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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骁骑校     武林帝国txt下载     武林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35 清明时节雨纷纷

    每年清明节皇帝都要去大报恩寺进香,清明时节,春色盎然,郊外游人如织,踏春的,扫墓的。城外的大路上车马相连,摩肩接踵,各佛寺内人满为患。

    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毡车驶进了大报恩寺的偏门,来寺庙进香还愿的贵人很多,自然不能和普通香客那般步行进寺,都是车辆直接进禅寺后院。

    马车驶到禅寺后院,跟在车后护卫的彪悍汉子们身手矫健的跳下马来,把守住所有门户,一个中年老者从车内钻出,从容的走进禅房,若不是他双眼中若隐若现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度,单看衣装的话,也就是家财万贯的员外罢了。

    此人正是大周皇帝,报恩寺就是他下令建造的皇家寺庙,陛下一心向佛,每年总要抽出时间来上几次听法师讲禅,其中清明节是必定来的,十余年来已经形成了惯例。

    主持大师并未远迎,这是皇帝交代的,一切从简,不要扰民,禅寺后院古木参天,曲径通幽,但不管身处何地,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高高矗立的琉璃塔。

    今天琉璃塔暂时封闭清扫,不对香客开放,其实是方便皇帝登临,在禅房内和老主持闲谈两句之后,皇帝起身前往琉璃塔,侍卫们不远不近的跟着,警惕的目光不时扫视着四周,忽然一个侍卫耸了耸鼻子,似乎嗅到什么不该有的味道,此时一阵铜锣声响起,尖利的声音大叫道:“走水了!”

    大报恩寺的业务很多,其中有一项是替人保管棺柩,那些客死在京城的官员商人,往往先在寺庙里暂放,等合适的时机再迁往老家,清明时节烧纸的甚多,引起火灾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在皇帝微服前来的时候生火灾就不那么正常了,侍卫们飞扑上,团团护住皇上,刀剑出鞘,手弩紧张的瞄准四周,生怕有人趁机行刺。御林军统领于恢持长弓,弦上搭着四支雕翎箭,鹰隼一般的眼神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寺内铜锣云板声不断,黑烟涌起,高达十余丈,人声鼎沸,脚步杂乱,受到惊吓的香客们拼命往外跑,和尚们提着水桶往来救火,却被香客们拦住,寺庙内乱做一团。

    但想象中的刺客并没有出现,反而有一队手持棍棒的武僧冲出来保护皇帝,看他们彪悍的表情,犀利的眼神,不像是和尚,反倒像是行伍中人,庙祝也来了,慌忙向皇帝解释,只是不小心走水,并无其他变故。

    侍卫们紧张的要死,皇帝却只是风轻云淡的一笑:“无妨,朕不碍的,快去救火吧。”

    庙祝擦着冷汗下去了,皇帝望着高耸入云的琉璃塔,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把火是你的愤怒点燃的么?

    皇帝继续向琉璃塔走去,侍卫们丝毫不敢懈怠,紧紧保护在身侧,于虎更是不离半步,长弓依然在手。

    走进塔门,皇帝迈步走上楼梯,于虎眼神犹豫了一下,但并没有开口问什么,皇帝就是皇帝,他的所作所为不需要向任何人说明。

    皇帝虽然年过五旬,但身子骨依然硬朗,不需要任何人搀扶,一口气登上了琉璃塔顶,塔内事先已经安排了若干名侍卫,做过仔细的搜查工作,断无可能隐藏杀手什么的,报恩寺是皇家寺庙,又是皇帝经常来的地方,安全工作相当完善。毫不亚于紫禁城,这也是皇帝信心满满的原因所在。

    一直走上琉璃塔的第七层,也是最高的一层,若是寻常宝塔,最高一层往往空间逼仄,难以立人,但是琉璃塔空间宽敞,最高一层仍能站笼人。

    从塔窗望出去,龙盘虎踞的京城景色尽收眼底,秋毫分明,皇帝脸上波澜不兴,忽然伸出一只手:“千里镜。”

    皇帝出行,各种物品齐全的很,命令一声声传下去,一支千里镜很快呈到皇帝手中,皇帝拉出镜筒,眯起一支眼,向外看去,于虎注意到,皇帝观察的是皇宫和禁军大营方向。

    箭术高手的目力非比寻常,远远的就能看见禁军兵营中似乎有集结的迹象,于虎心中一紧,看来佛寺中这场火灾绝非偶然,是某些人想把皇帝困在这里,然后还有更大的企图。

    皇帝的瞳孔微握缩了一下,脸上浮起一种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他缓缓将千里镜放下,望了望天空,原本晴朗的碧空已经悄悄转成青灰色,一股潮湿的南风灌进佛塔内,山雨欲来。

    “信号吧。”皇帝淡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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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国郡王府,消息接踵传来,大报恩寺起火,黑烟十丈,香客竞相奔走,禁军大营戒严,总兵王振强击鼓聚将,集结士兵,詹事府加强了戒备,调了整整一营巡兵过去防守。

    听到这一个个令人不安的消息,郡王殿下双目炯炯,一掌击在桌面上:“老大动手了!”

    手下人紧张兮兮,有人问道:“王爷,我们如何应对?”

    “应对什么,老实呆着就行,权当没生任何事情。”三皇子嘴角浮起一股笑意,把玩着桌子上的镇纸,悠悠道:“我就知道老大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引蛇出洞。

    安插在大报恩寺内的刺客,禁军中收买的将领,还有沐英的弃暗投明,都是一场戏,三皇子哪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他擅长的不过是计谋罢了。

    当然计谋中也有一些令人信服的诱饵,比如进攻詹事府的两股西北力量,陕甘的元封,宁夏的李明赢,都是牺牲品。

    牺牲掉这两个人,三皇子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这两个人的死能让太子觉得这一场政变确实存在,又能挑起边患,换来秦王燕王防地的不稳,真可谓一石二鸟。

    这个计谋不算高明,只要沉下心来就能琢磨透,可是三皇子给太子留的时间不多,他又深知这个哥哥的脾气,耳根子软,急于求成,对自己恨之入骨,沐英告密的时间选择的很巧妙,正好是黄子华回乡省亲的日子,身边没有头脑清醒的大臣,就凭詹事府那些酒囊饭袋,只会啜叨太子铤而走险。

    父皇的厉害,三皇子是领教过的,上次事件过后,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挑战父皇的权威是不可能的事情,父皇登基二十年,深谙权谋,身边高手云集,行事滴水不漏,想和他斗,门都没有。

    唯一的办法就是逼太子出手,以太子的智商想不上当都不行,只要他这边一动手,父皇那里立刻就有对策,真以为皇帝那么好当呢。

    一声尖利的啸叫,好像响在耳畔,在院子里观察的下人慌忙跑进来报告:“王爷,城外琉璃塔上射出一支五彩响箭。”

    果不其然,父皇已经现情况不对,果断出手了。

    父亲对权力的占有欲极强,尤其是兵权,更是不容任何人插手,京城内私自调兵乃是死罪,别管你是太子还是普通将领,只要碰到皇帝这片逆鳞,保管没有好果子吃。

    琉璃塔顶的号令出之后,又是一道道消息迅传来,宫城戒严,皇城戒严,御林军登城防守,宿卫军紧急出动,控制各个城门,再到后来,连出去探听消息的人都回不来了,据说已经全城戒严了。

    “等着看戏就行了。”三皇子调整一下坐姿,舒舒服服躺在大椅子上,一切如他预料的那样展,父皇果然留了一手,平时看起来懈怠松垮的御林军和宿卫军,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堪。

    唯一让三皇子放心不下的是,詹事府方向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难道元封和李明赢会临时变卦,退缩不前?应该不会的,这两人都是血性汉子,和沐英意气相投,即使不为封侯拜将,就是纯粹为兄弟情谊也会仗义出手的。

    我们毕竟是喝过血酒,歃血为盟的。三殿下暗想道,随即又嘲讽的笑了笑。

    ……

    雨终于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洗刷着城市,冒出新芽的绿树郁郁葱葱,街道上,田地里,雨水浸湿泥土之后出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本是一副浪漫美丽的场景,可是却被突如其来的戒严打破。

    京城十三座城门紧闭,垛口内青铜大炮上的苫布已经揭开,黑洞洞的炮口竟然不是对着城外,而是城内。

    头戴铁盔,身穿铠甲的士兵站在城墙上,手中紧握长矛,雨水打在铁盔上,从盔沿上滴下,军士们严阵以待,杀气腾腾。城内的街道上,鹿砦拒马横在路口,所有行人被迫停下,站在路边屋檐下,惊惧的看着雨雾中披着蓑衣的士兵,京城已经许久没见过刀兵了,难道今天要大开杀戒。

    禁军虎贲营外,已经竖起了三门大炮,炮口直指营门,大炮上面覆盖着刷桐油的雨布,以保障雨天也能打响,营寨墙壁上站着一排排士兵,用强弓硬弩瞄准着校场上集合的士兵。

    虎贲营,正是王振强的部属,也是太子难的主力。

4-36 孤错怪他了

    詹事府外,密密匝匝全是士兵,春雨哗哗的下着,雨水打湿了士兵们黑色的帽子和红色的锦缎战袍,人如墙,强如林,气势森然。

    包围詹事府的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武装锦衣卫,锦衣卫是比御林军还要精锐的皇帝亲军,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他们这些人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一般,城外大报恩寺上信号一起,不到两刻时间,詹事府就被包围了。

    府中幕僚们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脸色苍白,他们中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太子的计划,只当是有人动政变想铲除储君,有忠义之士想堵住大门掩护太子逃命,可是太子却下令打开大门,禁止抵抗。

    詹事府的正堂内,太子端坐当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旁边的韩相更是垂头丧气,面如死灰,韩相身旁坐的正是已经歇了假的黄子华,关键时刻他竟然回来了,现在正风轻云淡的坐着品茶,丝毫不在意包围在府外的锦衣卫。

    虎贲营,御林军已经开始接管这里,操场上的禁军士兵被分割包围,所有百总以上军官被带走,兵器库落锁,总兵王振强五花大绑抓走。

    虎贲营士兵惊惧的看着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无所适从,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大炮的威胁下,即使身为禁军精锐的虎贲营也只能乖乖被缴械,其实当御林军冲进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忠义部下将目光投向王总兵的,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杀出一条血路也要护着大人冲出去,可是王志强一言不,任由御林军将自己五花大绑起来,长官不下令,部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

    大报恩寺,火警已经解除,查明起火原因确实是因为香客们焚烧纸人纸马的时候不小心,引燃了附近的禅房,起火之后报恩寺乱成一团,践踏死伤不下数十人,想找出始作俑者已不可能,所幸一场及时的春雨帮助寺僧们熄灭了大火,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皇帝在主持的禅房内清谈,依然是风平浪静胜券在握的表情,禅房外的侍卫们却是警惕万分,皇帝微服进香,所带的侍卫不多,警卫工作主要由武僧们负责,这些彪悍的和尚们在僧袍外面罩了铁甲,手持混铁棒,腰佩戒刀,见到御林军统领于虎便合十行礼,动作利索,走路带风,和侍卫们配合默契,这哪里是什么武僧,分明是披着僧袍,养在庙里的大内侍卫。

    曹少钦迅赶到报恩寺向皇帝汇报情况,京城已经被全面控制住,异动的禁军被缴械,詹事府被控制。

    “大权依然在陛下手中。”曹少钦道。

    “朕想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楚。”皇帝丢下一句话,带着于虎等人扬长而去,此时报恩寺已经被御林军团团围住,禁军们也出动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直从报恩寺排到皇宫。

    皇帝在层层保护下回到了紫禁城,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上,皇帝缓慢的长出了一口气,他是靠政变起家的,最怕别人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自己,他防着所有的人,不信任任何身边的人,即使对曹少钦和于虎也只是有保留的信任,而且经常故意制造两人的对立,已达到制衡的效果。

    锦衣卫办差的效率很高,当晚就提审了所有涉案人员过堂,镇抚司是个阎王殿,别说是犯了事的人了,就是清白无辜的人进去也能屈打成招,可是这回却得到想要的结果。

    王振强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无论怎么用刑都不吐口,只说是因为有营中士兵犯了军规,集结全营将士惩戒有罪之人示众而已,绝无其他企图。

    审问其他将佐,也是这个结论,总兵大人集合本部士兵在校场训话,即使顶盔贯甲手持兵器又如何,只要没出营就不算是个事儿,而且当时王振强也确实没有任何大逆不道的言论,问遍营中士兵也是如此。

    禁军的人可以随便揉捏,詹事府的人可不是能随便抓捕的,当日詹事府确实是调了一队巡兵过来,不过只是为了拆屋而已,詹事府内有一栋元朝时候的旧房子,早想拆了一直没腾出手来,詹事府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文士,干活当然要调些劳力过来,这又不是什么罪过。

    锦衣卫连夜讯问了数十人,次日一早,等皇帝从御花园散步回来的时候,一份整理好的口供已经放在南书房的龙书案头,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爪牙,但是皇帝禁止他们表达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只需把原始资料汇总即可,如何判断由皇帝自己做主。

    那份口供皇帝连看也不看,冷哼一声对曹少钦道:“老大还算明智,知道悬崖勒马。”

    “万岁圣明。”曹少钦低头道,那些苍白的掩饰在皇帝的慧眼面前无疑是徒劳的,任何耍心眼的举动在皇帝面前都如同儿戏。

    “这事儿又是老三啜叨的吧?”皇帝冷不丁甩出这么一句,这件事自始至终没现安国郡王方面的人出现,但却瞒不了睿智的皇帝。

    “老三还是喜欢耍小聪明,小伎俩,他倒是深知朕的脾气,才想出这么一手来,意图激怒朕,废掉太子,可惜啊可惜,他还是小瞧了他的父皇。”

    “老大也是个废物,一点魄力都没有,优柔寡断,唉,真是让朕失望。”

    皇上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评价着自己两个儿子,曹少钦缄口不言,皇帝不问他就不说,这也是皇帝信任他,重用他的原因,即便是普通的朝政问题曹少钦也不随便表看法,更何况是立储的大事,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忌讳别人掺乎,更何况是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周皇帝。

    皇帝还是拿起了那份口供,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不置可否的放下了。

    大报恩寺失火,虎贲营紧急集合,詹事府拆房子,这三件事除了失火涉嫌惊驾之外,另外两件事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反倒是皇帝小题大做,全城戒严,缇骑四出,扰的人心惶惶。

    “陛下,王振强要不要开释?”曹少钦轻轻问道。

    “你的意思呢,老曹。”皇帝竟然询问起曹少钦的意见。

    既然皇帝问起,曹少钦自然毫无保留:“王振强必须治罪,锦衣卫和御林军全军出动,京师戒严,大动干戈,需要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倘若不声不响的收场,陛下的威信也会受到影响。”

    “嗯,你去办吧。”

    ……

    两日后,王振强的官司结了,吃空饷喝兵血,虐待士卒赏罚不明,这年头为官为将者谁的**也不干净,想找罪名简直太容易了。

    撤职查办,打入大牢,交付兵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堂会审,王振强的前途算是完了,东宫方面在禁军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丢了。

    但太子并没有因此懊丧难受,因为他的内心已经全被后怕和庆幸所占据,若不是当时黄子华及时返回拦阻了自己,现在的情形就不是查办王振强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只要虎贲营开出大营,事情的性质就全变了,没有朝廷的命令擅自调兵,等同于造反,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那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了,太子废为庶人,詹事府和东宫的一帮人全都要满门抄斩,禁军中也要死很多人。

    父皇象天神一样高高在上,明察秋毫,一切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自己想做什么,他一定知道,只惩办一个王振强,那是他在警告自己,提醒自己,不要玩火。

    同样的道理,这件事是老三啜叨的,父皇一定也会知道,老三你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有你哭的时候!想到那个阴险之极的弟弟,太子的面色忽然狰狞起来。

    韩相已经没资格在太子身边伺候了,被表兄黄子华赶出了詹事府,如今太子最信任的就是黄子华,若不是他听到风声紧急赶回,力排众议强行制止了一切,那可就真完了。

    太子对黄子华感激涕零,溢于言表,情不自禁道:“子华,他日孤若登基,你就是左相的不二人选!”

    黄子华肃然下拜:“殿下,此事功劳不在臣,要谢的话,殿下应该感谢另外一个人。”

    “谁?孤要重用他!”太子眉毛一挑,大感兴趣。

    “元封。”

    “他?”太子的眉毛竖了起来,大感意外,“这厮不是被老三收买了吗。”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段时间元封确实和三殿下方面过从甚密,但这是臣授意的。”

    “哦?到底怎么回事?”

    黄子华左右看了一下,仆从早被斥退了,室内只有太子和自己两人。

    “说来话长,殿下听臣慢慢道来。”

    原来元封早已和黄子华达成谅解,表面上倒向安国郡王府,实际上投靠东宫,沐英和三皇子的一切言行元封都密报给黄子华,事前晚,元封和三皇子他们喝了血酒之后就去找黄子华,偏巧黄大人歇假回家,元封硬是马不停蹄追了一夜才追上,黄子华多机警的人,立刻察觉到这是一招引蛇出洞的毒计,这才赶回力挽狂澜。

    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太子恍然大悟,感慨道:“此人真乃忠臣良将啊,孤错怪他了。”

4-37 故纸堆

    这场闹剧几乎没有胜利者,东宫方面在军中的重要人物被拔掉,安国郡王付出的代价更大,勒令在家面壁思过,中书省协理政务的差事也丢了,事之后沐英挂印出逃,从此浪迹江湖,锦衣卫由于监督不力,也受到皇上责罚。

    唯一受益的人是元封,太子心存感激,赏了他一个詹事府六品洗马的闲职,虽然品级不高,又没有实权,但毕竟是正经官身,和陕甘总督随员的身份相比,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自始至终元封都在和三皇子虚以委蛇,三皇子本性奸诈,擅使计谋,故意做出豪爽大度,礼贤下士的样子来,其实更加令人反感和警觉,和这样的人来往,早晚被他卖了,反不如太子那样胆小怯懦,畏畏尾的人好相处,再说了,太子毕竟是储君,从他身上能得到的好处大多了。

    三皇子要在清明节难,还拿出一套完美的方案来忽悠元封,在这个方案里,元封和李明赢负责进攻詹事府,好一招一石二鸟的计策,元封本来也是打算通报黄子华,劝谏太子后制人,等皇帝遇刺之后再出手,总之闹得越乱越好。

    那天元封和沐英他们歃血为盟之后便去找了柳迎儿,本想提醒她两位皇子即将火并,小心兵灾祸害,哪知道反被柳迎儿一番话劝服,清明期间军队调防频繁,种种异动表明皇帝早有防范,这个时候难,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元封恍然大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背后还藏着猎人,这猎人就是皇帝,皇子们谁也算计不过他,于是他赶紧连夜找到黄子华将事情叙述一遍,黄子华多么聪明的人,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危险,飞马赶回劝阻了太子,并且及时作了善后,这才避过一场灾祸。

    通过这个事件,元封也清楚了皇帝的手段,心思缜密,手段狠毒,统治固若金汤,不过他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虎毒不食子,皇子们闹得再过分也只是略施薄惩而已。

    ……

    如今元封已经是太子殿下的近臣,有了共同的敌人,以往的误会和恩怨全都一笔勾销,元封也将自己的来历统统告诉了太子。

    温彦调职以后,甘肃各方势力大洗盘,官吏、豪族、军队势力如同蛛网般复杂,谁也占不了上风,范良臣捉住机会笼络人才,巩固实力,又趁着西凉军入侵的时机把不服从自己的官吏全都换了一遍。

    范良臣是巡商道出身,和商贾们关系密切,元封早年是垄断西北盐铁茶马的枭雄,双方合力整合了西北的势力,基本算是站住了脚,唯一担心的是朝廷换人太过频繁,陕甘总督如同走马灯一般的轮换,范良臣崛起太快,朝中毫无根基,只想在西北巩固自己的势力,所以才派元封进京。

    范良臣想在朝中找靠山,太子想在封疆大吏中找支持者,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再加上双方都受过三皇子奸计的陷害,更加有共同语言,太子欣慰之下,问元封想当什么官,元封表示在詹事府中谋个闲差便可。

    詹事府的官吏任免不需要经过吏部,只要事后补个档案便可,上回罗天强死后,洗马的位置还空着,正好让元封出任。

    司经局掌管东宫图书典籍公文等物,相当于图书馆管理员,标准的闲职,但却正对元封的胃口,探究二十年前那桩公案实在是太难了,当年的人和事毫无轨迹可以查询,而东宫司经局中储存的档案资料比较完整,或许能从中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司经局储藏的档案图书浩如烟海,从大周朝建立以来,朝议的记录,中书省的公文,六部的奏报,以及地方奏折,以及前朝时期的各种陈年档案资料都储存在这里,司经局实际上相当于朝廷的档案局,隶属于詹事府是因为想让太子可以随时调阅这些资料,从中学习如何为帝。

    那些陈年老档案,太子才没心思看呢,平时也无人调阅,只是每年梅雨季节的时候从堆积如山的藤条箱子里拿出来晒一下而已,谁也不把这些破烂书卷当回事。

    由于藏书太多,司经局单门独院,并不在詹事府内,平时也就是十几个小吏看管着这些图书经卷,每日打扫一番,防止鼠咬虫蛀而已,詹事府的官儿也懒得过来查看。

    这天上午,司经局前停了一辆骡车,走下两个人来,前面一人青色圆领,纱帽官靴,长身玉立,面目英俊,后面一人青衣小帽,个子娇小,显然是个书童。

    司经局的一干人等早就在门口列队欢迎,小吏们毕恭毕敬的站着,听候大人训示,他们心里也清楚,新来的洗马大人也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詹事府中没老人,都是些年富力强的青年才俊,当洗马也就是过渡一下,下一步就是翰林,将来太子继位,他们更加前程无量。

    来人正是元封,简单致辞以后,他提出要巡视一下藏书楼,小吏们面面相觑,只得硬着头皮领着元封登上藏书楼观看,楼上放着无数铁架子和藤箱,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尘,想必是有年头没打扫过了。

    元封摸了摸书架,上面满是尘土,打开一个藤箱,里面竟然钻出几只老鼠来,箱子里的书被咬成一团团纸屑,小吏尴尬的苦着脸笑笑,没想到洗马大人真的会上楼巡视,以前那位罗洗马,可是从任职以来就没露过面的。

    元封并没有飙,只是淡淡地说:“这样可不行啊。”

    “是是是,小的们一定仔细打扫,等大人下回来的时候,保管干干净净。”

    元封笑笑:“本官职司所在,哪有什么下次不下次的,我们一起来做这件事吧。”

    可是就都苦了脸,没奈何只得陪着元封整理书卷,元封搬了一把藤椅坐在楼下监督,那个小书童指挥小吏们将所有文卷档案清理归类,按照年份重新排列书架,制作标签和检索表等等。

    司经局中藏书浩如烟海,工作量巨大繁琐,好在那个书童像是干过这一行似的,指挥的条条有理,总结了几套简单有效的办法,将吏员们分成四组来干活,效率倒也高的很。

    到了下午,吏员们下班回家,除了门房以外,只留下洗马大人和那位小书童。元封从外面叫了席面进来,四五个简单的小菜摆在桌上,元封笑道:“迎儿,辛苦你了。”

    童正是柳迎儿,爹爹不在眼前,小丫头放肆了许多,一双筷子上下纷飞,专捡自己喜欢的吃,还含筷子,乱翻菜肴,毫无淑女形象,她手里捏着酒杯,小脸红扑扑的,笑嘻嘻的说:“哪里哪里,我早就想到司经局来寻宝了,可是连爹爹都管不到这里,这回借你的光以偿所愿,还得谢谢你啊。”

    “哦,司经局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么?”

    “当然,这里藏的可都是原始档案,在他们人眼中就是枯燥的文字,在我眼里那就是一幅幅精彩的画卷,看这些原汁原味的东西,可比资治通鉴好看多了。”

    柳迎儿可是标准的书香门第,家中藏书愈万,自幼就帮父亲整理书卷,打理藏品,凡事就怕认真,柳家伺候书的本事可比这些吃朝廷饭的强多了。

    吃饱喝足,柳迎儿把嘴一抹:“我得回家了,要不然我爹得打断我的腿,明天再来给你帮忙。”

    到底是宰相家的千金,在外过夜是万万不行的,元封亲自送她回府,然后又独自一人回到司经局,挑灯夜读。

    藏书楼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几个老鼠窝也被掏了,但是档案卷宗实在太多,一时间整理不完,藏书楼上严禁烛火,元封提了一箱子天佑初年的卷宗下来阅读,看了一阵子只觉得头晕眼花,全都是不认识的名字,不熟悉的事情,想从中获取线索实在是太难了。

    刚想放下,忽然一则记录吸住了他的目光,天佑二年,蓉妃诞下皇帝的第四个儿子。

    奇怪,四皇子不是淑妃所生的,和二皇子、安乐公主一母同胞的么,怎么变成了蓉妃所生,难道另有隐情?

    元封迅翻找着相关记录,一目十行专门追踪和蓉妃有关的字眼,终于现了线索,天佑三年,蓉妃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再往后翻就再也找不到相关记录了。

    元封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憔悴的宫装丽人,被两个宫女死死拖着,声嘶力竭的喊着,挣扎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幼小的儿子被抱走,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皇子渐渐长大,冷宫中的女人却越来越衰老,也许好心的淑妃也曾带孩子来看过她,但是儿子已经认不出母亲了,相对无言,唯有泪两行,也许女人早被三尺白绫赐死,内务府却毫无记载。

    这也许是离间秦王和皇帝的一个办法,元封暗想。

    ……

    次日一早,柳迎儿如约而至,元封迫不及待的向她提及这个问题,柳迎儿却嗤之以鼻:“自古以来皇家生这种事太稀松平常了,不算什么。”

    “为人一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这也太悲惨了吧,我想秦王一定想知道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一定想知道这位蓉妃的下落。”元封道。

    柳迎儿撇嘴:“那是寻常百姓家,皇家的人不是人,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你没听过么……等等,刚才你说什么妃?”

4-38 等候

    元封一愣:“是蓉妃,怎么?”

    “今上登基之前,生活俭朴的很,只有一妻二妾而已,黄袍加身之后遣散前汉宫室女子,依然只有一后二妃,皇后娘娘,肖妃和淑妃,直到天佑十年才开始征召新的嫔妃,哪有什么蓉妃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错的,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元封拿出内务府的卷宗给柳迎儿看,柳迎儿接过先仔细看了看封皮,便道:“是内务府的卷宗不错,不过不是尚宫司的,而是浣衣局的。”随即翻开阅读一番,啪的合上,秀气的小眉头紧蹙着,一言不,蹬蹬蹬上楼,翻箱倒柜起来.

    翻了十几个箱子,柳迎儿的眉头才展开,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双手叉腰笑道:“元封,你捡到宝了。”

    元封纳闷道:“何以见得?”

    “这是一份孤本,天下仅此一份,我刚才翻遍了,尚宫司的卷宗是从天佑十年才开始有记录的,之前并无任何记录,想来这也合理,因为皇上是从十年才开始扩充后宫的,但你手中这份卷宗从行文规格上看,又不像是假的。”

    “你想说什么?”

    “这份卷宗是真的,得以保存是因为它的封皮装错了,其他卷宗我想大概是销毁掉了。”

    “为什么销毁?”

    “我怎么知道,皇宫自古就是龌龊的地方,或许是有人想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元封点点头,望着手中的卷宗若有所思起来。

    ……

    工作还在继续,司经局的小吏们把藏书楼打扫的干干净净,各种书籍典册分门别类储存起来,贴上标签方便查找,还掏了好几个老鼠窝,弄了几只猫养在楼里防范,水缸,沙桶,汲水筒等灭火设施也进行了更新。

    詹事大人黄子华特地前来司经局视察,见到焕然一新的司经局,当场大加赞誉,元封受到夸赞,小吏们脸上也有光,等詹事大人走后,元封自掏腰包叫了两桌大四喜的席面进来请手下们吃喝,小吏们在司经局当差这么久,还是头次和上司一起吃酒,自然欢欣鼓舞,喝得红光满面。

    喝到酒酣耳热,元封便问起司经局的来历,小吏们自然争先恐后向洗马大人卖弄,酒喝多了话就稠,话题一直被元封引导着,说来说去就提到了宫里记录帝王起居的史官身上,

    大周朝初建之时,一应制度都不完善,帝王起居由礼部派员负责,后来才专门成立了内部府管理的史官系统,由太监出任,不过这已经是天佑三年的事情了。

    “咱们司经局有些天佑初年的卷宗编号混杂,若是想找这些老史官请教,应该去哪里找呢?”元封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众人就都摇头叹息,说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的旧人死的死,退的退,很难找的了,元封知道从他们这里问不出下文了,便适时转换了话题。

    元封身边坐的是书童打扮的柳迎儿,她也不多嘴饶舌,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不喝酒光吃菜,够不着站起来,小吏们不敢欺她年少,洗马大人年轻有为,他的书童也是前途无量的,过几年弄个不入流的录事啥的高等吏员干干不是难事,所以大家伙轮番敬酒,柳迎儿也不推脱,嘻嘻一笑,来者不拒,几杯烈酒下去就醉了。元封看的目瞪口呆,又不好出言阻止,只好找个由头将她斥退。

    酒足饭饱,各自归去,元封回到签押房一看,柳迎儿正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看书呢,大眼睛亮闪闪的,哪还有半分醉意。

    “你不是喝醉了么?”元封奇道。

    “哪有啊,我才不爱喝白酒呢,都是拿水和他们应付的。”柳迎儿得意的一笑。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

    “好啊,嗯,我想借几本书看看。”柳迎儿一指地上,一口藤条箱子里面满当当都是书卷,原来小丫头一直不走是惦记着这个,没有洗马大人的肯,司经局的卷宗档案是不能外借的。

    “尽管拿去看。”元封豪爽的一摆手,司经局现在就是自己的天下,弄几箱子书出去看看算什么。

    柳迎儿高高兴兴走了,元封一直将她送到相府附近才离去,柳迎儿已经换了衣装,拉面馆的小伙计帮她提着书箱,偷偷摸摸往侧门走去。

    天已经擦黑了,这么晚才回家可不符合淑女形象,好在父亲日理万机,每日很晚才回府,有时候甚至住在衙门里,所以柳迎儿才这么胆大包天。

    走到门旁刚要叩门,忽然背后传来声音:“柳小姐,小生在此等候多时了。”

    柳迎儿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一个青衫书生正站在路旁,柳絮满肩,想必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了,天色晚了,他的面目有些模糊,柳迎儿认不出是谁,歪着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小生杨峰,乃是右相大人的门生,前日曾来府上拜访的。”那人见柳迎儿一脸懵懂,赶忙自我介绍。

    “哦,想起来了,你是新科状元,来找家父的吧,走大门吧。”柳迎儿这才想起此人。

    “小生已经外放知县,明日就要启程,此番前来是为了……”杨峰有些语塞,过于暧昧的话难以启齿。

    侧门已经打开,柳迎儿冲杨峰一笑,指了指前门:“别在这傻等,走前门。”说罢闪身进门,侧门关闭,落锁。

    杨峰惆怅的踱了几步,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离去了。

    柳迎儿偷偷摸摸溜进自己的书房,丫鬟兰香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她进来慌忙道:“小姐,老爷找你好几次了。”

    “啊,我爹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是啊,听说新科状元外放了知县,特地来府上辞行的,老爷想让小姐出来见客,哪知道小姐您今天玩到这么晚……”

    柳迎儿的脸立时耷拉下来:“完了完了,这回麻烦了。”

    兰香耸了耸鼻子:“小姐,你在外面喝酒了?让老爷知道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兰香,你说状元今天到府上来了?”柳迎儿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赶紧打岔问道。

    “是啊,中午就来了,老爷还留他在府里用了饭呢,大少爷也作陪的。直到下午才走。”

    柳迎儿默然,那位新科状元在府外苦等了几个时辰,原来不是在等父亲,而是在等自己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4-39 兄弟

    招安还不满一个月的匪寇,被安国郡王亲自调入京营禁军的原太湖水匪头目沐英再次揭竿造反,重入太湖,旧部纷纷响应,再次聚啸八百里太湖。

    这件事等于在朝廷脸上打了清脆的一记耳光,尤其是那位协理政事的安国郡王,威望更是落到了谷底,此事之后,老三夺嫡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清晨,水西门外,鼓乐喧天,彩旗招展,数十名文武官员站在道旁翘以待,数百名御林军甲士手持金瓜斧钺排列着整齐的队伍,这是在迎接从长安回来的秦王殿下。

    昨夜秦王就到了江北,今早乘船过江,今天是个晴好的天气,万里无云,大江东去,随着三声号炮,一艘金碧辉煌的龙船从江北浦口出,江上渔船客舟都停航了,渔人旅客纷纷站在甲板上看着龙船过江,皇家威仪平时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龙船走了个之字形,在水西门码头停下,船舷接在栈桥上,地上早就铺好了黄土,又是三声炮响,两队彪悍的军士先下船,分立两旁手按腰刀,然后才是秦王殿下。

    长安历练了一年,昔日英气勃的秦王身上多了一分沉稳,一分干练,他身着赭黄色的蟒袍,头戴束紫金冠,龙行虎步下了船,抬头一看,对面黄罗伞盖下面迎候自己的人正是太子殿下,眼中不由自主闪过一丝失望的颜色。

    太子看到弟弟下船,当即迎了过去:“三弟。”

    “大哥。”

    众人便看到一幕和谐温馨的场景,太子和秦王深情对望,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太子端详着弟弟的面容,感慨道:“三弟,你瘦了,这一年辛苦你了。”

    秦王赶忙道:“这是弟弟的本份,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其余官员这才过来一一和秦王见礼,看了半天没在人群中看到三皇子的身影,秦王不免有些奇怪,但是也不好开口询问,邸报的度慢,他还不知道京中生的事情,三皇子在家思过,又怎么能出来抛头露面。

    兄弟携手登车,又互相谦让了一番,最终还是太子先登车,车队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径直向皇宫驶去,秦王的随员自有人接待。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个拎着简单行李的年轻人才从龙船上下来,左右看了看,上了路边一辆不起眼的行脚驴车,对车夫道:“去甘肃会馆。”原来此人正是回京述职的陕西御史行台监察御史孟叶落。

    甘肃会馆,这是元封新近置办的产业,总是住在周子卿的那所小房子里不是办法,陕甘总督的驻京办总要有点排场才行,现如今元封兼着詹事府的差事,背靠太子这棵大树,混的是风生水起,甘肃会馆亦是高朋满座,宾客络绎不绝。

    孟叶落站在甘肃会馆的照壁前,望着这座占地颇广的院落颇为感慨,自己这位九哥还真是神龙不见尾,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混出个人样来,京城土地寸土寸金,能在繁华地段置办下这样的产业,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

    听说老兄弟来访,元封亲自迎出大门,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随后又分开互相打量几眼,狠狠地擂上几拳,和刚才太子秦王兄弟重逢那种假惺惺的感觉想比,这才是真正的兄弟之情。

    “九哥,我奉旨回京,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先住在这里行不行?”孟叶落问道。

    “什么话,当然得住在这里,晚上把叶开叫着,咱们兄弟好好喝两杯。”

    元封亲自帮孟叶落拿着行李,两人进了会馆,会馆原先是某位高官的府邸,五进的院子,房间颇多,帮孟叶落安排了一间上房住下,安顿好已经是晌午时分,元封想留孟叶落吃饭,他却推辞道:“我是随殿下一同来的,行程御史台都知道,回了京城不去衙门报到,恐怕被人说三道四。”

    这样一说,元封也不好说什么,便要送一匹马,两个仆役给他,孟叶落收了马匹,仆役却推辞不要,元封也不强求,亲自送他出了会馆。

    孟叶落打马去了,叶唐在一旁露头道:“当家的,要不要派人跟着?”

    “不用了,我们毕竟是兄弟,早晚都会摊牌的。”

    直到掌灯时分,孟叶落才回到会馆,疲惫之中带了一点欣慰,元封早已备下宴席等候他,看他面带喜色便问道:“升官了?”

    “都察院经历司正六品经历,算是往上迈了一个台阶吧。”

    “那可得好好喝一杯了。”元封由衷的替兄弟感到高兴。

    大周朝的御史台结构比较奇怪,上层的都御使,佥都御使都是兼职,即是由各部大臣,各省督抚兼任,只有下面的十三省行台的监察御史是专业的,虽然只是七品官,但权力很大,这也产生了一个弊端,那就是很多御史终其一生就是个七品官,再无升迁可能。

    御史台六品经历,不算什么大官,但却是一个质的飞跃,这说明朝廷准备重用孟叶落了,这只是一个过渡期,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脱离御史台系统,担任府县主官或者有实权的六部京官,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馆后院,清幽的花园亭子内,一桌西北风味的全羊宴正在开席,人不多,只有元封、孟叶落、叶开三个人,一头大肥羊穿在铁钎子上,下面燃着篝火,不时有羊油滴进火里,爆出一串明亮的火花,酒香肉香四溢,兄弟三人大快朵颐,彷佛又回到多年以前。

    元封手里拿着小刀子,细致的从羊头上剜下肉来,递给两个兄弟吃,感慨道:“咱们十八里堡出来的兄弟,最有出息的就是十三郎你了,状元及第,监察御史,现在又高升了一级,再过几年当个宰相也不是不可能啊。”

    孟叶落手中油乎乎的,捧着羊腿啃着,听到元封的话便谦虚道:“哪里,最出息的还是九郎你啊,不管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早年贩马贩盐就不提了,就说你去长安之时吧,能让殿下青眼有加,引为知己,那可不是我的功劳,现在九哥你又以陕甘总督私人代表的身份前来京城,没几个月就搭上了东宫的路子,当上了詹事府的洗马,同样是六品官,你这个洗马比我这个经历可要值钱多了。”

    元封笑道:“十三你放心,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永远是秦王府的一员。”

    孟叶落摇摇头:“你不是秦王府的人,你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秦王,也不是为了太子,只是为了你自己。”

    气氛已经有些僵了,但是叶开依然目不转睛的吃着羊肉,喝着酒,根本不插嘴劝解。

    沉默,只有木柴燃烧哔哔剥剥的声音。

    “九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孟叶落的声音有些涩。

    “十三郎,你又是什么身份?”元封针锋相对道。

    火光熊熊,映照着两人的面庞,火红火红的,四目相对,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十八里堡箭楼上结拜之时。

    “我是陕西御史行台监察御史,同时亦是锦衣卫陕西分司的司正。”孟叶落目光炯炯,将自己的身份公开了。

    锦衣卫分两种,一种是武装部队,皇帝的侍卫亲军,还有一种是秘密监察百官的特务,和御史不同的是,锦衣卫没有任何法律的约束,可以任意监视监听,必要的时候可以抓捕用刑,他们只对皇帝负责,任何官员都无权管他们,锦衣卫的司正可比监察御史要厉害多了,怪不得孟叶落有那么大的魄力敢抓捕温彦。

    “我是西凉的王。”元封淡淡地说。

    其实答案两个人心中早就有数了,只是没说出来而已,现在终于开诚布公,彼此心里都放下一块石头。

    孟叶落忽然笑了:“我说的果然没错吧,你已经是一方诸侯了,而我还只是别人的鹰犬,谁高谁低一目了然,对了,我的身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秘密,凉州城乃至敦煌城遍地都是你们锦衣卫的探子,虽然不是你的属下,但是他们却听说过你的名头,曹公公亲点的司正,锦衣卫系统内最年轻的官员,想瞒都瞒不住啊。”

    听了元封的话,孟叶落苦笑一下:“锦衣卫也只是样子货而已,监视大周的官员还行,只要出了国境就变废物了,渗透西凉的那几队人马,基本是去几个死几个,没死的也露了相。玩这个,我们不如你们。”

    “这就是你不告诉我真实身份的原因么?”孟叶落话锋一转,忽然质问起元封。

    “我不想害你,你已经选择了和我们不同的道路,到底谁的路更远,我不知道,我只希望咱们十三个兄弟,每人都能有个好的归宿。同理,你明知道我的身份,却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想必也是这个原因吧。”

    元封正视着孟叶落的眼睛,说出了孟叶落心底的秘密。

    不假,孟叶落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元封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要下功夫调查,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锦衣卫已经查到了端倪,怀疑这个人和西凉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秘密被孟叶落掩盖住了。

    被说中了心底的秘密,孟叶落却忽然激动起来,站起来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京城?你究竟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只要露了相,随时可能会死!

    着说着,年轻的锦衣卫军官眼中带了泪。

4-40 没娘的孩子

    身为锦衣卫军官,孟叶落自然知道这个组织的厉害,出境侦查不是他们的强项,可在国内监视盯梢暗杀啥的那可是行家里手。

    虽然皇帝不过五旬出头,还算春秋鼎盛,但凡事总要未雨绸缪,皇帝大行之后登上龙椅的那个人选,关系到千千万万人的荣华富贵,现如今皇长子还是东宫太子,但这个位置坐的并不牢稳,随时都可能被三个弟弟挤下来,每个皇子背后都站着一帮人,即便三皇子那样的角色也有人拥戴,夺嫡之争非常残酷,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皇帝或许不会惩罚自己的亲儿子,但对下面人还是够狠的。

    这种情况下,元封竟然亲自来到京城趟这潭浑水,不是找死是什么。

    “如果他们知道你就是西凉王,你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你亲身犯险到底是为了什么?”孟叶落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不依不饶的逼问着。

    孟叶落这样激动是有原因的,他是锦衣卫陕西分司的司正,自从锦衣卫甘肃分司不明不白被人尽数杀死之后,整个西北的侦察工作就落到他的肩上,上峰指示他查出元封的底细,这让他相当矛盾,一方面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上司,一方面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何去何从,心似煎熬,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兄弟。

    “十三郎,你知道我是孤儿,从小没有爹娘,被叔叔拉扯着长大,在十八里堡隐姓埋名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的来历,自己的生日,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不错,我现在已经是一方霸主,可那样也改变不了我是个孤儿的事实,有一天,一个人告诉我,我身世的谜团在大周京城可以解开,所以我来了,我要亲自解开这个秘密,难道不可以么?”

    孟叶落无言以对,元封的理由很强大,强大到无法反驳,西北那地方向来是流放苦役服刑之地和逃避追杀之人藏身之所,元封叔侄就是从中原逃过去的,而且很可能背负着血海深仇,满门被人杀死,这种深仇大恨自然要报,要不然还算是人么。

    沉默片刻,孟叶落道:“那好,你把线索给我,我利用职权帮你查。”

    元封淡淡地笑了:“这事儿比较棘手,会给你添麻烦的。”

    “是兄弟就别说这话,若我只是御史台的官员倒也罢了,可我还是锦衣卫的人,这天底下哪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这样吧,需要的时候我会开口,现在启用你未免会打草惊蛇。此事休要再提了,说说你家秦王殿下吧,听说他今日抵京。”元封实在不想给孟叶落增添思想负担,毕竟要调查的是大周皇室,孟叶落是周朝的臣子,这样做等于造反。

    看出元封确有难言之隐,孟叶落也不再追问,他只当那对头是胡相爷或者曹公公之类权倾朝野的人物,元封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呢,便接口道:“我同王爷一起返京的,王爷在长安镇守一年,成绩卓著,惩治贪官铲除割据,力退西凉大军,此番回京定然要被皇上嘉奖的。”

    “太子和安国郡王我都接触过,品行能力远不如秦王,朝野传闻皇上要废太子,重新立储,秦王可谓胜算颇大哦。”元封继续道。

    “但愿如此吧。”孟叶落讪笑一下“其实我算不得秦王府的人,我不过是锦衣卫派遣去监视秦王的暗探而已,锦衣卫在每个皇子身边都安插了人员,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方面是为了监视,一方面也是感情投资,谁知道哪位皇子才是真命天子,曹公公要做到万无一失才放心,不管谁当皇帝,总要保证锦衣卫的权威不是?”

    锦衣卫是皇帝的暗探,怎么可能和皇子搅在一起,既然元封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担心泄露秘密。

    ……

    秦王回宫,先去乾清宫拜见了父皇,一年没见,父皇鬓边的白又多了一些,依然如往昔那般精神矍铄,不苟言笑,儿子远道回来,当爹的竟然没有显露出一丝笑容,等秦王叩拜完了之后才道:“赐座。”

    张承平心中一阵激动,父皇对四个儿子极其严格,没封王之前根本连在皇帝面前就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规规矩矩的站着听训,现在终于可以在父皇面前坐下了,这就是说,父皇开始把自己当大人看待了。

    心情忐忑而激动的坐下之后,皇帝看似随意的问起陕甘地方的一些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幸亏张承平平日里日理万机,这些答案都是了然于心的,自然对答如流。

    陕甘地方的人口田亩,军队的员额甲仗马匹,府县的案件侦破率,民情民风,赋税徭役,都是皇帝考校的内容,见小儿子答的漂亮,皇帝严肃的脸上终于浮起笑意,赞许的点点头道:“好了,去慈宁宫给太后磕头去吧。”

    秦王激动万分,恭恭敬敬退出来,先去了慈宁宫拜见皇太后,老太太见了久别的孙儿,洒了几滴眼泪,搂着心肝肉的喊了一阵子,这才放他去见皇后。

    皇后是六宫之主,即便不是张承平的生母,也是要先行拜见的,来到坤宁宫,给皇后磕了头,娘娘亲亲热热拉着他说了好多,又赐了一些礼物,正好快到传膳时间,皇后便要留秦王在坤宁宫用膳。

    “母后赏饭,儿臣本应相陪,只是长春宫那边还没去磕头……”秦王委婉的推辞着。

    皇后咯咯笑着:“本宫光想着自己了,孩子还没去见亲娘呢,那本宫就不留你了,麻利的去吧。”

    出了坤宁宫向西,是长春宫,也就是四皇子的生母淑妃娘娘居住的宫殿,来到宫门口,张承平竟然踌躇着不想进去,淑妃是他的生母,也是二皇子和安乐公主的生母,但是却只疼二皇子,自己和二哥打架的时候,母亲总是责怪自己,非打即骂,这种情况直到自己十六岁之后才有所改观,可以说张承平自小就没享受过母爱。

    不管怎么说,淑妃总是自己的母亲,秦王硬着头皮走进了长春宫,里面却冷冷清清,女官告诉他,娘娘去紫禁城里的佛堂烧香去了。

    张承平有些纳闷,难道母妃不知道今天自己要来,刚要询问,宫门口响起一声脆响:“四哥哥。”原来是安乐公主来了。

    储秀宫就在长春宫旁边,安乐公主早就等不及了,听本宫里的宫女说秦王大驾到了,便飞也似的跑过来看。

    兄妹相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张承平和张婉儿的年龄差距很小,不知道为啥,淑妃娘娘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女儿,对她的态度和对张承平是一样的,所以小兄妹自小就同命相怜,亲切的很。

    “母妃难道不知道我今天到么?”张承平问妹妹。

    “知道,不过二哥也快来了,母妃为给二哥求平安,在菩萨面前许过愿的,今天听说二哥即将平安归来,特地去还愿的。”张婉儿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那我在这里等一下吧。”张承平道。

    “不用等了,母妃烧香的时间可久了,晚饭时间才能回来呢。再说了,母妃是吃斋的,你不如去储秀宫坐坐,我让御膳房做羊肉泡馍给你吃,看看是不是你们长安的风味。”

    张承平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若在以前他可不敢这样,如此没有礼数,少不得要被母妃痛责,搞不好还要告到父皇那里去,如今自己已经是镇守一方的亲王,是大人了,再也不用谨小慎微的避免触怒母亲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去了,不想片刻之后淑妃竟然回来了,听女官说四皇子不等自己去了储秀宫,这位四十多岁的徐娘脸上浮起一丝不明显的怒意。

    ……

    储秀宫里,安乐公主已经备下了一桌所谓的西北风味饭菜,其实是西北原料江南做法,但张承平依然吃的津津有味,他在长安才住了一年,在这皇宫中却住了十九年,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有回家的温馨感觉,更何况是和最亲爱的妹妹在一起。

    “燕云战事未定,二哥回来做什么?”张承平忽然问道。

    “四哥哥你还不知道,二哥打了打胜仗,诱敌深入,歼灭北元南下打草谷的骑兵万余精锐,又轻骑突进,直捣北元王庭,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远遁漠北,一段时间内是无法南下了,所以父皇才把二哥召回来。”

    安乐公主竟然进出御书房,军国大事知道的不少,本以为四哥会因二哥的战绩欢欣鼓舞,哪知道四哥却愣了。

    “战报总是先到京城,再邸报到各地,四哥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张婉儿见四哥失神便劝慰起来。

    张承平猛醒过来,强笑道:“我走神了,二哥哪天到?”

    “算起来也就是这两天吧。”张婉儿道。

4-41 燕王

    估摸着淑妃也该回来了,张承平这张婉儿一同前往长春宫见驾,淑妃果然已经进香回来,见到一双儿女来拜,娘娘并没有显得多么兴奋,只是不冷不热的对付着。

    此番回京,秦王煞费苦心准备了一些礼物,给父皇的是一张罕见的白虎皮,给太后的是一串成色极好的和田羊脂玉磨造的佛珠,给母妃预备的则是一件蓝狐腋皮的坎肩,狐腋皮的坎肩已经是价值不菲,更何况是难得一见的蓝狐,可是淑妃只是瞟了一眼,就让女官收下了,淡淡地说:“我倦了,承平婉儿你们跪安吧。”

    冷淡如此,张承平有些失落,但想想母亲对自己从来都是这样,也就释然了,恭恭敬敬磕了头退出来,外面已经黑了,夜凉如水,月朗星稀月光透过树影洒在皇宫内院光洁平整的砖砌地面上,斑驳6离,几盏孤灯,几个单薄的内侍身影,更显寒冷孤寂。

    张承平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离家一年了,本以为此次回宫能感受到母爱的温暖,可是淑妃却再次让他失望,有时候他和婉儿甚至怀疑,淑妃是不是他俩的生母,但这样大逆不道的问题是无法启齿的,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

    藩王不能住在宫内,内务府已经给秦王安排了住处,张承平回到下榻之处安歇,睡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人在西北,京城的情报可是一直没断过,大哥和三哥的种种不堪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传说父皇一直有意重新立储,自己在西北除吕珍,退西凉,建功立业,使西北重回朝廷怀抱,功绩不菲,父皇重新选择继承人,自己的希望颇大。

    父皇的态度让张承平心潮澎湃,踌躇满志,可是母妃的态度却让他清醒了许多,妹妹的话更让他从云端跌到谷底,二哥竟然北上直击北元王庭,功绩远比自己要大,而且这两天他也要回京了,四个儿子全都聚在京城,难道说新皇储就要出炉了么。

    心思太多,张承平失眠了,直到三更才睡着,五更天的时候,他忽然被人推醒,睁眼一看是自己的贴身小太监,小太监急道:“王爷,宫里传信来让您赶紧过去,穿大衣服。”

    张承平心中一动,刚要爆的雷霆之怒瞬间化为乌有,昨天晚上整夜想得都是夺嫡之事,现在还没回过味来,大衣服就是祭天祭祖或者其他重大礼仪场合下才穿的正规礼服,忽然让自己穿这个进宫,莫非是今天就要立储?

    张承平一骨碌翻下来,赤脚站在地上:侍孤更衣!”

    蟒袍,梁冠,云履,玉带,三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帮殿下吧衣服穿戴好,内务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口,秦王移驾上了马车,这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便向宫城方向驶去

    张承平微微掀起车帘向外看去,不禁大吃一惊,五更天的时辰,天才蒙蒙亮。马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打扫了,扫地洒水,用竹篮子盛着石灰在路边盖上一个一个的白圆圈,看来今天确实有大事生,张承平的心不免砰砰跳了起来,真要立我为太子了么,虽然朝思暮想着这一时刻,但是临到头来却还是紧张。

    淡定,淡定,一定要淡定,秦王掐着大腿,不断告诫着自己。

    从秦王邸到皇宫的距离很近,不一会儿就来到太庙广场,此时已经东方破晓,万丈阳光照耀在金碧辉煌的太庙琉璃瓦上,让人眼花缭乱。广场上全是拿着扫帚的太监,御林军也换了崭新的盔甲,火红的盔樱,亮闪闪的明光铠,涂着朱漆的兵器杆,光闪闪的金瓜斧钺,这一切都预示着今天的确有重要事情生。

    秦王在心里将本朝重要的日期排了一下,没有和今天搭界的日子啊,想来想去就只有立储的可能性最大,车驾停在午门前,秦王敏锐的现,午门大开,地上铺着红地毯,要知道午门正门可不是随便开的,只有皇帝登基、大婚等重要仪式才开,从大门望进去,里面人声鼎沸,上千名穿着鲜艳宫装的太监、宫女、侍卫忙碌着,皇帝的伞盖仪仗也拿出来了,秦王只觉得嗓子干,身子不由自主的抖起来,幸福来得太快,他有些不能承受了。

    秦王殿下被司礼监的太监们引导着踏上红地毯,前呼后拥来到奉天殿前,皇上身着龙袍,头戴朝天冠,亲自主持立储大典,在奉天殿典礼之后,父子二人在群臣簇拥下来到太庙祭祖,鼓乐齐鸣,文武百官山呼万岁……

    “殿下,殿下。”小黄门小心翼翼的提醒着精神恍惚的秦王,将他从臆想中拉了回来。

    “皇上传您过去。”小黄门轻声道。

    秦王点点头,从侧门走了进去,过了金水桥,来到奉天殿前,只见大殿两旁已经备下全套仪仗,小太监们脸上都敷了粉,宫女的胸衣也勒的很紧,都穿着崭新的袍服,见到自己皆是躬身行礼,这种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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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殿前,大总管曹少钦迎了过来,脸上漾着笑:“千岁驾到了,咱们人齐了,这就可以启程了。”

    秦王一愣:“启程?去哪里?”

    “出城,迎接燕王千岁。”

    曹少钦笑意盈盈,一脸的恬淡,似乎根本没看到秦王脸上的惊讶。

    这么大排场竟然是为了迎接老二!一时间老四的心情从云端跌到谷底,原来这一切这都是自己的幻想,想想也挺可笑的,自己这么精明的人竟然会犯这种错误,废储立储是大事,怎么能这么快做出决定。

    秦王脸上的惊讶稍纵即逝,立刻恢复了镇定,按照曹少钦的安排站到一旁等候着,他这才现三皇子已经到了,兄弟俩互相施了礼,简单寒暄两句,秦王表示昨天刚回京,没来得及过府拜望,安国郡王表示理解,又拉着手说什么四弟你瘦了之类的客气话,话语间,秦王端详三哥的面容,憔悴消瘦,比一年前差多了。

    片刻后,皇帝御辇从后面过来了,太子的车驾也紧跟着,两位皇子给父皇和太子见礼之后也登上早已预备好的车驾,连同整个仪仗队,浩浩荡荡向外开去。

    昨儿个自己回京,只有太子出城迎接,排场倒也不算寒酸,但是和二殿下回京相比,那可就不够看了,都是淑妃的儿子,都是外藩亲王,为什么厚此薄彼,秦王不禁腹诽起来,父皇一向公正,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莫非……这是立储的先兆?

    皇帝车驾经过的地方已经戒严了,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倒不是为了防止刺客,而是图个排场,皇帝出宫那可是大事情,一行人来到水西门外,也就是昨天迎接秦王的地点,码头上已经铺好了红地毯,文武官员全来了,挤得满满当当,这让秦王心中又是酸溜溜的,人比人气死人啊。

    天高江阔,长江水师的战船也出动了,拦阻着过往船只,一支船队从江北出,斩破波涛向南岸开来,载着燕王殿下的龙船在战舰的护送下抵达南岸码头,不等跳板搭上去,两排彪悍之极的燕赵勇士便跳了下来,排成两队伺候着,随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舱门口出现。

    燕王殿下回来了,和秦王不同的是,他的打扮很随意,内穿细鳞锁子甲,外罩帅袍,护心镜半掩半露,腰间牛皮大带,一柄宝剑悬在身后,头上束紫金冠,一颗红绒球颤微微的,更显威风。

    二皇子的长相随淑妃娘娘,高颧骨,眼睛不大但是精光四溢,他先在舱口站了一下,矜持的眺望着岸上的欢迎队伍,当看到父皇的仪仗之时,二殿下明显有些震惊了,一甩披风,疾步下船向那顶黄罗伞盖走去。

    皇帝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四个儿子中老二最有魄力,敢作敢为,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燕王下船,礼炮齐鸣,王驾千岁龙行虎步来到皇帝面前十步,忽然停住,砰然跪倒,虎目中似乎含泪,他饱含深情的喊了一声:“父皇!”便膝行了过来,保住皇帝的脚大哭不已,不像是征战沙场的元帅,倒像是离家千里迟归的游子。

    皇帝知道儿子的苦楚,深入大漠奔袭王庭,那是九死一生的买卖,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更何况还立下了赫赫战功,解除了大周北疆的外患。想到这里,他也动容了,扶着儿子的头道:“承坤,苦了你了。”

    父慈子孝,众人都感慨不已,更有一些大臣偷偷擦拭着眼角,但太子、秦王、安国郡王都在暗暗腹诽不已,老二这家伙和小时候一样,最会演戏,貌似忠厚,其实最不靠谱。

    父子相见,说不完的知心话,但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片刻之后皇帝就展颜道:“老二,让大家见见你的功绩。”

    燕王意气风,忽地站起喝道:“将鞑虏押出来!”

    侍卫们一起中气十足的喊道:“将鞑虏押出来!”随着喊声,龙船后面的战舰舱门轰然打开,一队衣着褴褛,胡子拉碴的蒙古俘虏被押了出来。

    怪不得打扫太庙,原来是要玩献俘的把戏啊,想到这里,殿下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4-42 山川地理

    大周朝开国二十年也没搞过太庙献俘的仪式,可把礼部官员们忙坏了,好歹按照祭祖的格式临时编造了一套,倒也极有排场。

    周继承的是汉的江山,武帝暴毙之时,燕云战事还未平息,一场宫变波及颇广,北方汉军军心不稳,由胜转败,二十余年来一直被北元压着打,总算仗着火器精良,更兼南方的财力支持,这才挡住北元南下的铁蹄。

    此番二皇子领兵北伐,直捣北元王庭,一举消除了大周最危险的边患,从此朝廷便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西凉西夏这些盘踞势力了,意义相当重大,难怪皇帝如此上心,竟然亲自出城迎接燕王。

    除了一百多名俘虏之外,燕王还带来一千颗用石灰腌着的蒙古兵级,这都是他的战功,俘虏们用绳子串起来,级用马车装着,在京城大街上游街示众,此时天光已经大亮,百姓们听到锣鼓喧天,都打开门窗观看,正看见这振奋人心饿一幕,老百姓不懂那些个军国大事,只知道朝廷打了胜仗,边饷就会抽的少些,自然也是欢欣鼓舞。

    皇帝破例赐燕王和自己同车前往太庙,这份殊荣可是独一份,和皇帝坐一辆马车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当听到这个上谕的时候,太子的嘴角**了一下,三皇子却冷笑起来,只有老四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众目睽睽之下神色不改。

    一路吹吹打打向太庙而去,那些俘虏步履蹒跚的走着,稍微慢点就被鞭子抽打,奇怪的是俘虏中鲜有壮年男子,都是些老弱妇孺,肮脏的辫,油污残破的袍子,扁平的大脸和小眼睛都彰显出他们异族的身份,京城百姓在禁军的枪杆子后面大声的叫骂着这些俘虏,还拿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砸他们,俘虏们毫不躲闪,依旧面无表情的走着。

    皇帝很满意这种效果,让人民知道朝廷还是能打胜仗的,皇权的威信将会大大加强,之前征收的那么多赋税才不算打了水漂,说到底还是二儿子最争气啊。

    钦天监算过,今天就是黄道吉日,所以献俘大典即时开始,太庙那边早就准备好了,祭祀祖宗的猪牛羊三牲,各种礼器,乐器排列整齐,文武百官都穿着礼服在太庙广场集合,御林军甲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戒森严。

    大典由德高望重的国子监祭酒大人主持,老家伙中气十足,声音抑扬顿挫,好一番繁琐复杂的礼仪,百官们顶着太阳拜完这个拜那个,然后皇帝高坐上方,俘虏们依次押了过来,燕王殿下亲自在旁边讲解,这个人是什么王爷,那个人是什么公主,王子啥的,听的一旁的太子秦王等人不以为然,反正是不懂汉话的鞑子,随你怎么编造身份也不好考证

    献俘之后,燕王换了一身金盔金甲,领着一队御林军在太庙广场走了一圈,权作阅兵,皇上高高在上,看的不住捋着胡子称好,往日总是一脸阴郁之色的皇上今天心情出奇的好,眉头都展开了,他是开心了,许多人的烦恼却开始了……

    ……

    回到东宫之后,太子愁眉不展,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刘锦。”

    应声的却是一个年轻小太监:“殿下有什么吩咐?”

    太子这才想起来刘锦已经被自己赐死了,他挥挥手让小太监退下,自己来到窗前凝望着宫内的景致,多么熟悉的院落,可惜自己住不了多久了,看父皇这个态度,老二早晚顶替自己的位置,届时自己将向何处去,是拼力抗争,还是老老实实做个闲散王爷,即使自己愿意退出,老二又会放过自己么?可是抗争的话,手里哪有兵?上回皇帝那一手委实震慑了太子。

    黄子华是个睿智的人,但是他的心中装着更多其他的东西,不如刘锦那样心里只效忠太子,可惜刘锦被老三捉住小辫子背叛了自己,想不杀他都不行,想来想去更加烦闷,太子一把将博古架上的珍稀古玩全都扫了下来,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太监宫女们知道太子怒,远远看着都不敢过来。

    忽然宫门口传来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太子眼睛一亮,收拾情绪急忙迎了出去。

    ……

    秦王回府后就躺下了,眼睛瞪着帐子久久不能平静,今天这件事对他的刺激最大,太庙献俘,身穿金盔金甲领兵在父皇面前阅兵,那都是自己的理想啊,多少次在梦中见到这个激动人心的场景,今天终于美梦成真,可是主角却不是自己,自己只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旁观者。

    老二是和自己同时封王的,自己的封地在长安,老二的封地在燕京,一西一北都是边防重地,当自己已经小有成绩的时候,老二还在燕京被蒙古人打的焦头烂额,为此自己还颇为自得了一段时间。

    皇上把两个最能干的儿子放出去历练,就是为了培养储君,而这两位亲王中,秦王的条件更差一些,他只带了三百侍卫就藩,陕西又是吕珍的地盘,军马钱粮完全插不上手,简直就是一穷二白,又面临着西夏和西凉这两个外患,想开创一番事业实在太难了。

    可秦王偏偏就成功了,且不论借助了谁的力量,他总归是铲除了温彦和吕珍这两个地头蛇,收编了陕西兵马,退了西凉大军,军马进口的渠道也比以前更加通畅了,茶马盐铁贸易达,赋税大增,事业蒸蒸日上,这一切都是他夺嫡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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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巧在这个时候,燕王托人送信过来,央求四弟给他一些战马和银子,代价是将来会支持老四当太子。

    秦王收到信之后很是志得意满,皇帝四个儿子中,唯有老二能和自己一争长短,现在他竟然放下手段来求自己,这种满足感实在是舒心。

    燕王就藩之处虽然也是险恶万分,蒙古人的铁蹄随时南下,但是他手上有兵啊,每年大周朝的边饷可都是花在北边的,十几万大军驻扎在燕云十六州,那可都是朝廷嫡系的禁军,老二能调的动的,名将能臣更是数不胜数,条件这么优越,还能被蒙古人打的偷偷向弟弟求援,老二的的本事可见一斑。

    朝廷缺马,燕云边军经常和蒙古人打仗,马匹的损耗更加巨大,以步兵对抗骑兵,那是毫无胜算的,而大周马匹进口的最大渠道掌握在老四手里,那些买来的马匹先要经过兵部的分配,才能到达燕京,一来二去耽误了时间不说,到手的马匹也不多,反不如绕过渠道直接找老四要。

    事实上这种行为是违法的,但是考虑到老二提出的条件实在诱人,秦王便答应了,预备了两千匹马和十万两银子五万担粮草千里迢迢给二哥送过去,不敢给的太多,怕老二就此翻身,也不敢给的太少,免得老二出尔反尔。

    谁知道老二竟然咸鱼翻生了,不但打退了蒙古人的进攻,还反击了一把,据说把北元王庭都给捣了,功绩显赫,唯有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可以媲美,秦王这个后悔,这个郁闷啊,辛辛苦苦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他忍不住猛扇自己的嘴巴子。

    典礼之后,老二被父皇留下说话了,谈的时间远比和自己谈的时间要长,不出意外的话晚上还会赐宴,秦王越想越窝火,偏偏又无法说出来,难道告诉父皇,老二打胜仗的那些马是自己赞助的?皇子四下调遣钱粮军马,可是谋逆大罪。

    天刚擦黑,内务府便派人来了,果然是父皇赐宴,皇子们都要参加,秦王不得已,只好强打精神换了袍服前往。

    中午在奉天殿已经大宴过群臣了,晚上这场宴会只是皇家的家宴而已,摆在皇帝平时起居的养心殿,也算是为二皇子接风洗尘了。

    待遇不同啊,老四回来的时候,皇上可没说摆宴洗尘,连生母淑妃都不搭理他,最后是在安乐公主的储秀宫吃了顿不地道的西北菜,可谓冷落之极。

    如今再看人家老二的排场,养心殿内外张灯结彩,几张大圆桌摆着,太后她老人家也到了,皇后和几位重要的贵妃也来了,太子和老三也不能缺席,宫女们流水般的往上传菜肴,御膳房这回是了狠,规格招待燕王殿下,不用说这肯定是皇帝的授意了。

    开席之前还有个小仪式,燕王向皇帝进献礼物,此时的燕王殿下已经换了衣服,大红色的箭袖显得人更加器宇轩昂,他一招手,四个太监扛着一个巨大的卷轴走上殿来。

    众人便都惊讶起来,不知道燕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有皇帝脸上露出笑容来,似乎已经猜到燕王的想法。

    燕王一挥手,太监慢慢将卷轴打开,一张壮丽无比的山川地理图展现在大家面前,图是用许多张上好的羊皮组合而成,用五种颜色标注着山川河流大海草原冰川,上面还密密麻麻标注着城池、山脉、关隘等等,极其庞杂细致。

    “这是儿臣绘制的燕云漠北山川地理图,蒙古各部落的聚居点都标注在上面,敌情一目了然,这也是儿臣能打胜仗的原因。”

    娘娘们哪里懂得什么地理知识,看着这华丽花哨的图都说好,皇帝也满意的连说了三个好字。

    燕王矜持的谦虚道:“还是父皇教导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父皇这句话儿臣一直谨记于心,这才绘制了这张图,有了这张图,王师再度北伐之时,再不用向导带路,再不用担心寻不到水草。”

    听到这里,秦王再也忍不下去了,老二太能忽悠了,蒙古人从来都说逐水草而居,哪有什么固定的聚居点,再说了,大漠广阔何止万里,你张承坤才去了几天啊,就走遍大漠绘制了这张图,简直是笑话!

4-43 皇家秘辛

    “蒙古鞑子从来都是逐水草而居,从不会在某处住太久时间,这张图现在还有用,明年就派不上用场了,不知道二哥有何对策。”

    秦王一番话说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皇上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然后慢慢的沉下来。

    太子和安国郡王这对老冤家竟然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表情淡漠,但是眼中幸灾乐祸的心思却遮拦不住。

    娘娘们的表情也僵住了,合家团圆本来是大好的事情,老四忽出此言未免太不知趣。

    秦王话说出后便懊悔不已,自己不是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啊,怎么竟然隐忍不住,少不得又要在父皇面前失分了,嫉妒、气愤、懊丧的情绪连番打击着张承平,让他心神不宁,但是依然强自站着,这张所谓的山川地理图确实不是那么完美,只要父皇愿意查究,还是能扳回一局的,毕竟自己的话是对的。

    遭到攻击的二皇子却丝毫没有生气,笑吟吟的问道:“四弟此言有何出处?我怎么不知道蒙古人是逐水草而居的。”

    秦王又是一股血涌上头,老二过分了,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他们的房屋都是蒙古包,拆装方便快捷,半个时辰就能搬家,这都是基本常识,虽说江南人不可能到漠北去亲自查看,但书上都是有记载的啊。

    老二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恼怒之下,秦王脱口而出:“《武帝遗书》第三卷第四章上有记载,关于蒙古人的生活习性一文,这就是明证!”

    一声,皇帝面前的玉杯摔成了碎片,皇帝一脸的愠怒,已然是怒火中烧,提什么不好,偏偏提《武帝遗书》,这可是最大的忌讳。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气氛比刚才更加紧张了,刚才还只是尴尬而已,现在已经变成压抑和恐怖了,皇帝竟然摔碎了自己最喜爱的玉杯,可见愤怒之深,秦王这回算是完了。

    淑妃娘娘冷眼旁观,一言不,作为生母都不说话,其余人更是可想而知,太后她老人家眼中有些不忍,但是老人知道儿子的脾气,现在不能劝,越劝越糟。

    太子和三皇子也是默不作声的看热闹,老四太蠢了,居然敢捋父皇的逆鳞,这下可好,保不齐连王爵都给抹了去。

    秦王脑子里轰的一下,当明白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父皇雷霆之怒令他膝盖一软,不由自主的便跪了下去,同时在心中痛骂自己的愚蠢。

    武帝遗书是当今最好的兵书,比什么孙子兵法,孙膑兵法,武经总要,六韬武略强多了,可又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但却是屡禁不止,甚至连皇宫里也有,几位皇子都看过武帝遗书,张承平自幼和二哥一起生活学习,小哥俩看过什么书,彼此心里都有数。

    其实看也就看了,皇上未必会追究,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提起武帝遗书就是大忌讳了,这一点张承平不是不清楚,可依然中了老二的计策。

    情绪激动的时候容易失去理智,这是张承平的弱点,他自己知道,别人也知道,燕王嘴角浮起讥诮的笑意,显然是在嘲笑这个自不量力的弟弟。

    “来人,把这个逆子拿下。”皇帝阴冷的声音响彻在养心殿内,八个面无表情的执金吾涌了进来,就要擒拿秦王。

    祸事大了,恐怕不止要剥夺王爵,还要拿问治罪,秦王面如死灰,嘴里一阵腥甜,此时此刻,养心殿中这么多皇亲国戚,竟然无一人站出来为自己求情,哪怕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在冷眼旁观,这比父皇的严酷更让他伤心。

    “父皇,饶了四哥哥吧。”关键时刻,还是安乐公主挺身而出,她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知道此时不能提谁对谁错,只是一味的哭泣求饶,望着这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皇帝紧绷着的面庞终于松了一下。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个站出来为秦王求饶的竟然是燕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道:“父皇,四弟年幼不懂事,口不择言,请息雷霆之怒,饶过他这一回吧。”

    老二这一说话,众人才回过味来,老三反应最快,也扑出来跪在老二旁边为四弟求情,太子反应慢点,总算也明白过来,此时把老四弄掉只会便宜了老二,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再说父皇未必真想处死老四,花花轿子众人抬,此时不帮衬一把更待何时,反正都是顺水人情。

    皇子公主都跪下了,皇后贵妃们也跟着出言求饶,太后也哼哼唧唧的说了几句,到底是家宴,没有外臣在场,皇上的威严不至于损伤太大,看着四儿子毫无血色的面孔和瑟瑟抖的身躯,以及满地跪着的儿女,皇帝这才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看在承坤的面子上,朕决不轻饶!还不快快谢过你二哥。”

    秦王先给父皇磕头谢罪,然后又给老二磕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老二忙不迭的还礼,两人平磕了头,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但看着二哥虚伪的表情,秦王暗里将牙都要咬碎了。

    执金吾悄无声息的退走,养心殿又恢复了祥和温馨的气氛,但是已经不能像原先那么自然了,每个人心里都在盘算着,计较着。

    皇帝本人也没心情继续宴饮,这场皇家宴会遂草草结束,山川地理图被收入养心殿悬挂,供皇帝早晚观摩,还有一项殊荣更让大家震惊,皇帝竟然将燕王留在宫内过夜,皇子成年封王之后,就不宜住在宫内了,例如秦王就是住在京城的别院中,燕王获此殊荣,最担心的还是太子殿下,他就算再傻,也明白二弟已经对自己构成了极大地威胁,这种威胁远比老三那种小伎俩,小暗杀要大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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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午门外聚集的人群比往日多了不少,这些人都是等待宫门抄布的,皇家的事情定期会对外公布,昨天四位皇子齐聚皇宫,皇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很重要的政治讯号,事关今后大周朝的走向,以及很多人的官运生计,想不关心都不行。

    内务府专门有一个机构负责编写宫门抄,选那些有点文笔的太监记录皇家生活的点点滴滴,当然对外公布的资料都是经过修改剪辑的,什么能,什么不能,内务府心里有数。

    今天宫门抄的内容是皇家夜宴,父慈子孝,一派和谐,并无其他记录,大家伙忙碌着抄完便一哄而散。

    与此同时,最为混杂纷乱的皇宫西六所内,一笔笔交易正在进行着,不同的情报通过不同的人交到外人手里,换取或多或少的银子。

    偷偷出售皇宫内的大事小情是一项公开的秘密,任何宫里的小道消息,传闻轶事都能卖上好价钱,那些个有资格接近皇上、皇妃的太监宫女更是绝好的情报来源,皇上说过什么话,训斥过什么人,晚上宿在哪个宫,都能分析出有价值的情报来。

    本来这样的好事摊不上御膳房,可巧昨天皇帝飙的时候,海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被调去传菜,小家伙记性甚好,在场的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海公公已经是元封埋在皇宫的一枚棋子,平时不需要刻意做什么,留神身边的点点滴滴就行了。

    “毓风,把你听到的,看到的再给公公说一遍。”

    小太监压低声音,将昨晚在养心殿内生的一幕原原本本的描述了出来,别看他没上过学,可天生就有讲故事的天赋,将事情描述的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错,回头照这个样子再说一遍,晚饭公公就给你加肉。”海公公笑咪咪的说。

    小太监欢欣鼓舞,跟着采买酒水的驴车回去了。

    酒庄内,元封听小太监毓风将养心殿的事情讲了一遍,心中有了计较,拿出一枚金叶子抛给毓风:“小家伙讲得不错,赏你的。”

    毓风接过金叶子,放在嘴里一咬,顿时乐开了花,这可是真金子啊,买肉串能吃上一年。

    打走了小太监,元封起身回甘肃会馆,同时派人去把御史台孟大人请来。

    见到孟叶落,元封将养心殿内生的事情一说,孟叶落道:“此事我已经知晓,朝野上各方面的小道消息甚多,你这个版本的故事和锦衣卫内部流传的是一致的,说明确有其事,看来燕王可能要成为新的储君了。”

    “那你怎么办?”元封关切的问起,谁都知道孟叶落是秦王的人,秦王眼见失势,即便他有锦衣卫的背景,也免不了要倒霉,身为兄弟自然要关心一下。

    “二皇子远征漠北,立下不世之功,德才兼备,又仁厚孝义,自然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当然这里面亦有皇上的一番苦心……”

    孟叶落侃侃而谈,忽然被元封打断:“什么远征漠北,都是骗人的勾当,那些俘虏的北元王公贵族,不过是寻常牧民罢了,燕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这样的人当皇帝,十三郎你放心么?”

    孟叶落睁大了眼睛:“你如何知道?”

    “哼哼,因为真正的蒙古王子满都古勒就在我这里。”

4-44 公主也不是亲生的

    “蒙古王子怎么会在你这里?”孟叶落惊愕道。

    元封一摊手:“他本是来参加万寿节大典的,结果突然被锦衣卫缉拿,走投无路之际,我念在以前和他有旧的情面上出手相救,蒙古俘虏游街的时候,我让他去看了,那些所谓的贵族全是普通牧民,满都古勒不会骗我。”

    孟叶落无语,自己这个九哥还真是交游广泛,居然和蒙古王子有交情,他自然不知道元封所说的有旧是早先在拙园揍过这帮蒙古人。

    满都古勒在手上,自然是揭穿燕王谎言的一张王牌,可是孟叶落依然犹豫不决,他在怀疑,对元封他自然是毫不怀疑的,可是这个满都古勒在国家被重创的情况下很有可能污蔑燕王,达到报复的目的。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元封问道:“十三郎,你到底算是秦王府的人呢,还是锦衣卫的人?”

    孟叶落猛抬头:“我只能说,我是朝廷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周,我奉命待在秦王身边,一方面是协助他,另一方面也是考察他,为皇上选储君提供参考依据。”

    元封嗤之以鼻:“锦衣卫啥时候这么伟大了,不过是提前布子罢了,既然皇上选了老二,那秦王就危险了,你也危险了。”

    “何以见得?”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四皇子和二皇子同时封王,同时镇守边疆,实力差距不大,况且此时秦王已经整合了陕西兵马,手中力量不俗,二皇子一旦登基,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老四,至于你,堂堂状元出身的御史大人,名声实在太大,又是秦王的嫡系人马,肯定要一并除去,别告诉我你是锦衣卫的人,到时候那个头衔救不了你的,你也不想想,锦衣卫安们这些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将来能继续受到皇帝的恩宠,掌握权柄,牺牲一个你换取皇帝的信任,何乐而不为。”

    元封一番话如同重锤敲在孟叶落心头,半晌他才道:“不会的,督公不是这样的人。”

    元封也不驳他,转了话题道:“上回你说有事尽管找你帮忙,现在有一桩事情关系重大,毫无头绪,希望你能帮我找寻线索。”

    不再继续沉重的话题,孟叶落松了一口气,问道:“你需要什么?”

    “我想找二十年前记录皇宫大内起居录的史官。”

    ……

    秦王别院,心神不定的年轻王爷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烦闷到了极点,二皇子依然居住在皇宫中,早晚陪伴父皇,协理政事,俨然就是储君的派头,而真正的太子殿下却坐了冷板凳,更何况自己这个秦王。

    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怯生生的声音响起:“王爷,有人求见。”

    “不见!”秦王脱口而出,这几天来京中官员显然是嗅到了什么,没有一个来拜望秦王的,今天突然有客来访实属出奇,反常即为妖,不定又是谁给自己下套呢,秦王才不想搭理。

    可是内侍小太监却并未退走,继续道:“来客是王爷的长安旧友,姓元。”

    哗的一声,书房的门拉开了,秦王惊喜的表情吓了小太监一跳:“人在哪里?快请!”

    秦王疾步向大门走去,小太监迈着碎步一溜小跑跟在后面,刚进前院,就看到元封正坐在门房的条凳上和侍卫们聊天,依然是那么的英挺潇洒,亲切温暖,秦王不由得站住了。

    见到秦王现身,元封慢慢的站了起来,两人四目对视,忽然各自展颜一笑,对面走来,两双手握到了一起,重重的晃了晃。

    面说话。”秦王拉着元封径直进了花厅,让人上了两杯茶之后便斥退所有伺候的人,和元封单独说话。

    “上次的事情,还没谢你。”秦王隐晦的说,既然元封不想暴露身份,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元封淡淡一笑:“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对了,你此番前来京城所为何事?”秦王道。

    “王爷有所不知,元封本是孤儿,此番微服前来周京,却是为了寻根而来。”

    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秦王大感兴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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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何人,真乃人生一大悲哀啊。”元封先感慨了一句,又接着说:“我来京城是为查访自己身世,可是来殿下这里,却是为了殿下的身世之谜。”

    秦王猛地站起,眉毛倒竖,惊诧莫名的瞪着元封。

    元封早已意料到他这种反应,不慌不忙拿出两份黄的卷宗丢到茶几上:“第十四页和第三十六页,殿下自己瞧瞧吧。”

    秦王狐疑的拿起卷宗,先看了看封皮和印戳,确认是大内的卷宗,这才满怀忐忑的翻开,看到关于自己身世的相应记载之时,他如遭雷击,轰然坐下,卷宗落到了地上。

    蓉妃……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竟然是自己的生母?

    四皇子张承平年幼的时候就听说过关于冷宫内住着一个疯女人的故事,有次他还和二哥偷偷跑去看了那座传说中的宫殿,听过那令人汗毛倒竖的哭声,他还依稀记得,这个被囚禁的女人好像就叫什么蓉妃。

    这女人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个消息震撼着秦王的心,他不是不相信,因为多少年来自己名义上的生母,淑妃娘娘的所作所为都证明自己不像是亲生的,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现在终于有了证据。

    可是大内的卷宗怎么会落到元封的手里?秦王忍不住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元封。

    “殿下可能还不知道,我现在是詹事府洗马,掌管司经局,这些记录也是在无意中现的。”元封解释道。

    这下秦王更惊讶了,元封竟然成了东宫下属的官员,他简直太神秘,太厉害了,在长安的时候混成了秦王府的长史,现在来到京城又混成了詹事府洗马,这本事也太大了吧。

    仿佛猜到了秦王的疑惑,元封先是自嘲的一笑:“我总是和你们老张家的人脱不开关系。”

    随即将来到京城后和三皇子、太子之间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秦王这才恍然大悟。

    “那么……元公子有何打算?”秦王试探着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既然我来见你,就说明了一切,这些天里京城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迫在眉睫啊,殿下不是一直仰慕李世民么,我看大周的玄武门之变就快来了。”

    元封丝毫不加掩饰的话语博得了秦王的信任,他很清楚太子和三皇子的德性,他们那种人,元封根本不会看上眼。

    更重要的是,元封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温暖亲切,就像兄弟那样,身为皇室子弟,从小就没感受过兄弟之情,这种直觉让他非常的安心,信任。

    “可是秦王府不是天策府,我手里没有兵啊,所有的兵都控制在父皇手里。”张承平迟疑一下,还是直言不讳了,事实上这话已经和谋反搭边了,但老二欺人太甚,也由不得了自己了,若是再隐忍下去,恐怕连长安都回不去了。

    元封呵呵一笑:“此事太子方面已经替殿下想好了,其实皇上也没那么神奇,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调兵遣将无法事必亲躬,必须要有一些调兵的信物虎符,只要拿到虎符,就有了七成的胜算。”

    秦王心里一惊,太子已经开始筹划了,自己还蒙在鼓里,若不是元封潜伏在东宫一方,到时候打将起来,自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么,怎样才能拿到虎符,虎符又是什么样的呢?”

    元封摇摇头:“这才是难点所在,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突破点就在安乐公主。”

    “小妹?不错,小妹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可是如何才能劝说她帮我?这毕竟是……大逆不道的谋反啊。”秦王的底气还是不足,虽然这个妹妹和自己关系好,但牵扯事情太大,想必她也不会轻易答应。

    “如果让她知道一些秘密,或许公主会有所改变。”元封道。

    秦王又是一惊:“还有什么秘密?”

    “皇宫内有许多公开的秘密,只是瞒着你们这些当事人罢了,假如殿下到西六所走动走动的话,应该会大有收获,我就是从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其实……安乐公主和殿下一样,也不是淑妃亲生的。”

    秦王心里咯噔一下,苦命的妹妹,苦命的自己,怪不得在淑妃那里寻不到母爱的温暖,原来如此啊,皇帝的五个儿女中,唯有自己和妹妹关系最好,如今面临生死抉择,同病相怜的妹妹应该能帮自己一把吧。

    “既如此,孤就进宫一趟,探访这两桩当年的秘密,孤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要给公主一个真相,元封,既然你在宫中有路子,不如一同前去吧。”

    元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答应了,皇宫内院可不是好玩的,上次肩膀上挨了一箭,伤疤还在呢。

4-45 稳婆的故事

    紫禁城西华门,秦王殿下的轿子正在接受例行检查,皇子不比外臣,进宫还要递牌子预约,人家想什么时候来就就什么时候来。

    秦王只带了两个随行太监,可谓轻车简从,御林军象征性的看了一下就放行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化装成太监的元封。

    这是元封第二次装成太监进宫,在一般人眼中,皇宫大内是埋伏着无数高手的龙潭虎**,但在元封眼中不过尔尔,真正的世外高人都隐居在昆仑山这种地方,才不会为了钱权屈身皇宫之中,皇宫中最厉害的也不过是于虎这样的所谓高手,虽然箭术惊人,但论刀剑功夫,未必比元封厉害。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元封进行了适当的伪装,脸上打了粉底,鼻翼和眼角稍加处理,面容便改动了许多,大周太监流行敷粉,这样做反而更加不会暴露。

    进了西华门之后,秦王一行人并没有进入内宫,而是悄悄落轿,身穿红色团花箭袖的王爷从轿子中下来,只带着一名太监步行向西北方向去了。

    秦王今天穿的衣服在颜色和图案上都和大内侍卫的袍服有些类似,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下值的侍卫呢,元封则是一身标准的太监打扮,两人走在一起,就像是某个宫派出去办差的人,丝毫不引人注目。

    西六所很混乱,各色人等混杂于此,除了正规的建筑之外,还有大批私自搭建的窝棚,以及成堆的垃圾,秦王住在皇宫二十年,竟然不知道表面上富丽堂皇的紫禁城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龌龊的角落,所见之处,触目惊心。

    眼瞅着一个满脸橘子皮一样的衰老太监蹒跚着从一旁走过,秦王忍不住低声问道:“我朝开国不过二十余年,哪里来的这么多老宫人?”

    元封亦压低声音道:“当初集庆路建都之时,缺乏训练有素的太监宫女,便从元大都皇宫中调拨了一批人过来,二十年过去了,这些太监宫女不能干活了,又无家可归,便居住在西六所内,内务府也不管,久而久之便形成这个局面。”

    秦王默默地点点头,寂寞宫女在,闲坐说玄宗,这些年老的宫人们,心底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皇宫内的秘闻,或许自己和安乐公主的身世之谜,就能从他们嘴里获知。

    秦王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此刻走在他身边的元封,心里怀的也是这个想法,自己的身世之谜,或许在这里能够寻到一些线索……

    两人在西六所内匆匆走着,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这里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兜售赃物,情报的人多了去了,谁也没闲心管别人。

    走过一道围墙,早已等候在这里的一名老妪打量了元封两眼,冷冰冰问道:“老海的朋友?”

    元封也不多说,只是简单说了一个是字。

    老妪又问:“钱带来了么?”

    元封默不作声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老妪掂了掂,又放在嘴里用牙咬了咬,眉宇间这才有了一点笑意:“跟我来。”

    两人随着老妪迈步向里走去,经过一片杂乱无章的棚户区,走过曲折的巷道,终于来到一处低矮的窝棚前,老妪让元封和秦王等在门口,自己先钻了进去。

    “这里面住的什么人?”秦王掩着鼻子悄声问道。

    “稳婆,宫里年龄最大,技术最精湛的稳婆,当然,她已经老了。”元封淡淡的答道,两手低垂,呼吸自如,似乎对弥漫在周围的臭气是免疫的。

    秦王心中一震,找到稳婆,自己和婉儿的身世之谜自然迎刃而解,想着想着,他掩在鼻子上的手不由得慢慢放开了。

    门帘子一掀,老妪探出头:“进来吧。”

    两人弯下腰钻进那间窝棚,一瞬间,连元封都忍不住屏住呼吸,棚子里不通风,的食物,积年的垃圾,长久没有清理洗晒的被褥出恶臭难闻的味道,能把人熏一个跟头。

    低矮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头花白的老妇人,有气无力的咳嗽着,床头放着一碗白粥,一展油灯,如豆的灯光照着老妇人的脸,能看见她眼睛上蒙了一层白雾,原来是个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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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先前那个老妪丢下一句话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帮他们把门掩上。

    棚子里就剩下三个人了,老妇人哆哆嗦嗦伸手去摸饭碗,一不小心把饭碗碰落在地,元封眼疾手快,一把端住饭碗,黏稠的白粥一滴都没有撒漏。

    元封并不急于问,而是亲自端着饭碗,用勺子喂老妇人吃饭,此前他已经通过海公公进行了一番打听,知道这位名叫韩素珍的宫人是内务府记名的稳婆,前汉时期就进宫当差的,皇宫里降生的小生命全都是经她的手来到人间的,即便是自己也不例外。

    韩素珍眼睛瞎了以后,便被打到西六所居住,一个举目无亲的盲人靠着内务府放的那点银子根本活不下去,全靠另一个退休宫女的照顾才苟活下来,也就是刚才那位老妪了,她利用韩素珍知道的秘密赚点钱也无可厚非。

    老妇人眼睛看不见,被元封服侍着喝了半碗白粥,又气喘吁吁起来,元封帮她敲打着后背,依然一言不。

    老妇人颤巍巍的伸出手,在元封的袍子上摸索着,摸出这是一件太监的服装,便颤声道:“这位小公公是好心人,有啥想知道的,你说吧。”

    元封扶着老妇人靠在床上,这才说道:“我想打听两件事,四皇子和安乐公主的生母究竟是谁?”

    老妇人身子一震,随即摇了摇头道:“二十年了,终于有人问起这个问题了,再不说的话,恐怕连我也忘了。”说着又叹了口气,沉浸在回忆当中。

    元封和秦王对视一眼,都无语,静静地等着老妇人开言。

    “天佑元年九月的一个深夜,我被人从梦中叫醒,迷迷糊糊来到一座宫殿,为一位早产的娘娘接生,早产加难产,小孩差点保不住,但是菩萨保佑,总算是母子平安,这位皇子便是当今的秦王四殿下。”

    老妇人停了一下,又道:“但那位娘娘却不是淑妃,而是……而是……而是另外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嫔妃,据说她是蓉妃。”

    “后来呢?”秦王忍不住插言问道,稳婆韩素珍的话很正确,自己是个早产儿,生产的时候差点害死了母亲,小时候身子骨也弱,他还以为这是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原因呢,这一刻才完全确定,原来自己真的不是淑妃生的。

    “我只是一个稳婆,把孩子安顿好就离开了,后来再也没见过蓉妃,再后来,就听说长春宫添了一位皇子,而淑妃娘娘根本就没怀孕过。”

    秦王心潮起伏,恨不得立刻找到自己的生母,可是他想到还有问题要问,便压住心情问道:“那安乐公主呢,她的生母是谁?”

    “是一个宫女,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她在长春宫当差,孩子也是我接生的,安乐公主那孩子是足月生,生下来满头乌,漂亮的紧,可惜还没满月,她母亲便去世了。”

    “怎么死的?”元封和秦王异口同声问道。

    “我只是一个稳婆,哪里知道那些事情,但宫里传言是被淑妃娘娘弄死的,连全尸都没留下,尸骨烧了,就埋在西六所。”如烟往事从老妇人没牙的嘴里说出,语气淡淡的,似乎对人家悲喜已经看惯。

    元封又和秦王对视一眼,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耽误的时间也够长了,该走了。

    “我们还会再来的,这点钱你拿着。”元封将一枚银锞子放在老妇人手中,和秦王一起走出了窝棚。

    天有些阴沉了,空气中湿度很大,刚才还觉得臭不可闻的空气竟然如此清新,秦王大口的呼吸着,似乎被刚才听到的故事打击的很沉重。

    “殿下……”元封想说点安慰的话,但秦王不理他,大踏步的去了,元封也只得跟了过去。

    两人走后,一直站在附近望风的老妪钻进了窝棚,问韩素珍:“那两人是打听蓉妃的事情么,为何不把蓉妃的底细也告诉他们?”

    韩素珍叹气道:“那个秘密不属于他们,属于另外一个人,或许他永远不会来了。”

    ……

    秦王和元封疾步往回走,进宫已经半个时辰了还没抵达淑妃那里,万一被人觉可就麻烦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距离轿子还有十步远的时候,秦王忽然被人叫住。

    “殿下留步。”一个刚劲有力的声音响起,秦王猛转头,只见墙角站着一人,体态如同他的声音一般充满了力量,不是御林军统领于虎还能是哪个。

    “于将军,叫住孤王有什么事情么?”秦王微微皱起眉头问道,虽然于虎是父皇的爱将,但毕竟是一个臣子,和自己的亲王身份不可相提并论的。

    “末将只是奇怪,殿下进宫之后到哪里去了,让轿子在这里等候了接近半个时辰?”于虎不紧不慢的说道。

    “孤王腹中不适,如厕去了,怎么?这也要管么?”秦王心情有些不好,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重了起来。

    于虎赶紧躬身道:“不敢,殿下还请保重贵体,末将告辞了。”

    秦王冷哼一声,拔腿便走,于虎抬起头来,看到秦王身后那名高个子太监,眼中顿时精光一闪:“那个太监,站住!”

4-46 兄妹

    于虎清楚的记得那个雨夜,也是这样一个穿着蓝色太监袍服的家伙动作敏捷的翻越高高的宫墙,中了自己雷霆万钧的一箭之后,居然全身而退。

    由于那名刺客身手甚好,所以于虎记忆犹新,这名跟在秦王身后的太监勾起了他的回忆,身为御林军统领,放跑了刺客是他的耻辱,所以他不假思索便喊了出口。

    那太监闻言急忙停步不敢向前,秦王也停下脚步,眉头皱起看着于虎,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于虎上前,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盯住太监,那太监毕竟年轻,被他盯得不敢对视,低下头去,于虎见他目光躲闪,似乎心虚的样子,忽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向其肩膀抓去。

    那太监躲也不躲,任由于虎抓住肩膀,那一瞬间,于虎脸上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抓顺势变成拍:“这位小公公,秦王殿下身体不适,你可要仔细照顾。”说罢退后一步对秦王道:“末将恭送王爷。”

    秦王略一点头,继续前行,那太监也垂着手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于虎的目光紧随着他的脚步而移动,此人步履沉重凌乱,绝不像是练武之人。

    于虎心中一块石头放下,看来上次进宫之刺客和秦王没有关系,是自己太多心了,不过转念他又一想,觉得不大对劲,便沿着秦王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秦王走到轿子旁,不经意的回头一望,见于虎已经消失,这才松了一口气,幸亏带了一个和元封身高体态差不多的年轻太监,穿的袍服又是一样的,脸上还都敷了粉,不近距离看的话很难分出谁是谁。

    元封此前进过宫,露过相,这些事情都是告诉过秦王的,所以秦王才做此安排,刚才跟在秦王身后的正是另一名太监,元封已经提前过来躲在轿子中了。

    ……

    秦王来到长春宫,太监通传进去,不一会儿走出六个打扮齐整的宫装丽人,隆重的将秦王迎了进去,这当让秦王有些无所适从了,淑妃从来没这么厚待过自己,今天是中了哪门子邪了。

    进了宫才现,今天恰逢淑妃娘娘会客,宫里坐着五位凤冠霞帔的诰命夫人,淑妃娘娘也是一身大衣服,笑容和煦的陪着夫人们聊天。

    这五位夫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雍容华贵,彬彬有礼,见秦王进来都起身行礼,淑妃娘娘坐在那里笑呵呵的道:“在我这里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五位夫人报了自家的名头,秦王不由得心头一震,全都是当朝大员的夫人啊,她们的相公无一不是掌握权柄的重臣,淑妃这样大张旗鼓的会见诰命夫人,俨然以皇后正宫自居了,她这样做,难道是认定了自己的儿子要做储君?

    坐了一阵子,说了些不疼不痒的话,那五位夫人也是不常进宫走动的,言谈举止不敢放肆,一个个拘谨的很,秦王坐着也很无趣,只有淑妃娘娘眉飞色舞,精神头极足。

    秦王来见母妃,本来就是个籍口,本以为淑妃不待见他,随便问个安就能告退的,哪知道被困在这里,急得坐立不安,硬撑着熬了一会,终于起身告退,哪知道淑妃偏偏不放他走,反倒是那五位夫人见淑妃母子似乎有话要说,便很知趣的告退了。

    淑妃娘娘和秦王将五位诰命夫人送出长春宫,这才回来坐下,淑妃脸上依旧带笑,说了许多秦王小时候的故事,秦王陪着笑脸听着,不时还凑上一两句。

    父皇有五个儿女,倒有三个是本宫所生,把你们三个从小拉扯大,可费了不少心血,而今看到你们一个个的都那么出息,为娘便觉得当年再苦再累也值得了……”说到动情处,淑妃还拿起帕子沾一沾眼角。

    若是以前,秦王说不定还会感动一下,但是确认自己的身世之后,淑妃再说起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只能激起秦王的恼怒和恨意。

    张承坤,张承平,张婉儿确实是在长春宫长大的,但是皇家子女自有大批太监宫女伺候,哪用淑妃娘娘事必亲躬,劳心费力,秦王小时候倒是没受过什么虐待,但是也没感受过母爱的温暖。

    “如今你二哥封了燕王,你又封了秦王,为娘甚是欣慰……西凉军兵临长安城下,为娘为你担惊受怕,日夜在佛堂诵经感动了菩萨,上天这才保佑你退了敌军,立下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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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絮絮叨叨的说着,力图增进和这位日渐疏远的儿子之间的感情,说到自己觉得到位的时候,终于说到了正题。

    “承平啊,最近东宫那边闹得有些不像话了,你父皇决意另立储君,你和承坤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比他们,到时候可要拿个态度出来啊。”

    说了半天还是为了这个,承平心中泛起一阵恶心,敷衍道:“儿臣心中自有分寸,二哥文武双全,雄才大略,自然是最适合做太子的了。”

    淑妃高兴起来午在长春宫用膳吧,再把你二哥从乾清宫叫过来,咱们娘仨一起吃个饭二哥这两天太忙了,陪你父皇在御书房批阅折子,陪那些个臣工说话,真真是忙得抽不开身。”

    和老二一起吃饭,想想都觉得头疼,秦王赶紧推辞:“儿臣谢母妃赐宴,只是和婉儿有约,还要去储秀宫走动,就不叨扰母妃的清净了。”

    见承平执意推辞,淑妃也不强留,笑道:“还是你们小兄妹亲,去吧,等得空了咱们娘四个再一起坐坐。”

    出了长春宫,秦王长出了一口气,那种虚伪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时值中午,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到处洒满阳光,所有的宫女和太监见到自己都露出谦卑的笑容,但这一切都没有让他感觉温暖,只有彻骨的寒冷。

    生在帝王家,就注定要忍受这种孤独。

    好在还有一个妹妹,天真烂漫的张婉儿自幼和承平一起长大,两人最为亲近,也没什么利益冲突,只有和妹妹在一起的时候承平才能感觉到一些温暖。

    ……

    坤宁宫,皇后娘娘正在用膳,太子殿下坐在一旁相陪,十几个宫女走马灯一样来往穿梭伺候着,正吃着饭,外面进来一个小太监,在坤宁宫总管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总管太监点点头打他下去,直等到皇后和太子吃完了饭,漱口净手喝茶之后,才上前道:“娘娘,秦王进宫了。”

    后吹拂着茶水,不动声色。

    “老四来做什么?他人在哪里?”太子反倒耐不住性子站了起来。

    “刚从长春宫出来,现在进了储秀宫。”总管太监答道。

    在走动门路,昨天皇上在养心殿6续见了几位大臣,密谈了许久,今日长春宫那边又见了几位诰命夫人,这会儿秦王又来凑热闹,难不成老二和老四要联合对付本宫不成?”太子愤然道。

    “娘娘,殿下,秦王进长春宫前,先去了西六所一趟。”总管太监道。

    “西六所?他去那里作甚?”太子奇道,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后眼睛一亮:“见了什么人?”

    “回娘娘,见了宫里的老稳婆韩素珍。”

    “明白了桩秘密藏了这么久,也该到了见天日的时候了。”皇后叹气道。

    “母后,什么秘密?”太子狐疑的问道。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和什么武帝遗书比起来,这才是你父皇真正的逆鳞,不过事到如今,你的太子位置岌岌可危,真要被长春宫那边得了势,咱们娘俩就都没好日子过了,总之这件事情你先不用管,该做什么文章,我心里有数。”

    ……

    从储秀宫出来,承平心中充满了抑郁,婉儿的反应和想象中的一样,当听说自己并非淑妃所生,亲生母亲早已不在人间的时候,活泼开朗的小公主情绪失控了,当时就要去找父皇查明真相,被承平苦苦劝住。

    现在闹开的话,只能触怒皇帝,使得换储前夕的皇宫更加混乱不安,非但不能真相大白,还会使真相永久的掩藏起来,承平答应妹妹,一定帮她找到亲生母亲的死因。

    趁热打铁,承平将自己的身世之谜也讲了出来,知道四哥哥只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非但没有减弱,而且因为同病相怜而更加亲切了,兄妹俩抱头哭了一场,相约互相帮助,一定要查出各自的身世之谜,承平是藩王,宫里的事情不能插手,即便是来的勤了都会被人怀疑,这些事情交给婉儿去做反而更容易一些。

    至于虎符的事情,承平连提也没提,他知道,只有激起婉儿对淑妃,对二哥,甚至对父皇的仇怨之后,事情才能水到渠成,自己这个妹妹虽然表面看起来温婉可爱,其实骨子里也有决绝狠辣的一面,到底是老张家的女儿,尽管智力能力各不相同,这一点上倒是有着共同之处。

4-47 冷宫

    是夜,御书房,皇帝正在阅读资治通鉴,这是一本翰林院专门编纂的白话版资治通鉴,以方便识字不多,古文理解能力有限的皇帝阅读。

    当今大周天子竟然是个半文盲,如果被人宣扬出来肯定是轰动性的新闻,对于自身的这个遗憾,皇帝一直耿耿于怀,其实他也认识几个字,会写写画画,要不然也不能在私盐贩子里当记账先生了,但这种半瓶子醋的水准和武帝爷爷一比,只能徒增笑而。

    皇帝不通诗文,但并不影响他的统治,手里有兵有粮才是王道,吟诗作赋谱曲写书只能玩玩而已,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渐渐觉,做皇帝的学问真的很多,不读书充实自己还真不行。

    太子性格懦弱,优柔寡断,而且皇后家的势力也过于庞大,皇帝好歹读过一些白话版的史书,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落到外戚手中,所以一直以来有换储的想法,这几天来连续召见了多位大臣,商议的就是此事,大臣们意见不一,有的说不宜废长立幼,有的说国家外患不绝,立燕王为储君是上佳的选择,皇帝本人是想立老二为太子的,但依然顾虑重重。

    四个儿子都是自己的亲骨肉,就算是最不成器的老三也继承了自己一些优点,说实话皇帝是想让儿子们和睦相处,共保大周社稷的,在他原先的计划里,是打算让长子继位,老二和老四守着边疆,老三执掌锦衣卫,兄弟四人齐力同心,就像当初自己和九六他们几个那样,毕竟打虎还得亲兄弟啊。

    可是事实证明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皇宫大内长大的孩子,和泰州盐场长大的贫苦孩子就是不同,皇子们之间表面上和和睦睦,背地里尔虞我诈,甚至频下杀手,老三数次针对太子,可是太子竟然毫无应对之策,皇帝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江山真传给他,就凭承乾的性格还不任人欺负,到时候朝廷势微,老二老四肯定要提兵逐鹿中原,皇帝可不想见到儿子们自相残杀的局面。

    所以必须选择一个有魄力的儿子来做储君,承坤和承平都比承乾合适,但老四毕竟年纪小,做事不甚沉稳,也不够周密,所以还是老二更加适合这个位子。

    想了这么多,皇帝的头隐隐的疼了起来,他伸手掐着太阳选,闭目养神,忽然一阵嘈杂传来,皇帝沉声喝问:“何事?”

    内侍进来禀告:“后宫走水。”

    “还不快去扑救。”皇帝怒道,宫禁重地竟然能生火灾,内务府难辞其咎。

    又过了一会儿,透过御书房的明瓦窗都能看见西边火光冲天,半边天空都被映红了,皇帝震怒,要亲自去火场观看,刚来到门口,曹少钦和于虎都赶到了,苦劝皇帝不要以身犯险。

    “哪里失火?”皇帝问。

    “西六所年久失修,木材油毡堆放不善,故此失火。”曹少钦小心翼翼的答道。

    “那边又是怎么回事?”皇帝向北指着,怒气冲冲的问道,曹少钦和于虎顺着皇帝的手指一看,北面竟然也燃起火来,两人顿时警觉起来:“此事蹊跷,怕是有人放火,还请陛下回殿,末将(奴婢)这就去查个明白。”

    皇帝冷哼一声,拂袖回养心殿去了,于虎调动大队御林军扑火,大内侍卫守卫各宫,同时宫禁封门,严禁任何人进出。

    熊熊火光中,衣衫不整的太监宫女士兵们拿着脸盆水桶络绎不绝的跑动着,呼喊着,紫禁城的城墙上,被火光映红了脸的御林军士兵们紧握着枪杆,心中不免都泛起这样的想法:这皇宫越来越不太平了。

    ……

    皇宫北部的那场小火,很快就被扑灭了,皇宫大内救火设施完备,每个宫殿门前都有储水的大铜缸,又有专业的救火队,云梯水龙一应俱全,所以损失不大,但西六所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西六所遍布着杂乱的建筑,烧起来很难扑救,反正都是些快死的老家伙,内务府也懒得费心去救,任由大火肆虐,反正皇宫内纵横都有防火墙在,大火总烧不到内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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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映红了京城半边天,四方震动,大臣们纷纷进宫探问,京营禁军也派人前来探问,两位在宫外居住的皇子更是亲自进宫,哪知宫门紧闭,不准任何人入内,过了半天曹少钦才来宣皇上口谕,说是寻常走水而已,无须多虑。

    众人惴惴不安,俱都怀疑生了宫变,可是事到如今也毫无办法,没有皇帝的虎符谁能调动兵马,谁又敢私自调动人马,只能老老实实回去,等早朝的时候看个究竟。

    午门前,秦王心神不宁,来回踱着步子,皇宫内突然失火让他焦躁不安,换储的大事基本已经确定,不排除太子狗急跳墙动宫变的可能,可是此时皇宫内平静的很,并没有兵戈交击的声音,或许已经尘埃落定也未可知,谁也不能保证明天早朝的时候坐在龙椅上的是谁。

    三皇子也在一旁徘徊着,但他始终没有过来和四弟说一句话。

    一直等到四更时分,前来上早朝的轿子在午门前排成了长龙,大臣们下了轿子窃窃私语着,眼光不时瞟向秦王,这更让承平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等到了钟点,午门打开,众臣鱼贯而入,早朝正常进行,秦王也跟着进去,他是藩王,本也不能上朝,但昨夜皇宫大火,做儿子的进宫看看父皇母后也是人伦常理。

    上了奉天宝殿,众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坐在龙庭上的依然是大周天子,皇上的精神头已经不好,眉宇间似乎有一股黑气,想必是被昨夜火灾闹得,近侍太监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众人见皇上精神不好,便都不敢出班触霉头,于是早朝早早结束,文武大臣各自回衙署办公,同时午门外也围满了打听消息的人,等待着宫门抄张贴出来。

    秦王和三皇子留了下来,皇帝退朝,在奉天殿后面的小宫殿接见了他俩,两个儿子一起向父皇问安,皇上淡然说了几句,表示并无大碍,皇子们才各自退下。

    承平照例先去长春宫向淑妃问安,然后才去储秀宫见安乐公主。

    储秀宫内,安乐公主坐立不安,秀眉紧蹙,昨夜大火将西六所烧成白地,死伤无数,混乱不堪,所有的线索就此中断,再想寻找生母遗骸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为何自己刚刚知道此事就有人纵火焚烧西六所?必是有人想灭口毁迹。

    见四哥驾到,张婉儿便将心中猜测和盘托出,承平尚不知道西六所被焚毁一事,闻言大惊:“难道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淑妃监视了?”

    “皇宫内耳目众多,想瞒着人做什么实在是太难了,不过她做的太明显了些,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和西六所一起失火的还有东中五所的一间宫殿,为何单单是此两处着火,想必定有蹊跷,说不定四哥哥想找的人就在那里。”

    承平忽地站起:“我要去东中五所看个究竟。”

    妹和你一起去!”张婉儿也站了起来,眼中尽是毅然。

    从前年少不懂事,被欺瞒也就罢了,可如今承平已经是一方藩王,婉儿也已成年,嫁出宫去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再不探究自己的身世之谜就再没机会了,对方越是极力掩饰,越是说明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承平和婉儿就越有探寻究竟的冲动。

    安乐公主带上本宫的宫女太监,捧着食盒围棋坐垫,浩浩荡荡向北走去,承平和妹妹一前一后坐在步辇上,这阵势像是去御花园赏花下棋,其实却是奔着动中五所而去。

    东中五所和西六所的功能差不多,是大批宫女太监杂居之处,只不过西六所居住的都是退休的太监宫女,而东中五所居住的则是在役的人员,建筑制度各方面都比较齐备。

    一行人走着走着,忽然公主一声令下,仪仗向东一转,来到东中五所,昨夜这里生一场火灾,宫女们还在打扫善后,大门旁站了几个太监,都是些低级的粗使太监,哪见过安乐公主的仪仗,看见有人过来便上前阻拦,还没靠近就被公主的随行人员喝退了。

    东中五所就在御花园的东面,是一片占地颇广的建筑,由于只是宫中内侍仆役居住,并无高大宫殿,只是一排排平房而已,若不是昨夜一场大火,两位殿下根本不可能在这样一大片建筑中找到想到的地方。

    这是一个孤零零的小院子,年久失修,风吹雨打之下,红墙黄瓦已经变了颜色,更经昨夜一场大火,院子里狼藉一片,正中一棵梧桐树被烧得焦黑,房子却并无大碍。

    院子里一棵树,这不就是一个么?承平和婉儿对视一眼,心中忐忑起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软禁妃子的冷宫

4-48 生母.疯女人

    听闻秦王和安乐公主驾到,东中五所的管事太监飞也似的前来伺候,皇子皇女贵胄之躯,突然驾临这奴婢们居住的下贱地方,再加上昨夜离奇的一场火灾,这事儿未免太过蹊跷。专业提供手机电子书/电子书下载

    管事太监一溜小跑过来,跪倒在地道:“不知王爷公主驾到,奴婢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秦王不说话,盯着被烧得黑洞洞的房子沉默着,公主倒是开门见山问道:“本宫问你,住在这房子中的人呢?”

    管事太监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果然是为了这事来的,他吱唔道:“这所房子不曾有人居住……”

    “说谎!不曾有人居住为何会失火?你这狗奴才,安敢欺瞒本宫!”安乐公主柳眉倒竖,但是起脾气来却怎么也不吓人。

    管事太监强辩道:“天干物燥,走水难免……”

    “梅雨天,哪里来的天干物燥?”安乐公主步步紧逼,管事太监还想狡辩,忽然秦王扭头过来,一字一顿的说道:“孤问你最后一遍,住在这房中的人呢?”

    秦王的眼中闪烁着火焰,阴郁的脸色让管事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身份不高,没怎么见过秦王,现在如此真切的看到秦王的面容,再想到那位被囚禁在这里的被废妃子的样子,就算再傻他也明白了。

    接任东中五所管事太监的时候,前任可没提过这码事啊,只说仔细看守便是,万没想到那妇人的儿子竟然是当今秦王殿下,管事太监都快哭出来了,皇上把那妇人关押在东中五所这么久,定然是不想让人知晓的,若是被自己泄露出这个秘密,小命定然保不住了。

    “千岁,奴才真的不知道啊。”管事太监说话都带了哭腔。

    “欺瞒本宫,罪不容恕,来人啊,拖出去乱棍打死!”安乐公主不飙则以,一飙就惊人,就连储秀宫的太监宫女们也吓呆了,这不符合公主的作风啊,不过看到公主一脸的毅然,下人们知道公主不是在开玩笑,顿时过来四个健壮太监,将那管事太监拖了下去,后宫中不能携带刀剑,但是作为惩戒宫人的大棒子还是普遍装备的,手腕子粗细的枣木棍子打下去,二三十棍就能要了人命。

    大家都知道,安乐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真要打死个把太监也不算什么事,公主盛怒之下,也没有人敢求情,大家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那个倒霉的管事太监。

    管事太监也不傻,见公主真恼了,心道得罪哪头都是死,不如先把命保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他慌忙大呼道:“公主饶命,奴婢想起来了,这房子里确实住着一个人。”

    公主一摆手,管事太监被放了下来,再一摆手,所有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小院子里只留下秦王、公主,和管事太监三个人。

    “说吧,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或许本宫会饶你一条性命。”安乐公主冷漠的说道。

    “谢公主,谢王爷,小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管事太监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回,吓得涕泪横流,一横心,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位管事太监掌管东中五所不过五年时间,他接任的时候上一任管事太监就告诉他,除了管理宫人起居之外,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软禁一个人,那女人是天佑初年就关在东中五所的,6续换过几个地方,但总在这里囚禁。

    皇宫大内关押的女人自然是犯了罪的嫔妃,关押她的场所自然就是冷宫了,管事太监接任之时诚惶诚恐,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探望那妃子。

    那妃子是个疯子,从来不和人说话,每日除了吃饭就是呆,再就是饭后在院子里散步,数年如一日,并无任何不安分之处,久而久之,管事太监也就不经常来照看了。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陛下每隔两个月就来看一次,也不进院子,就隔着门缝看两眼便回,只是这段时间来的不那么频繁了,有时候半年才来一次。

    秦王和公主对视一眼,确认这冷宫中软禁的的确是承平的生母蓉妃,秦王只觉得心头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屈辱、愤懑、思念、怨恨交织在一起,他强力压制住情绪问道:“那被你们囚禁的人呢?”

    “回殿下,昨夜失火之后,奴婢就将娘娘转移到另外一处居住了。”管事太监察言观色,知道是秦王来寻生母的,儿子找娘天经地义,他哪里还敢隐瞒,恐怕这会只要有一点含糊,不劳公主出马,秦王就先把自己给撕了。

    “带孤去!”秦王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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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太监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在前面带着路,承平和婉儿不带随从,亲自前往,拐了几个弯,来到另外一处和先前的院落基本一样的院子,管事太监躬身道:“就是这里了。”

    退色的宫墙,繁茂的大树,斑驳的门板上挂着一把铁锁,虽然是皇宫内院,但也不是每间房子都是那么富丽堂皇,这个囚禁自己圣母的院落,就和民间那些房子一样,陈旧而凄凉。

    自己的亲生母亲就是这样被人囚禁着,秦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声道:“开锁。”一旁的婉儿眼圈已经红了,她和四哥哥的感情最好,两人又同病相怜,虽然自己的生母已经化为飞灰,但四哥哥的生母还活着,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帮哥哥找到母亲,这是婉儿早已下定的决心。

    管事太监哆哆嗦嗦拿出一大串钥匙,找出一把来捅开门锁,两扇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先走出两个粗使宫女,想必是伺候蓉妃的人,她俩看到管事太监谦恭的带着两个衣着华丽气势逼人的一男一女进来,赶忙低头垂跪在一旁不敢言语。

    管事太监往旁边一站,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娘凤驾就在此处,小的们照顾不周,还请千岁恕罪。”

    秦王根本不理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紧闭的门前站定,就这样呆呆的站着,不敢推开这扇门,良久,他才缓缓伸手,如同推动千斤闸门一般推开了这扇门。

    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坐在屋里,就这样痴痴傻傻的坐着,一动不动,单薄瘦弱的肩膀,隐隐包含银丝的髻,让秦王鼻子一酸,眼泪潸然而下。

    他轻轻走过去,来到妇人的面前,妇人神情不变,依旧呆呆的望着墙壁,虽然她形容枯槁,但以往的美艳容颜依旧留下不少痕迹,看五官轮廓,酷肖秦王,再不用验证什么,这分明就是承平的亲生母亲!

    承平泪如泉涌,扑通一声跪下:平来了!”

    妇人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任由这个相貌酷似自己的青年痛哭流涕,婉儿站在门旁也是泪如泉涌,就连那个管事太监也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哭了一阵,妇人仍无反应,承平确认母亲确实疯了,站起来毅然道:“备轿,孤要带母亲出宫。”

    管事太监一听就急了,来见见生母不打紧,可是要把皇帝亲自下令囚禁的人弄出去那可是死罪,就是安乐公主求情怕是也不好使,他慌忙跪下磕头如捣蒜:“殿下万万不可啊!”

    “谁敢拦我,我就杀谁!”秦王眼中凶光毕现,这是一种决死的神情,连婉儿看了都不禁害怕,可怜的四哥哥魔障了。

    “朕要拦你,你也要杀朕么?”忽然一个冷静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已经驾到了,就站在院门口冷冷的注视着一切,他的身后,是大批的大内侍卫和随行宫女太监。

    秦王一时语塞,他的一切都是父皇赐予的,父皇一句话就能把他打落凡尘,自己孤身一人,拿什么和父皇斗争,只要父皇动一下小手指,就能把自己斩成千万段。

    可是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儿,就能容忍亲生母亲被人家象囚徒一样关押么!

    管事太监,婉儿他们已经跪下了,唯有秦王强项站着,一双喷薄着怒火的眼睛盯着皇帝,彷佛在问为什么。

    “你们都出去。”皇帝轻声道。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退走,婉儿却依然站着不动,皇帝看看她,还是默许了。

    “事到如今,想必你也知道了,这个疯女人才是你的生母,淑妃不过是你的养母罢了,但你何尝知道,朕这一辈子,最爱的就是你的母亲。”

    皇帝的话有些颠三倒四,莫名其妙,承平和婉儿都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帝王家的规矩更是不能坏,你母亲秽乱宫闱,谋刺于朕,罪不容恕,朕已经是法外开恩,将她废为庶人,软禁在后宫之中,将她和朕生下的儿子交给淑妃抚养,寻遍天下名医帮她看病,朕身为一国之君,天下之主,你还想让朕怎么样。”皇帝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说完这些话,身子晃了晃,随即揉了揉太阳**。

    承平紧咬着嘴唇不说话,婉儿低垂着眼睛也在沉默,唯有那妇人,忽然唱起了一歌:“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

    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

    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

    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

    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这歌承平在长安的时候听过,是前朝武帝爷爷作词谱曲的《笑红尘》,本来是一飘逸欢快的歌曲,但在母亲的口中却变成舒缓哀伤的曲调,孤独的清唱声音在冷宫中响起,格外凄凉。

4-49 要变天了

    听到笑红尘的歌词,皇帝忽然狂暴起来:“够了!”

    歌声戛然而止,妇人傻笑了两声,然后冷宫内恢复了寂静,令人心悸的死寂。(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

    “这一次,朕饶恕你们了,绝没有下一次!你们俩记住,朕是个父亲,但更是一个君王!”皇帝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响起,让承平和婉儿想说的话都咽进了肚里。

    “出去!”皇帝喝道。

    承平不甘心的望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终于还是屈服了,和婉儿一起走出了冷宫。

    皇帝久久望着形容枯槁的妇人,半晌才道:“小蓉,你瘦了,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不原谅我么?”

    妇人无语,呆呆的望着墙壁,嘴角忽然垂下一丝晶亮的东西。

    皇帝用绣着金龙的袖子仔细帮妇人将嘴角的口水擦拭干净,眼中柔情毕露,温言问道:“小蓉,你饿不饿,我喂你吃饭。”说着端起桌上一碗白粥。

    妇人不理他,依旧傻傻枯坐,任由皇帝用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着白粥,皇帝的眉头舒展开来,象哄孩子一般柔声道:“这样才乖么,小蓉多吃一点。”

    人忽然将口中积攒的白粥全喷在皇帝脸上,随即又咯咯咯的傻笑起来。

    皇帝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么多年了,就算你疯了还在恨我……唉”

    沉默良久,皇帝自己擦干净脸上和龙袍上的白粥,走出屋去,轻轻掩上门,沉声喝道:“曹少钦!”

    曹少钦快步走进来,拜倒道:“奴婢在。”

    此时皇帝脸上的柔情已经全然不在,冷森森说道:“昨夜之事,查出来了么?”

    “回皇上,查出来了,西六所的火是一个御林军小校做的,今早去抓捕的时候他拒捕被杀,但痕迹已露,此人是御林军陈副将的亲信东门虎。东中五所的事情是一个小太监干的,此人的表哥是坤宁宫的管事太监。”

    皇帝点点头:“做得好。”

    锦衣卫办案雷厉风行,想在宫里搞什么鬼把戏简直就是玩火,这两件事情竟然都是太子方面做的,皇帝并不奇怪。

    换储之事日益临近,皇后和太子狗急跳墙,想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来混淆视听,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们想的简单!

    “将御林军副统领陈淮理革职查办,所有和东宫方面走的近的内廷侍卫以及御林军,全部调防,东宫方面的禁卫让于虎去安排,另外,把东中五所的管事太监杖毙。”皇帝有条不紊的下了命令,走出院子上了步辇,也不理会站在一旁的承平和婉儿,扬长而去。

    ……

    慈宁宫,皇后正陪着太后老人家唠嗑,忽然贴身宫女上前低语了几句,皇后勉强笑道:“老祖宗,宫里有些琐事,媳妇得回去了。”

    急匆匆回到坤宁宫,本宫内的太监女官已经被抓捕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帮排不上号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于虎亲自率领御林军押解着坤宁宫的犯人正往外走。

    皇后气急败坏,坐在步辇上就喝道:“于虎,谁给你这么大胆子,来抓本宫的人。”

    于虎傲然道:“皇上手谕,末将不敢不尊。”说罢昂然而去,皇后气得抖,但却毫无办法。

    一刻钟后,奉先殿,也就是东宫的侍卫太监宫女也被抓了大半,太子承乾面色煞白,眼睁睁的看着手下人被抓走,无能为力,半个时辰后,所有人等被抓捕完毕,东宫中只剩下几个新调来的太监。

    “摆驾,本宫要去坤宁宫。”太子道。

    可是刚走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住:“殿下,没有于将军手谕,您哪里也不能去。”

    太子暴怒,失态的大喊:“孤还没有被废掉!孤还是太子!你们凭什么软禁孤!”

    “太子息怒,这是皇上的意思,等尘埃落定,大皇子自然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于虎从旁边冒了出来,没有表情的脸如同冰山一般。

    听到是皇上的意思,太子颓然坐在地上,这一刻终于来临了,父皇要换储了,老二赢了。

    为了防止自己做出上次那样的傻事,皇帝先制人,控制了东宫,想必此时母后那里也好不到哪去,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痛苦的摇摇头,只希望老二不要赶尽杀绝才好。

    ……

    皇城,御林军衙署,东宫派的陈淮理副将在节堂门口解下腰刀,还和旁人开着玩笑:“怎么又议事,咱们于统领最近事真多啊。”

    走进节堂,却现四下无人,陈淮理暗道不妙,刚想逃走,一声巨响,屏风倒地,八个刀斧手冲出来:“陈淮理,还不束手就擒!”

    陈淮理乖乖举起了双手,并不是每个御林军的军官都是万人敌,再说了,即便是猛将又能如何,难道和朝廷作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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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中生的事情,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来,只要稍微有点政治敏感度的人都知道,换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换储不是小事,皇上为这件事酝酿了许多年,想必这回新立的太子就是将来的真命天子不会错了。

    皇上6续召见大臣,命妇们也托门子进宫去拜会淑妃娘娘,母凭子贵,淑妃的儿子做了太子,等将来皇帝大行之后,她就是太后了,现在不跑关系更待何时。

    ……

    秦王呆坐在府里已经两天水米没沾牙了,皇帝让他面壁思过,他脑海中想的却不是自己的过错,而是母亲那痴傻的容颜,身为人子,竟然不能保全生母,耻辱啊!每当想到这里,秦王心中就涌起一股气血!

    他想立刻飞马离开京城,回到长安起兵南下,攻破京城,将母亲营救出来,将二皇子踩在脚下,将淑妃打入冷宫,将父皇……

    这天下毕竟是皇帝的,所有的土地,所有的人民,包括自己,都是皇帝的,只要他一个命令,长安的兵马就会倒戈,自己就将沦为阶下囚,别说救母亲了,就是自身都难保,可是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

    被勒令闭门思过,皇宫是进不去了,但宫内的消息还是不断传来,安乐公主亦被禁足了,皇后和太子那里生了剧变,一切状况都表明,父皇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来保持京城和皇宫的平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储。

    老二登上储君的位子,自己的日子更加难过,偏安长安恐怕都成问题,届时一场内战是免不了的,对方是皇帝,自己是藩王,天下人心所向肯定朝着老二,想到自己渺茫的将来,秦王长叹一声。

    外面传来低语:“王爷还没吃饭么?”是元封的声音。

    有元封在,他是西凉的国主,手下雄兵十万,所向披靡,如果能联合他,事情还有转机。

    想到这里,承平推门而出,看到元封沉稳镇定的面容,他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大哥,我心里苦啊。”

    此前秦王已经将当日生的事情告诉了元封,元封从自己的渠道也知道了一些事情,见秦王如此伤怀,元封感同身受,西六所失火,烧死了许多人,老稳婆韩素珍也在其中,海公公被小太监毓风拼死抢救出来,现在正奄奄一息的躺在酒庄里,还有很多线索藏在这西六所中,而今付之一炬,元封寻找生父死因,生母下落的事情也变得渺茫起来。

    拉着秦王的手,元封沉声道:“王爷乃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何故作此小儿女之态。”

    “我是束手无策,这是京城,一切皆在父皇掌控之中啊。”秦王叹气道。

    “未必,京城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况,想必变故就在最近。”元封自信满满的说。

    “变故?难道还有人能和皇帝抗衡?”秦王奇道。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对了,王爷手中有多少可用之兵?”

    秦王听到话里的意思,肃然道:“三百亲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关西汉子,并非京城人士,尽可以放心使用。”

    时候咱们相机行事,混水摸鱼便是,能不能就此夺了大宝不敢说,起码能把局势弄得更乱,救出殿下的母亲。”元封道。

    ……

    从秦王别院出来,白花花的太阳当头照着,大街上车水马龙,依然是繁华如往昔,寻常百姓哪里知道危险即将临近,元封看着路人,心里暗自叹气,打将起来,不知道多少人要死于非命了,但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

    当今皇后乃是皇帝登基前的妻,昔日天下烽烟群起,数十路烟尘,反元大旗遍地招展,刘福通红巾军是其中实力颇强的一支,后来为了元军的围剿,刘福通和姑苏张家联姻,将大女儿嫁给了老张家最出息的儿子张士诚,就此结盟形成联军。

    后来联军被汉军收编,但建制得以保存,刘福通虽死,部下犹在,正是鉴于皇后娘家强大的势力,皇上才将资质并不出众的长子承乾立为太子,这些年来经过66续续的清洗,红巾军的老人和诸如吕珍这样的嫡系老部下都被洗掉了,皇上终于可以放心的换储了。

    但他忘记了一点,人是一辈一辈往下传的,老刘家的势力在军中依然根深蒂固,这不是杀掉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

    换太子,就是对这些人下最后的狠手,逼他们用最极端的方式表态。

    这些情报,是柳迎儿分析出来并且告诉元封的,元封相信,如果柳迎儿能分析出来,别人也能分析出来,既然要乱,那就彻彻底底的大乱一场吧,皇帝等的或许也是这个时机,大家撕开脸来打,方能彻彻底底的消灭那些隐藏的敌人。

    六月天,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忽然一阵乌云卷来,大雨瓢泼而下,元封停在路边,注视着雨幕,心中心潮起伏,来中原这么久,几乎一无所成,也该到了破局的时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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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帝国介绍:
纷乱的年代,热血的英雄,碧血黄沙金戈铁马,尽在武林帝国
1.不是武侠题材,别被开头的装逼吓到
2.是爽书
3.应该比《铁器时代》好看点,毕竟那是第一本书,走了些弯路武林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林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林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