠之后,倒是不妨拿出来平息众怒的。这一点张佳木也是早有认识,而且早有对策!

    无他,就是不停的收罗部下,拉拢有力的同盟,同时,经营交通内宫势,交好勋戚,最后,绝不能失去皇帝或未来皇帝的信任。

    这种思路,就是要不停的向上走,但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张佳木自己也没有个准谱。毕竟,在这一世之前,他也就是个普通的优秀者罢了。

    现在他已经在一个人口可能近亿,也可能过亿的大帝国的最重心的政治舞台上翩翩起舞,这是一个和以往他认知的舞台截然不同的地方,这里更为紧张,更为残酷和黑暗,更加倍的血腥和没有人味,看着轻松,但人处其中,几乎无时无刻不是绷紧了神经,因为稍有不慎,不仅是自己万劫不复,就是家人也将惨不可言。

    年锡之一语中的,见大家都有些动容的模样,心中也不觉一阵得意。不过,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所以下官的意见也不成为意见,既然太子有疑大人的意思,那么,就要想法子让太子释疑!如果太子怀疑大人的忠诚,就想办法让太子相信大人的忠诚就是了,舍此,别无它法!”

    说到最后,年锡之已经极为自信,说的话也是铿锵有力,甚至语气激越,隐隐然带有金石之音。

    “妙!”这一次是一直以旁观者姿态在一边默然不语的王勇起身站起,他现在已经是府军前卫御前带刀官,指挥佥事,算是步入中上层军官的金光大道,底下更要九转丹成,晋位都指挥一级,再以都督佥事或是更高一点的武官之职退休,那时就算是不枉此生了。因其所故,他对张佳木的感激是发自肺腑,根本没有矫饰之处的。没有张佳木,就没有他的今天,所以尽管不是锦衣卫系统的人,今天却也是与会,并且在场的锦衣卫武官们也没有觉得王勇在座不妥。

    这会儿听到年锡之的话,尽管有些荒诞不经,甚至是大逆不道,王勇这个负责皇室禁卫的武官却是击节赞叹,原因,便是因为利益交关了。

    “那么,”刘勇问道:“年大人,你的意思是,找一些事来证明大人对太子的忠诚无二,释太子之疑,鄣大人之忠义?”

    “是的。”年锡之毫不迟疑的道:“只是事情非得严重……嗯,就是大人和太子,都最好是身处险境,非如此,不得鄣大人之忠心,亦不得叫太子动容,并且铭记于心。”

    他这思路倒是完全正确,甚至是果决的很,自然,手腕也是非常的毒辣。言下之意,就是叫太子身处险境,最好是生命都有危险才好,不然的话,就算是张佳木救了太子,也未必能叫这位小爷记在心里。到时候,白费功夫,最多讨两句没多大用处的夸奖,这种夸奖,张佳木想要的话一天一百句也不嫌多,要来何用?

    其实太子和张佳木现在的根节就在于太子自觉威权无法驾驭将来位高权重而且威望更高的锦衣卫都督,现在的皇帝就没有这种顾忌。张佳木是当今皇帝的子侄辈,是后进小臣,在张佳木上头还有不少有实力的太监,大臣,勋戚,张佳木在当今皇帝眼里,他的权势反而就是最不起眼的,相反,皇帝还得靠锦衣卫的势力还扼制勋戚和朝官,并且对抗内廷的宦官呢。现在的皇帝,就嫌张佳木手太软,根本就没有任何担心之意。

    如果要担忧的话,几千幼军当得什么用,锦衣卫原本就不是一支武力见长的势力。坦白说,就目前锦衣卫的人数,虽然经过沙汰训练,但御马监的刘用诚凭着几万精锐旗卫军,也就是打过京师保卫战,和也先正面对抗过的腾骧四卫旗军一日之间就能把锦衣卫全数扫平。

    政治和阴谋在纯粹的实力面前是没有什么用的,皇帝心知此点,张佳木自己,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无庸多言。

    但太子那里就不同了,就张佳木一个心腹,而且看着威权日重,并且在武力和智力上,太子对张佳木未必没有嫉妒心,彭时这厮,就是靠着这一点心理上的冲突,善加利用,使得张佳木和太子之间产生了微妙的缝隙。

    这一点缝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君臣之间,不能有针尖大的缝隙,只要有,就会被人有可乘之机,要的,只能是亲密无间!

    “好吧。”其实年锡之刚一开口,张佳木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他慢慢站起身来,诺大的书房之内,所有的心腹们也是“轰”的一声全部站起,大家都板着脸,却是不发一言,只是微微躬身,一个个都是手按腰刀,都等着张佳木的决定。“我意已决,”张佳木也没有太多的犹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道:“就按年锡之说的办吧,怎么办,由你们下去商量出细节来,保密局来策划整个事情的细节,如何进行,按最高密级备案进行筹备吧!”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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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清晨

    “佳木,”众人走后,只留下住在张府里的任怨。他和张佳木真如亲兄弟般,未成年时就在一起,相处多年下来,已经和亲人无异。任家兄弟众多,往常就顾不上他,现在更是盼着任怨跟着张佳木后百尺竿头更进几步,所以就索性叫他住在张府,早晚学习,正因如此,任怨对张佳木也更是推心置腹,等人走后,便是带着一脸担忧的神色,向着张佳木道:“太过行险了啊。”

    他说的倒是事实,虽然年锡之说的只是一个意向,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是明白,既然提出日程,并且叫下属着手设计,这件事就是势在必行了。

    现在就是看怎么找到一个突破口,教张佳木能在太子面前好好露上一手了。

    任怨的担心未尝没有道理,虽然大家为了长保富贵都是赞同年锡之所议,但此事毕竟是谋逆大罪,一旦事泄,为首者族诛,从者亦要大辟,这件事,真不是耍的。

    “九哥,放心吧。”

    张佳木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太担心的样子,他笑了笑,拍拍任怨的肩膀,漫应道:“放心吧,我可不是什么孟浪的人。”

    “这倒是。”

    “对了,”张佳木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拍了拍手,书房外自有人伺候,一个青衣小厮探头进来,张佳木道:“去,告诉曹百户,立传孙锡恩过来。”

    “咦,我倒想起来了,”任怨道:“今儿议事,少了这人。”

    孙锡恩是年锡之的表兄弟,原本也是正南坊的班底老人,为人精细勇毅,是原本坊丁中难得的干才,有李瞎子之精细而无其贪婪油滑,有庄小六的沉勇坚毅而无其木讷,和有限的坊丁中的人才一样,是被期许为可以独挡一面的人物了。

    缺点当然也是有的,睚眦必报,性子阴毒,不过,这在别人是缺点,在锦衣卫反而是更加难得的优点了。

    “我派他去办点差事。”张佳木笑笑,对着任怨道:“时辰不早,九哥,你早去歇着吧。”

    “好,有事叫我就是。”

    任怨知道张佳木必定有什么安排不足为别人知道,哪怕就是亲密如兄弟一般,也不是事事都能与闻的。锦衣卫中,就是有这么一种黑暗的特质,时间久了,任怨也自己觉得,现在与张佳木相处,再也不象当初那么随意了。

    只是这一种感觉极为微妙,而且,最好不要宣诸于口的好。

    当下告别而出,张佳木却是不休息,叫人又点亮几根蜡烛,把房间照的通明透亮,他自己却慢腾腾的磨好了墨,坐在大书桌前来批公文。

    现在锦衣卫已经制度化,以前的锦衣卫掌卫使根本不象他这般,有不少公文要经手,他也算是作茧自缚了。

    一起忙到起更,外头才有人剥剥敲门,张佳木看看沙漏上的时辰,皱了皱眉,道:“进来。”

    “见过大人。”进来的果然是孙锡恩,青衣小帽,脸膛也是红扑扑的,进来先笑嘻嘻的向着张佳木行了个礼,然后也不待吩咐,自己就自顾自的坐在张佳木的对面。

    “你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张佳木笑道:“人家是越来越怕我,你可好,在我面前越来越没有正形了。”

    “大人不在意的。”孙锡恩可算是极为了解张佳木的一个人了,所谓聪明人,纵使看不通透,好歹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张佳木驭下是宽中有严,内刚外柔,所以人表面上看他和气,其实内心极害怕他,为什么?因为张佳木纵不是翻脸无情的人,但也是绝不恕人的人。从坊丁队倒现在,跟他的老人中,倒有不少触犯了他的法度而被严惩,不过,都是于律可查,从来没有轻纵,但也没有枉法过。

    有此认识,在张佳木面前当然可以随意,只是,交待的差事却要一定办好,否则的话,那可就是自己找没趣了。

    “事情打听差不离了。”说笑了两句,自然紧接着说正事。孙锡恩想了想,便道:“大人,御茶房的事,事涉太子*四五个小黄门,两个宫女,还有御茶房并光禄寺十来人,这些全没有什么要紧,随他们处置好了。”

    “嗯,这些人自然不关我的事,你再说。”

    “是是,下官今天请宫中的几个朋友喝酒,说起来,这一回抓的最大的一条鱼就是万通。大人知道,万宫女虽然没名没份的,太子却和她亲近的很,只怕,将来太子成*人,万宫女是跑不脱一个妃嫔的名份。”

    “是,所以,宫里的人怎么说?”

    “大家也不愿得罪万宫女,况且,万宫女还求了周贵妃,周贵妃那人大人你也是知道的,脾气坏的很,绝不能逆她的意思。所以,现在上上下下都是想开脱万通,最不济,罪名也不能定的太重了。”

    张佳木笑道:“其实我倒在想,怕是这件事是万通为首吧,别的人,也没有这种胆子。”

    “着啊。”孙锡恩坐直身子,猛一拍腿,笑道:“就是这么话说了,所以就算想开脱他,也总得有个过的去的说法由头,就算要把这事揽下来,也得有个漂亮的说法才成。不然的话,皇上还在呢,还轮不着太子*中的人横行霸道。”

    “唔,我知道了。”

    张佳木点一点头,心里也是大约明白了整件事的脉落,他想了一想,指示道:“这几天先和宫里的人说着,最好是把万通要到我们这里来。反正,这种案子也是该锦衣卫办。”

    “是勒。”孙锡恩站起身来,笑道:“反正大人是要开脱他,弄到咱们这里来方便。再者说,宫里那帮人,一个个都不想惹周贵妃和万宫女,也正头疼。咱们去要人,准保立刻就放的,断不会有什么二话。”

    “办的顺利就好。”张佳木打了个呵欠,道:“这几天你就专心搞这件事吧。对了,今晚会议的事,会叫他们送一份给你。”

    “下官也大约知道一些了。”孙锡恩满脸的狡狯之色,眨着眼道:“下官心里也知道一些,请大人放心好了。”

    “唔唔,”张佳木点了点头,脸上也是露出点赞赏之色,笑道:“算你醒目,好生办差吧,你们保密局的百户可不比普通的百户,好生做事,将来有你的好处。”

    这也算是许好处了,普通的上司经常喜欢对下属许诺,张佳木却从来不愿如此,所以部下能得他这么夸赞,确实是极为难得的事。

    孙锡恩一脸喜欢的走了,张佳木自己却是陷入沉思之中。

    整件事,已经算了定局。其实不等保密局拟好计划,张佳木自己都大约知道要怎么做了。

    ……

    第二天,张佳木照例是五更即起,和任怨扑击搏戏,再练长跑,举石锁,这种体能训练他倒是一天也没有断过,所以不论在什么时候,自然而然的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等到府中上下全起来,打扫的打扫,做饭的做饭,还有人伺候洗漱,伺候衣冠,再有卫里的人呈来公事安排,一早晨起来,便是忙忙碌碌,不过,倒也是习惯了。

    到辰时初刻时,曹翼自然也来伺候了,直卫现在人数众多,每天都排班伺候,再者说,张府里也有自己的家将,回到府中,安全问题倒是不必直卫太操心了。

    “大人,今天去哪里,要先进宫不要?”

    常朝是每天进行的,当今皇帝,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大明英宗,尽管不是什么天赋过人聪颖睿智的帝王,但经过土木之变以后,人倒是变的练达沉深的多了,勤政便是最要紧的一条。皇帝,几乎每天都早朝,哪怕是天寒地冻的三九天,也是每天都御门听政,除了常朝,也就是早朝外,皇帝还格外加有午朝和晚朝,每天都是由早到晚,从乾清门或是左顺门,要么就是云台召见,每天必见阁臣和都督武臣,批览奏章,手看笔批,几乎没有一天的懈怠,所以在英宗朝,正统年间王振可以专权,并且成为连勋臣都害怕的巨宦,一言之间可以赶走三杨那样的永乐年间的名臣,朝野上下为之侧目,但也是没有一点办法。等到了复辟之后的天顺年间,当政八年,虽然有曹吉祥和石亨之乱,但其实大权在握,根本就没有宦官为祸的事了,比起成化年间的汪直用事差距已经不可以道理计了。

    现在正是常朝,也就是早朝开始的时候,要进宫的话,可就得赶紧了。

    “不进宫了,”张佳木挥了下手中的小马鞭,笑道:“给我去靖远伯府。”

    “咦?”曹翼先是咦了一声,足显诧异。现在靖远伯王老头儿声光已经远远不及景泰年间,倒不是皇帝寡恩,实在是老头儿年纪大了,下头两代又远不及王骥的才能,眼看老头儿就是要入土的人了,俗话说,太太死了客满街,老爷死了没人埋,老头儿尽管是当年王振的门人,正统年间就是重臣,景泰年间一样受信重,可到底是八十好几的人了,在世的时间短了,巴结个没有多少日子的老伯爷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就算是皇帝,对王骥不管怎么感激,可好歹也不会再教一个八十好几的人出来效力了。

    这么一来,靖远伯府可就不能和景泰年间相比了,说来也是笑话,这情形,还是王老头儿自己造成的呢。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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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监视

    “咦什么咦,”张佳木笑谓曹翼:“拿我也当那些势利眼看不成?”

    “倒不是。”曹翼笑道:“王小舍人可是就要成婚了,大人答应了到西山猎一张上好的白狐皮给他当贺礼,现在皮子没得,空手就去,王小舍人那嘴,可是不饶人的。”

    “哎呀,我倒真是忘了。”

    张佳木拍了拍自己的头,笑道:“这阵子乱七八糟的一通,倒是真把这件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可怎么好!”

    说的王小舍人,当然就是和张佳木交情过硬,在贡院一事上帮着张佳木铲除逯杲立功甚伟的王骥的嫡孙王增了。

    这人虽然没有中进士,不过大家都知道将来也非池中之物,有了贡院一功,有王老爷子在军中和朝中多年的威望交情,还有张佳木这个大援在侧,王增将来又是铁定的伯爵在身,有这么多原因在,虽然靖远伯府风光不及当年,但王增大婚,还会好好的热闹一番的。

    皇帝赐字,太子赐画,后宫的皇后也有体己赏赐下来,毕竟,当初在南宫里头时,王骥老头儿对当时的太上皇和皇后都照应有加,不是王骥,恐怕张泽等小吏也就根本无能为力,而锦衣卫被东厂压下,当时的东厂可完全是在景泰皇帝的心腹手中,对太上皇只有迫害,断然不会有什么照应的,不是王骥,当年的南宫岁月,可就更加难捱的很了。

    王增的未婚妻,自然也是名门望族,听说是一个世袭都督,太祖起兵时是带刀舍人出身的武官世家,王骥虽然是文进士出身,但实在的,已经和武勋世家脱不开关系了。

    这位小姐,听说自幼骑马射箭,王增虽然是武臣世家,但又是文进士的材料,想来将来这王家上下要热闹的紧了。

    一想到这,再想想王增的苦脸,张佳木也不觉是脸上带笑。他想了想,笑道:“也不算什么,这几天,抽个空我去西山一次就是了。”

    白狐皮虽然昂贵,倒不值得真的大费周章,张佳木答应自己亲自去,不过是为了和王增的交情罢了。贡院的事后,这个人情一直没还掉,王增又不愿到锦衣卫来,所以现在只是小小的还一下人情,将来,王增真有事求上门来,那才是张佳木还人情的时候吧。

    一路上慢悠悠的走,朝中有权有势的人都是上朝去了,张佳木这种锦衣卫官倒是自由,早就有特旨,入不入朝,都由他便,这样的话,彼此方便。这样,倒是皇帝特旨给了他旷工的方便了。

    王骥的府邸就在正南坊中,距离张佳木所居也并不远,顺道直南而行,没有多会功夫,就是坊门在望了。

    这里算是张佳木起家的地方,收权之后,虽然派出来的百户已经在权势上远不及当年,不过正南坊这里还是派了一个满编的百户过来,缇骑也会常来巡逻,保密局和内卫也不知道有多少暗探放在这里,坊中一举一动,特别是太平侯几家的动静,简直是每天都会报上张佳木的案头。

    太平侯张輗是老荣国公之子,老英国公张辅之弟,因为家世早就当了都督,当初老荣国公是燕王麾下第一大将,和朱能一起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两家,一家封了英国公,一家后来封成国公,都是与国同休,在后世十余代帝王心中都是极为倚重的世家。因着此故,张輗虽然是无能之辈,而且品行不佳,不过在夺门之后,皇帝也说他有功劳,毕竟事前就效忠了,而且安排徐有贞和张佳木等人入南宫,张輗也算是出了不少力,况且老荣国公留下的班底,大半归了现在的英国公府,小半也跟随张輗兄弟两人,在军中,张家还是颇有势力的。为安抚计,也先后封了张輗为侯爵,只是这个侯爵含金不高,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张輗向来是石亨一党,在三大营,石亨和张輗联手才能凌驾于曹吉祥之上,若不然,曹吉祥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老老实实的静守待时了。

    天顺初年的局势,大抵就是在这些人手中,轮来转去,变幻不休了。

    进入正南坊后,不出意料之外,留守的百户穿着一身公服远远的迎上来,一群穿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部下齐齐躬身而礼,暴喝道:“见过都督大人。”

    如此威势,自然是吓的坊内鸡飞狗走,一通忙乱。

    远远有,似乎有都察院的巡城御史过来,一般来说,都察院的威风越来越大,巡城御史每天都要汇报情况给皇帝,能当巡城御史的朝官也是特选而出,都是选的年富力强,不畏权贵的后起之秀来担任,比起挑选入翰林庶吉士的新科进士来说,都察院的巡城御史却不是由资历浅的朝官能担任的,非得进士及弟以后干上几年京官,名声身体都很不坏,这才有资格任巡城御史的。

    巡城御史原本就是为了冒犯权贵,巡靖京城地方治安所用,所以不管是哪家的权臣或是勋戚亲臣,遇到巡城御史也得退让三分,那些豪门的奴仆谁也不怕,但御史来了,也得给上几分薄面。

    整个京城之中,势力犬牙交错,巡城御史倒是正好代表了皇家的权威,无人可以触犯。

    不过,今天巡城御史却是没有过来,大约远远听到了这边的呼声,原本是要来查看一下的,但是在知道是张佳木来到坊中以后,不仅没有上前来,反而教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改道而行,远远的离开去了。

    自己家大人这么威风有面子,在场的锦衣卫们也是脸上有光。尽管现在管的严了,威风再大也当不得银子使,不然换了景泰年间的话,要是锦衣卫有如此权势威风的话,大家去捞钱的时候可就是更加便当了。

    “最近坊里如何?”

    “蛮好。”坊里的百户原本是李瞎子,但前一阵刚换了人,现在的这个是李瞎子的副手,机灵劲是远不如了,不过诚朴厚道,算是守成的得力人物,张佳木一问,这百户就抖擞精神,大声答道:“这阵子在收麦子,城里人少了,盗案抢案什么的都几乎没有了,拍花子的太显眼,更不敢出来,除此,只有几起醉酒闹事的,都是小事。”

    “嗯,”张佳木点一点头,又道:“除此之外,妖言惑众的,还有那些僧道,教门中人,也要小心提防在意。还有,现在负责沟渠街道的是刘头儿,你可不能叫他说出什么来。”

    以前的京师卫生环境是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并巡城御史三方负责,要是哪里有明沟堵了,这三方都得倒霉,报上去,最少也得革职。所以负责京师卫生的锦衣卫佥事是最倒霉的,没油水,责任重,摊上谁谁都不高兴。

    现在这种事也归了总务局来打理,全是刘勇的手尾了。

    说起来,明朝的城市建设已经大不如盛唐气象,不过在防火和人口密度上,还有卫生治理上,倒是比宋朝又强不少,象盛唐的坊市制度严格,街道阔大,而且下水道也是暗沟明构纵横,街道两边都种有树木,不仅卫生,而且漂亮大气,当年长安,已经是中国千年之下仍然脸上有光的荣耀。大明的京师在人口和范围上虽然不落长安太多,但在气度上,节构布局和很多细节上,已经是不如长安多矣了。

    这种事,张佳木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是,现在手中权势不足,还不足以独断专行,调度资源来变革罢了。

    但在原本有的基础上督促改良,这一点倒是做的到的。

    果然,那百户笑答道:“大人留下来的底子不弱,正南坊原本就是很不坏的局面,下官虽然不能开创出新局面,好歹也会守着大人留下来的东西,绝不教大人脸上无光就是了。”

    张佳木当初成名时,拓宽街道,粉涮沿街房舍,种树,建暗沟,修澡堂浴室厕所等等,正南坊中大动土木,虽然收费不少,但这种大搞市容建设和环境卫生的思路其实很得当时的权贵欣赏,就是住在坊中的那些贵人们,哪一个又喜欢在又脏又臭的环境中路过?这么一弄,当时的张佳木名声大响,再加上连破奇案,更是名动公卿,他能把正南坊真正掌握在手中,这些事也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了。

    现在眼前这百户不需自己想法子,只要守成几年,就是不小的功劳稳稳到手,说起来,自然是兴头的很了。

    张佳木笑笑,也是好生勉励了他几句,最后才问道:“怎么样,太平侯府最近动静如何?”

    “听说是不大好了。”

    这百户皱眉道:“太平侯身子太弱,大约是酒色淘空了吧,最近这阵子常听说召医去府里,恐怕,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自从张佳木攻倒了徐有贞,石亨一伙失去谋主,再加上石彪封侯之后更欲进取,不愿多事,所以彼此相安无事,但太平侯张輗多病,他一旦身故,这一点势力转向何方,倒是值得研究一下了。

    至于消息是否正确,根本不值一提。锦衣卫撒网监视之下,这些显贵的家里每天买多少菜蔬,请什么人入府,大约都能查出个七七八八,这一点,倒是可以绝对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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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欺心

    “小人见过都督大人!”

    家里有喜事,靖远伯府的声光虽大不如前,不过也还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到处都贴的喜字对联,门前洒扫的干干净净,从大门到中门,仪门,内宅门,一路上大门洞开,洒扫的能照见人影,几个管家带着家下的执事人等再带着过百的男丁,到处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景像。

    王府已经好几十年没办过象样的喜事了,这一回,虽然老伯爷已经有些失势的样子,但其实荣宠不衰,而大爷王祥也加了都督佥事,这一辈子总也是武职一品把官儿做到了顶。

    至于要大婚的小少爷王增就更是府中上上下下心中的希望所在,小少爷自幼聪慧,聪明绝顶的人物,现在又和锦衣卫的张都督交好,又立有大功,皇上也知道,结的亲也很有份量,怎么看,将来都是能重振靖远伯府威风的人物。

    这一回大婚,王家上下也是感觉与有荣焉,府中上下都洋溢着喜气,家下人出去办事,正南坊中的坊里老爷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知道轻重,多给便利,就算犯了夜禁也不加理会,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在四周维持着,五城兵马司索性派了人来站班,巡城御史和大兴县的衙役,还有县里的老爷大人们天天过来问候致意,这么着一来,府中上下走起路来都是扬尘带风的,个个把头高高抬起,一副傲气十足,目中无人的样子。

    不过,他们胆子再大,却也是不敢在张佳木面前拿大,一见张佳木和直卫们到了,府中有头有脸的大执事管家们纷纷过来,就在大门口蹲下来给张佳木行了个礼,然后府中最有脸面的老管事上前,扶住张佳木马身一侧,笑道:“怎么着,大人好多日子没来了,这一下可是真正的稀客。”

    “老管家,骂人不是?”张佳木在马上笑道:“你们必定是在心里说,这人也是个白眼狼,当年干个小百户时,天天来点卯报道,现在当了都督了,武官一品了,就少见他上门了不是?”

    其实倒是真的有人这么想,虽然大伙儿都知道张佳木和王增交情不坏,对王祥这位没什么用的大爷也很关照,王家地位特殊,老爷子是横跨文武,文进士出身转的武职,不管是现在的文官一品还是武职都督,说起来都是后辈,所以老爷子很吃得开。不过,府中再下一辈的就不成了,王祥本事一般,若不是张佳木照应着,怕是被人踩的日子都是有,这一些,府中不少人还是清楚的。只是人情冷暖,张佳木来的少了,自然还会引起一些想法,这倒也是不足为怪。

    这会儿他自己主动说出来,心底就真有这么想的人,也是讪讪一笑,老大的不好意思。心里没这么想的,自然是轰然大笑,都道:“都督大人还是这么爱和咱们下人说笑,亏得是咱们,不然一般人看着都督大人来了,一个个避的老远,哪能听的着。”

    这也算是种别致的马屁,张佳木听的只是哈哈大笑,没过一会儿功夫,里头接到信,外头管事们躬着身子从侧门把张佳木向着内宅门引进去。

    一路穿堂过户,没过多久,只觉眼前一亮,却是看到王增就站在二门的滴水檐下,一身月白色的湖绸长袍,飘然当风,正热的时候,手中的折扇也是一开一合的,穿堂风把袍子吹的贴身又高高吹起,人也是面若冠玉,飘然出尘,张佳木一见之下,便是远远的笑道:“好啊,这真是一副俗世翩翩佳公子的打扮了,偏我们是俗人,教你这么一比,可真是天上地下去了。”

    王增听他这么说,却也是反唇相讥,只道:“你现在是一身的贵气,在下一介穷书生,若不做点儿风雅的打扮,还敢走到大人阁下的身边么?没得叫贵属下远远就赶开了,自取没趣,何苦来哉?”

    王增向来鬼灵精,在言词上也是向来不让张佳木半点儿,以前,在心底里他对张佳木也未必当真全然服气,不过经历了几件事后,现在倒是知道两人之间相差甚远,所以嘴上虽不相饶,心底里却是完全不同了。

    他懂,张佳木自然也懂,两人相视一笑,彼此莫逆于心,友朋相交,果然还是这般才来的快意舒适。

    笑过了,王增也不客套,他现在还是举人身份,论起官职来是和张佳木相差太远,但祖父是伯爵,他这个嫡孙将来也必定要袭爵的,所以身份也不算相差太远,因一边让着张佳木向内宅去,一边问道:“怎么样,最近有什么新闻?”

    最近他在府中筹备婚事,京师里勋戚彼此都是相与来往,一家的婚事办的不妥,传出去就是大家的笑柄,农业社会,年节大婚都是打发时光,消闲解闷的好办法,那些贵妇人长居内宅无事,就是指着八卦打发时间,要是真出乖露丑,那可真是凄惨之极无可救药了。

    所以闲闲问来,倒也是解闷,婚事在年青男子来说,不是件开心的事,反而是一种束缚,尽管世家大族管的极严,一般来说,并不是如后世那样,公子哥儿可以为所欲为,年轻轻的就需索无度。事实上,大明的勋戚权贵对家族子弟管束甚严,婚前偷吃固然不可,要倒大霉,婚前纳妾则也更是绝无可能的事,只能在娶妻之后,一两年内没有子嗣出身,这才会让子弟纳妾,那时候,就没有什么障碍可言了。

    象王增这样,凡事也不用亲力亲为,天天关在府里演礼,真真是闷杀他了。张佳木也知道道理,当下细细的捡些新近发生的趣事一五一十的讲来,倒是教王增好好的解了一回闷子。

    入了内宅,快到王骥老伯爷平时会客的那幢小楼之前,张佳木有意无意般的问道:“怎么样,最近几天入宫没有?”

    “倒是打算再进去一回。”王增皱了皱眉,道:“你也瞧着了,一路上挂的牌匾全是御笔,太子殿下还格外赐了一副五福图屏风下来,也是殿下亲笔所绘,很下功夫。”

    “这也是尊家,”张佳木带着一点羡慕,笑道:“别人家想有这么多,还是不成呢。象我那里,也就两三处有,我挂起来叫人瞧着,不要太丢人也就是了。”

    一般的权贵之家当然都挂有御笔,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面,有客人上门,瞧着御笔牌匾多少也就能瞧着这家人的圣眷如何,所以也是极有讲究,马虎不得。

    一般的文官大臣,能有一副御笔赐匾就是了不得,带了回家传世,象王家和勋戚亲臣家中,挂上十几二十处的,也不希奇。

    “你家将来也少不得,”王增听了张佳木的话,讥道:“不要在这里假腥腥。”

    “对了,”他警惕地道:“你问我这个干吗,我进宫谢恩,你瞧着也眼热?真真奇怪,你是哪天不进宫的人?倒来问我了。”

    张佳木问王增进不进宫,倒确实是内有文章,这会儿自然是不能讲的,当下只是笑道:“你这厮现下怎么这么多疑,这样下去,我可真不敢和你说话了。”

    他这么吞吞吐吐的,倒是让王增更是多疑,这厮天生聪明,举一反三的人物,说起资质来,是比年锡之和徐穆尘都强的多,换是这两人或是普通人,张佳木倒不会这么着,越是对聪明人,反而越是少说为妙,因为聪明人自己就会想,会分析。

    果然,王增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半天,自己突然噗嗤一笑,问道:“怎么着,你是想打听重庆公主的事吧?”

    张佳木难得的老脸一红,他的这件事,勋戚亲臣之间都传编了。前一阵彭城伯夫人进宫说项,太后好象已经首肯意动,是皇帝按了下来,公主还小,张佳木也不很大,明朝人早婚的固然多,二十左右不婚的也大有人在,所以还并不着急。

    虽然如此,这事也成了六七分了,所以王增拿来打趣,也不算太过突兀。

    见他如此,王增越发肯定,当下笑的贼兮兮的,只道:“我这婚事毕竟还惊动不了真正的大人物,太子和诸王是不会驾临的,最多来几个公侯什么的,彭城伯夫人她老人家却是必定要来的,怎么着,我帮你问问,得便儿请老太夫人再进宫去,帮你催催,如何?”

    “休要乱。”张佳木甚是狼狈,警告道:“这件事是皇上按了下来,老实说,可能也是皇上自有考量,你可不要自己找麻烦。”

    这倒也是,王增颇为沮丧,只道:“帮你打听下消息,倒也不妨。”

    “这个倒是随兄长的便就是了。”

    张佳木笑笑,又将打算近期去西山猎狐的事说了,说完之后,便又道:“听说最近在西山附近又有皇庄,还修了挺象模样的别院,是不是?“

    “这个我可不知道,“王增听了之后,只是道:”我可不管这些闲事,你的公务我可不在里头乱,倒是你赶紧的,我可是暗中答应了你未来嫂子,准得给她一张最好的上等白狐皮。”

    “这就红口白牙的说上啦?”把该说的话全说了,张佳木心情大好,笑道:“你就等着吧,我过几天就去!”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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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用人之道

    和王增说笑了一会,再到写着“芝室”的两层高的小楼上见了王骥,和老伯爷说笑了半个多时辰,再见了见王祥,这一次靖远伯府之行就算结束了。

    在张佳木来说,这一天收获颇多,以往他算计都是长枪烈马的硬桥,今儿算是不动声色的摆了王增一道,只是,这小子怕是自己都不知道。

    ……

    张佳木走后,王增倒是真的没有疑惑什么,第二天奉了祖父和父亲之命进宫谢恩,他虽然只是个举人,不过宫里倒是常来常往,没有什么干碍。

    王增是午后进的宫,先去见皇帝。

    皇帝今天早朝没甚事,午间用了膳,召了乐来听,然后打算小憩片刻,王增被带引进来的时候,皇帝正打算睡觉,随便说了几句,便道:“太子出力更多,去东宫谢太子去吧。”

    王家和皇室的关系也算很亲近了,当下王增笑着答应了一声,便即打算告退。

    “对了。”皇帝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问道:“你最近有什么打算啊?”

    “打算?”王增倒是吓了一跳,这种话题,最近族中的长辈倒是常问他,现在皇帝这么着,不象一国之君,倒象是自己家里的长辈一样。

    他心里大为感动,当下想了一想,便小心翼翼的道:“臣打算婚后在家安心读书,等下科再考过,”说到这,王增笑了一笑,朗声道:“等中了进士,臣再为皇上好生效力。”

    “嗯,”虽然王增的语气不是那么恭敬,不过国朝显官子弟在御前自然不比普通的寒门臣子可比,最少在典章制度上,是要比普通进士强的多,当下皇帝首肯道:“你的志向倒是不错,虽然是勋臣之后,不过,知道上进。”

    “臣谢皇上夸赞。”王增眉开眼笑的道:“臣的祖父知道了,必定会开心的很。”

    “老王骥啊……”皇帝也面露感慨之色,他道:“你祖父是个有能耐的人,你要学他,晓得么?还有,和他说,得闲进宫来,和朕说几句闲好也好,象他这样的老臣子,现下是不多见了。”

    语涉自己祖父,王增正色听了,然后躬身答道:“是,臣知道了。”

    “嗯嗯,”皇帝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书已经读的够多了。前天,锦衣卫臣张佳木进宫来,和朕说起来你,特奏,请调举人王增入锦衣卫经历司经历,王卿,你意下如何啊?”

    当今天子也算是极好脾气的人了,特别是对自己信任的人。现在京里还算平静,张佳木的锦衣卫工作搞的如火如荼,所以皇帝对张佳木的信任与日俱增。

    这主要就是保密局等外派部门的工作很得力,外间各地的情形,每天源源不断的送到京师来,各官员的动向,各地的亲藩动静,派到各地的巡抚和监察御史,也就是巡按是否得力,各地是有雨旱灾旱等等,当然,也包括道路桥梁情形,甚至是米面蔬菜的价格,都是细大不捐,每天汇总了到锦衣卫,然后张佳木择其重要者汇编成册送入宫中。

    所以,外间看锦衣卫似乎没有大动作,但在外间逮拿的不法官员和阴谋作乱者真不知道有多少,每天都有犯官和妖言惑众者落网,锦衣卫的监狱已经是人满为患,现在南北所都关押了不少人,而且全部是犯官,那些普通的百姓,或斩或流或徒,除了要犯之外,都是当场决断了事。饶是如此,锦衣卫的监狱也是快关不上了,如此得力,还没引发什么乱子,前朝这般抓人的时候,朝官们早就闹腾开了,现在却是不同,因为锦衣卫办事虽然狠辣,但该走的程序从来不省,该用驾帖就用驾帖,绝不省事,而且所抓官员多是情实铁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有此成绩,皇帝对张佳木极为满意信任,当然也就不必说了。

    “好你个张佳木,竟然暗中摆我一道。”

    王增心中大怒,他不大愿到锦衣卫去,这是早就和张佳木明言过的。原因复杂难言,其实他自己倒并没有太多抵触,相反,是家中亲人,特别是父亲极力不允。王祥现在是武职官,当年未曾中得进士,因此引为终生憾事,儿子聪颖多智,王祥自然是指望王增能够科考得售,将来成为大明名臣,这样才是仕途正路。

    至于入锦衣卫,现在虽然张佳木地位一天稳固过一天,锦衣卫的权势也是一天大过一天。但王家人心里都清楚,将来朝官迟早会反扑的,从纪纲到马顺,多是如此。大家说起来好象是道义之争,其实,不过是文武之争,权力之争罢了。

    这一场争斗,将来是必定要见血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王家已经是勋戚,犯不着跟着趟这种浑水,所以家族中人再三嘱咐,虽然和张佳木关系极为亲近,但入锦衣卫之事,则断然不许。

    但现在是张佳木求了皇帝,皇帝亲口问着,如何推辞,却也是颇费思量了。

    不过,就在他脑中苦思的时候,皇帝却又开口了:“你不要辞,张卿说的清楚,你中进士之前,在他那里帮一帮手好了。”

    皇帝沉思了一下,又道:“张佳木前一阵子上过一个奏折,也难为他,现在大字写的不坏,而且说话条理分明,朕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才允了他调你入锦衣卫的事。不然的话,朕亦不来为难你。”

    “哦,”王增来了兴趣,问道:“臣敢问是说的什么?”

    “是说用人之道。”

    皇帝这么一说,王增倒是吓了一跳,过了好半会功夫才重新接上话:“臣没想到,锦衣卫臣的文章做的这么大。”

    要是换了一般武臣上这种奏章,那就是笑话儿了,不过,王增知道张佳木向来不做无聊的事,他上奏章,必定就是有的放矢,绝不会是胡言乱语。

    其实张佳木早就不同于普通的武臣和锦衣卫指挥了,通文墨,写的一笔上等的馆阁体字,公文能自己写便是自己写,除了书经不通外,和文官大臣几无区别。这样的表现,自然也是皇帝更加欣赏他的重要原因了。

    “他说,用人要广揽为先,慎用于后,再加以勤教,最后以严绳收束,这样的话,人才之盛,便不难获取了。现在以科举取士,天下读书人无不趋而为王所用,然而天下奇能异士何其多矣,又岂是通书经者?所以要量才而用,广揽招致,接着用其所长而屏其所短,然后因材施教,再以严刑束之,不使其犯错,这样的话,可收奇效啊。”

    “哦,哦,果然是好奏议。”虽然皇帝短短数语,不过整个奏折的精要之处已经点明了出来。一般来说,皇帝即位或是改元,都会叫人上奏议,议的自然是大题材,如何强兵,如何富国,以儒家的学术观点来说,富国强兵不外乎首要是得人,有人才在手,则万事不愁。张佳木的奏议也是从这一点出发,不过却不是腐儒常说的那一套,相反,说的井井有条,层次分明,仅是这一奏议,就得是胸中有大格局者方能为之,换了一般的朝臣,还真的写不出这等奏议来。

    看到他惊异的神色,皇帝也不以为怪,当下笑道:“是好奏议,是吧?当初朕接到之后,也是颇觉惊奇,心道:莫不是请人捉刀?”

    “不会。”皇帝自设自答,王增却抢先答道:“此等奏议,非一般儒臣能写的出来!”

    “是的。”听了王增的话,皇帝大为首肯,点头道:“这等奏议,当然是胸中有丘壑者方能为之。所以,他有此奏议,我才会把你放给他,小王增,你是世受国恩的勋戚子弟,要好生学,言传身教,要把本事学在身上,到时候,什么进士及第,状元夸街,你想怎么样,还不都是由得你?”

    “是,是,臣知道了!”王增虽然惠而多智,但到底还是一个年轻人,被皇帝这么一鼓动,当下只觉得热血沸腾,立刻就连声答应下来。

    “好好,”皇帝连连点头,又着实拿王增夸了几句,然后露出倦色,皇帝身边的伴当太监及时发觉,便示意王增退下。

    “臣告退了。”

    王增退出之后,这才霍然醒悟,不觉挠着头皮道:“张佳木这厮当真奸滑,不过,皇帝似乎也不是善主,哎呀,”王增和张佳木学了不少粗话,当下轻声骂道:“战他娘亲的,老子这下糟糕了。”

    不过,现下也顾不得细想,只得滑起脚来,飞奔到太子*里去。

    他却是不防皇帝会接见这么久,文华殿那边却也是没有想到,等王增进殿稽首行礼之后,大子高座殿内宝座上,却是劈头问道:“怎么,父皇今天兴致这么好,来谢恩也同你说这么久的话?”

    “是,臣真是受宠若惊。”王增是真惊了,受宠的感觉倒是丝毫没有。不过,他知道当着太子也滑头不得,只得把刚刚在乾清宫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

    “哦,哦,孤知道了。”原来说的是政务,这个太子兴趣倒是不大,打了个呵欠,却又转头和王增说起赐给他的字画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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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得劲

    “怕是要一代不如一代了。”王增心中暗叹,这种话大逆不道,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当今皇帝正统年间在土木堡一事是最大失德,其余的政务也无足可观。景泰年间倒是名臣汇集,其实在政治清明,国富民强上,景泰八年远超过正统十四年,现在改元天顺,眼看着各种政治又有点往下走的意思,到这会儿,朝野上下才知道一个于谦的份量。

    老实说,于谦后来能够在宪宗成化年间就平反,实在也是天顺八年的政治实在是很晦气,皇帝勤政是真实的,但能力有限,见识亦有限,而且任用厂臣欺凌朝官,做了不少恶事,最后要不是废殉葬一事大得人心,恐怕身后评价就很难说了。

    就是现在,历史有小小偏差,皇帝的威信涨了不少,不过也是有限的紧。一个人的能力是不管怎么样改变,总会是落在有心人眼里的。

    永乐年间不少名臣犹在,当年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大伙儿心里清楚的紧。

    当今皇帝,不要说和永乐皇帝比,比起仁宣二帝来也是远远不如,就是他的弟弟景泰皇帝,如果不是夺嫡涉及封建宗法的根本大事,又吃亏在没有子嗣,不然的话,两边争位下去,景泰则是必胜无疑的。

    当今皇帝已经是很悲催了,不过现今看太子也还罢了,好象还不如皇帝。虽说太子还小,但皇家的人物是不能和常人比的,太子虽然字画还看得,但有时候句读都不成功,学问一道,是说不上了。

    至于政治见解或是胸怀如何,更加看的出来。太子喜欢声色享乐,杂戏音乐,还有写字画画,这些都是太子所喜好的。自然,还有弓马骑射,亦是太子所爱,不然的话,张佳木也就不能在太子面前见宠了。

    除了这些小门小道之外,太子对国家政务和前朝得失什么的就是兴趣缺缺了,李贤和彭时等人虽然不敢明说,但吞吞吐吐间也是虚实尽露。至于挑入詹事府的那些翰林,嘴上把门的少些,说起太子时,都是只说太子对讲课兴趣缺乏,所以进度缓慢。

    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所以朝野中盛传着太子在学习上的笑话,以太子是皇帝长子的身份,而且被废再立的遭遇,天顺年间皇帝居然还考虑过要换太子,又岂能是空穴来风?

    “卿这几天,有什么乐子没有?”

    说完字画,太子倒也是和他父亲学,摆开了和王增闲聊的架势。

    王增心中苦笑,不晓得自己怎么突然变红了,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也没什么事,婚期在即,臣也不敢乱走。”

    “这倒是。”太子面露失望之色,却也是点了点头,笑道:“说的有理。”

    一句罢了,太子已经觉得和王增话语不相投,当下便向侍立在身边的太监示意,打算叫王增退下。

    不过,王增倒没怎么发觉,正愁和太子没甚说话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因向太子笑道:“对了,最近几天,打算去西山一回。”

    清代喜欢修园子,明朝则喜欢别墅,但明清贵族都喜欢去西山,春夏秋冬,这座大山都能给贵人们不同的享乐,现在已经冬去春来,天气回暖万物复苏,而且眼看盛夏将至,现在正是猎物最肯吃的时候,纵不及秋也是相差无已,所以太子一听说去西山,顿时就眼前一亮,笑道:“怎么着,要成亲的人也去打猎?”

    “倒不是,”王增难得的红了红脸,然后笑道:“是锦衣卫的张佳木要去给臣打张好白狐子皮,这个是他早就答应臣,要送给臣当新婚贺礼的。”

    “哈哈,原来如此。”

    张佳木的射术已经是海内闻名,太子也是很喜欢射猎,所以一语即出,则自然入港,当下再没有撵王增走的意思,反而问起各种细节来。

    这一说不得了,王增眼看着大殿角落的水刻滴漏不停的过去,已经足说了三刻功夫,太子犹自口说手划,说的不停,到最后,见王增已经不大说话,这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

    西山确实是好地方,太子也说的内行,秋叶之美,春夏之交的凉爽,便是冬天,也有各种乐子,只是他一个堂堂太子,一国储君,说起这些来这么内行,总是叫人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谁知道太子虽然住了口,脸上却是一副说不清的怪样,半响之后,才又道:“今儿还好是李学士和彭学士都不在,不然,光是这么说的话,就非得说我不可了。”

    他说的兴起,已经忘了称孤道寡,只是与王增你我相称了。

    其实皇室中人也是人,喜怒哀乐与常人无异,而且日常称呼,也有自称吾的,或是自称我的,倒不是象后世人想象的那样,成天朕不离口。

    王增对太子的这种情绪倒是无可排解,他虽然是勋臣子弟,好歹还有举人的身份,总不能劝人君去游玩,不然的话,传了出去,非被称为奸臣不可。

    “张佳木这厮也当真可恶,”太子自己先转了话题,圆脸上满是悻悻之色,他道:“怎么出去玩也不和我说。”

    “这个臣要解释一下,”王增赔笑道:“此事是臣逼他的,佳木也只是说要速去速回,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向臣表诚意的话,这等事派些人过去也就是了。”

    “唉,你不懂的。”太子倒是一副内行的样子,俨然是个上等的好猎手,当下摆了摆手,向着王增道:“这等事,就是要自己去做了才有趣的。”

    说到这,太子只觉得心里痒痒的难受,正不知道如何间,却又听王增道:“是了,佳木倒是说了,除了去打猎外,顺道儿也能看看殿下在西山那里的皇庄行宫,肃清一下关防什么的。”

    “对对!”太子一下子想了起来,最近是好象有人禀报,说是在西山山脚下修了一座行宫,在那里附近也有几万亩的庄田。原本大明皇室是没有皇庄的,亲藩之国时,皇帝会叫有司选择一部份庄田赐给亲藩,立国近百年,亲藩已经极多,这种赐田的制度已经是极大的恶政,因为亲藩绝不会守法,会待佃户庄客极为残酷苛刻,侵夺之下,恐怕怨声载道。

    但这是祖制,无可动摇。后来明亡国时,果然各地的亲藩都被杀害,福王甚至被熬成肉羹分给众人分食,原因则是亲藩苦害百姓久矣,而百姓则恨亲藩们入骨,彼此相仇,已经到了无可排解的地步。

    至于现在,虽然情形没有败坏到后世那样,不过除了亲藩赐田,皇帝自己也开始搜刮庄田,除了皇帝自己,太子也赐给庄田,西山附近亦赐了庄田,还修了别院,留给太子出去游玩修休时所用。

    “这样好了,”太子一想起这个,心情大好,当下便拍掌决定,只道:“这几天,天气甚好,我们去西山玩一回。”

    “殿下,”一个老成的太监上前劝道:“是不是要先请旨?”

    “请旨么当然是要请的,”太子笑道:“父皇也不会不允,这有什么?”

    “近来正在收麦……”

    “这怕什么?”太子面露薄怒,道:“咱们不要走碍事的地方,一路官道过去,不得扰民,吩咐下去照这么办,也就是了。”

    皇帝或是太子出行,该有的仪卫是少不得的,太子的近侍宫女加上禁军,跟随护卫的人少说也得过千人,大车骡马什么的得有好几百,一路过去,自然是很苦害农民,不过太子既然这么坚持,而且还有这样的话出来,太监自然也不比朝臣,于是这一件事,就在这么一点点时间就定了局了。

    “王卿,”太子想到要出行,心情大好,竟是过去抚了抚王增的肩膀,笑道:“锦衣卫臣是父皇,亦是孤的心腹大臣,他很有能力,你好好和他学学,不吃亏的。”

    “是,臣遵太子殿下令旨,一定不负殿下所望。”

    “好好,你退下吧。”

    王增这才遵令退出,临行之际,还看到太子已经叫了一个年纪不小,体态也很丰腴的宫女进来说话,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的样子,似乎极为开心。

    他瞥了这么一眼,已经知道必定是赫赫有名的万宫女,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似乎最近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一样。

    宫中规矩极严,只是这么一看,已经有宦官过来阻止,王增只是一笑,顺手儿一路塞着银子过去,于是通行无阻,东华门入宫,西华门出来,这一次进宫谢恩,原说是打个花狐哨就出来,没想到,倒是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得脱身。

    “哥儿,去哪里?”

    王增一出来,自然就有家下人上来迎着,他出门自然是有固定的执事管家,带着五六个小厮并壮年男丁跟随,各人都是骑得有马,说声去哪儿,唿哨一声便走,极为便当。

    “心里怪不得劲的。”王增从太子*里一出来,心里就隐约觉得不舒服,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却也是说不出来,想了一想,始终是不得要领,只得道:“没什么,回府。”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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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出行

    “传太子殿下谕令,”王增走后不久,一个小黄门骑马到得锦衣卫衙门,门上唤来张佳木,那个小黄门也不敢拿大,虽是传太子的旨意,也是一脸的笑,只向着张佳木道:“太子殿下说,请大人稍等一些时间再去西山,殿下和皇上请旨过后,锦衣卫官和太子仪卫一并出城,一起往西山去。”

    “哦,哦,好,臣遵太子令旨。”张佳木稽首为礼,站起身来后顺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往小黄门手中一塞,笑道:“小公公喝茶。”

    “谢大人赏!”小黄门眉开眼笑的谢过,然后也不耽搁,即刻就回东宫复命去了。看来,太子就在东宫等着,心里着急的很呢。

    张佳木待他走后,又召来一个早晨在宫门伺候的锦衣校尉,问着他道:“怎么样,王增是不是出来没多一会儿?”

    “是的,大人。”校尉毕恭毕敬的道:“早晨小人就在宫门口候着,王大人是辰时末刻才到宫门口请见,快到午时才有人带班引见进去,出宫的时候可就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小人亲眼瞧着他骑马往正南坊的方向去了,这才回来报的信。”

    “哦,我知道了。”张佳木忍住笑,又问道:“怎么样,他脸色有什么不对劲没有?”

    “倒是没有。”校尉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回道:“对了,看王相公的样子,似乎是有点想事情的样子,皱眉凝神的,后来又叹了叹气,直接回正南坊去了。”

    “好好,哈哈,这样就对了。”张佳木笑的肚子也痛了,揉了半天,才道:“开心,王增这厮以后知道了,非得吐血不可。”

    王增自忖聪明,对张佳木总有点别苗头的感觉,这一回被张佳木耍弄于股掌之上,要是知道了,恐怕真的要吐血了。

    赏了校尉,张佳木回到房中,刘勇等人早就在房中等着了。

    见他满面春风的进来,刘勇便先道:“想必是事成了?”

    “是的。”张佳木点了点头,道:“正好,保密局和内卫都已经拟了计划上来。”他沉吟了一下,右手在空气中猛然一劈,令道:“照计划办事吧!”

    “是!”

    这一下刘勇并薛祥等人都是一并站起,各人都是肃然道:“请大人放心。”

    “事关我全家身家性命,”张佳木森然道:“也是诸君的全家性命,要慎之再慎,滴水不漏,这件事,就是拜托诸君了,诸君不要误我,亦不要自误!”

    他的话极为严重,众人也知道所言是实,当下均是凛然答应。

    薛祥先道:“刘头儿,我们两边再把计划核实一下,怎么样?”

    刘勇答道:“自然是好。”

    两个指挥佥事匆忙退下,在他们身边都是两三个最为亲信心腹,出身也最少是坊丁队资格的部下,整个计划庞大复杂,算是锦衣卫成立各部门之后最高保密等级并且动员部门最多的一个计划,但真正知道全部内容的,却是不超过十人。

    这个计划成功与否,实在是关切众人最核心的利益,这么谨慎,当然也是极为必要的了。

    ……

    数日之后,太子果然说动了皇帝,虽然现在是农忙时,皇帝还是允准太子率从人出宫,并且特别关照,幼军提调人马,还有东宫原本的禁军,再加上皇帝特别叫刘用诚派出一队四卫旗军,加起来也有过千的护卫,加上随侍的太监宫人,还有锦衣卫和三大营的叉子围手,总计一千五百余人,浩浩荡荡从皇城里开出来。

    一路上倒也不曾完全的净街,百姓虽然要回避,但也准许观看太子御容。

    太子虽然才十二,不过在宫中教育得法,营养也很充足,甚至,是有点营养过剩的感觉,虽然身量不是很高,比起普通人还是要高一些,但体形却已经比普通人胖了不少,脸也是圆滚滚的,看着很是面善。这样的相貌似乎不能给人以忠爱君父的感觉,不过,好在太子眼睛很大,眉毛也很浓,加上皇家的仪卫森严,太子顾盼之间也是十分的豪气,百姓多半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护卫是由很多武官组成,,总负其职的是忻城伯赵荣,勋戚之中,张佳木和他只见过几次,两边年岁相差太多,不象与其余一些勋戚往来随意一些。这会儿赵荣须发皓然,骑马护卫在太子车驾两侧,除了他和一些高级武官外,就算是锦衣卫的校尉们也不要想靠近,年岁大的人,固执而不轻信,太子仪驾由忻城伯护卫,皇帝才能放心。

    李春也在队列之中,这一次,府军前卫也出护卫两百,和他一样的都督同知也有好几个,他与张佳木并排而行,天气甚好,李春也是心情愉快的样子,他道:“佳木,你我这一次担子不重,嗯,可以轻松一下了。”

    他看了看太子四周,又笑道:“殿下恐怕也能轻松一些!”

    这一次随行的文官只有詹事府派来的几个侍读,号称是太子出城时一样要勤学不缀,但大家都知道,太子在宫中和文华殿时都不大肯读书,出城游玩,要是肯学习才是活见鬼。

    张佳木笑了笑,道:“殿下的功课还是有点重了。”

    皇太子不肯读书,这是为时人所诟病的一件事。但大明向来不怎么重视皇子的教育,皇帝得空就问问,没空也就算了。

    “听说你呈了一套《帝鉴图说》,”李春闲闲地道:“我叫人多弄了一套,翻看了看,确实不错,怪不得皇上和太子都夸赞你。”

    “李大人和彭大人可不是这么说。”

    “是么?”李春哈哈一笑,道:“别理他们就是。”

    大明文武之争已经行之有年,大约李春也不会喜欢那些自恃学问,满脸头巾气的文官吧。

    随行还有一些都督或是指挥之类的武官,不过彼此不大相熟,问候一句,也就罢了。

    跟着张佳木出来的锦衣卫也有一百来人,除了他自己的直卫外,就是刘勇等锦衣卫的高官,李春认识不少,彼此在马上含笑致意,等点了一轮头后,李春才又道:“这一次你也是给他们放假了吧?”

    “是啊。”张佳木慨然道:“都太辛苦了,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太热,出来转转,也当是散散心了。”

    “你对属下可算真好。”李春笑一笑,道:“不过我得劝你,有人说,锦衣卫官们现在都过的太舒服了一些,嗯,你要注意。”

    锦衣卫的福利待遇确实不错,但其实基本上是供给制的。张佳木收权之后,从各百户到指挥一级,下到小旗校尉,都不能自己贪污或是收取规费,象以前那样,闯到富户家里,把小孩一绑放在柱子上烤,先烤手,再烤身上皮肉,非得把人家产全弄光,然后安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这样一弄,少说也是几千几万金到手。

    江南有个著名的富户,家资百万两,也就是这样被当地官府把家产给弄光了。

    现在锦衣卫已经不允许这么做,相反,扰民之举也是重罪,就算照例的费用,也是收上来公摊,灰色收入没有了,摆明的福利当然上扬,其实,经过统筹分配后,中间环节减少,大官儿的收入相对少了一些,下头的校尉到普通的百户一级,收入倒是比以前还增加了。

    从吃的粮食到俸禄,除了皇帝发的一份,锦衣卫自己还加发一份,每个校尉一个月最少也有两石粮,一年也有几十两银子可拿,相比之下,前一阵子还被克扣官俸,一个六品武官一个月也只领一石粮,而锦衣卫实发不说,还发布匹,鞋子,福利对比当然就显得差距太大了。

    幼军的待遇当然比锦衣卫要差些,不过,马马虎虎,也很不坏。

    “这些都是胡说八道,”张佳木道:“卫中情形,我都有奏上明白,皇上知我,别人的狂吠,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所谓有人说话,其实也就是一群文官议论,话中不外是张佳木邀买人心,厚赏部下,则用心不问可知,锦衣卫官阴谋作乱,图谋不轨。

    当然,除了那些文官自己,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们就是。文官指责武官,不外乎就是不忠不义,贪婪残暴之类,张佳木这样的都督,自己所拿不多,对下宽厚,这样也居然成为被攻击的理由,真是不知道伊于胡底。

    “总归不过说你邀买人心……”李春也是脸上露出冷笑,在文武相争的事上,所有的武臣倒是利益交关,彼此一致。不过,他接着道:“饥则听用,饱则远扬。佳木,我在外也带过几年兵,给你这么一点心得。”

    “是,我省得了。”张佳木不怎么把此事放在心上,锦衣卫用度不足,人手从近两万人已经缩编了很多,裁撤了大量校尉和军余,现在在都中的锦衣卫不过六千人,已经和正常的卫所编制相同,在外的也只有两三千人,只能驻守军事要地和交通要地,要不也是省会名城,只有在鲍家湾的大基地建成,大量培训新的人才出来,锦衣卫到时候会有一次大的扩编。

    至于李春的话,实在是普通将领带兵的至理名言,不过,张佳木是要结恩义于下,彼此利益交关,这样才能形成集体,能量却是比用李春的法子大的多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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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行宫

    太子庄田已经有四五十万亩,和皇帝的相差都不太多了。到嘉靖万历年间,北京附近的皇庄有超过两百万亩,每年收取子粒银由皇宫内廷使用,但所得有限,根本就是扰民无益之举,除了肥了一群太监和锦衣卫之外,皇帝几乎捞不到任何好处。

    到了清朝,虽然还有少量皇庄,不过连蛮夷也不做这种蠢事了。

    在西山这里的庄田所出就更有限了,在后世,这里也修了公路,建起了不少高楼之类的建筑,张佳木倒是来过好些回,现在山还是山,人却不是那样的一群人,而且,也绝少建筑,茫然四顾,仍然是农田片片,只是原本伏在地里收麦子的百姓已经一脸惊惶的趴伏下去了。

    张佳木心中有些不忍,这些人,大约原本可以顺顺当当的把自己的活作完,然后一家老小点算收成,高高兴兴的再歇上几天。因为自己,来的这么多人肯定会需索无度,并且会糟蹋不少麦子吧。

    “来呀。”他有念于此,当然不肯放过,轻轻一声,自有一个锦衣卫官凑到身边,躬身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告诉老刘头,过几天我们走后,寻访附近百姓,按家按户的核查他们的损失,给点银子赔给他们。”

    “是的,大人!”那个卫官挺直胸膛,响亮的答了一声,然后转身而去。

    李春在一边笑道:“佳木,要不是向来知道你的为人,连我都要疑你邀买人心,图谋不轨阴谋造反了。”

    “是不是凌虐百姓才是大明的官?”张佳木反唇相讥,道:“吾只是为天子买人心耳!”

    “罢了,算你有理。”

    两人年纪虽差的多,不过李春也是赳赳武夫,张佳木和他也很对脾气,所以彼此说笑起来,也是没有丝毫忌讳。

    他和李春都是有身份的人,距离太子也近,说话的声音又大了些,刚刚说完,就听到忻城伯赵荣冷哼一声,然后用眼狠狠盯了张佳木和李春一眼。

    他虽然是伯爵,不过在京师之中忻城伯不算是什么有势力的人家,在军中的势力也并不算深厚,不然的话,石亨也不会几次当着忻城伯的面那么嚣张跋扈了。

    想到这个,张佳木倒是心中一动。眼前这个忻城伯似乎是刚正不阿冷面无私的人物,不过他记得,上一回也是在皇庄之前,石亨冲撞御驾,还是自己上前挡了一挡,因着此事,阳武侯和英国公等勋戚对自己印象很好,太子也因此事赏识于他。

    当时忻城伯似乎也是在场,与一群勋戚一样,默不作声。这会儿,倒是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来,张佳木心中已经明白,看来,忻城伯就算不是石亨的人,也必定是观点相近,利益相符。

    这一次忻城伯倒不是故意给自己一个颜色看,虽然他是伯爵,也还不够斤两。大约,是因为彼此相争,所以忍不住显露颜色。

    这样看来,似乎这老头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了。

    张佳木在这里分析,李春却对忻城伯的态度极是不愤,虽不便大声相讥,也是忍不住接连冷笑了几声。

    他是太后的亲戚,恐怕在朝中就连皇帝也动他不得,勋戚可能犯罪被除爵族诛,但亲臣除了谋反之外,大约是不会被处死的吧。

    见李春如此,赵荣也是面露尴尬之色。好在,太子的大车已经停了下来,因为这里距离行宫大门不过几十步,太子大约坐车坐的久了,心里烦闷,因此叫人开了车门,自己从车上跳了下来。

    “殿下,小心!”

    赵荣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他身形高大,头顶梁冠身着红袍,腰里也系着玉带,再加上穿着高高的朝靴,腰间还佩着剑,太子已经跑到田头去看热闹,大约他也是头一回看到收麦子这种事,可能是觉得新奇,但赵荣一路奔过去护卫,身上又穿的这么繁芜,奔走起来时,可就是狼狈的很了。

    太子却是不管不顾的,长居深宫的人,犹如笼中困鸟一般。况且,在天顺之前,太子也是朝不保夕,现在当然和以前不同了,没有意外的话,他将来也是要即位为帝的,这样一来,太子心情当然很好,笑嘻嘻的看着青碧的从山,再看看如黄色海洋一般的麦浪,等张佳木等人也跟过来的时候,太子不觉道:“苍山如碧洗,大地却是苍茫一色,真真是异景,孤此行已经不亏了。”

    太子虽然治国的学问没有什么长进,但毕竟酷喜字画,也喜欢看闲书和读古人的诗词,说起话来,居然是风雅的很,话音一落,已经有几个穿着圆领纱帽的文臣开始称赞起来。

    “我去看看行宫的关防。”张佳木甚厌此景,向李春悄声道:“这赵伯爷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内行的人,没办法,只能我去瞧瞧了。”

    “嗯。好说。”李春答应下来,却是调侃张佳木道:“怎么着,看人家拍马,自己没轮上,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说的不错。”张佳木自嘲地一笑,道:“确实有这种感觉,这些话平时自己说惯了,听别人说时,却是怪别扭的。”

    “哈哈。彼此彼此!”

    李春哈哈大笑,挥了挥手,张佳木知道太子准定是还要玩一会儿,自己在行宫的布置也不知道如何了,倒是真的不大放心的下,于是向着刘勇等人稍微示意,几个锦衣卫官便从护卫队列中撤了出来。

    好在锦衣卫原本就是负责辑查巡哨,这一次出宫,各卫都有职责,府军前卫、锦衣卫、旗手卫,都有人来,这亲军三卫是各有其责,旗手卫负责行宫寝宫的护卫,府军前卫则是出行导子和贴身护卫,锦衣卫则四处巡查,辑拿不法情事,各有侧重,所以就算他们离开,倒也没有什么人在意。

    行宫范围不大,主要的建筑也并不很多,大约亭台楼阁加起来也就几十座这样。这一回幸好来的只是一千多人,要是再多些,恐怕行宫内外就住不下这么多人了。

    明人喜修别墅,大约皇帝也很喜欢出城走走,只是几十年后,出城对一国之君来说就是一种奢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虽是行宫,但从大门,主殿,次殿,寝殿,还有观景的高楼,水榭什么的都是一应俱全,因为就在西山的山脚下,所以还修了一道门,用来直接上山所用。

    这里山势蜿蜒,地势并不险峻,相反,看过去一望无际的林海,再配上山风阵阵,整个行宫都是在绿色的海洋里一般,看来,当初选址修筑时,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

    因为太子要来,在几年前这里就打扫过了,地面上清洁无比,一片落叶也看不到,几个核查的锦衣卫官用手到处摸一摸,结果都是光滑如镜,洁白无尘,行宫里也有不少宦官和宫女伺候,远远的见他们来了,都是俯首躬身,不敢抬头。

    负责行宫的是一个少监,大约也不很得意吧,太监最得意的当然是在宫里。不然的话,到各地当镇守太监也不坏,最少可以威福自用,或是捞一些好处。发在各地守陵的是最惨的,在这种行宫当差的,恐怕比守陵也强不到哪去了。

    “见过大人。”

    “见过公公。”

    彼此招呼之后,张佳木便笑道:“行宫打扫的很干净,也没有碍眼的人,足见公公用心当差,本官一定会向皇上上奏说明的。”

    “哪里,哪里,大人过奖了。”这少监大人大约五十来岁,面皮白净,下巴无须,长的虽然阴柔了一些,但是看起来居然也是仪表堂堂的样子,要是在后世,恐怕就象一个成功的官员或是商人,不过在眼前,只是一个没卵子的宦官罢了。

    “关防最是要紧,”张佳木夸过之后,又打着官腔道:“各卫并京营兵都有,赵老伯爷总司其成,一会公公再向赵伯爷请示就是。”

    太子安全是极为要紧的,所以有一个伯爵跟随陪伴,行宫的这个少监自然也要配合。

    “是是,”得张佳木一语提醒,这个少监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大人虽然是位高权重,不过当着伯爵也只能委屈一下,于是带着点歉意向张佳木道:“那咱家就过去了。”

    张佳木侧一下身,做了一个手式,笑道:“请便。下官再核查一次之后,没有什么的话,也就到太子身边去伺候了。”

    他与太子的关系是人近皆知,大家都知道他是太子最喜欢的心腹,连幼军也归他掌握,国朝大臣,最有前途的大约就是如此了,少监在宫中也不甚得意,哪里敢得罪这位年轻的大红人,当下连连致歉之后,这才又急匆匆的向着行宫门前赶过去了。

    “这厮太烦,”少监一走,一直跟在张佳木身后的孙锡恩才转身出来,似笑非笑的道:“刚刚真想一脚把他踢走。”

    “你给我小心,”张佳木警告他道:“这里可不是正南坊,不要乱说乱动。”

    “大人放心,”孙锡恩傲然道:“别说是行宫,就是皇宫大内龙潭虎穴,小人也敢去趟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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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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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介绍:
大明锦衣卫,最早最拉风的特务组织,主角从一个锦衣卫的小兵到锦衣都督,异姓封王,再权倾天下。锦衣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