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锦衣为王TXT下载锦衣为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锦衣为王全文阅读

作者:淡墨青衫     锦衣为王txt下载     锦衣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三章 灵机一动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三章灵机一动

    这么一说,事情就撕掳的清清楚楚,任怨自己也甚觉惭愧,只是向着左右道:“照陈伯爷的吩咐办事。(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众缇骑将官早就听得陈逵说的有道理,只是当着主官不敢应承,此时看任怨的脸色,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得都大声应了,然后各自散开,按着吩咐各自去做事。

    陈逵吩咐的简明而有效,先是有缇骑晓谕百姓,事后一定按房价和物品赔偿,锦衣卫财大气粗,又是正经衙门,既然主官放出话来,众百姓倒也信了**成,一时都止了哭声,虽然还是一脸晦气色,不过神情就都怡然自若,好看的多了。

    已经有不少人在打着算盘,锦衣卫是肥衙门,有钱衙门,这一层大家都是清楚的很,不过锦衣卫再有钱,敢打它主意的也是没有几个,谁也不会得了失心疯,妄想着从锦衣卫这头老虎头上拔毛。

    现在好歹有了机会,已经有不少人在盘算着,一会要虚报谎报些损失,最少夸大个三成五成的,反正锦衣卫有的是银子,不要白不要。

    倒是有些死伤了家人的,此时仍然哀哀的哭,银钱再多,却也是换不回亲人的性命了。

    见着这些人,便是身着硬甲的缇骑们也禁不住心软,只能别过脸去,不敢细看。

    “唉,惨了。”任怨又一次挠了一下头,对着一个新任命的中军官道:“你带几个人,在这里登记一下名册,我会回明大人,给他们好好补贴一下。”

    “是”中军官声音响亮地回答一声,接着又尽自己的责任,提醒他道:“大人,不去瞧瞧关帝庙那边的情形么?”

    “对啊。”任怨答道:“当然要去瞧。这里留些人善后,巡逻,”他看了看已经在不远处打开的正阳门的城门,看着陈逵等人出城而去,便又道:“再派人去瞧瞧南苑那里的情形,看看陈伯爷的行动顺不顺当。”

    “是了,”中军官是一个记心很好的年轻人,一看就是精明干练,虽然他的同僚和前任就在前边不远,不过并没有影响到他被火线任命的良好心情,他胸膛挺的很高,连声答应了下来,见任怨没有新的吩咐,便立刻带着部属去着手布置行动了。

    “他娘的,”任怨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刚刚他看了一下,底下的各级军官中,越是低级军官表现的越好,战术素养和指挥都没有太大的问题,普通的缇骑更不用说了,表现的极为精采,在马背上展露出来的杀人技巧不愧于任怨等高级武官的悉心栽培和地狱般的严训。

    至于任怨自己在内的高级武官,以百户资格往上来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了。

    任怨自己好歹还知道观察整个战场,做出一些微调,武志文还知道听令配合,刘绢和周毅等人就彻底完了蛋,千户一级的高官直接挥刀持斧冲杀在第一线,周毅那厮刚刚过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简直就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偏生这厮还得意的很,露着一嘴小白牙,冲着自己得意洋洋地笑。

    “都是大人惯出来的啊”任怨愤愤不平的想着:“平素对这厮惯的太厉害了。”

    他倒没想到,自己平素对下属也算管的严,不过对身边的同僚就有点儿过于客气,甚至是优柔寡断了……

    不过,任怨向来是不把自己的责任向外推的,在下令收拢队形,并且隔开火场后,中军官便代他下令,大队继续去搜捕刚刚的敌人,等这里彻底肃清后,再考虑去支援孙锡恩那边,现在,暂且还顾不上。

    在响亮的命令声中,大队骑兵开始向着东侧二三里外的关帝庙行进,在马背上一起一伏之时,任怨还是想到自己的失误,想来想去,惭愧之余,便暗下决心:“我还是太缺乏历练了,陈逵的都督同知可是一刀一枪从沙场上拼回来的,我现在可是都指挥同知,可我的官帽子,几乎全是佳木送的,这用佳木的话来说,是含金量差太远了啊……现在人家是伯爵,更是水涨船高,能力我就差的太远了,老是躲在佳木身后,总是不能历练,哪有长进?”

    想到这儿,这位都指挥同知大人额角微微冒汗,这一回倒是真下定了决心,不能贪图家中富贵享受,也该是时候出京历练见识一下。

    不见徐穆尘和陈逵么!

    他自己想想,若不是和张佳木的交情在前,情同兄弟一样,甚至张府里的事都能让他做一半主,没有这种交情,凭他现在的能力,是否能安于其位,也真是难说的很了

    ……

    太平侯张軏和其弟文安伯张輗在大票亲信武将的簇拥下,自正阳门东退到了小小的关帝庙中。

    在庙外,是几百名神色惊惶的营兵和张府家兵,他们已经扔掉了弓箭和弩弓,手中或是持小刀,或是长剑,只有少量的圆盾用做防御。

    尽管已经绝望,有几个跟张辅上过战场的老将官还是尽量在整理着队形,叫有盾牌的士兵顶到前头去……尽管对有长枪大戟的骑兵来说,这几面盾牌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在这些经验丰富的将官的经验里,对付北边的骑兵,主要是骑兵包抄威胁对手的两翼,大量的长枪兵和盾牌兵护住正面,而克敌的利器则是当年的神机营,敌骑一至,梆子一响,长枪兵吆喝而上,盾牌手护住火铳手上前点火发药,一股股白烟腾空而去,对面立刻是人仰马翻,乱成一片。

    敌阵一乱,步兵就立刻顶上,然后骑兵自两边包抄夹击,号称天下无敌的蒙古铁骑就没有不败的道理了

    成祖年间,就是用五军营和神机营这种战法,有时候也看地形利用车营车兵等地形地利,总之,就是这么一套办法打的蒙古铁骑望风而逃,根本不成为对手。

    在永乐到宣德这几十年间,营制完好,训练及时,工部和兵部还有地方卫所交上来的甲胃和火铳也很得力,所以边防无忧。

    现在,嗯,一切都不必提了。

    往日的荣光可以不提,现在的忧患却也是无法可想。没有车阵,没有火铳,底下的营兵也乱哄哄的不成个样子,一个个都已经吓的手软脚软,要不是人家步步紧逼,一直追了过来,恐怕他们早就四散而逃了。

    倒是原本跟随张辅麾下的老家兵还可堪一用,都是沙场百战余生的老卒,战力经验都绝无问是,足堪信任,而可惜的就是人数太少,原本就不多,现在经过一场血战,可就只剩下原本数目的三成了。

    “周勇,王大牛,李柱,”一个满脸横肉的将军在前头点兵,也是把刚刚表现最好的三人点了出来,吩咐道:“你们三人当伍长吧,要是后退一步,本将斩了你们。”

    他自忖是这三人的老上司,原本就是他们的百户,后来他投靠了张軏,在军中有人援引就是不一样,十年不到,从百户做到了正二品的都指挥使,虽然没加佥事,不过以他的人脉能力,也差不离到顶了。

    看看这三个老部下,还是大头兵一个,正好,这个都指挥也知道他们很得力,于是吩咐下去,叫这三人顶在最前头。

    “什么东西。”

    都指挥一走,三个刚从险境中脱身的老卒就都暗自吐了一口唾沫,彼此都是相交二十年的老交情了,一切不必多说,彼此莫逆于心,三人都知道对方的意思:“不必再给这些人卖命了,当年张辅的那点旧情,已经还完了”

    张軏还不知道他死去大兄的旧部已经都变了心思,自己还自管自的在庙前歇息,尽管是来勾干大事,但他的病体越来越沉重,已经实在有点儿拖不动了。

    “要不然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何至于此”他在心中也是埋怨着,已经是侯爵,以他家来说也是到顶的封爵了,总不能一门双公

    至于财富,名望,地位,什么也不缺了,再出来抛头露脸拿命来搏,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可张谨就是不听他的,一心要和张佳木过不去。

    看宝贝儿子这模样德性,如何是人家对手?

    张軏唯恐自己一蹬腿一闭眼,太平侯府就得叫人顺手给收拾了,想一想也实在不甘心,多年辛苦折腾才到的这一步,要是没了,就算是在地下也得给气窜上来吧?

    没奈何,只能自己再辛苦一些,这一次掺合进来,就是指望给儿子挣一顶更牢靠的侯爵帽子,至于将来的事,大明天下如何,老子病成这样,去他娘的吧

    有这种心思,办起事来也算用心用力,这一回是把一侯一伯两府的实力全掏出来了,夺门时没用上的实力,今晚用的光光。

    营兵的调动和支配,就是用自己的实力暗中弄出来的,根本没用兵符,这也是这些兵没有铠甲和重型长兵器的原因,那可要开武库授兵,可武库掌握在宦官监军手中,一时还真搞不定此事。

    至于弩弓,这些张府里就藏有不少,当时灵机一动,就定了这个伏击的计谋。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四章 第三条路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四章第三条路

    按张軏的打算,反正是拖几个时辰是几个时辰,总之把缇骑拖住,自己是最短的一腿,卖力成这样,也对得起众列位了。(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不过没成想,人家砍瓜切菜般的就打退了自己所有的部下,现在听着马蹄声声,杀气腾腾的铁骑又是围了过来

    张軏面色灰败,虽然贴身带着几个小厮,这会儿正给他捶腿捏腰,还用暖壶带的有茶水,甚至还有可以倚靠的小板凳,都是一般将领都难得的享受,更甭提那些普通的大兵了。

    可惜此时就算是开一桌上八珍的席面给他,张軏也是无心享用了,敌骑越迫越近,蹄声如雷,蹄声如鼓,轰隆隆的,一直不停,敲的张軏心烦意乱,恨不得把拔剑出来,把眼前所有人都斩个干干净净,这才舒坦。

    再想起来今儿为了掩人耳目,特别叫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去赴会昌侯府的宴会,没想到消息传出来,这个没成色的东西当场叫人逮了,消息泄露,也不知道是曹福来,还是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泄的密

    总之,张軏当时恨的咬牙切齿,要是真的是张谨泄的密,就算是亲生儿子也饶不得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他何用

    别的没有,儿子好歹还有几个,再挑一个袭爵继承家业,也就是了。

    谁知道一切都不必提了,现在这会儿,还能如何?

    他在这里灰心丧气,对面坐的文安伯张輗也是垂头丧气,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不想说,也得说,眼看敌骑迫切,张輗便向着自己兄长叫道:“三哥,我说不能掺合这事,张佳木不是好相与的,现在怎么样?”

    张軏听的大怒,骂道:“还不是你和谨儿一起拱的我上了船,现在想一推了事?嘿嘿,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进了北所,能不能熬住刑,那可难说的很。”

    一句话堵的自己宝贝弟弟无语可对,两个头发都白了的侯爵和伯爵竟是如此穷极无赖,而且一点儿贵族的风范也是没有,在场的众将官都是把头痛苦地扭向一边……怎么就跟了这么两个宝贝大爷

    适才安排防备的都指挥也跑了过来,见此情形,原本要禀报情形的武级武官很是见机,立刻将身形一闪,藏到了暗处,同时悄悄招呼自己的几个心腹,一会儿见机行事,甭他娘的死脑子,给这种人垫刀头,不值。

    张軏带出来小六百人,这里也有三百余人,而且浅街陋巷,还有一座坚固的关帝庙做为依托,大队的缇骑还被困在火场那里没有过来,要是真坚守待援,要不然就是且战且退,情形也没有眼下这么绝望。

    不过在场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草包,一个个的都被刚刚缇骑杀破了胆,现在想要的就是保命,什么前程,什么胜负,都去他娘的吧,没有小命,说什么都是假的

    就是这么点功夫,周毅已经带着追兵赶到。

    他的麾下不过一百余人,但铁骑过百,声势就已经不小,况且又是挟大胜之余威,虽然还隔着几百步,不过马蹄声响成一片,嗒嗒的马蹄声响犹如踩在人的心上,叫人心烦意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围住”靠近之后,周毅更不打话,右手一挥,身边的队伍已经以三人或是五人为一单位,成骑兵包围阵形,一百余人,反将三百余人围在场中,而且行有余力,派了一些人在外围巡逻,以便一会追击四散奔逃的敌人。

    这里距离火场也不甚远,火把虽然不多,但点亮的上百间茅屋火光冲天,这里也是隐约可视,并不似别处那么黑暗。

    况且,庙中也原本就有灯笼悬挂在庙门上,这里是正阳门内翁城东侧最有名的一处关帝庙,庙虽不大,但据称很灵验,香火也很足,庙中原本有几个老道看守,今夜乱子一起,谁不敢出来?这会儿估计堵着庙门,正在里头发抖哪。

    周毅信的是岳王,对关帝倒不是很感冒,况且剿贼大事,就是岳王庙也说不得了,当下自己策马向前,喝道:“张侯何在?”

    一个小小的千户,要搁以前张軏家里三等奴才也比周毅官儿大一些,今日此时是说不得这等话了,他犹豫了很久,好在周毅也不太急,只是把自己的长斧横在胸前,放在马身上,这斧尖利非常,斧柄月牙上似乎还有鲜血,在晦暗的火光下散发着妖异的艳光……这般情形,实在是对人太有压迫感了。

    张軏似乎也觉出什么来似的,犹豫再三,终于觉得抹不开脸,他爹张玉是战场上陨身殉难,他大哥张辅也是死在战场上,老张家出自开封,好歹也是国朝除了徐家最拉风的勋戚世家了,要是在人前太没成色,也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

    当下先是轻咳两声,稳住心,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前来,他原本就是在庙前阶上,此时向前,四周的京营官兵和张府家兵都是让开一条道来,原本大家对这个侯爷十分之失望,此时见他能挺身出来,倒是有不少人目露欣赏之色。

    “你叫本侯出来,有什么要说的?”

    “呵呵,下官周毅,锦衣卫缇骑千户,见过侯爷。”

    “周毅?”张軏在心里想了一想,似乎没听说过,他冷哼一声,只道:“你们任大人呢,叫他来和我说吧。”

    “下官说是一样的,任大人在那边救火,一时赶不过来。”

    “好,你说”

    “两个选择,侯爷可以任选一个。”

    “废话,本侯难道听你的安排?不过,你有什么可以直说,不要弄这个弯弯绕了。”

    “是了,”周毅笑容可掬,只道:“那下官就直说了。第一,侯爷束手就擒,咱们会好好待侯爷和伯爷,这些将军大人们,也自然以礼相待。底下这些当兵吃粮的,记下姓名,明儿早晨就能回营去了。上头人争,又不关他们的事,何苦为难他们是不是?”

    这么一说,自然大得在场的士兵之心,周毅虽然是武进士出身,不过此前也是普通的细民百姓,下头这些人的想法他自然是清楚知道。

    若是国战,什么也不必说,死了拉倒,哪里的黄土不埋人?活一百年也是个死,不能太窝囊了,叫鞑子骑到头上,那可不能干。

    明朝末年之前,士风犹可,百姓也有忠烈之心,所以也先到城下,全城百姓都上了城,哪怕扔几块砖头瓦块,也是尽了忠臣孝子的心。

    但上层这些人的明争暗斗,争权夺势,就算是张佳木在民心上占点优势,但毕竟大臣不可公然邀买人心,况且就算下头大臣做事再多,也会有不少百姓直接归功到皇帝头上,大臣争权,彼此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也不管下头的人事,除了他们自己,再也不会有外人真正的介入其中,卖力到死。

    可以说,在场的京营兵多半是这个想法,他们与锦衣卫不同,锦衣卫就等于是张佳木的家将私兵,用银子喂饱了,用恩义相结,用制度约束,还有家族和团体荣誉等等束缚,所以锦衣卫上下,真真是至死方休。

    眼前这里,除了少数的张府下人家将之外,谁能有这种觉悟?

    周毅的话一说出来,对面的军心立时不稳。

    张軏却是没有怎么意识到,或者说,意识到了他也不会理会。从落草就是武将世家的公子舍人,没吃过苦,没受过罪,长大后父亲虽死但追赐了大哥侯爵,父亲是追封为郡王,自己也是轻而易举就到了都督这个位子,而且执掌禁军,极受皇家信任。以他的经历地位,又怎么会理解这些猪狗一般的最下等的军士的想法?

    他只是冷哼一声,很傲慢的抬起头,一副不愿受辱的样子,只冷笑着道:“老夫老矣,况重病在身,也没有功夫去弯腰等着人家来审问,受刀笔吏之辱。”

    “好,侯爷真是叫下官没得说,”周毅似笑非笑,拍着手道:“可侯爷这些下属怎么办?难道就叫他们和侯爷一起殉了了事?”

    “这,不关你的事”

    这话一出,刚刚众人还对张軏的一点欣赏之意立刻全部消失,代之而起的,自然就是仇恨与敌视了。

    张軏却是一点儿没意会到,还是气呼呼的向着周毅问道:“闲白收起,你说两条路,还有哪?”

    “第二条路,就是请侯爷和伯爷自杀”周毅面色一板,刚刚的嬉笑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向着张軏冷笑一声,道:“侯爷不愿降,好骨气。不过,也不要拖着不相关的人下水,这会自己了断了事,大家都省麻烦不是?非得动起手来,要么被人砍死,要么被擒,费这么多事,死那么多人,何苦来?”

    张軏却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青年武官说翻脸就翻脸,当下先是一惊,接着便是大怒。他戟指周毅,骂道:“竖子,就凭你也想叫本爵自杀?真是笑话……”

    不待他说完,周毅已经翻脸,大笑道:“动手,不愿降也不自杀,那就是最后一条路,咱们来请爵爷上路得了”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五章 反水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五章反水

    一声动手,在场的张軏都是一激灵,下意识的全举起盾牌来。(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周毅狞笑:“已经晚了。”

    他不欲多杀伤,然而此时,不杀亦不可能。

    近二百名的缇骑全部手握短枪,周毅令下之后,第一轮短枪已经全部投了出去。

    明军原本就有投短刀或短枪的战法,而且原本就是骑兵边军的战术,实际上,也是用这一手赶跑了蒙古铁骑。

    当然,任何战法也不是空穴来风,这一手师承的倒也就是蒙古人。

    蒙古军对战之时,史记短铁枪、骨朵、短刀、阔刀、短剑于两军阵前乱飞,这些武器数量之多,简直就是遮天蔽日,在没有远程和密集发射的火器前,此法完全可以弥补弓箭杀伤之不足。

    蒙古骑兵破阵时,常用重骑兵持铁矛狼牙棒等重兵器于正中破阵,两边轻骑抄掠时则以轻兵器掷而伤人,什么骑射无敌,那是汉人书生对历史记录的一种想象和情感的浪掷罢了

    骑弓短小而力轻,马上发射对这些牧民出身的骑兵并不难,而想破重甲,沮敌士气,完全根本靠弓箭,那就是纯粹的胡扯罢了。

    此时缇骑一轮投枪和阔刀短斧之类的兵器投过去,离的近,看的清,一轮打击之下,对面连惨叫声都省了,因为甚少伤者,都直接被穿胸破脑而死,只有寥寥十数人侥幸未死,但也是躺在地上蹬腿罢了,他们痛的叫也叫不出来,而此时的痛苦只是一会儿过后痛苦的十分之一罢了……

    “大牛,李柱,”名叫周勇的老卒用盾牌挥舞勉强护住了自己的兄弟们,在他身边,也是盾牌最多的地方,几十面盾牌挡住了大股的投枪,只有几柄沉重的短斧和阔刀打碎或是穿透了牛皮蒙面的盾牌,把盾牌后的主人打的重伤或是死去,鲜血在地上沽沽流淌着,散发出一股腻人的甜腥气。在第一轮打击后,周勇的盾牌已经没了,在他身前,一共也只有不到五面圆盾,而对面的缇骑却又缓缓举起投枪,周勇知道很难幸免,向着自己身边的兄弟们道:“大牛,李柱子,还有列位兄弟,咱们来生再见吧。”

    王大牛刚刚被一柄短斧划伤了胳膊,此时也顾不得处理伤口,鲜血一直不停的从胳膊上往外冒,他被击起了凶性,只是不理,但此时听着周勇的话,却是嚷道:“周大哥,我死也不服。没死在安南,也没死在土木堡,也先没咬了老子的蛋去,今天要死在这里,凭什么?”

    “就是,凭什么”

    更多的人发出怒吼,能在刚刚那样打击下存活下来的,多半都是老卒了,生存不易,而将士对异族死于沙场,无有话说,但死在今时今日,死于此事,却是谁也不愿。

    一轮打击过后,军心已经大为不稳。

    张軏却没有意识到,适才他身边五六个亲卫和家丁把他给护的严实,有牛皮盾牌还有人盾,算是把他给护了下来。虽然对他的打击犹为沉重,但好歹是挣出一条性命来。尽管跟随他十几年的亲卫全部死光,连贴身的小厮也只剩下两个,刚刚有个护卫卫护他时被短矛破体而过,带出来的血肉溅了张軏满头满脸,可怜这位大爷哪曾经历过这些?当下吓的魂飞魄散,差点就晕翻过去。

    此时惊魂甫定,再看部下时,已经死了数十人,伤者更多,余下的已经是全无战意,丢下手中腰刀圆盾,一副跪地待死的模样。

    只有寥寥数十人,应该是两府中的家将老卒,团团围在一处,嘶声怒吼,一时间却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再茫然看四周,那些百户、千户、指挥,甚至是都督,要么死,要么伤,要么隐身暗处,干脆先逃之夭夭,不问他这个家主的死活了,想到当初锦衣华服,钟鸣鼎食时此辈前来趋侍奉承,那种嘴脸,那副模样,满脸就写了效忠二字,甚至恨不得立刻就为他而死的忠忱模样,当初他也曾深为感动,觉得自己有这些忠勇部下,凡事都可做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此时此刻,或败或逃,却是没有人把“忠勇”这两个字放在心上了。

    他不去想自己为什么落个如此境地,又不去想自己平时除了赏人银子,赏人物品或是代求官职土地外,有什么真正驭下之术,或是叫部下死心踏地效忠的理由,而只是自怨自艾,抱怨自己没有忠勇能战的部下,把自己一个堂堂侯爷,就这么抛之脑后,晾在了这里不管不顾,实在是太无天良,简直是人神共愤。

    张軏在这里哀伤感叹之时,他身边的小厮却是惊叫道:“侯爷,文安伯薨了”

    倒不愧是大家子的家生子奴才,训的极好,在这关口还是说的极为准确。张軏之弟,文安伯被人一矛过胸,半截留在胸前,半截透胸而过,而双目圆睁,似乎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真正晦气”张軏却是没有为弟弟伤心的功夫,他颤抖了一下腮下的山羊胡子,觉得自己眼前又黑又晕,似乎随时都会不支倒地。

    “不行,我可不能在这当口倒下来。”张軏想道:“看来缇骑当真厉害,我竟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嗯,这也罢了,既然石亨他们不成,不如投张佳木是一样的。我本来就是要投他,是张谨这个畜生不识时务既然要投,当然要向张大人表纳忠心,嗯,就把张谨这个畜生纳给张大人好了……”

    他还在那里想着缚子投诚,然后在张佳木的集团之中再混一席之地,这样太平侯的世系能传下去,自己下地也能见得父亲和大兄,不算太丢脸。

    正想得顺心,脸上都露出一丝诡异微笑的时候,头上却是一痛,抬头一看,却是一双布满了老茧的大手正抓在自己的发髻之上。

    原本的梁冠却不知道丢在哪里,可能是刚刚混乱之时,不知道在哪里丢了下来。

    “谁这么大胆?”张軏勃然大怒,喝道:“本侯是大明侯爵,谁敢这么无礼?”

    “侯爷,”一个甚是粗豪的声音用爽快明郎的声音向他道:“对不起了,小人食的是故英国公的俸禄,奉命伺候你老也快十年了,这么多年,你老可没怎么恩养小人,报故英国公的恩,咱们刚刚算是报完了。现在,要借你老的头颅换咱们的性命前程,小人十分快刀,断然不痛,你老放心好了。”

    这声音说的话,张軏听的明白,一时又惊又怒,挣扎着想看看是谁,不过头发被人揪着,扭来扭去的,他又十分体弱,根本扭不过人家,看了半天,除了看到一嘴黑胡子外,真真是什么也瞧不着。

    对方似乎也是十分抱歉,只道:“侯爷莫挣扎了,若是小人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做对不起英国公的事。不过,还有这么多弟兄,不能因为侯爷一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丧了命。这样罢,将来到地下,我会给英国公他老人家解释的。”

    说到这,一边有一人接口道:“老英国公根本不喜欢他,要不然也不会兄弟生分那么多年。”

    “就是,纨绔子弟这哥俩都不是好东西,周大哥,还等什么?咱们能等,缇骑可不能等。”

    张軏听的大怒,而且又是惊异,似乎很难相信和想象,自己居然被一群粗胚军汉拎着发头,而且对方还要斩自己的头

    “真是大胆”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本爵是世家勋戚,就算是皇上要处死,也不会明正典刑,你们居然敢……竟然敢……放开,叫我和张佳木说话,哦,不,我会和张大人说清楚……”

    可惜,人家真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了。对周毅来说,眼前此人死了比活着好。抓活的,将来还得再交待此人是怎么死的,多一层麻烦罢了。

    难道还能活着放此人回列朝班,再给自己添堵?要是起兵谋反的人还能活命,保有爵位,大明天下还能太平得了么?

    况且,张大人手里从不饶人,人才怕他。因为他有一定之规,只要犯了规就绝不饶,就是靠着这个,渐渐积累起威信来,平时驭下,恩怨并施,而且从不失信。张軏此人就算此时活抓了回去,锦衣卫上下也不会留他性命,到时候还要对上交待此人如何在北镇抚司“刑毙”,真真是麻烦,也只有任怨那样的上司才会下令活捉,要是孙锡恩在,恐怕早就明示或是暗示,叫自己把此人弄死了事了。

    既然心里有此打算,周毅也甚是着急。

    眼前这伙军汉阵前反水,倒是叫他甚是欢喜。以私心来说,惺惺惜惺惺,这伙军汉格斗技巧娴熟,对阵用的全是杀招,都是好手,又善自保,此时阵前反水,倒也不是一味的贪生怕死,而是事出有因。

    他们杀了旧主,以后只能在锦衣卫里效力,不然的话,天下之大,根本无处可去。

    他不停的向着那个叫周勇的打着眼色,对方果然也是会意,咬了咬牙齿,手中快刀向张軏脖间一挥,各人只见一抹血雾腾然而起,张軏的人头却已经被周勇抓在手中,举的老高了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六章 杀贼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六章杀贼

    “万岁,万岁”

    在场缇骑俱是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脸上神情都是狂热之极。(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今日是缇骑首战,一战而立威,从此往后,再也没有人敢说缇骑是中看不中吃的架子货了。

    有念于此,谁不兴奋异常

    再者说,轻松击溃敌人之后,自己损伤有限,如此大胜,极提军人之气。要是惨胜或是久战不胜,自然挫伤士气,而眼前这一战虽然因火势而延误了开城的时间,但缇骑对着人数相当的京营官兵,还有不少太平侯府的府兵,战而胜之,这又如何不叫人兴奋,高兴,乃至发狂

    当然,有马对无马,有甲对无甲,长兵对短兵,这些有损于战斗公平的东西,有意无意地被缇骑将士们给自动忽略了。

    在这当口,谁也不能提这种杀风景的事不是?

    “谁他娘的喊万岁。”任怨也赶了过来,正巧赶上这么一个场面,一时有点发楞,也是有点小小愤怒,“他娘的,又不是万岁来校阅,谁教你们喊什么黄子万岁,你们这是作死么。”

    “大人,”还是刚刚新提拔的中军官,他驱马上前,看了一会儿,然后满面堆笑的向着任怨禀报道:“是斩了太平侯和文安伯的首级,正在欢呼。”

    “是这样?”任怨心中也大感兴奋,首战建功,全城各处,现在也隐约听到喊杀声响,似乎是打的很凶的样子,但不论如何,自己这里是先下一城了。先斩了太平侯和文安伯,对方能有多少侯伯,尽得起这般杀法。

    “如果这样,”任怨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式,笑道:“叫叫不妨”

    说着,自己也驱马上前,果然,看到两个巨灵神般的大汉,全身是血,披头散发,手中也无盾牌武器,身上亦无甲,只是一手一柄快刀,此时还向下滴着血。

    “周毅,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可以叫我淮安。”周毅笑嘻嘻的策马过来,笑道:“小将是在沧州学的武,不过祖籍是淮安,所以新取了个号叫淮安。”

    当时的文人大臣,初时起字,闻达后便取号,等做了特等的大官,就以乡籍郡望为称呼,比如张居正叫张江陵,便是此理。

    “你一个武官,取什么鸟号。”武官取号也是刚流行的事,任怨很看不惯,当下粗口骂了一句,然后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叫这两人举着首级。”

    “哦,”周毅看了一眼,笑答道:“这是周勇和王大牛,听这两人说,原本是老英国公的部曲,后来被太平侯强要了去,这么些年,也算了还了老英国公的知遇之恩。太平侯冥顽不灵,这两人斩了他,顺道割了文安伯的首级,这么一举,大伙才这么叫开来,倒不是有意犯禁。”

    说到这,周毅压低声音,笑道:“这回缇骑抓到宝了,还有好几十个,都是老英国公的部曲,当初给太平侯这傻蛋,是叫他酌情提拔重用的,结果这厮就把人家当家兵用,快十年了,谁没个怨气?象那周勇,骑射武功俱佳,大人你刚瞧着没?那盾牌舞的”

    刚刚任怨倒真是瞧着了,这周勇力气和技巧都很不错,看样子年近四十,郁郁而不得志,但力气犹存,经验更胜当年,真的是缇骑抓到宝了。

    “给他们记功吧”任怨在这方面倒是决断明快,丝毫不比人弱,当下便向中军令道:“记下名册档案,算是咱们缇骑的人了。周勇先授小旗,其余的全补成校尉,不必再训练武艺,只训练卫中情事就可以了。”

    “是”中军大声答应下来,接着又道:“末将会给他们解释,缇骑与别部不同,任命总旗以上军官非得都堂同意不可,不然的话,大人满想给他们一个百户干干。”

    “是了”

    “就算是缇骑的小旗,放在别部里,也抵一个总旗了。”

    “话不要说的太满,不过,你可以暗示他们,我会在银子上酌情补偿他们。至于下一步,我会给大人说。”

    “是的,末将一会就去说。”

    “叫他们今晚好好干,不要以为事就完了。”任怨脸色已经转为冷峻,只道:“事儿还远远没完呢。咱们现在就去支应孙锡恩,把忠国公府也给解决喽”

    “一点小事罢了”不仅是中军,便是武志文和刘绢、周毅等人,都是在脸上露出这种不以为意的神情。

    太平侯和文安伯这哥儿俩也是把押箱底的本钱都拿出来了,除了偷调了几百京营兵,还带了两府近三百府兵,那是多年经营所得,都是百战锐士,非等闲营兵可比。就算是这样,也被缇骑轻而易举的击溃了,而石亨就算是有几百府兵,再能调一些营兵出来,打宽点算他有两千人,孙锡恩那里就有一千多校尉力士在,还有二三百缇骑在,再加上这里的人,过千缇骑配合过千的校尉力士,石亨又能如何

    曹石曹石,这两人去了一个,剩下一个曹吉祥又能如何,这死太监还能逆天而行?城中锦衣卫都够这老小子喝一壶了,更别提还有一万多幼军

    当然,任怨他们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已经是险而又险,好彩张佳木做事没打算留余地,这一点连对手们也没想到,守正阳门只是无事找事,因为太平侯这哥儿俩太废物,用他们来牵扯一下以防万一罢了……

    不过,在任怨眼里也是如此,见解倒是和他这几个下属一样,不过,为上位者当然也不能表现的太轻松,当下任怨只是道:“大人那里,可能会受围攻,还有府邸守备也不是很强,咱们在这里迅速了事,再割了石亨首级去驱散乱党,早点儿完事,岂不是更好?”

    “都静一下”正说着,任怨突然发令。

    众人自然是鸦雀无声,原本还在兴奋着说笑的缇骑们都闭了嘴,而且用警惕的眼神扫视四周,至于那些俘虏,人数原本不多,而且已经丧胆,只有周勇在内的几十个老卒精神尚佳,也随着缇骑的动作而动作,只是眼神中颇多不解,不知道这位都同大人突然叫大家安静,却是什么用意。

    “哦,都过了四更了”

    他们到这里来已经是快三更,连番奋战,加上安抚百姓,灭火,一个多时辰过去,此时已经是四更过半,换算成后世的算法的话,应该是凌晨两点半左右了。

    这个钟点,原本是万籁俱寂,而此时城中却到处都隐约可闻喊杀声,任怨叫静声之后,大伙儿听到了邻近的鼓楼里传来的梆子声响,可是也听到了远处的厮杀声响,一起一伏,隐隐约约,似乎如涨潮退潮,听的模糊不清,又似乎就近在耳边,清晰可闻。

    总之,若是别人的事,大伙儿就是戏台下看戏,别人的生死也就是自己的谈资热闹罢了。

    可现在不成,大家都是上了船的人,不杀个结果出来,这一生一世就算此时能活下来,也是甭想再翻身了。

    过待老鼠是什么味?

    周毅适时出来,他的马就是一匹暴性子的枣红儿马,被他驱策出来,忍不住仰天长啸,四蹄飞舞朝天

    “该死吊朝上,不死万万年。”周毅有一段时间一直伺候在张佳木身边,把这句粗口说了个十足十。

    妙就妙在张佳木有点文气,也有点太年轻,不及周毅一脸大胡子,一副痞子样,这会大声吼出来,果然效果绝佳。

    “说的对,该死吊朝上,不死万万年。”

    众缇骑,还有刚投诚的新人们都是笑起来,大家知道这位周将军还有下文,于是笑过之后,还是静悄悄的不出声,只看着周毅不语。

    “老子一年多前,还在边军中苦熬”周毅继续吼道:“老子当时就想,要么就死了拉倒,要么就给老子机会,将来名传青史,再弄个儿孙满堂,老子也不白活一场。要是久在人下,一直看人脸色,他娘的就不如死了算了。”

    眼前的缇骑也好,新投效的那些老卒们也罢,哪一个都不是甘于雌伏的人物,这年头,军户已经大不吃香,已经流行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他们不仅当兵,还能当骑兵,骑射俱佳,都是下过苦功的,图的什么?不就是马上博一个功名出身

    这个开场白实在太过精采,连任怨也是忍不住连连点头,不禁想起当年和张佳木都在卫里当军余的日子。

    那会儿,虽苦也乐,兄弟两人经常乐呵呵的,虽然饭也吃不饱,衣也不甚暖,但一心奔上,倒也没有觉得怎么苦过就是了。

    看来,人就是得有个奔头才对

    只听得周毅又大声吼道:“天幸叫老子遇到了张大人,一年多下来,看看老子这一身?锦衣银带,正五品千户,这一仗要是咱们打胜了,皇上恩赏张大人,大人再恩赏我,你们说,我能到什么位子?”

    说到这儿,底下已经杀气腾腾,不少人鼓噪起来:“升指挥佥事”

    “不,”周毅双目尽赤,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诛杀曹、石二贼,老子升指挥使,你们呢?”

    “听大人吩咐就是。”四周众人,已经浑身沸腾起来,这会儿挥舞起手中的长戟铁斧大刀,一起叫道:“杀贼立功,杀贼,杀,杀杀杀”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六一章 狭路相逢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六一章狭路相逢

    就在任怨在陈逵的指点下,下令灭火的同时。(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孙锡恩下令部下分别整队,向着不远处的忠国公府进发。

    包括缇骑在内,孙锡恩麾下足有一千八百余人,刚刚从四处紧急搜罗来了过千支火把都被点亮了,从高头大马上向四周望过去,那是成片的刀枪剑戟,到处都是成树林般的武器,亮晃晃的,成团成片的,武器之下,是一群群穿着明盔亮甲的校尉力士们,刀枪成林,甲胃如山,孙锡恩骑着自己来自河套的菊花青大马,四周是王超等心腹部下,各千户百户环列左右,锦袍玉带,高头大马,持刀列戟,当真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天已经很晚,深夜之中,万籁无声,唯有火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有铁甲甲叶在走动时发出来的哗啦哗啦的响动,再下来就是马蹄声,战马的喷嚏和响鼻声,至于行进中的人们,虽然满怀兴奋,一个个脸上放着红光,却是比平时格外的严肃,正经,乃至于有点过于拘谨的意味了。

    所有将士的手都紧紧撰着自己的武器,这些校尉和力士们职份不同,但有一个特点,都是负责行动的。

    比如内卫的力士,有行动组和内卫组两种,前者负责协同别的部门对外行动,后者则是负责各部门的保卫工作。

    最大的一头当然是张家府邸和张佳木的保护工作,那是内卫下管的直卫队的权责范围。

    至于如总局,鲍家湾的各类学校,钢炉铁炉等等,自然都是内卫部门负责保护,所以内卫负责行动和受过训练的校尉力士犹多,算是缇骑之下的第一大武装了。

    至于总务庶务等部门能参于行动的就少了,虽然张佳木的精神就是刀笔吏也可以挥刀杀人,但老实说,现在的分工和先秦两汉时远远不同了,文武不分,也是有点儿太过困难了一些。

    那些账花子老夫子,叫他们来砍人,肯定不如叫他们做账对数字更拿手,除了偶尔训练一下之外,对他们也就不能太为难了。

    正因如此,京师之中虽然锦衣卫超过万人,但真正能在今夜奉命出战的,最多也只有四千人左右,这个数字,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过孙锡恩认为此数也足够了,对手最多也只能动员三四千人出战,没有兵符,谁也指挥不了三大营的官兵,没有正式的官兵出战,明早天亮前,尘埃落定,等皇帝知道时,大局已经底定了。

    在马背上,看着川流不息的部下在自己的命令下向着东面行进,感受着从天空急速飘落而下的雪花,虽然身上的铁甲冷若寒冰,但孙锡恩的心中却仍然是一团火热。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最近这段时间,孙锡恩总感觉大人的雄心壮志似乎在消退。都督高官,驸马都尉,大人似乎已经渐失棱角

    现在好了。孙锡恩不失兴奋的想着:“这件事后,大人就算想退亦不可得。自古有人臣居如此高位而不更进一步却又能善终的吗?大人学究天人,我想,不必多说也是明白了吧。”

    他对朱明皇室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在遇到张佳木之前,沉沦街头,饥一顿饱一顿的,既然未曾受恩,也自然就谈不上效忠,今日事毕,正是请大人更进一步的良机

    “倒是明天早晨,怎么样回奏皇上,怎么样震慑百官,再把实权捞在手里,这,都是很费心血的事哇……”

    夜风虽冷,风雪如刀,孙锡恩的心头却仍然是一片火热。

    他倒不是嗜求富贵,做人没那么贪心法的。只是跟着张佳木久了,知道这位爷心中抱负甚深,用心也苦,既然愿意多做些利国济民的大事,不妨甩开手脚,何必受人的挚肘?

    这种想法,他有,还有徐穆尘亦有。至于兄弟伙们,黄二,王超,任怨等人,这些都不必说了,就是年锡之,他亦知道不会反对。至于各地诸侯,余佳和李瞎子等人,亦是鼎力支持。

    下一步,就是巩固锦衣卫的地盘,扩大锦衣卫的权责,膨胀实力,为更进一步做准备吧?

    心里这么自问自答,时间仿佛也过的很快,从护国寺到忠国公府的直线距离不过三四里地,但街巷民居甚多,其中还穿过了一个坊门,巡夜的坊丁和火夫铺夫们早就逃的踪影不见,坊门洞开,除了人行路时的沙沙声响,便是马蹄的得得声,再下,就是人的沉重的喘息声响了。

    就在两坊交界的空阔之地,火光对面也来了大堆人群,不过对面的声音大出来不少,似乎还有人在议论说话,声音嘈杂急切,隐隐还有一片笑声。

    孙锡恩隔的远,没的听到,身为千户的王超却是带队在最前,此时听到声响,他心中一凛,不禁想道:“难道是大人派了援兵过来?”

    又想:“或是缇骑已经打开正阳门,派人去提调幼军,主力又来援咱们?”

    但两个想法都不大对头,孙锡恩这里已经是锦衣卫在东西二城的主力了,南北城的主力要守备锦衣卫衙门,还要相机出击,兵力已经不足,不大可能派兵出击援助别处。

    至于缇骑,算算时间还早,就算是那边事毕,也没有这么早就过来的道理

    “不对”

    王超是个中年汉子,圆领锦衣,银带官靴,打扮的甚是堂皇气派,下巴上又是一副美髯,黑亮而长,须尖一直垂到腹部,这在当时是比长一张小白脸还风光十倍的事,人人都得夸一声好汉子,生的一脸好胡须

    可现在这好汉子,锦衣卫的千户又目圆睁,盯着对面来人,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叫喊着道:“乱党,来的是石亨乱党”

    “是狗校尉”

    对面不知道谁眼尖,也是瞧着了这边的锦衣卫队伍。

    “杀乱党”王超用尽全身力气,手中马槊一挥,喝道:“同我杀”

    对面也不知道站出了一个谁,亦是全身束甲,此时亦是大叫一声,只道:“斩校尉一人,赏银十两,凭首级来算账,小子们,能不能发财,就看你们自己了。”

    两坊之间,隔着一条大道,还有东西南北纵横的几条道路,中间隔有一些空地,还有临街的店铺,不外乎是一些酒楼肉铺子饭庄绸缎铺子布店鞋店之类的店铺,此时两边火把大至,把空场照的如白昼一般

    如此明亮,自然是须发也看的清楚,两边都是小队的骑兵安排在两翼,中间是骑马的武官掌着自己的旗帜押阵,步卒则在旗帜之下,分阵而列,持戟挥戈,预备厮杀征战。

    与锦衣卫这边不同,石亨那里,步阵正中,正是丈六高的总兵官旗,军旗招展,在火把的照耀之下,迎着风雪飘摆,却是显的格外威风,一杆大旗,竟也是杀机毕露,威风凛凛。

    王超毕竟也是头一次上战场,尽管这战场就是在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尽管四周是同僚兄弟,是自己的部下,在黑漆漆的夜空之下,在那些寂静而黑洞洞的民居宅院之中,还有不少人在偷偷看着,但是在这么一瞬之间,他还是有点儿胆怯了。

    忠国公石亨,大明当今号称第一的武将

    正统年间,成国公率侯伯都督为副将,五万精兵与也先沙场对磊,国公并侯伯都战死,只有石亨杀敌之余,还能平安逃出,回到京城。

    至京城后,也先随之杀至,是石亨为总兵,石彪为将,叔侄二人敢和也先叫板对阵,在京城防御战中立下赫赫战功

    然后佩镇朔大将军印巡视西北边防,鞑骑因此人威名远逃,无人敢来骚扰,石亨因此而得封侯。

    接着就是镇守朝中,与于谦争权,压制范广,一直到今天,封国公总兵官,国朝第一勇将的名声着实响亮,就算是王超等锦衣卫中的狠人,想到对手的赫赫声威之时,也是忍不住大为忌惮。

    但此时狭路相逢,算不算勇者,也都只能硬上了。

    王超已经挥动马槊,双眼发红,右手向着一指,喝道:“上啊,诛杀石亨老贼,尽灭造反乱党。”

    对面亦是红了眼,石亨不知道说了什么,对面看不清是多少人,但亦是千百人一起爆喝一声:“杀啊,杀狗校尉。”

    两边杀声震天,相隔不到百步,原是弓箭手逞威之时,只是夜半而雪,而且也不是正经战阵,谁还能排得什么阵形,布什么埋伏?不过是挺着长刀马槊,一并上去拼命罢了

    此战,也真的只如后人所出,爆发的乱,打的乱,风雪之下,如果从高处向来,只见三四千人的战团在大街上猝然暴发,然后便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持矛挥戟的甲士,再勇猛的人,也冲不透对方的战线,第一开始的接触之下,就是钢铁与钢铁的碰撞,就是勇气与勇气的对决,在这里,没有战场,处处都是战场,没有后方,没有前线,只有血与肉,钢与刀,风和着雪,血又混着血,风雪之下,天顺二年四月初的京城之内,终于上演了一场真正狭路相逢而又棋逢对手的真正对决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六二章 望楼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六二章望楼

    锦衣卫总部之内,亦是一副临战之前的紧张。(牛文小说~网看小说)这里距离天街,五军都督府、国子监、兵部都很近,算是长安右门这一条大街的中心地段。

    这里范围很大,成祖皇帝在兴建锦衣卫之初时,是把天津在短时间内当成锦衣卫的总部,在天津也留下了不少锦衣卫的建筑,赫赫有名的锦衣卫街,锦衣卫桥,在后世已经成为某一处名胜景点,供后人凭吊。

    在这里,因为有著名的南北镇抚司,也就是俗称的天牢在,所以占地很广,光是一个北镇抚司,就占用了不小的地方。

    但是就这样也不够,后来锦衣卫在兵部还是哪儿,划了一块地方重建诏狱,当然,在胆战心惊的大臣们的反对之下,那座临时的诏狱给取消了,和它建起来一样的快,一样的诡异。

    在整个明朝,这座建筑也是见证了锦衣卫的盛衰,见证了阴谋与正义,荣耀与屈辱,人间的一切,在这座冷冰冰的建筑眼中,又有几多值得它去记忆,甚至能如人一样,在凭吊它的时候,因为那牢房,高墙,刑具,而发出一声莫名其妙,或是饱含感情的慨叹呢?

    直到清朝,这里仍然是因为建筑的牢固,又因为正好是皇城中心,当事方便,所以把这里改造成了刑部衙门,又在后头大修建筑,建了不少亭台楼阁,刑部的堂官在闲了时,就到后头游玩,喝茶休息,有什么要紧公事需要各堂官司官一起会议时,在衙门后头兴建的白云亭就是会议的地方,著名的杨乃武案,河南盗案,护军伤太监案等等,就是在这里商讨,定案。

    至于此时的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在清朝就叫南北所,也一样用来关押犯人,象戊戌六君子啦之类的钦命要犯,斩决之前,便是在南北所分别关押,以待处决。

    这一切,都是后来人的事了,眼前在这座极大建筑中来回奔忙的人当然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去想着几百年后的人,去替后人白操心,现在他们要应付的是一场绝大的风波,是这座建筑,是和这座建筑现在的主人,还有他们这些身处于建筑之中,为这座建筑的主人奔忙,效力,出谋划策,并且在其中谋求自己的富贵,荣耀,以及一切的一切

    现在,这座建筑和它的主人都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威胁,身处其中,自然就得为其奔走,努力,付出汗水,体力,勇武,甚至是鲜血与生命。

    老实说,锦衣卫总部里善于格斗,并且有过一些经验的纯粹一点的武官并不多。

    这样的人,多半干了缇骑,要么就是直卫,或是内卫。

    直卫就是一个百户的名额,这倒是锦衣卫武装中的最强者才能进入的所在,不论是马术,体格,射术,剑术,戟矛刀枪,都是无一不精,无一不通。甚至连现在不大用得上,质量也每况愈下的火铳,他们也颇有研习,并且算得上是精通。

    但可惜,人数只有区区一百人,平时用来轮班保护张佳木的安全是足够了,但是指望这么点人守备这么大的一个锦衣卫总部,那当然就是痴人说梦,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了。

    内卫和缇骑中的健者,此时都在孙锡恩和任怨的分别统领之下,而且,就连那些颇善武艺,并且喜欢马上征战的武官们,也被分别派到这两人的麾下去了。

    比如,武志文,刘绢,周毅等等。

    留在这里的,只有大量的文职人员,还有少量的直卫和内卫力士,虽然南北城中锦衣卫校尉奉命赶来的不少,但他们只是在闲时接受一些射箭和格斗的训练,并不成其系统,也不曾象缇骑和内卫那样,前者专门训练马战,在小规模的遭遇和接触战上,因为装备和训练的关系,不会弱给别人,这一点全卫上下都很有信心。

    至于后者,则是近身搏斗的好手,因为他们负责的这一块工作来说,就必须得在这上面多下功夫。

    几十个沧州武师的教导下,内卫们的小擒拿格斗技巧与日俱增,近身器械的使用也很不坏,算是和缇骑们强弱互补,相得益障。

    现在两个强力部门都被派在外头,虽然大家相信他们很快会扫平石亨等人,调来幼军,但大家心里也是清楚,敌人也并不弱,他们在攻击张佳木等人府邸的同时,也会派人来攻击这里,而且,必定将会是重中之重。

    在锦衣卫正堂的两侧,原本都是低矮的两排东西对列的房舍,用来办公,会客,或是堆放杂物。

    张佳木在东面角落下令建起了一座高大的望楼,从数十级的木梯上登临上去,不仅可以望到皇城大半,还能远跳至崇文门附近,至于皇宫大内能看到多少,锦衣卫严禁谈论此事,大家也当没有这回事,闭口不提。

    这年月,京城里头实在是缺少高楼,那些酒楼也算是高大了,但此时的达官贵人没有下酒楼的习惯,戏曲小说话本里的王公贵人到酒楼里吃喝玩乐,实在是无稽之谈,根本没影的事。

    “听”

    望楼之上,张佳木正向着南边远眺,黑漆漆的一片,除了眼前飘落的雪花外,什么也瞧不着。

    不过,突如其来的,年锡之在他耳边紧张的叫了一声,然后紧接着道:“大人听到没有?”

    张佳木尚未回答,一边的徐穆尘便先抢着答道:“我听到了,有金戈喊杀之声”

    “似乎是石亨那里?”

    寂寂深夜,除了偶尔传来的梆子鼓声报时,一点儿声息也是听不着。锦衣卫这里,虽忙不乱,一切交给了黄二来提调,此人脾气秉性甚是不好,卫中上下没有几个不怕这个凶神的,所以甚是安静,根本无人吵闹。

    这会子用来听声辩音,真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事了。

    这么一听,三人都是听了出来,声响果然是来自忠国公府附近,有喊杀声,也有轰隆隆的擂鼓声响,听这动静,没有数千人互相厮杀对战,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石亨经营多年,麾下中确实有不少骁勇善战的武官,士卒为之所用的,也很不少。”张佳木听了一会儿,向着两个心腹幕僚无所谓地道:“不过孙锡恩也不是弱者嘛,他很精明,也有一股血勇胆气,他用的人,出身念秧贼的都有,也是一群皮厚心黑的江湖客,除了他的直接部属,调给他的内卫,缇骑,也全是精中选精的好手。嗯,人家是边军出身的多,老卒多,咱们是练的苦,管的严,当然,甲胃比他们坚实,手中武器多是钢刀利刃,这一层也是占了便宜。”

    张佳木说到这里,脸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缓缓道:“为了几个人的野心,浪费了多少财富,使得多少好男儿死于这等无意义的事?或者你们说我假惺惺,但说实在的,我一想到跟我很久的部下死在这等事上,我的心里,就绝不能不在乎”

    徐穆尘和年锡之都跟他很久,知道眼前这位大人绝不是虚言矫饰的人,两人听着这话,都觉得甚是感动,一时之间,便是漫天白雪落在身上,亦是不觉得冷了。

    徐穆尘性子比年锡之要干脆很多,话也敢说的多,张佳木话音甫落,他便接道:“大人亦不必难过,好不好的,就是这么一回了,学生倒是不信,此事过后,还有第二回不成?”

    “嗯,”张佳木点头道:“我要上奏天子,从此过后,京中勋戚公侯府并驸马,再有都督武臣,家中一律不得蓄养家丁。”

    “此是正办。”年锡之点头道:“武臣多横行不法,为害也比文官更烈,不使养家将家丁,得以制衡此辈,以文驭武,真是断根的好办法。”

    张佳木倒是横他一眼,摇头道:“我可不是要以文制武。武夫当然有武夫的缺点短处,文官又难道事事都对?他们坐而论兵可以,叫他们带几百人去边境烧荒如何?去战舰上在万里海涛中剿灭海盗如何?这等事,是拿性命来搏,才使得文官能安坐庙堂之上,现在仗着有笔在手,好事全是他们的,不法的坏事却是武臣的,何等的不公平”

    看来张佳木也是牢骚甚深,年锡之一句话便使得他驳了这么一大通,要不是在场的只有徐穆尘,怕是年锡之的脸面就要下不来。

    因之徐穆尘也出来打圆场,只道:“大人总要想个通盘的办法,以武夫安静,只对外,不对内。而文官也能摒弃偏见,彼此和衷共济,这才是正办。”

    “是的”张佳木深为点头,大为嘉纳,不过,他又语气深沉的道:“你们以为这里无险?错了,你们看吧,我们眼前就要有一场绝大考验,顶过去了,才谈得到这些后话,懂么”

    “学生懂得。”

    “请大人放心好了,”徐穆尘慨然道:“学生亦曾提剑行走江湖,一会儿事急时,请大人看我的本事。”

    “等到你也上场,恐怕咱们离败亡不远了。”张佳木适才语气峻峭,此时却又开起了玩笑,不过,说完之后,便又笑道:“倒是手痒痒的很,一会儿,我也要好好露一手才好”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六三章 秘器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六三章秘器

    闻弦歌而知雅意,徐年两人都知道是张佳木手痒痒了。(牛文小说~网看小说)倒也难怪,毕竟也是从小习武的武官子弟,这么多年过来,没有几次实战动手的机会,今日事后,张佳木在权位上都得更上一层,估计想再有这等事也是难了,两人相视一笑,却是异口同声的道:“大人,不可以。”

    “你们就肯定会这么说了,”张佳木嘟嘟哝哝的道:“这倒是一点儿不出我所料之外,哼,你们就不能有点新意”

    这位大人这么闹法,倒也不是头一回了,两个心腹幕僚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自顾自的说笑谈话。

    此时外头一片喊杀金戈之声,这里倒还是一片寂静,只有从望楼下看,才看到正堂四周到处都是奔走忙碌的人群,他们正在构筑防线,也是能有一分力就多出一分力了。

    “大人,大人”

    望楼下有人急匆匆的奔跑上来,听声音应该是黄二,此人身形高大蛮壮,估摸体重得有二百上下了,但并不显胖,天天举石锁练的全身都是腱子肉,结实有力,更使得他的蛮力在全卫中都数第一,不要说任怨和武志文几个,就是张佳木单和他比力气的话,也准定都会输就是了。

    这会子他急吼吼的向上,踩的望楼木梯咯吱咯吱的响动,年锡之失笑道:“这厮真真是从来没有安安静静说话的时候。”

    “什么人什么性子么。”张佳木倒是不以为怪,只是顺着楼梯口向下看,没过一会儿,果然是看到一头乱糟糟似乎没梳洗过的头发,再就是一张凶神般的大脸,下巴上的胡须根根如钢针一般炸开,一见张佳木在看他,这张脸倒是露出了一副生动的笑容:“大人,你果然在这啊”

    “是,你上来吧。”张佳木忍住笑,在望楼角的凳子上坐了,等黄二上来。

    眨眼功夫,黄二便从楼梯中钻了上来,此人一上来,便是一股浓烈的汗味先至众人鼻间,再就是庞大而壮硕的身躯,光是这两样,便是给人很大的威压之感,再下来便是一身短褐,这么冷的天,雪花飘舞之时,这厮居然是把短褐敞了开来,露出胸肌饱满长满长毛的前胸,再配上腰间的长刀和几把长短不一的短刀短剑,还有那一脸横肉和眼中的凶光,虽不似孙锡恩那样阴沉而有杀气,也不象徐穆尘这般潇洒自若,但倒是也有他自己独倒的一面。

    好在,在张佳木面前黄二也是凶不起来,只是此人面相狰狞,就算是说话恭敬,也是瞧着恶形恶状的。

    这会子情况紧急,刚刚也随大众见过礼了,所以黄二只是弯腰一揖,然后起身便急着道:“大人,弩弓不足,怎么办?”

    “弩弓已经大半都交给孙锡恩或是缇骑带走了,投标,阔刀、短剑,也多半给缇骑领去了。”

    张佳木摊一下手,道:“咱们毕竟是躲在卫里,他们出战临敌,当然要把更多的好东西给他们。”

    黄二似哭似笑,似悲似喜,也学张佳木摊手道:“那大人另选高明吧,这个差小人可当不了了。”

    “怎么呢?”

    “这里人手说是有两千六百人,而且也多半是精壮汉子,但实在直卫和内卫的人才三百来人,其余的两千多人,只练过弓箭,近身肉搏,阵法,兵器,全没练过,这些人叫他们临敌,不如说是送死。”

    锦衣卫仓促之间集合了这么多人,已经是难能可贵。当然,也不是把所有的卫中老弱病残全叫来,奉命前来的,不论是校尉还是军余,又或是将军力士,都是十八以上,五十以下的壮年男子。

    按说已经是很不坏的部曲,因为这些人全在壮年,也受过训练,不过,在黄二看来却是多半无甚用处,有些人是做不得战士,挥不得刀枪,用来摇旗呐喊倒也尽够了,上阵肉搏,怕不真是上去送死?

    “不妨事,你听我说,”黄二气急败坏,张佳木却是不急,只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听我吩咐,把大门给堵住了?”

    “是的。”黄二粗声答道:“用沙包麻袋,再配桌椅拒马什么的,在大门外六十步,四十步,二十步,做了三道防线。如果有内卫做的那种强弩的话,守起来就事半功倍,小人也就敢写包票,这里就算来上万人,咱也能守得住。”

    “就算来上万人,也真真是守的住。”张佳木笑道:“我亦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早有安排,你带人去找薛同知,就说是我说的,叫他把火铳取出来给你吧。”

    “火铳?”黄二颇为狐疑,问道:“这玩意顶什么使?”

    当时的火铳全是由世代相传的匠人负责制造,工部有官员监督,兵部直接负责,各地的都司卫所,每年或是上交弓箭,或是交生漆,或是交草束,又或是上交粮食,当然,也就有上交火铳的。

    这些物资,当初按卫所的承受能力和财力物力,分别规定好任务,然后兵部负责接受,工部监督验货,然后交给武库收藏。

    比如辽东的柳河卫奉命每年上交三千石粮,再上交五具铠甲,二十支火铳。

    交粮之余,这些铠甲和火铳不论是自造,又或是换购,总之要把任务都完成了,卫所指挥才算过关。

    这在明朝前期小政府无财政统筹的情形下是有积极作用的,因为明初时候天下丧乱,百姓有安居之所就已经举家欢庆了,所以就算苦一些,不仅要自己备武器打仗,还要种地,还要交弓箭火铳铠甲,这些都能承受得住。

    等时间一久,武官**加一重剥削,军户自己吃不得这种世代为奴的苦逃一批,如此一来,卫所人少而事多,根本承受不了,等到小冰河时期,卫所自顾不暇,不要说上交了,国家还得拨粮救济,到这时候,卫所就当不得用了,只能加大财政投入到雇佣边军头上,而边军的铠甲武器火铳又得朝廷统筹下发,自然多增一重负担,以明朝的财政统筹能力会根本负担不了,然后破产。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可以不提。

    此时开国日久,法度废驰,火铳的生产制度又没有统一的标准,全是匠人世代相传制造。在永乐年间,成祖皇帝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工部官员监督的严,工匠的待遇也还过的去,所以造出来的火铳颇能用得,火铳对敌屡屡得手,就是明证。

    到此时,火铳已经无甚大用,因为制造的越来越差,用铜越来越少,口径也越来越小,装子药当然就越来越少,这种火铳,真真是百无一用,射程不过一二十步,穿不透皮棉甲,运气好了才能打中裸露的皮肤,威力还不如弓箭,这种火器,当然是差劲的很,当时的官兵已经不大想用了。

    土木之变事隔多年,在官员搜检的单子上还能见到寻得神枪数千上万支的报告,当时火铳质量要是有永乐年间那般,又可以坚持训练的话,又何至于惨败至此等地步,火器又何至于被扔了满地,连蒙古人也不屑去捡

    有此前车之鉴,黄二的疑问,自然也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叫你去,便去”张佳木瞪眼怒道:“你这厮,偏生这么多废话。告诉你吧,别人都可当一方之重,你只管护卫我的安全,连曹翼我都派回去了,你好好想想你的担子可有多重?”

    一句话说的黄二面色如血,涨的红如鸡冠,他咬着牙齿,跺了跺脚,整个望楼都似乎被他踩的摇晃起来,到这时,自然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只能向张佳木保证道:“大人安危,就在我身上了。”

    “嗯,去吧。”张佳木点了点头,对他道:“我会持强弓在此,以射助战,当然,需要时我也会亲自擂鼓助阵,你带着你的部下,奋勇向前就是”

    “是,大人放心。”黄二其实也是头一回带领这么多人,打这么一场仗,当下心中也极是兴奋,答应下来,转身便下去了。

    “大人,火铳克敌?”徐穆尘心思缜密,黄二一走,便是问道:“是不是内卫打造的新式火铳?”

    “新倒也没怎么样。”张佳木面露得意之色,只道:“只是加大加粗,大约是普通火铳的三倍大点,咱们这里子药充足,有这种大火铳,学过的人也很不少,我想,够来敌喝一壶了。”

    “大人真真是算无遗策。”年锡之一想,有这么大威力的火铳,配上一些很有经验和武力的直卫和内卫,再有黄二这样的凶人领着,还有三道防线,而此地的官衙院墙厚而高,根本无可能攀爬而上,这毕竟是在内城,又不是野战攻城,什么冲车云梯一律没有,只要守到天明,大局便算定了。

    徐穆尘也是大为佩服,笑道:“缇骑那里是稳胜不败,孙锡恩至少也是一个不胜不败,大人尊府肯定没有问题,咱们这里再守住,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六四章 反制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六四章反制

    两个心腹这么奉承,按理来说是一件很得意的事了,不过,张佳木却没有什么轻松之感。(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他心中隐绝觉得,对手这一次抢先发动,声势巨大,如果不是安排心腹卧底,可能已经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但事情到现在这里,仍然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下,敌人反而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一样。

    就算是曹石之辈蠢而愚笨,但似乎准备了这么久,以他们的实力,也不至于就这么处处被动,一点儿反制也没有

    “大人,来了”年锡之一直在看着街面上的动静,这里原本就是官衙林立,道路都比外城要宽阔的多,放眼看过去,全是一排排一片片的官衙和大道,没有那些遮住视线的房屋店铺,视线自然可以看的很远,此时年锡之全身一振,戟指喝道:“大家看”

    随着他的手指去向,张佳木和徐穆尘也放眼看去,两人俱是身形一震

    此时的北京城不比后世,哪怕是深夜也到处都是光线,视线可以望出去很远。此时站在高处,放眼看去,百步之外便是黑漆漆的一片。在这无月的黑夜,哪怕就是宫城方向,也是一点儿东西也瞧不着,虽然要是到了白天,巍峨的端门、午门、奉天门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宫城四面的角楼城楼也看的很清楚,甚至,可以穿越宫城,一直看到玄武门外的万岁山,亦就是后世的景山。

    整个视线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十里,所有的建筑除了宫室殿宇之外都很矮,可以一览无余,根本没有挡住视线的建筑。

    因为没有工业污染,所以白天的时候天空蔚蓝,视线极佳,夜晚如果有星有月,亦可以远视。

    今晚漫天飘雪,自然无可远视,但锦衣卫早就有所准备,在邻近的几个街口高处都挂上了灯笼,明瓦风灯做的很大,几十上百盏的灯笼光下,可以看到风雪肆虐,把一盏盏灯笼吹的来回晃动,而雪花就在灯笼的光线之内,飞舞飘动,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几人在避风处,置酒而歌,观雪而饮,倒也是一件人生快事了。

    此时年锡之看到的,却是各个街口都有旗帜飘动,先是看到举着大旗的人影,接着便是如林的长枪大刀铁矛长戟,再下来便是全副武装,铠甲鲜明的士兵,在士兵群中,还有无数骑着战马,穿着将军的铠甲,披着鲜红的斗篷遮蔽风雪,同时在向这边指指点点的军官。

    这一下,年锡之面色惨白,呆了好一阵子,才又道:“大人,这情形不对啊。”

    “是不对”徐穆尘要冷静从容的多,他数了数对方军中的旗帜和旗帜上的装饰字样,再看看阵中骑马武官的数量,当下便道:“大人,对方是真花了血本了。”

    “总兵旗二,副将旗七,参将旗十,游击守备千总把总旗过百,”张佳木也是冷笑,只道:“不知道是都是谁了?”

    “将旗虽多,人并没有那么多。”徐穆尘又道:“不过,也是正经动用了京营兵马,约摸在五六千人之谱。”

    年锡之没有带过兵,也没有出外行走的经历,所以一下子看不出这么多门道来。张佳木和徐穆尘这么一说,他二人冷静异常,却是把这个纯粹的书生急的满头大汗,他只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而眼角却是一阵阵的冒着热气,再一拭额头,却真是有汗如雨下。

    张佳木见他如此,却是哈哈大笑,打趣他道:“原来人紧张到这种地步,却果然是能在这大雪的天飚汗啊。”

    “大人,休要取笑。”年锡之道:“曹吉祥在宫中,来的是不是曹钦?不过,怎么有两处总兵旗?”

    “肯定不是曹钦,”徐穆尘道:“他是刚授的团营总兵,之前不过是副将罢了。京营之中,够资格用总兵旗的,只有石亨一人,来者当然不是石亨,所以这总兵旗,不是京营将领,而是外路总兵官。”

    “是的,你说对了。”张佳木已经看清楚了来者是谁,只觉得心胸中发冷发闷,他倒是没有想到,石亨和曹吉祥拉拢到的人还真不少。

    来的是怀柔伯施聚和海宁伯董兴,这两人都是曾经打过交道,也算熟识,只是因为团营之事张佳木没有应诺,惹的这两位伯爷总兵大为光火,后来就拒之于千里之外,再也没有往来了。

    这一次看来是石亨和曹吉祥用权位诱惑拉拢住了这两位老总兵,至于复立团营根本就是幌子而已

    施聚和董兴都是带老了兵的老总兵官,虽然都是在外当总兵官,但亦都是在京营经营多年,旧部之多,除了寥寥几家之外,就属这些手握实权多年的总兵官来的多了。他们决心一起动手,只是京营调动,没有兵符印信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旧部虽多,但也无法入手。

    复立十二团营,在皇帝来说是安插这些总兵官,平衡各方势力,也是因为旧制实在不能用了,只能采取这种团营制度,以让京营恢复一些战斗力。不料,此举正好落入人家的算中,一领了兵符印信,这些伯爷总兵的旧部也算是有了听命行事的借口,两个总兵官立刻调出来两团营的营兵,早晨领印,原本是要第二或第三天就动手,不料曹福来打乱了原本的部署,仓促之间,凭两人的声望权势,也是一样调出来五千余人,虽然没有之前预想的以两万人来对付张佳木,不过,看眼前锦衣卫这里的准备,恐怕外面雪地里的施聚和董兴二人,也是觉得足够了

    “这一下真是落在别人算中了。”徐穆尘在外很久,经历事多,虽然大事坏到如此地步,他倒也不算太过着急。当下默想一会,便向张佳木道:“大人,这里很难守住了,就算守住,还有曹府的力量没有算在内,若是他们在全力攻打大人府邸,太夫人和小姐有什么意外,就算是咱们赢了,大人也很难开怀。”

    听他这么说,有未尽之意,张佳木只是“嗯”了一声,并不作答,而年锡之却是情绪激越,怒道:“徐兄,你是什么意思?是想叫大人投降么?”

    “当然不是”徐穆尘诧道:“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大人便是降,他们也饶不得,一样要受辱而死。”

    “这样的话,”年锡之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这么说法,是有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徐穆尘泰然道:“咱们在这里,打着大人的旗号不变,苦守待援,能守多久是多久。大人则带心腹直卫潜越出奔,至府邸,能取家小则取家小,不能取,也只能忍痛出城。缇骑和孙锡恩在正阳门附近,他们力量强大,可保大人平安出城。然后,再取幼军,囤兵城外,静观城中动静。这样的话,也比在这里被人困死要强的多了”

    说到这,他笑了一笑,做潇洒自若状:“何必困守京城?事不协的话,天下何处不可去得,大人不是常说辽东是好地方,又说海外亦有绝大疆域,说到底,就是郧阳也是王业之基,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

    “此议有理。”年锡之亦是聪明绝顶人物,他已经听了出来,这一次是政争,谁出了城,就在政治上是死人了。但政治可死,生命倒不必浪掷,张佳木对他二人有恩,对很多人都有恩,大家不愿这位团体的领袖死在城中,哪怕就是势败了,亦是不愿

    此时出城,虽然事后皇帝一定会允曹吉祥等人所请,宣布张佳木是叛逆,但事在人为,在幼军和锦衣卫精锐的拥戴下,张佳木可以出奔,至于下一步的打算,徐穆尘也有建言。

    辽东云云,当然不大现实,如果身边人少,准备给徐穆尘出海用的大海船就在天津卫,仓促之间,可以扬帆出海,正好合张佳木出海寻觅良种的心愿。

    用这一条,徐穆尘相信可以打动张佳木,让他选择出逃。

    至于郧阳山中,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了。如果跟随的人多,而张佳木又不愿狼狈出海,那么,边战边走,到郧阳山中可以守,可以战,等过些年等曹吉祥等人势败,可能天子又会派使者持敕书而至,所以,情形也就未必完全绝望了

    郧阳附近是湖北与河南诸省交界,山高林密,现在就聚集了数十万流民,官府亦苦无办法,率数千精兵入其中,搞大了很难,但自保倒是绰绰有余的。

    这个建议,当然是徐穆尘这样心智聪敏,而且反应极快,阅历也极深的人才能在短时间内提出来,换了年锡之,虽然一样聪明,但一时半会的,就绝对想不到出路在哪里。

    不过,徐穆尘还是苦笑,虽然提出反制自保之计,但心中之苦楚,却是苦涩难言,刚刚还觉得事在掌握,人家突然杀出一支强兵来,就只能仓皇而逃

    他不禁看向沉思中的张佳木,这位大人向来有急变急智,他,又有什么办法来解决眼前的难题?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六五章 意气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六五章意气

    “我是不会走的。(牛文小说~网看小说)”沉思片刻,张佳木向着年锡之和徐穆尘道:“不走还有机会,走了,就是万劫不复。”

    他止住还想说话的徐穆尘,缓慢但有力的说道:“徐兄,你和年兄,还有很多锦衣卫部下的忠诚我不会怀疑,但很多人是这样的,我顺,则他们拼死效力,我处逆境,则他们也会倒戈一击。”

    “我不信”年锡之吼道:“卫中人都是大人你自己亲自挑的多,下头自己选的,也是对大人效忠宣誓后才能入卫,大人此说,亦是太悲观了一些。”

    “宣誓这玩意,没啥用的。”张佳木笑了一笑,摇头道:“李瞎子和余佳他们都要弄这个玩意,我就不大赞同,不过,他们说要走个形式,那就走好了。不过,我终究以为没有大用。”

    “无需宣誓,卫中至校尉到都同知,都是对大人忠忱不二。”

    “这个我信。但很多人跟随我,就是图的这个团体能保护他们,能给他们富贵。如果整个团体都完了,覆巢之下,他们要另寻出路,这亦是人之常情,我以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大人”徐穆尘大感愤怒,他一直是很冷静的人,不过,此时却是愤怒异常,对着张佳木吼道:“大人,这话我来说可以,年兄说也行,或是别的人说都可以,唯独大人说不可以。”

    他看着张佳木双眼,逼问道:“大人是不是有点灰心绝望了?”

    老实说,张佳木并非铁石心肠,也不是圣贤,适才一瞬之间,确实有点灰心绝望之感。算来算去,却是被人算计了个干净,一瞬之间,向来对自己很具自信的张佳木自然也是有点灰心绝望,甚至是自怨自艾,觉得本事不济,不妨认输,早点遣散部下,免得连累人的感觉。

    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是教徐穆尘和年锡之感觉甚是压抑,甚至是灰心丧色之感。

    “大人,事到如今再撇清,”徐穆尘态度和缓了一些,不过语风仍然如刀:“却是不是太迟了一些?我等的前途还是小事,身家性命都在大人身上,大人这会摞挑子,觉得大伙又该怎么办呢?”

    “吾父子皆仰赖大人,”年锡之态度亦是冷静下来,他指着慢慢逼近过来的大队敌军,声音冷峭地道:“眼前危机,吾等都无能为力,还是要看大人的决断,请大人不必想的太多,如何决定,哪怕就是叫吾等以性命相赠,身在大人麾下,也没有什么话说。”

    说到这,年锡之又向徐穆尘看了一眼,然后才又沉声道:“总之,请大人早做决断,徐兄的建言,学生此时想想也觉得不对,到这当口,就是要以命相搏,胜则对敌人要斩尽杀绝,败了,又岂能有人放过咱们?郧阳虽险,是没有人真格出力,不然的话,出动几万官兵,数十万流民和山高水急,又能当得起朝廷真心的征剿么”

    “你这话……”徐穆尘先是听的不以为然,自己想了一想,却是垂首叹道:“你进益了,说的比我对。这会子不能三心二意,哪怕出去整合缇骑和剩下所有的卫中兄弟一并来战,血战到底,死也就死了,不明不白的跑出去,部属星散,没准被一个乡间小吏割了首级,太不值当。”

    “是了”年锡之展颜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了”

    “嗯,”张佳木重重一点头,先是哈哈一笑,笑声中倒满是爽朗开心之意,他用力拍了拍年锡之的肩膀,大笑道:“不坏,居然点醒了我,这件事过后,我看你也能独挡一面了。”

    “学生只愿教书育人,能在大人身边赞襄事务,已经是学生一生的异数了。”年锡之苍白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是的,将来儿孙绕膝之时,这一段经历,足可以叫我自傲并且宣诸子孙了。”

    徐穆尘也是深有同感,不过,他故意打岔:“等过了这一关再说将来的事吧。今夜死了,可提不上什么子孙”

    “我总觉得,有大人在,没有过不去的坎。”年锡之又露出一抹神秘主义者的微笑:“放心吧,我们会平安无事的。”

    “对此我深信不疑。”

    被这两个下属赶鸭子上架般的捧着,张佳木原本就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此时更也是雄心勃勃,当下在年锡之和徐穆尘肩膀上一人一拳,笑道:“回头再和你们算账这会子我下去,倒要瞧瞧,这几千人就能要了我的命?我偏不信”

    “大人,”张佳木下去之前,徐穆尘叫住了他,咬着牙齿道:“大人,拖”

    “是的,”年锡之亦道:“缇骑和孙锡恩会赶过来,咱们这里一定要拖到他们赶来的那一刻。”

    “唔。”张佳木点了一点头,笑道:“响鼓不用重捶,我已经省得你们的用意,你们放心就是。这里太高,风大雪冷,你们不妨下去找个南屋歇着,你们俩个书生,打起来也帮不上多大的忙,我还得费力叫人保护你们。”

    年锡之是纯粹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徐穆尘虽然曾经仗剑游历,身手也过的去,但在眼前这种场合,他们俩上场,那就说明是敌人突破所有的防线,连两个身居高位的书生也得弃笔执剑,以命相搏了。

    对张佳木的安排,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反对,连颇有功夫在身的徐穆尘也是肃容答应下来,只道:“大人放心,我二人不会乱逞血勇,去给大人添乱的。”

    “不过我们也不下去了,”年锡之瘦弱的身躯里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勇力一般,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大片的血色,他缓缓道:“大人去领军,这里无有人擂鼓,如此深夜,当此大雪,我和徐兄两个书生在这里观战擂鼓,一生快事,还有超过今晚的么?”

    张佳木一征,再看看一脸笑容的徐穆尘和年锡之,心中似有万语千言,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不仅是感动而不知说什么,而且身为上位,也不便说什么太多出于肺腑的话。形迹太露,以后和下属便不好相处,这一点分寸,哪怕就是在这种时候,张佳木也是拿捏的非常之好啊……

    “咱们大人,天生就是做上位的。”

    等张佳木下楼之后,徐穆尘才真正放松下来,斜倚在望楼角落的栏杆上,轻轻拍着已经积了一些雪的栏杆,颇有点豪气的说道:“也就只有大人这样的上位,才能驾驭咱们和李瞎子等那样的下属。如任九,刘总,这样的人,普通人也可以驾驭,但卫中藏龙卧虎,就是你那表兄,虽然以前落魄时连饭也快吃不上,但你说实话,他是普通人能驾驭得了的么?”

    说的就是孙锡恩了,年锡之也是默然,半响过后,才微笑道:“我那大表哥,确实也是人中之杰,他的话就是,没遇上太祖,也没投成张王,这也罢了,他娘的靖难也没赶上,这一生是无聊的紧了,不如就做点无聊的事,这样才能排遣余生。不料,竟是叫他遇到了大人,这一生,也是要精采的很了。”

    “哈哈,”徐穆尘甚是开心,笑道:“令表兄竟是如此精采的妙人,等此事过后,我倒要和他好好喝上一杯。”

    “你不是要扬帆远去了么?”

    “是的,这个也不必瞒骗于你,大人要派我出海,这一次不是万里,是十万里,二十万里啊。”

    “这么远?”年锡之的脸上满是关切之色,只道:“海上波涛甚险,我亦不便说别的什么,只盼你早些归来。”

    “你也不必觉得我吃了亏。”徐穆尘一脸怡然,一边向下看着,一边笑道:“大人许我一个侯爵,你想,这是何等重要的承诺?我可不信他办不到,陈逵能封伯爵当然是自己也有那份力,但如果没有大人,他能摸着伯爵的边不能?”

    “当然不能,全是大人的栽培之力。”

    “就是了我辛苦几年,换一顶伯爵或是侯爵的梁冠,红袍玉带,光耀子孙,想来想去,也都是换得过了。”说到这,徐穆尘豪气大发,竟是挺身直立,双手叉腰,眼神也是炯然有生机,波光流动,真格是英气勃发。

    他大声道:“大丈夫不为五鼎食,就为五鼎烹,我当然不会被五鼎烹,不过,就算成不了事,死在海上,那也是命运不济,怨不得别人。但不去试上一试,如何能够心甘”

    “好,果然是豪言快语。”年锡之也被鼓起劲来,拍手笑道:“兄有这般的大抱负,今夜咱们一定会安然度过,等兄从十万里外归来,造福生民,自己再儿孙绕膝时,那时才谈得上终寿考咧。”

    徐穆尘其实压力极大,将要去的地方,那些出惯海的老海客都没听说过。就是当年的郑和也没有去过,他要去的地方,是要在郑和开辟过的航线继续数万里之遥,海天之大,人类于其上连蚂蚁也不如,如何能够不怕

    况且,时间长久,这一次他要把家眷也带上,又如何能够不担心

    但这些他连提也不提,只看着越逼越近的京营官兵,看着那一杆杆在风雪中飘逸摇动着的大旗,手一伸,将鼓槌拿在手中,大笑道:“来了?且看我擂起鼓来,给大人,给卫中同僚们提一提气”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六六章 破阵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六六章破阵

    说罢,就在望楼上的那一面大鼓上重重一敲,随着他的动作,沉闷而激越,舒缓而又震撼人心的鼓声渐次响了起来,在他的带动下,年锡之亦是随之而鼓,两面大鼓同时响起,轰隆隆的鼓声震碎了夜空下最后的一丝宁静,所有在场的人都是精神一振,大家都知道,生死关头已到,最后的拼搏就在眼前

    对面的将旗之下,董字旗下的便是海宁伯董兴,这位老总兵亦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播,也曾经参加过京城保卫战,但并不算是于谦缇拔的嫡系,和范广等武将也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在声色犬马上他倒是和石亨更近一些,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位海宁伯就成了石亨的亲密伙伴之一。(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当然,也不能说他是石亨的党羽,相反,石亨这位总兵官压在大家头上太久了,让众人感觉喘不过气来,京营的格局这些总兵官伯爵侯爵们不仅不想维持,相反,大家觉得利益要分沾,不能把好处全交给一个人,所以在很多军中宿将勋戚的推动下,整个京营和京师中武官中一直都是暗流涌动,大伙儿别的不想,就是要在文官手中夺回自己的地盘,巩固自己的势力。

    这么一来,石亨在天顺改元初的议废巡抚,甚至议撤镇守中官的举动,当然也引得不少人的好感,哪怕就是石亨再怎么不好,这一件事也是做的大快人心,得到了很多勋旧武将们私底下的支持。

    再底下,就是商议复立十团营的事,这自然也是京师勋戚们瓜分地盘的一种妥协,不过,事情在没有石亨和曹吉祥,包括张佳木在内的几大权臣的支持,无疾而终。

    这,自然就叫这些元老宿将们深为失望了。

    他们也有权势要追求,也有部下安插,也要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石亨和曹吉祥等人把持包揽,大家没得混,自然也是有极大的不满。

    可以说,要是张佳木早发觉这一点,从中设法,拱起这些老将总兵官的火来,石亨和曹吉祥恐怕早就败亡了。

    事实就是如此,历史上的石亨之亡,一则是在于他的跋扈,弄的皇帝深为不满,然后指使锦衣卫搜罗他谋反的证据,实在是皇帝只是要一个处置他的借口罢了。

    但往深里说,就是石亨为总兵官太久,因夺门之功安插了三千余军官,这么挤压的别人没有活路,自然而然的就都拧成一股绳来对付他,以石亨的权势,几年之间就被人整死,举朝上下对付他一家,实在也是因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也算死得并不冤枉了。

    曹吉祥,大约亦是因此而败亡,石曹两家,实在也是在皇帝,锦衣卫,文官和侯伯勋臣们的联手之下,三四年内,全被消灭,只是灭曹之时,着实凶险,叫很多人大为意外,但也只是如此罢了。

    现在在大旗之下的,便是勋臣武将的急先锋了。复立不成,石亨倒是及时伸出了橄榄枝,他就是在曹吉祥的建议之下,分润些地盘给人,复立十二团营,这般的让步,换来的便是这些个勋臣老将们对他和曹吉祥的支持。

    大家一起联手做了张佳木,然后排排坐,吃果果,石亨继续当国公,顶在前头,皇上就算有什么怒火,也是对着他和曹吉祥发,也是想对付他们,几位出来支持他们的总兵官可没有什么风险。

    当然,曹家另有打算,这一层连石亨也不知道,更加不必提这些蒙在鼓里,被权力欲烧的利欲熏心,脑子都烧迷糊了的老头子们了。

    这会子董兴与施聚并肩而骑,他们都是久掌兵的老将,一生也不知道征战过多少回,眼前的这一点场面,倒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看着锦衣卫的应对,防御,提调,董兴喉咙痒痒,感觉有话想说。

    “施帅,”他向着不远的施聚笑道:“瞧见没有?”

    “怎么?”施聚心事重重的样子,半响才答道:“董帅有什么见教?”

    施聚虽然参与此事,但是他倒是和董兴的目的不同,实在是觉得文压制武,而武越来越不成话,需得好生振作整治,但上来便是政变,而且在京城中如此大动干戈,老将军一生镇守湖广,也在云南和安南征战过,在天子脚下动刀兵,这倒是破题儿头一遭,所以不管石亨等人怎么说,施聚也是很提不起精神来。

    老将军只觉茫然,怎么想好生做点事,却是到了如此地步?这一件事,将会是如何了局

    同时自然心中有怀疑,此事过后,君权明显受到侵削,石亨和曹吉祥是否能够忠忱如初?

    这一层,可就更费思量了。

    如果这两人试图凌驾于君皇之上,夺君位而自立,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可以说,自从今天稀里糊涂的夺了兵权,召出旧部,并且突然有事情泄密的消息传来,原本觉得事情还有缓冲余地的老将军也就稀里糊涂的上了马,在这些部下的簇拥之下,点将点兵,开武库授兵,和董兴一起,把一支几千人的大军按野战的规格给好生武装了起来。

    要是往常,打着自己的将旗,又在这么多忠勇部下的簇拥之下,老将军就会踌躇满志,觉得天下无处不可去得,可此时虽然前后左右都是虎狼之士簇拥保卫,但老将军却是觉得心底里空空荡荡的,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的心思,董兴当然一无所知,当下仍然是很兴头的向着施聚道:“瞧着没有?施帅,这里也是正儿八经的布起防来,瞧着没有,拒马搭的街垒,还真有模有样的。”

    这当然是取笑的话了,董兴曾经在辽东打过仗,对着兀良哈部成千上万的骑兵,布的自然就是车阵等步阵,靠的是边墙城防,火炮和强弩,威名赫赫的蒙古骑兵冲锋都曾经经历过,眼前的这种情形,只能说是“小场面”了。

    就算是施聚,虽然没有到北边打过,但南方平叛征伐,哪一场不是成千上万,哪一仗不是积白骨为山?就说安南那里,三十万天兵入交趾,最后奉天子诏旨撤出来的有几个?

    不知道多少汉家儿郎,抛骨于瘴气弥漫之地,想到他们,老头子觉得自己活到现今的这个年纪,都是多余

    这个话,不必和董兴说,说了,白惹人笑。

    当下只是顺着他的话缝,施老将军也像模像样的打量着对方的工事。这一看,倒是瞧着不少门道来,防线共是三道,眼下他们距离最近的就是第一道。

    用大量带着铁钉尖枝的木拒马把三面临街的广场给封死了,在拒马后头,还有堆的有一个多高的草包沙袋,而且,很有办法的没有只堆一道,而是在第一道防御之后,不到五步的地方又立了一道更高更坚固的防线,再往前去,就是锦衣卫公堂大门前的一道了,中规中矩,就是在封实了门前,火光之下,似乎还能瞧着撒了一些三角铁钉等物……虽然稀罕,但好歹也是见过。

    倒是第一条和第二条防御颇费工夫,想来适才也是用了不少人力,这么一来,估算对面里头的人手数目,就得重新再好好想一下了。

    老头儿也是有点发愁,这里几面临街,又是和几家大衙门相隔,总不能放火烧了五军都督府?

    如果不把边上的建筑全拆光了,只能从正面而攻,这么一座大门,还排下这么一个阵势,得损多少人命才能攻的进去哇?

    老头子虽然也想一战成功,少点损失,不要惊扰了北京地面,但眼看着眼前的阵势,今夜想攻下来,那是老猫嗅咸鱼——休想就是明儿上午,能不能拿下来,也是两说……现在他的这些个部下,虽然是老人,跟随多年的老部下,忠诚勇气不便怀疑,不过他也着实想知道,在京城这种地方呆久了,又是身居高位,还能剩下多少武勇在身上?

    他这里愁眉苦脸的,董兴那边却是大不乐意。他只是个伯爵,这件事后,石亨等人许了他外头三万亩的庄田,还答应把会昌侯孙继宗排挤出去,把孙继宗的位子许给他,这么许诺,才弄的他这么卖力气出劲来干这种勾当。现在已经上了船,再这么犹豫迟疑,可不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当玩笑

    当下不管施聚如何,自己只冷着脸向身边诸将问道:“怎么样,眼前似乎也费了点功夫,你们瞧着如何?”

    他身边有个姓尤的参将骑马侍立一边,此人是延绥的武将世家出身,刚会走路就舞刀弄剑,没加冠时手头上就不知道多少条人命在手上,脸上一条斜斜的刀疤,几乎从眼到下唇,更添了几分狰狞凶恶之气,当下听着董兴问,他便抢先答道:“大帅,这群‘飞鱼’也敢称武官?我早就瞧他们不顺眼,天天就知道盯着人的**不放,什么玩意,我带三百敢死上去,先破了它外头两层沟垒再说”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三十六七章 叫阵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三十六七章叫阵

    “不急,”董兴一副老猫戏鼠的自在模样,笑着对尤参将道:“我知道你杀心上来了,凶性难改的东西,不过,你也不要着急,天时还早,说好了是明儿中午再会合,这里再难攻打,也不能耽搁到明儿中午吧?”

    “这,当然不会”

    “不会就最好不过,来,派人上去喊话,就说海宁伯请驸马出来说话。(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董兴有些话对心腹也不会说,其实大家说好的是上午到宫门前会合,一切大事底定,到时候自然还有剩下的事料理,比如废帝,再立新君等等。

    这些可都是诛九族的话头,没有彻底掌握京城之前,他可也不敢说这等话,要是说出来落了别人的话柄,事又未成,到时候抄家灭族时,世上可没地儿买后悔药去

    当下一声吩咐,自有一个小校很辛苦的爬到那拒马和沙袋乱石堆的老高的街垒之上,直着嗓门叫道:“海宁伯请锦衣卫都堂大人说话”

    这么一叫,身后又有一小队人一起叫,锦衣卫那边的鼓声也停了,这边也是安安静静的等下文,一时间一触即发的战场倒是安静了下来,只是,这种安静份外的诡异,叫人打心底里发寒

    看着那小校上前喊话,董施两面大旗下所有人都是知道,一会儿,就是一场生死相拼的死战,当官的没事,躲在后头就行,可上前搏命的却是他们,如果打胜了,大功还是上头这些人的,他们能落几两银子就是上官有良心了,如果打败了……那自然一切休提,咳,要多惨,就有多惨

    所以看着人上去,哪怕知道可能不是很大,这些从京营里提调出来的军兵们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对面的锦衣卫听说和文官也差不多,最多算是顺天府的衙役,拿捕些细民百姓还成,堂堂正正的对决于疆场,怕是不成?

    不过,人家的防御倒是做的有模有样,连董帅和施帅也没口子的夸赞,再看应对,大军一至,对面梆子直响,除了街口挂的风灯,内里的灯火一下子齐灭,大伙儿瞅过去,除了看到漫天的飞雪和张大了嘴巴,好似一只怪兽的衙门口外,别的就是隐约可见的人群,在几道防御之间,究竟有多少人,拿的甚么兵器,却是一律瞧不着。

    如此布置和应对,只有积年征战的老兵宿将才能如此,对面又岂是上头说的那么稀松平常,根本不堪一战?

    今天啊,本来就透着玄,透着邪,当兵吃粮,只能跟着上官走,拼命?

    很多人在心中想着:去他娘的,扯什么骚?上官们打来打去,争权夺势,俺们却跟着凑什么热闹?

    盼只盼,能顺顺当当的谈和谈下来,大家和气生财,和气致祥,至于谁当家主事的,咱们当小兵的,管不着

    ……

    这里京营官兵打着小九九,喊话的小校也很有耐心,只是很艰难的站在一座平时用来拴马的木柱之前,又继续叫着:“董帅说,急欲与都堂大人一唔,请过来叙话”

    他想了一想,又道:“下官愿以性命担保,都堂大人过来,一定不会有暗算,大家叙话解决此事,不是更好?”

    此人倒也是负责,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心也只是想着能够善了,所以劝说起来格外的卖力起劲,听着倒也是诚意十足,换了不明就里的锦衣卫校尉听着,想来也是觉得不妨谈一下看看如何,何必问也不问,就这么打生打死的。

    董兴派这人上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下看着那小校,只问道:“这人姓甚么?记下他名字,是个人才,老夫要大用他。”

    原本是无所谓的事,随便派了一个出来,不料人家却做的风生水起。在一边的一大群将领都是用嫉妒的眼神看着那个小校,尤参将更是不愤,但上头问话又不能不答,只得道:“姓吴,卖弄口舌倒还有一套。”

    他话里的嫉妒之意就是白痴也听的出来,董兴驭下讲究的是恩结,其实就是凡事他当家,下头该怎样就怎样,出了事他顶着。要是下属有什么争议,他也是各打五十,不会会谁出头,听着尤参将的话,当下他只是一揪胡须,乐呵呵的看着前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那姓吴的小校距离不远,尤参将又有意为之,此人身形一震,想说什么,却只能是在腹中长叹,最终一句话亦是没有说出来。

    “***,乱叫什么,要打便打,这会子大军押境,还叫咱们大人出来谈?要谈也成,你们人全撤走,留下姓董的老狗,咱们把他请到大堂,大礼相对,要谈到明天也中,谈个十天半月也成,要是谈欢喜了,住在诏狱里头,那就更有乐子了,谈到地老天荒,谈到他死,都是他娘的小事一桩”

    姓吴的小校刚要再说什么,对面却是一声暴烈的怒吼,然后就是一长串的话骂出来,声音是又大又哄亮,又响快脆落,标准的京城土著的口音,不仅是锦衣卫那头听的哄堂大笑,便是董兴这边的部下,也是有不少人听的面露笑意,忍的甚是辛苦。

    施聚的部下可没这么多讲究,不少人也是低声笑出来。

    本来么,大伙儿提刀弄枪的过来,还叫人家出来会晤说话,这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叫人自缚来降?那可也太幼稚了一些

    这么一想,看向董兴的眼神可也就怪异许多,这位大帅,看来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原来是个草包。

    董兴自然是大感愤怒,一张老脸憋的通红,前头的吴校尉知道大事不妙,大帅这人处事甚是不公,而且很多时候都是稀里糊涂,根本脑子不大清爽。不过这位大帅有一桩妙处,就是损害他声威利益的,那可是绝不会放过。这会子是他引发的这一场论战,要是不赶紧把话头扯开,把场子扳回来一点儿,等事情过后,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大帅火头上来,找个理由或是不找理由,校场论斩,那又怎么样?倒是有地方说理去呀

    这么一想,额头自然见汗,当下脑中急速一想,正面驳是没办法了,只能说歪理:“我家大帅不论怎样,都是诚意请都堂一见,下官又以性命做保,都堂大人又何必这么小心在意?听说大人也是武勇过人,怎么就是这么胆小怕事?怪不得人说锦衣卫不算是武官,今天小将真是开了眼,果然如此,哈哈。”

    这么就是指着鼻子骂人胆小怕事,而且以京营这边为统一立场,把事情扯到锦衣卫和京营兵两个层面上来,这么一说,不仅董兴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便是不少适才嘲笑总兵大人的官兵也是微微点头,觉得吴校尉说的话大是有理,果然锦衣卫都是一群怂包软蛋。

    “这厮倒真的善辩。”刚刚吴校尉一出来,黄二便急的挠墙。叫他杀人打人,那是没有一点儿问题,出点歪主意,动点坏水,也是有点根底,毕竟是在街头混事的人,一点儿不会也是不可能。

    但是叫他去和人吵架辩论,那真不是他的特长,这里要是有李瞎子那一伙在,倒是一点儿没有问题,这群人和人吵架比吃饭还多,根本不当回事,虽然市井那一套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把水搅浑,不使对方太得意就是了。

    不过实在没奈何,也正好张佳木出来,教了黄二一番话,适才嚷出去,配合黄二叫驴一般的嗓门,倒是着实露了一把小脸。但人家又反驳过来,黄二急的满头大汗,恨恨地看着高处的吴校尉,轻声骂道:“一会非得把这厮的脑袋揪下来,倒要瞧瞧,他还能不能说了。”

    张佳木已经把整个防线视查了一遍,有他在,卫里上下都是精神大振,士气提高极快。这年头,打仗就是白刃相搏,后人看战争片,总觉得冷兵器做战没有那么可怕,不象子弟,嗖一下过来,人便完了,再武勇也是白搭。

    但其实这时代的战争才考验的是人的胆魄壮健的身体,娴熟的武艺,只是基本,没有将种将胆,就上不得阵,对不得敌,最终也是白搭。

    试想,甲胃在身,武器在手,对面亦是这般,近时连呼吸也听着真切,打起来时,漫山遍野或是敌或是友,有时根本分它不清,只能凭着本能和自己身边的人奋战,一叶障目,是胜是败,也是分它不清。

    至于那满地滚的人头,人的内脏,四肢五官,人身上任何一处地方都能被切了下来,配上那熏人肺腑的血腥气,这都是发生在自己身边……试想,无胆无力无勇之辈,如何敢在这等地方奋勇杀敌?

    所以古人征战,先讲将,将为军中之胆,军士信任的将领可使得士卒奋勇,一般来说,对敌时口中有唾沫,直立持兵,不至于口干舌燥,舌头粘在一起,只能做到这样,就是难得的好兵,至于将,能在将旗之下而不至于望风而逃,自毁军心,那便是合格的将领了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六十八章 承诺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六十八章承诺

    古人征战厮杀,大约便是如此。(牛文小说~网看小说)将领平时爱兵一些,遇战勇武一些,便是好将军。要是能掌握军心,知晓民情,再懂山川地理,人心向背,再能理清部曲之间的关系,布置得当,统筹得法,那便是名将中的名将,能到韩信一流的层次了。

    至于战场之上,就是靠着将领和少数勇武有经验的老卒冲杀,极少有大军团齐拥而上,然后数十万人真格一起拼杀的场面。

    一支三万人的军队,辅兵便最少有过半以上,再去掉弓弩手,武官,亲卫,能真正一线拼杀的战兵,最多五千人。一场大战的胜负手,可能就是在双方这加起来几千人的战兵劲卒之上,而这些战兵劲卒,则是以勇武之将亲领,他们的勇气决心,还有士气高低,也是占了很高的因素了。

    而大战对决,除了后勤等方面外,将领的指挥和勇武也占了极大的因素,大明开国时的勇先锋常遇春,就是那种以自己一身武力,带动身边数百人,遇敌则如利刃向前,锋锐无比,无人能挡,这般勇将,就是当是时最合格的先锋大将了。

    而至明末,将领自己蓄养的家丁倒是够勇敢,但也多只是簇拥着家主逃命罢了。有建州攻明以来,明军对建州竟是无一战野战获胜,到后来建州破口入关之后,更是连敢于野战的军队也没有了。

    只有卢象升和他的几千直属敢于一战,但精锐太少,而人数相差悬殊,奋战日以继夜,最终败亡,这,亦是勇将之悲。

    而此时的明军尚且留有一点开国时的气象,如石亨、范广之辈,都是有名的武艺高强,骑射双绝的勇将,虽无徐达,但也好歹使得这个王朝声威不堕就是了。而此时张佳木亦不愧前贤,虽然大敌当前,甚至一上来徐穆尘震惊之时,就立刻请他走避。这里部堂衙门甚多,翻墙出去,虽然敌人众多,但穿街过巷,也准定能突出去。不过张佳木想来想去,不能走这么条路,其中原因很多,他自然也不会对下头直说,只是下头看着他出现了,自然是大为提气,适才对面大军压境,光是数旗帜的数量就叫锦衣卫上下都大吃一惊。这里又都是以文职壮丁为主,人虽不少,不过武勇敢战的勇士倒真是不多,此时张佳木出现在众人眼前,也确实是有着定海神针般的作用。

    一看如此,张佳木自己也是大觉欣慰。

    适才要是阵脚乱了,临阵脱逃,和史书上记录的那些庸人何异?这会子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想重新做富家翁都是难了

    他已经决定要坚守到底,拖到缇骑赶过来为止,对面叫些什么,自然也不必理会。不料对方派出来的人倒确实是个人才,能说会道,居然逼的他不能不出来了

    “他是块材料。”张佳木也是夸了一句,然后吩咐黄二道:“你们在这里不要随便出去,一会谈崩了,敌人要是冲过来,正好,放一排枪,先声夺人。”

    黄二已经把库里所有的库存都取了来,因为他是这一场战事的指挥,薛祥这个内卫的头儿,堂堂都指挥同知把府库交待清楚了之后也是穿了一身山文铠,手中拿了一柄关刀,一般也是威风凛凛,此时见张佳木过来,薛祥也只是点头为礼,甲胃在身,倒也怪不得他。

    在薛祥身边,则是大量平时伏首案头的文职官员们,包括满头白发的刘勇在内,各人都是向着张佳木微笑行礼。

    甚至那几个账花子老夫子,他们亦是列甲持兵,一脸肃穆的站在后阵之中,甚至有几人,手里还拿着强弩硬弓……天知道他们能不能使,这弓,可是一般力气拉不开的

    看着眼前这些,张佳木禁不住眼中也是有点发热,喉咙涌动一下,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没有什么可说,他,这会儿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当然,其实也是真的什么也不必说

    “你的命值几文?”张佳木一开声,便是刻薄而有力,他大声道:“漫说是你,便是董兴,施聚,这两位加在一块儿,能抵我一根小指不能?”

    他回头向着暗处的锦衣卫,大声问道:“你们说,能不能?”

    “不能”黄二先答,接着便是刘勇、薛祥、年锡之、徐穆尘,还有众人卫中的官员,校尉,力士,直卫,所有人都扯着喉咙,大叫道:“不能,抵不得大人的一根小手指头。”

    这么一缠,虽然没有什么道理,气势倒是起来了,暗处中的锦衣卫足有三千余人,叫嚷起来又是万众一心,所以如冬雷一般,在众京营兵头上滚滚而过,听得对方如此气盛,不少经过战阵的老卒都面露忧色……敌人看来士气甚旺,再加上地利,当然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了。

    董兴和施聚心中当然也是如此是想,只是他们经历的多,心中的想法倒是往往和脸上的表情不符。

    既然张佳木叫阵,董兴也不好再藏在后头,看看距离,他驱马上前几十步,正好再距离对方的阵前有数十步的距离,这么远近,看似危险,其实也不妨事。弓箭有效在百步到百五十步,不过射到百五十步,就是孩童也伤不得了。力竭而落,无用唬人的东西了。

    六七十步,对不穿甲的人杀伤倒是有一些,射中要害,也能要命。但身着将军的上等铁甲,身边还有卫士环绕,这个距离,就算有弓箭射过来,也根本伤不到人,更不要提致命了。

    董兴此举,也是老奸巨滑,上前这么多,示意自己胆大,一边走,一边向着对方叫道:“张大人,何其气盛也,不过,老夫这几人也没带弓箭,伤不着大人,何妨出来心平气和的说几句?”

    “出来便出来。”张佳木长声大笑,叫道:“董帅莫急,我来了。”

    说话声中,不过眨眼功夫,他已经攀上了一人多高的街垒,正好,和姓吴的小校当头对脸。

    见对方一脸惊惶之色,张佳木便笑道:“放心,我可不会向一个没有品级的小校出手。”

    大明的京营武官制度和卫所不一样,卫所是小旗到总旗,百户,千户,一路到都指挥,层次分明。

    京营中却是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千总、把总这几级,有的营中武将甚少,甚至没有游击千总这一层,参将之下,便是把总。

    常有一个把总任坐营官,或是领千人的部曲,此时的把总和后来的把总对百户的世职是对不上的。

    姓吴的这人,显然是连一个把总也巴不结不上,这会子他一脸的惊惶,倒是和刚刚的辩才沾不上边,可能,人都是有局限性的,这姓吴的大约只是一张嘴还可以吧。

    张佳木倒是不同,身形高大,正是二十岁的巅峰年纪,身上筋肉盘结,似乎有大把的力气藏在筋肉之间,只要稍微一动,就可以勃发而出。

    身上穿的是箭衣行装,并没有束甲,腰间也只是一柄绣春刀,倒是身后背着一柄大弓,似乎有一人多高,足可眩人眼目。

    这种一人多高的硬弓,可能有十石或是十五石的变态弓力,不是天生神力的好汉,绝不敢背这么一柄弓出来丢人现眼。

    而张佳木善射之名,九城悉知,眼看他这副打扮出来,原本还一脸笑意,打算和张佳木调笑一番的董兴也皱了眉,这几十步的距离,对一般的弓手是安全了,可是对着张佳木,他没有信心。

    “是,是是,大人是何等样人?小人又是何等样人,对小人动手,真的是污了大人的手啊。”

    吴校尉这一回却不敢大声了,只是低着头,又不敢做出太谦卑的模样,怕事后被找麻烦……他心里狠抽自己一耳光,他娘的,前生不善才落着当这种差,这事完了,谁他**的再吃董某人的兵粮,谁他娘的就是小妈养的

    “你去吧。”张佳木笑吟吟的,先不理董兴,只是对吴小校道:“你嘴巴不错,是个人才,将来我会有用着你的地方。嗯,现在空口白牙的,说着也没味,总之,事情了了,你我无事,你可以来找我,总会有你的好处。”

    这么一说,姓吴的倒是又惊又喜,张佳木对下属之好,那也是京城闻名,要是真能投在他麾下,也是祖宗坟头上长蒿子了

    只是这一场劫,他能打的过去?

    带着这种又惊又喜又惧的心思,吴校尉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张佳木威风凛凛的站在壁垒之上,一手按刀,一手指着董兴,笑道:“怎么样,董帅,叫我出来,有什么见教没有?”

    “呃……”

    董兴这下倒是有点抓瞎,刚刚只是在正式进攻之前,摧折一下对手的士气,谁料这楞头青不服输,倒是真的站了出来。

    “真守承诺的,都是天大的傻子。”

    想起这个,董兴大为心动,眼神向着身后一扫,他身边的将校都是心腹,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当下便有个中军偷偷向后而去。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六十九章 诡道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六十九章诡道

    “张大人,咳,本帅前来,”董兴知道下属已经意会到自己的用意,心中狂跳,嘴里说些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前来就是要在张大人和石帅之间做个调人,说和说和,咳,这个这个,刀兵不祥,何必这么刀来剑往的是不是?”

    “嗯,说的也是。(牛文小说~网看小说)”张佳木面色淡然,笑道:“那你把石亨和曹吉祥都叫来,我们就在这里谈。”

    “哼,石帅是何等样人,怎么能叫他过来?”董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一队弓箭手已经奉调上来,都是拿的铁胎强弓,几十步远距离,射人肯定不成问题,张佳木又没有穿甲,看来真真是上天给自己的良机了。

    这么一来,他立的功劳可就大了,敌首授首,自己智取张佳木之首级,这个事一办成,名声自然是扶摇之上,石亨这厮也不能不高看他董某人一眼面子里子都有,他老董家这一次也是福星高照,升官发财,样样都有啊

    董兴已经快把肚皮笑破,脸上却仍然是一脸肃然:“张大人信不过本帅么,本帅愿意性命担保,只要张大人放下刀枪过来这边,老夫以全家百口性命保你平安。我等都是为国之柱石,何必为自己一已之私利,使得京城生灵涂炭”

    这老贼一心要谋夺奇功,脑子倒也是转的快了,这会子一脸的悲天悯人,话也是说的大义凛然,那些小兵不明就里,都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大帅,脑子笨的实在是转不过弯来,脑子灵醒一点的,已经看到弓手预备到位,眼看就可以动手了。

    “不如董帅你过来,本官以全家百口性命保你平安无事,你和石帅相交莫逆,石帅如果顾念于董帅的交情,必定会飞骑过来,到时候再谈,不是更好?”

    董兴胡说八道,张佳木也不逊色,一段话说过去,董兴立刻哑口无言。

    “噗”鼓楼上的徐穆尘不觉喷饭,便是年锡之也是莞尔一笑,摇头道:“想不到大人也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你不知道么?”徐穆尘向着他悄然道:“大人两年前还是锦衣卫的军余,在街面上收规费,不耍无赖只当好人,哪儿能收得到银子”

    “这个我知道。”年锡之点头,道:“黄二这一群人,就是大人在街面上收服的。”

    “所以说能者无所不能,”徐穆尘笑道:“董兴这厮和大人来这一套,纯粹是自己找难看。”他又指着下头,大笑道:“你瞧你瞧,他把弓手调来了,这厮难道不知道,大人骑射双绝,和大人玩这个,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果然,不出徐穆尘所料,董兴被说的哑口无言,亦是恼羞成怒,当下便大喝一声,怒道:“弓弩手何在,张弓,射”

    他这么一下令,底下便是一阵梆子声响,那些弓手堪堪赶到董兴身后二十余步,距离张佳木也有七十来步距离,勉强可以张弓,当下数十人站成一排,一个个解下弓来,然后抽箭,搭弓,动作快的,已经在瞄准了。

    不过,张佳木的动作更快

    对方一翻脸,张佳木已经从身后抽弓在手,他的弓是在富贵之后叫人特别制作,上等的木料,牛筋,用的漆,角,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弓力,则足有十五个力,这般强弓,一般人不要说射,就是能拉开一半,都是大肚能吃有力气的汉子了。

    大明这会儿,一般百姓是一年到头吃的杂粮和野菜,逢年过节才吃点白面大米,就是江南,也不是顿顿白米饭,有主食吃的饱,就是上等人家,更别提吃肉了

    没有肉,如何来的力气?就算打熬出来的力气,也不长久,也易衰老,所以力大者少,力大寿考者,就更少了

    一见张佳木的动作,董兴便骇然变色,他再狂妄无知,张佳木的射术还是知道一些儿的。当下便也不敢多说半个字,转身便是疾走,而他的部下也知道厉害,立刻便是举盾而上,试图挡住这一箭再说

    但已经晚了张佳木张弓之后,几乎就没有停顿,弓上铁羽立刻破空而出,带着尖啸之音,破空而至。

    这一箭来的实在是太快,董兴部下举盾根本还没有来的及防御,而这一支铁羽已经堪堪飞至。

    “大帅,快躲”

    董兴身边一堆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各人都是齐声大吼,有手快的,便在董兴背上重重一推。

    不管如何,董兴是他们的座主,没有董兴,很多利益都争不到手,也没有人跟他们去争。说句难听的,死了连抚恤也不一定能闹的到的手。

    当时的明军已经开始向封建化的道路发展,到了明中期之后,军队就成为将领的私产,皇帝和大臣政府也认可这种军队制度,将领对自己的部下负责,部下则只听本部将领的命令,富祸共之,而到了明末,边军多不可战,真正能战的就是这种封建军队,甚至就是将领自己养的家丁苍头,这样的怪制度,似乎也是就明朝独有的了。

    当然,这也和整个东亚甚至是亚洲的军事力量和制度一直走下坡有关,蒙元和宋之后,中国更是首当其冲,不论是从铠甲和武器的制作,到战阵的训练,兵员的素质,军队的给养,将帅的能力,如此等等,都一直在走下坡。

    当然,附近的游牧民族也在走下坡,比如吐蕃,蒙古,不过倒霉的就是又出来一个建州,这也就是天命了。

    至于秦汉那种古典军国主义时代的强兵,则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就是宋来说,士兵的铠甲兵器,训练,待遇,正式的禁军远超过明的边军,这一点,毋庸置疑。

    眼前这些将帅拼命护住董兴,倒也不是董兴多得人心,实在是一支军队就只能靠这么一个核心,实在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么一推,董兴砰然一声倒地,望六十的人,一身重甲,吃这么重重一推,当真是跌的狼狈,等抬起头来时,一脸的灰尘和面皮擦破时流出来的鲜血,董兴面色狰狞,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得声音不对,他倒也是机警,立时便是二话不说,又用最快最狠的姿式和力道狠狠趴在地上。

    “哎哟”这一回,堂堂海宁伯董帅跌的更重,却是自己用的力气,这一下连火也是发不出来,只是一张老脸硌的生疼生疼,忍不住叫出声来。

    不过,也是有失有得,就在董兴趴下的一瞬间,又是一支铁羽破空而过,带着一声利响尖啸,从董兴的头顶划了过去,正好,把他头盔顶上的红缨给射落了下来

    “老贼,算你时运高。”不远处张佳木颇为遗憾的收起铁弓,然后跳落下地,在他身后,已经有数十支羽箭破空而至,正好就在他落下地的同时,掠空而过。

    “大人,好射术。”

    一下地,黄二便上前来,笑道:“没想到大人出去,差点就要了姓董的老命,早知如此,咱也跟出去,刚刚加把手,没准就成了。”

    董兴适才的狼狈,各人都是看的清清楚楚,要是真有多那么几个人,没准儿就射中了,不死也叫这老贼丢半条命下来。

    “不成,”张佳木笑道:“这厮奸狡的很,出来的人多,想赚他入套,可就是难了。”

    他们在这里高兴,董兴那边却已经是怒发如狂,自从少年从军,他董家也是军中宿将世家,太祖微时就跟随在侍,燕王就藩时,董家也奉命为燕王护卫,更是底定了富贵荣华的根脚,这么多年,向来就是他指挥若定,根本就没有机会遇此险事,更谈不上被人两次逼了个狗吃屎的难堪和难看了。

    军中早就有医官赶了过来,要给伯爷总兵清洗包扎伤口,董兴却是一脚把医官踢开,浑身哆嗦着道:“派选锋,挑三百个出来,把银箱劈开来,破阵而过的,每人五两,伤敌而归的,赏十两,斩首一级的,赏二十”

    明军以首级见功,边军士卒斩一蒙古劲卒的赏,一颗人头最多时可见四十两银,此时银价高昂,二十两一颗人头,又是以众搏寡,董兴颁下的赏格,也算是不低了。

    他一声令下,自然就有人听命行事,抬了五六个硕大的木箱上来。

    接着便有人用刀把箱子劈开,里头果然银光灿然,全是一锭锭铸好的大银,箱子一坏,这些银锭便从箱子倾倒出来。

    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银子在眼前,选锋就容易找的多,报名的人不少,挑的全是身强力壮,穿得住双甲,能跳能跃,还能手持强兵冲锋的壮汉子。

    不过,这个标准就严格的多,挑了半天,才算成功。

    董兴看的焦燥起来,一边的施聚却是叹道:“三十年前,这样的兵眨眼就能挑的出来,现在,真是大不如当年了”

    虽说两人不是很对盘,不过,施聚这话董兴却是大为赞同,京营兵的素质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当然了,董伯爷和施伯爷门下加起来用了几百的杂役,吃了上千的空额,这一层,他们当然是自动忽略了,也绝不会想起自己的责任来。

    “管他娘的,”董兴脸上又是灰又是血的,看起来甚是狰狞,这会儿,这位老伯爷露出点当年的悍勇来,他挥手,令道:“叫儿郎们上,破了阵,领赏银”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七十章选锋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七十章选锋

    “选锋”共有三百余人,分成三队,派了姓尤的参将总领指挥,又派了两个游击,分别姓牛和李,三队选锋,各有所领,下了血本上去,就是要务求一战成功。(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打仗就是玩儿命,凭的就是一股子血气之勇,没有血勇的人,只能吆喝呐喊,或是打打顺风仗,一遇困境挫折,或是攻坚,可就不成了。

    所以对选锋的挑选极严,不使无勇之辈混进去,再者,就是厚赏。

    除了赏银之外,就是有现成的盖了官印的委扎官照,一旦活着回来,就有赏银,表现优异者,立刻就由兵转官,最不济,也能弄个小旗干干。

    “派上去吧。”施聚发了几句牢骚,接着道:“辰光不早,耽搁好一会儿了,能不能明早建功,就看选锋是不是得力了。”

    锦衣卫的街垒建筑的很妙,正好把自己的正门和相邻的三个街口全拦了起来,相对来说,这地方是不小,但对上万人对战的战场来说,又太小了些。

    所以,京营官兵虽多,五千余人,全部带甲的壮士,但颇有点老鼠拖乌龟,无处下嘴的感觉。

    选锋也只要三百余人,就是因为人太多了,施展不开,无济于事。

    “先叫弓手来射一阵子吧,老哥,你也得出把力了”选锋是董兴派了出来,他是要争功,所以连商量也不和施聚商量,不过选锋冲锋之前,需要施聚派人出力时,他倒是出来打商量,而且说的义正词严,一时间,施聚的部下都有不满之色。

    不过今天董兴是主力,人马数量和实力远在施聚之上,所以也无甚说得,当下施聚便答应了下来,只道:“这个是自然,何须多说”

    一时两边都派了大量弓手押阵,锦衣卫那边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但算算两边相隔的距离,负责指挥弓手的武官就能算出来该在哪里发射。

    因为事起仓促,而且也没有人想到会是正经的两军对垒的情形,老实说,忠国公府附近发生的战斗才是一场象模象样的政变,锦衣卫这里的,倒是叫人觉得有点儿滑稽了。两边都正儿八经的摆出一副正规做战的架势来了。

    既然是正经打仗,当然就摆出正经的规矩来,军官计算好距离后,手猛一挥,只听得梆子声响,两边加起来小三百弓手,张弓搭箭,借着一点微光,向着锦衣卫防线之后射过去。

    第一轮三百多铁羽迅速飞入黑暗之中,天空之下,只有飘动的雪花,什么动静也瞧不着,也没听到惨呼惊叫,指挥的弓手军官有点气馁,施聚却是突然发怒,喝道:“你怎么指挥的,迟疑什么?”

    “是,施帅,末将错了。”

    认错便改错,接着便是微调距离,接连下令,弓手两边的梆子响的跟什么似的,前六箭几乎就是眨眼功夫就全射了出去,再下来又以缓慢的节奏射了五箭,眨眼功就是数千铁羽射出,就算是锦衣卫那边灭了大半的灯火,也是隐约能瞧见,战阵之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羽箭,微光飞雪之下,箭羽显的漂亮而诡异,至于锦衣卫那边一点声响也没有,射中多少,伤多少,死多少,却是一律不知了。

    “差不离了,上吧”董兴也是老于战阵,今晚这仗打的莫名其妙,没来由的已经叫他吃了很大的亏,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笨,谁也怨不得,不过复仇的心却犹如火苗一样,在冬夜之下却是越烧越旺,看看箭也射了十来轮,这些弓手也是难为,他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这才能急速速射这么多轮,换了一般的人,那种大铁胎弓拉开就不错了,更甭提瞄准射击,或是急拉急射,大明因为有火器的关系,对弓弩重视不够,军中弩弓很少,能射强弓的将军和士兵也是不多,虽然将门世家一样要练习骑射,士兵在校场营中也是要练习射垛子,看靶子,射的太差的,逮到几个一样要法办,或斩首砍头,或打军棍,要么开革,总之也有一定之规,但是把大规模的编制给弓弩手,对弓弩的开发和质量的监督严管,大明就远远不如前宋了。

    宋的一个百人队,可能最高有八十人都是弓弩手,余下二十人或是刀牌手,或是长枪手,用来掩护这些弩手和弓手。

    在对金和蒙元的战场上,没有战马和骑兵的北宋和南宋,就是靠着这种强弩硬弓配铁甲步兵的打法

    此时军中强弓手不多,五千来人挑出这三百号人,不过好歹是完成了任务,董兴在暗处看了半天,以他的经验,锦衣卫的部勒甚严,刚刚这十余轮的急射和慢射,肯定伤着了不少人,但对面一点声响没有,根脚阵法不乱,这就说明,虽然锦衣卫在正经的京营兵眼里只是衙役差人,吓唬老百姓的玩意,连称武官也配不上,但,对方似乎也懂战阵之法,对部属管的甚严,这么多轮箭射下来,竟是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入娘的……”董兴心中只是想:“遇上硬点子了”

    心中虽然明白,并有警惕,但此时也不是退让的时候,就是要退,也得割了姓张的首级再说

    “遵令,大帅放心。”暗影处,尤参将已经落了一头一脸的雪花,他知道自己必定是先被挑成选锋,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他是秦军将门,董兴在延绥当总兵官时带了他出来,尤家在秦军中也是百年世家了,不过到了京营之中,受排挤,遭白眼的事,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好不容易挣到的这一顶参将帽子,还不知道要戴多久,有机会就拼,不然的话,谁能高抬眼看他尤某人一眼?

    “好,去吧”趁着弓手慢射一轮换箭的当口,尤参将当头,一百余选锋跟随在他身后,各人都只拿短兵器,手中腰刀裹手,腰间插着攮子短刀匕首等物,甚至有的直接就把匕首含在嘴里,一会儿接了仗,就可以用得上

    每人胳膊上都缠着一条白布,虽然并不是一点儿光线没有,不过杀红了眼的当口,有这么一条,就远比没有强。

    腰杀的紧紧的,脚上也换了快靴,杀了绑腿,装束的整齐停当,份外落利,第一条线的一百余人,就是这般打扮,借着风雪,在自家弓手兄弟的掩护下,直扑第一道长垒

    “上来了啊……”张佳木此时正伏在黄二等人中间,静听着对面的动静,在听到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时,他便笑道:“到底是扑过来了,我以为董老贼要和我唱一晚上戏呢。”

    “这可真正是要见真章了,”黄二脸板的跟什么似的,理也不理张佳木,只向着自己身边左右的人道:“甭理大人,一会儿听我的号令,我叫起便起,叫射便射,要冲便冲,晓得么?”

    “是了,咱们省得。”

    “暴雨不重朝,挡住这前头的三板斧,底下就好拖时间了。”

    黄二狞笑一声,道:“都省得就好,咱就不必多费唇舌说那么多了。但丑话我要说在头里,一会儿敢畏缩不前的,胆怯退后的,或是不听号令的,项上首级,就不算你的了”

    在他身边的,全部都是选出来临时编组的军官。

    锦衣卫内部的官阶在此时是没用了,刘勇这个指挥同知还不如一个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儿顶用

    临时编组,用的倒是张佳木的建议,五人为一伍,五伍为部,五部为曲,五曲为团,五团为旅,今日当然用不上旅的编制了,不过,正好编成五曲来使用,在黄二身边,则是有一个曲的传令,中军,选锋当然,也是最得力的防御核心力量,所有的直卫,都在他的部中,任何一人,都是以一当十的豪杰好汉,这些人,黄二怎么用,自然大有讲究,用的好,自然也可收奇效。

    “好小子……”张佳木这会一点儿统兵大将,锦衣卫都堂,驸马都尉兼少保太子太保的官威范儿,一脸的惫懒模样,只是不缠着黄二了,此时不是分心的时候,他笑骂一句,自己却是缩了回来,和十来个医官一起,帮着适才中箭的校尉们剪去箭杆,敷上伤药,包扎起伤口,至于箭头难起,或是根本起不出来,现在自然也没有办法可想,只能等打完这一仗再说了。

    正乱间,敌人脚步已经逼近,由于对面的官兵多打火把,也有不少锦衣卫事先张挂好的灯笼,所以光线较亮,众人眼中看的分明,十余条大汉,一身漆黑的夜行打扮,唯有胳膊上扎着一条白布,份外的刺眼醒目。

    “来的好”黄二一声暴喝,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这里不适合大兵团一拥而上,地方不够,但这种几百人一轮的选锋冲击,只要灌开了口子,把街垒冲开,底下大军一涌而入,事情就不妙了,他看着冲上来的人影,从十余人到数十人,再到百余人,开头冲上来的已经在搬动拒马,为后来人开道,黄二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瞪大双眼,等候着发令的最佳时机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七十一章 对撞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七十一章对撞

    “火铳手,打”

    黑暗中,当百来条身影开始翻过街垒,并且试图再向前冲的当口,黄二果断下令。(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众人只听得砰砰砰一通火铳暴响,白烟冒起,枪口处有火花闪现,再就是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道,呛的人鼻子直发痒。

    大明的火铳名称式样众多,什么飞鸟迅雷,三眼五眼,再到炮,虎蹲盏口,都有。当然,这会子还不太多,但基本的性能和模样,大致和二百年后也差不离了。

    说来也是悲哀,明朝的火铳生产,一二百年后还不如现在,因为现在不管是内廷的兵仗局,还是工部的兵器局,生产好歹还负点责,官风民心士气都还有点开国时的影子遗留下来,所以好歹制的火铳还能打。

    搁明末那会儿,十支火铳有九支会炸膛,不能伤人,反而伤已,这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当然,仿的红衣大炮,佛郎机炮等,还有鲁密铳,都很精良,非本土的火铳可比。

    现在张佳木叫内卫做出来的,在技术上是没任何突破的。他毕竟是人不是神,一支火铳说来简单,但其实真正复杂,没有多年的浸yin实践,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就拿鲁密铳来说,这火枪射程远,威力大,但是两根套管砸成一根,不说机簧机轨扳机之类,就是这枪管一项,就得费多大力气?

    锦衣卫现在用的,不外乎是最原始的前膛装药的火绳枪的一种,只是做工更仔细,用铜不心疼,工匠待遇给足,监管得力,所以随便取出来一支,足可甩工部成品三十条街。

    除了这些,还有在细节上的一些改善和加强,比如火铳口径加大了好几倍,给火铳手配上支架,下一步还打算配三棱尖利……就算这样,也足够了。

    培养一个火铳手实在太简单了,卫中那些舞弄笔杆子的小白脸,拉到鲍家湾集训过三五回,人人都打的有模有样,就算准头差点人意,但只要铳口不要抬高,平平而射,难道几百号人一起开火,还全都落空不成?

    现在这里有一百多支火铳手,再配上剩下的几十支强弩,黄二一声令下,炒豆般的火铳声次弟响起。

    声音不齐,说明开火有先有后,砰砰砰打的甚是热闹,虽然看不清,也是能瞧着一些人手忙脚乱,开火之后,自己倒吓的魂不附体一样。

    但这样,亦是足够了

    相隔实在太近,火铳又是张佳木下令特别加大口径,一百五十余支,全部用支架趴伏在地,相隔又只是几十步远,枪响过后,当先第一排的选锋就好象被人当胸捣了一拳,腾腾后退。

    再下来便是惨叫出声,此起彼伏,倒是热闹的很。

    当时火铳用的是铁子沙药,打击力广而大,穿透力不足,每中一枪,就好比在人身上用大锤击打,直打的人皮塌肉陷,皮开肉绽,甚至击伤五脏,口中鲜血狂喷,身上剧痛,但一时又不得死,倒地呼痛,当真是惨不堪言。

    至于打瞎双眼,打烂五官,亦是比比皆是,那,可就是更加惨痛了

    肯出来做选锋的,当然也是军中的敢死之辈,既然当了兵吃了这份粮,就想着在这军营里出头的人,也大有人在。这些人平时练习武艺弓箭,打熬力气,锻炼胆量,平时好勇斗狠,战时就愿在人前,只凭这一百多斤和自己的能耐博一个功名富贵

    这般选锋冲锋的事,就是扬名立万的最好时机。

    可惜,事与愿违,这群选锋都是个中好手,可他们连敌人的面也没见着,就在一阵阵爆豆般的枪响声中,被打的连连后退,或是惨叫不止,第一轮枪响过后,最少有四十多个选锋倒了下去,剩下的也是多半受了伤,要么就是被强弩射出的弓箭所伤。

    “不能退,不准退”

    尤参将满头大汗,他领的是第一拨的选锋,也是选锋中的选锋,个个都是膀大腰圆力大无穷的壮汉,他们手持腰刀,脚踩快靴,腰间插着短刀或是匕首,要不然,干脆就是手持一柄沉重的短斧。

    只要被他们突入阵中,这些放枪的孬种连还击的机会也没有,直接就会被砍成肉酱一般。

    但前提是,要突入敌阵

    就在这当口,第二拨选锋已经到了。

    两队原本就相隔不远,只是为的怕人挤在一起,才故意隔开这么一点时间来拉开距离,但火铳发过,人都楞在原地,并没有继续向前,这一下,两队人就撞到了一起。

    “姓尤的,你搞什么鬼?”第二队的带队队官是姓李的游击,董兴大帅的亲信,脾气向来火爆,一见尤参将还在原地,立时便是大怒。

    尤参将也是大怒,但自己理亏,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当下只得伸手擒过来一个想朝后头跑的选锋,一脚踢在膝弯,一拍肩膀,喝道:“向前看,那是什么?”

    那人下意识一瞧,却被尤参将一刀切在脖子上,一颗六阳魁首立时落地,血冲的老高,溅的李游击一头一脸都是。

    姓李的游击也没想到尤参将如此凶残,而且敌人就在几十步外,他居然有心思在阵前执法,这倒也真是出了格的凶残了。

    “瞧见没有?”尤参将狞笑一声,喝道:“赶紧冲,敌人要装子药,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我带着亲兵在这里,我不冲,不过谁敢退回来,我就砍他的脑袋,你们自己愿当选锋,死生由命,死在阵前还有抚恤,被我杀了,屁也没有……冲吧”

    话说到如此份上,自然也只有冲了。

    不过,锦衣卫这边装子药的现成有人,等敌人堪堪冲到第二道垒前之时,又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这一回,似手火铳手都镇静下来,命中的人可就更多了

    四十步不到的距离,大口径的火铳,打在这些选锋身上,简直就是必死无疑。为了方便快捷,这些人只是一身布袍箭衣,连皮甲都没有穿,一枪打过去,胸塌肉陷,非死不可,甚至有人被打的连叫也没叫出来,连连后退,似乎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推着接连退后,等退到了地方,人也软软倒地而死,连一点儿声响也没发出来。

    这一下,第一队的人又被打死不少,第二队的人更是伤了很多。

    但京营选锋到底也不是寻常人可比,况且有一个尤参将就在后头押阵,退后尤是死。

    身边左右尽是战死的弟兄,也是激起了这些选锋的悍勇之气。

    当下仍然是嗷嗷怪叫,继续向着冲击,他们没有束甲,根本谈不上负重,翻过一人多高的街垒跟玩儿似的,说话之间,就已经冲到了大门前十步不到的地方。

    这里便是最后一道防线,只是用沙包在大堂门前围了个半圆形的防御,半人来高,火铳都担在支架之上,放在这些沙包之上,一旦被人近了身,火铳可就无用了。

    以这些选锋的悍勇之气,还有跳跃时的身形来看,武艺身手都很了得。就锦衣卫这些文职出身的火铳手,怕是要被人砍瓜切菜般的给瞬间消灭。

    这种精锐对精锐的对决,不是人多打人少就可以。

    要是可以,锦衣卫这边好歹有两千多人,一拥而上,这边冲过来的不到二百人,十个打一个,准定能行。

    但冷兵器做战,绝不是这么简单。就算是两千多人打群架,也要组织,也要有指挥,不然的话,一拥而上,有人胆壮而有人情怯,没打成别人,自己就先乱了

    一看到敌人迫近,两轮枪响仍然逼不退这些人,不仅于此,选锋冲过来,后头已经有擂鼓声响,显然是在选锋的掩护下,京营大队就要出动,等他们顺利拆除街垒,搬开那些有尖角利刃于其中的拒马,没有这么一点地利的掩护,锦衣卫总部这里,就可是只能任人宰割了。

    “直卫,随我上吧。”黄二已经红了眼,指挥火铳和强弩这样的远程力量,原本就不大对他的脾气,一有敌人上来,自然而然的,他便自己挺身而上。

    几十直卫和内卫中的好手组成了一百多人的突击力量,在黄二的带领下,一百多条人影突了出去,很快,就和那些胳膊间缠着白布的敌营选锋战在了一处。

    没有呐喊,没有虚张声势的吆喝,只有刀对刀的砍杀,只有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只有野兽一般的眼神,只有忠诚与勇气,还有血与肉的对决

    黄二上来便瞄上了一个军官模样的对手,对方身形与他差不多,也是极高极壮的汉子,手中一柄短斧,极为沉重的样子。

    “真是水货。”

    一看对方手中拿的是短斧,黄二便面露不屑之色,这玩意只是粗汉用的,看着威风,却是根本不适合对战。

    果然,两人一交上手,黄二连连让了对方几斧,趁着对方心浮气燥,旧力用光,新力未生之时,挺身上去,刀若毒蛇,却不是劈砍,直接一刺,他的刀却是与倭刀形相似又不一样的唐样横刀,可以劈斩,也能直刺,一刺过去,自对方胸前略被阻格,但接着用力一搅,对方胸前便被割开了一个大洞,隐隐约约,竟是能瞧见心脏的跳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844/ 第一时间欣赏锦衣为王最新章节! 作者:淡墨青衫所写的《锦衣为王》为转载作品,锦衣为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锦衣为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锦衣为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锦衣为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锦衣为王介绍:
大明锦衣卫,最早最拉风的特务组织,主角从一个锦衣卫的小兵到锦衣都督,异姓封王,再权倾天下。锦衣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