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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帝国全文阅读

作者:骁骑校     武林帝国txt下载     武林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 死刑

    一听说要杀赵定安,兄弟们就按耐不住了,狗剩的手悄悄伸向了刀柄,却被元封一把按住:“不要轻举妄动。”

    “九郎,现在怎么办?再不动手定安就死了。”兄弟们急切的问道。

    “动手?怎么动?又要杀官造反么?别忘了还有几十号乡亲在这凉州城里,这边一动手,他们就完了。”

    “可是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定安哥死啊。”

    “放心,定安不会死的,我自有办法,记住我一句话,待会不管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众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元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他分开众人大喊道:“住手!人是我杀的,和赵百总无关。”

    那将军听到喧哗,眉头一皱,手捋长髯道:“何人咆哮中军,给我押了上来。”

    不用人押,一个身穿战袄的士兵昂阔步走了过来,军营中坐立行走都是有讲究的,低级士兵不可以随意走近帅帐,所以立时有亲兵喝道:“站住,你哪个营的?”

    来者正是元封,听到喝令他当即跪倒道:“启禀将军,小人叫张三,是今日才进了骑营吃粮当兵的,昨日在城外,一帮突厥人打劫于我,尽数被我杀死,赵百总是后来才到的。”

    将军闻言一惊,站起来上下打量元封几眼,这才坐在冷笑道:“就凭你区区一人能杀得二十余名突厥汉子,你当本将是白痴么?”

    元封道:“小人自幼习武,些许突厥人近不得身,将军大人不信可以找人试上一试。”

    将军见他器宇轩昂,从容不迫,心中便信了三分,叫来营务官问了一下,果然查到这“张三”是今天才入的伍,便道:“虽然你是我军中士兵,但这案子是昨日犯下的,应当交给地方审理,来人啊,把他绑了交给府衙处置。”又看了看赵定安道:“这厮也不能轻饶,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赵定安刚要顶撞,被元封用眼神制止住,此时两人相距不远,元封便低声道:“事情还有转机,你让兄弟们不要乱来。”

    元封被五花大绑起来押出了军营,辕门外面围了一大帮突厥人,看到凶手被押出立刻挤了上来,士兵们拿枪杆子拼死拦着才将元封送到了府衙,凉州府不比一般地方政府,知府大人就是土皇帝,断不会亲自来审理这般刑事案件的,自有推官来处置此事。

    有人杀死二十余名突厥人的事情不胫而走,瞬间便传遍了凉州,等到元封被押进府衙的时候,已经有上千名百姓闻风赶来,想见识见识这名孤单豪杰。

    推官大人根本没心思详细审理此案,听元封将案情叙述了一遍,便一拍惊堂木道:“大胆狂徒,竟然做下如此罪大恶极的凶案,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外面一片哗然,元封却面色不改反问道:“敢问推官大人,杀小人平的是谁家的民愤?”

    推官道:“当然是我凉州府的民愤。”

    元封冷笑道:“突厥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敲诈良民,几文钱的切糕卖到十几两银子,官府居然不闻不问,突厥人在城外持刀抢劫,聚众行凶,官府亦是毫无作为,而汉人只是奋起反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成了罪大恶极,就成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敢问这官府是汉人的官府还是突厥人的官府,敢问推官大人,还有知府大人,到底是炎黄子孙还是蛮夷后裔!”

    此言一出,府衙外面更加喧闹,有那大胆之人竟然高声叫好,气的推官大人暴跳如雷:“大胆狂徒竟然咆哮公堂,此案证据确凿,案犯供认不讳,不需再审,来人啊,给人犯戴上枷锁,推到街口明正典刑!”

    元封身上的牛皮绑绳被解开,两个衙役拿着木枷过来,仔细的帮元封戴上,一边戴一边还说:“好汉爷,对不住了,您试试这枷还合身么,要是不爽利咱们再换个轻的。“

    元封自然不会为难这些当差的人,他巴不得换上府衙的刑具呢,牛皮绳子越挣越紧,木枷反而容易挣脱,他从容笑道:“不碍事的,差爷费心了。”

    一根长长地亡命牌子插在元封后颈里,上书一行黑字:杀人犯张三斩立决,还用红笔画了一个叉,众衙役扶着元封上了囚车,在上千百姓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街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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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是个多民族杂居的城市,突厥人、吐蕃人、羌人,还有少量阿拉伯人,当然为数最多的还是汉人,但地位最高的却不是汉人而是突厥人,官府因为惧怕惹怒突厥人引战争,所以在纠纷中总是偏袒突厥人,久而久之将这帮突厥人纵容的愈加无法无天,民族矛盾也日趋恶化,西北人本来就民风彪悍,被压制的久了自然会爆出来,这次杀人事件就是最好的导火索。

    街头上的人越来越多,不光有汉人,还有吐蕃人和羌人,人数一多气势就强,那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突厥人现四面八方都是怒目而视的人,底气也就不足了,再不敢喊打喊杀,只是乖乖的跟着囚车走。

    不多时囚车来到街口,衙役将元封请下车来,挑个风水好的地方站住,刽子手也到了,按理说刽子手不该和死刑犯说话的,可是这回也破例了,身穿红衣手捧鬼头大刀的刽子手客客气气的给元封施礼道:“好汉爷,您放心,待会一定给您来个痛快的。”

    元封亦是微笑着答谢,一派从容气度让围观百姓纷纷叫好。

    “那汉子,好样的!”

    “是咱们西北爷们,临死都不带眨眼的。”

    “唉,这样的好汉子死了可惜了,当官的真是软骨头!”

    几个白胡子老头颤微微的过来,手里捧着酒碗和盛着大块肉的盘子。

    “孩子,临上路前喝碗酒吧。”

    元封伸头过去叼住酒碗一饮而尽,然后一甩头,酒碗摔了个粉碎,周围又爆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就连那些突厥人也忍不住暗自称赞,这人是真英雄!

    这副木枷并不厚重,榫眼里的木头也不坚硬,元封心里有底,他只是想等人聚的更多一些再爆。这样也好趁乱逃脱,他眼睛在人群里一扫,已经看见自家兄弟换了便衣,腰里鼓鼓囊囊的站在靠前的位置,心里就更有数了。

    推官已经不耐烦了,将令箭一扔道:“开刀问斩!”

    两个衙役扶着元封的肩膀,示意他跪在一个陶盆前,元封明白,这是用来接脑袋的,他顺从的跪下,双臂肌肉隆起,开始暗暗力……

    刽子手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朝鬼头大刀一喷,这就要上前行刑,此时四下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喊:“刀下留人~~”

    人群如同潮水般退开,让出一条路来,一名骑兵疾驰而来,手持令箭大喝道:“知府大人有令,刀下留人。”

    既然知府大人下令了,推官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他心里明白的很,若是真斩了此人,自己的名声在凉州可就算臭了,便松了一口气道:“罢了,将人犯押回牢房。”

    四下里一片欢呼,百姓们沸腾了,簇拥着元封往回走,可是那帮突厥人不乐意了,纷纷叫嚣起来,大声斥责汉人官府执法不公,两下里推推搡搡,眼看就要打起来。忽然一队官军了过来,要在往常肯定是帮着突厥人打汉人,可这次却是例外,大棒子劈头盖脸的朝突厥人打过去,打得他们鼻青脸肿屁滚尿流,这还不罢休,全用绳子绑起来押走,搞得百姓们大惑不解,官府这回怎么这么硬气。

    元封被带回到府衙门口,却没进牢房,直接被一队官军接手,打开他的木枷带回了军营。

    回到骑营驻地,士兵们围了过来,热情的用拳头捶着他的肩膀:

    “兄弟,有种!”

    “好样的,没丢咱们凉州军的面子。”

    元封摸不着头脑,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定安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冷笑道:“还能怎么地,开打了。突厥大军已经打到甘州城下了,官府哪还能再护着那帮突厥狗。”

    原来是战争逼近了,正值用人之际,官府哪会舍得杀元封这样能打的人才,所以知府大人才会亲自下令赦免他。

    军营里闹哄哄一片,士兵们都在打点行装,元封也领到了一领锁子甲,凉州军的装备很有西域特色,士兵盔甲多采用细小的铁环编制的网甲,而非中原军队那样的鱼鳞甲、山纹甲,头盔也是带有明显波斯风格的尖顶盔,就连骑兵的马刀也有一多半是弯刀。

    赵定安挨了二十军棍,官职也被降了,现在只是小小的十夫长,手底下管着包括元封在内的十个士兵,所幸十八里堡的兄弟就占了六个,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赵定安听令!”营帐外有人喊道,定安赶紧出来接令,只听传令兵大声道:“将军命你前往甘州侦查敌情,不得有误!”

2-5 斥候

    朝霞满天,一队孤独的骑兵出了凉州城,他们是隶属于凉州汉军骑营的斥候,在大军没有出动的时候就踏上了征程,他们是先锋中的先锋,尖兵中的尖兵。

    元封骑在马上不时回望凉州城,城头上的士兵的剪影衬托在朝霞中,显得那么遥远,悠长的号角和沉闷的鼓声一阵阵传来,那是大军在整队。

    甘州位于凉州以西四百里,河西走廊的中段,水草丰美、富饶美丽,聚居着数万汉族百姓,隶属于凉州府管辖,甘州再往西就是酒泉和嘉峪关,以往那里也是汉人的地盘,可是突厥日益强盛,逐渐东进,已经蚕食到甘州城下了。

    凉州知府曹延惠苦心经营数十年,所辖不过甘、凉二州,地处突厥和朝廷的夹缝之中,突厥人兵强马壮,朝廷虎视眈眈,曹知府支撑的也很艰难。

    赵定安的小队中,除了十八里堡的子弟之外,还有五个凉州本地人,都是吃粮多年的老兵了,其中一个叫王金彪的老家伙,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依然弓马娴熟,体力比年轻人还好,寂寞的行军路程中,听老头子絮叨一些当年的故事还是很有意思的。

    王金彪年轻时候跟着波斯商队当保镖,沿着丝绸之路走了不下几万里,对河西走廊上的地貌很熟悉,后来商队解散他就开始了从军生涯,最让他骄傲的就是在前朝当兵的那段经历,谈起来就意义风滔滔不绝,这些老掉牙的故事大伙都听得耳朵起茧了,可是元封确是头一次听到,觉得新鲜得很。

    王老头摸出一枚大帝头说:“看见没,这就是前朝孝武帝的头像,我就在他老人家手底下当兵,俺们队伍里的兵都穿红战袍,战旗也用红色,打仗的时候远远看过去就如同一团火般,那时候皇上还没登基,咱们都称他大帅,大帅用兵如神,三五年光景就横扫西域,打得蒙古人、突厥人望风而逃,看见咱们的红旗就跟丢了魂一样,后来大帅领着俺们进了中原,东征西讨平了天下,登基做了大汉朝的开国皇帝。”

    每当这个时候,别人就会笑问道:“老王头你当初那么风光,怎么没弄个将军当当?”

    老王头就会不屑一顾的说:“那帮乱臣贼子害死大帅以后,倒是想让我为他们卖命的,还许了我一个游击将军的头衔,可是咱哪能和这帮贼子共事,拍拍**就回了凉州,继续当我的大头兵,当兵好啊,不用费神费心,比当将军强多了。”

    见元封听得入神,赵定安便告诉他,老王头其实就是个喜欢吹牛的酒鬼,他的话十句里面只能信一句,但元封却对老王头叙说的那段历史很是神往,也拿出一枚大帝头端详着上面的浮雕人像,浮想联翩起来。

    赵定安这一队人马只是十余支斥候中的一支,但却是最靠前的一支,甘州被围是十几天前的军报了,战争瞬息万变,说不定此时甘州已经陷落也未可知,所以大伙越往前越小心,就连老王头也不再吹牛了。

    走到距离甘州还有一百余里的时候,忽然老王头大喊一声:“停!”众人赶忙勒马停下,只见老头子翻身下马趴在地上,用耳朵听了半天道:“前面有人!”

    “多少人?”赵定安急忙问道。

    “有两伙人,前面是一个人在跑,后面几百人在追。”

    赵定安拔刀出鞘:“准备迎敌!”

    老王头骂道:“迎个屁敌,咱们是斥候,看清楚来人旗号赶紧回报将军才是道理。”

    赵定安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身为斥候不是和敌人拼杀的,而是侦查敌军的数量和部别,行军方向等等,他舔舔干的嘴唇下令道:“原地戒备。”

    不多时,一骑狂奔而来,林廉江眼尖,看到骑士身上的红色战袄便喊道:“是自己人!”

    话音刚落,那匹马便哀鸣一声倒地不起,将骑士甩出去老远,元封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随后赵定安也纵马冲出去,两人赶过去将那名骑士扶起,只见他面色苍白,嘴唇起泡,人已经虚脱了,眼睛微睁着,虚弱的声音说道:“水……”

    赵定安手忙脚乱要去拿水囊,元封急道:“来不及了,赶紧走!”

    两人将骑士抬上马往回疾走,斥候们也奔来接应,此时前方烟尘滚滚,追兵已经到了,黑压压一片旌旗招展,刀枪耀眼,正是突厥大军。

    赵定安道:“妈呀,老王头你咋听的,这哪是几百人啊,起码有一千人!”

    老王头已经调转了马头预备逃命了,可是马缰绳却被元封抓住:“别动!都别动!”

    众人急道:“再不走就死定了!”

    元封道:“咱们的马跑不动了,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赌一把。”

    元封说的是实话,他们的战马已经走了半日,到现在还没歇息喝水,现在拔腿狂奔的话,跑不出多远就会被人家追上砍死。

    “怎么办?九郎你拿主意吧!”

    元封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的是一张张焦急的脸,他平静的答道:“下马!卸鞍!”

    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相信了元封,大模大样的下马歇息,还把马鞍子卸下来坐在**下面,拿出水囊和干粮袋子吃喝起来,看似镇定自若,但每个人的手都在抖,每个人的心都在狂跳!

    “镇定点,自然点,狗剩你把水囊拿稳了,都洒出来了。”元封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突厥大军的情况。

    突然遇见凉州军的斥候,突厥人并不意外,但是这十几个斥候竟然大摇大摆的在他们面前下马休息就让人意外了。

    突厥大军停住了脚步,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这帮嚣张的凉州斥候,烟尘渐渐落下,庞大的军阵除了偶尔的战马嘶鸣,竟然鸦雀无声,只有西风呜咽传来。

    被他们救下的那名骑士被元封灌了几口水醒转过来,他抬头看见远处的突厥大军,顿时吓得跳起来要跑,早让元封一把按在地上,他张嘴要叫,又被元封捂住了嘴:“想活命就别吭声!”

2-6 长烟落日孤城闭

    骑士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元封,看见他身上的红色战袄才平静下来,点了点头不再折腾,元封放开手问道:“甘州来的?”

    骑士又点头,元封接着问:“叫什么名字,甘州现在什么情况?”

    骑士迟疑了一下道:“我叫冷锋,是甘州指挥使曹将军的亲兵,甘州已经被突厥大军团团包围,我是来催救兵的,我们一个百人队冲出来的,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元封道:“冷锋你听好,我们是凉州汉军骑营的斥候,大军起码还在百里之外,现在这里只有咱们十二个人,想活命就听我的话,老老实实的坐着喝水、吃干粮。”

    冷锋扭头看看周围,只见十名凉州军的骑兵都把马鞍子卸下来,坐在那里若无其事的喝着水,嚼着干粮,但是能看出他们的心情都极其紧张,面部肌肉僵硬,眼神也闪烁不定。

    元封压低声音道:“都精神点,你们就当咱们背后有十万大军埋伏着。再苦着脸咱们就交代了。”

    众人这才活跃起来,赵定安把水囊喝空,吹起来扎上口扔到地上道:“死就死,死咱也得死的潇洒,来,踢球!”

    林廉江也跳起来道:“踢球,让突厥人见识见识什么叫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两人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在成千突厥骑兵面前玩起了球,渐渐的其他几个年轻人也加入了踢球的行列,七八个小伙子玩的不亦乐乎,似乎是在自家后院里玩耍一般随意自在,老王头一边喝酒一边抹着嘴感叹:“妈的,这帮小畜生比老子当年还有种!”

    元封喝着水,眯着眼睛盯着突厥人的军阵,只见牙旗下面几个头目打扮的人正交头接耳,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忽然大头目一挥手,十骑从阵中奔出,虎啸而来。

    众人身子一僵,都看元封,元封大喝一声,跳上没装鞍子的光背战马,提刀便迎了上去,那十名骑兵变成双列纵队扑来,十把马刀在阳光下闪耀,只见元封从他们中间风一般的穿过去,弯刀翻飞不见人影但见刀光一片,须臾后,元封勒马停下,那十名突厥骑兵已经尽数落马。

    血,从弯刀上滴下,上千突厥骑兵被这一幕震慑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老王头也呆住了,酒壶停在嘴边,任由酒水往下流,他呢喃道:“好快的刀……”

    “好快的刀……”突厥将军也在暗自赞叹,“凉州军有备而来,必定有诈,撤!”

    突厥军后队变前队,从容退走,队形严整丝毫不乱,元封端坐马上目送敌军离开,如同一尊雕像。

    敌人撤走了,斥候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林廉江一**坐到地上道:“妈呀,一身汗,吓死老子了。”

    赵定安哼一声道:“你不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么?赶紧起来备鞍子!”

    众人麻利的将马鞍装上,肚带杀紧,此时战马已经喝了水吃了草养足了精神,一行人快马加鞭向东奔去,一直跑出去四十里地元封才让大家停马歇息。

    歇了一会儿,只见东面烟尘滚滚,是凉州军的前锋过来了,赵定安赶紧率领自己的斥候小队上前报告,听说前面有突厥大队之后,带队的千总竟然下令后退三十里。

    “大敌当前居然畏缩不前,你怎么带的兵?”一声厉喝传来,说话之人竟然是甘州信使冷锋。

    千总大人面色一变,喝道:“你是何人?敢来教训本将?”

    冷锋道:“我乃甘州指挥使曹俊,难道不能教训你?”

    众人大惊,甘州指挥使乃是凉州知府曹延惠的大儿子,实际上的甘凉二州统治者接班人,他的话自然有效。

    千总一愣,仔细端详了冷锋一番,这才在马上抱拳道:“卑职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大人见谅。”

    曹俊不耐烦道:“免了,赶紧下令前进,把那伙突厥兵灭了再说。”

    千总道:“卑职乃是凉州指挥使蔡将军麾下,不受大人节制,蔡将军有令,此战务必稳扎稳打不可鲁莽,故卑职不敢遵命冒进。”

    曹俊急了:“甘州被围,危在旦夕,尔等居然还说什么稳扎稳打,哼,当我不知道么,蔡勇正巴不得甘州丢了呢。”

    千总道:“大人累了,来人啊,送大人下去休息。”几个大汉便冲过来将曹俊架了下去,元封等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几个辛苦了,也下去休息吧。”千户和颜悦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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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锋向后撤了三十里,选了一块背山之地扎下大营,元封等人吃罢了饭,躺在帐篷里唠嗑。

    “那个曹指挥使,为啥骗咱们说自己叫冷锋呢?”

    “堂堂指挥使,丢下满城军民逃跑,他也怕丢人啊。”

    “那为何见了千总大人就报出名号了?”

    “摆谱呗,人家到底是公子爷啊。”

    听到众人的议论,正在擦拭弯刀的老王头鄙夷的哼了一声道:“你们懂什么,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大公子和蔡将军素来不和,咱们又是蔡将军麾下的骑兵斥候,他哪里敢如实自报家门,荒郊野外的把他宰了谁能知道?”

    “那为啥见了千总就敢说出真名呢?”有人故意问老王头。

    “千总大人虽然也是蔡将军的人,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总不敢做什么手脚的,只不过晚上就难说喽,唉,不说了,睡觉睡觉。”老王头把擦好的弯刀往脑袋下面一枕,呼呼的就睡着了。

    半夜时分,外面忽然嘈杂起来,有人大呼敌袭,元封本来就睡得不踏实,顿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帐篷中的其他人也紧跟着起来,提刀拿枪,掀开帐篷一看,外面乱作一团,火光冲天,到处是人影乱撞,元封只看见一人迎面跑来,依稀是自己人打扮,后面紧跟着数骑,正引弓欲射,他想都没想就操起一根长矛掷了过去,将那名骑兵放倒,再看那逃命之人,正是甘州指挥使曹俊!

    曹俊衣冠不整,靴子也只穿了一只,气喘吁吁狼狈不堪,见是元封等人便急道:“快走,他们要杀人灭口!”

    话音刚落,几支箭又射了过来,穿透帐篷差点射死里面的人,元封心中一沉,看来还是卷入这场风波之中了,作为先和曹俊接触的斥候小队,他们真有可能被尽数灭口,趁着营中大乱,赶紧跑吧。

    斥候们来不及打点行装,匆忙上马向营外奔去,营中大乱竟然无人阻拦,片刻之后,千总领着一帮亲信来到他们的帐篷旁,看着空无一人的帐篷恨恨的一跺脚:“竟然被他们逃了!”

    旁边有人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千总道:“追!追不到就别回来,再派人通报蔡将军,让他堵住回凉州的所有道路,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回去。”

    ……

    “不能回凉州!”荒漠中的沙土窝里,元封厉声对曹俊说。

    “大胆,这是命令!”曹俊脸红脖子粗,对着元封狂吼。

    元封毫不畏惧的和曹俊对视,似乎根本不把这位凉州的继任者放在眼里,半晌之后曹俊终于败下阵来,冲着赵定安吼道:“你是十夫长,怎么管的手下,连上官的命令都不听了。”

    赵定安抱着膀子冷冷道:“现在大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想活命就别咋咋呼呼的。”

    曹俊气的坐到地上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蔡将军的人马肯定在到处找咱们,从这里到凉州几百里地遍布侦骑,咱们插翅难飞,凉州城外也肯定埋有伏兵,贸然回去只有死路一条,现在还有三条路可选,你自己看着办。”元封说着,拿起一块石头放在地上,划拉了几条线道:“这里是咱们所处的位置,向北走就是沙漠,向南走时祁连山,大漠雪山,人迹罕至,就连能逃出生天也是九死一生,现在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向西,去甘州!”

    曹俊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刚从甘州跑出来的,怎么能再回去。”

    “甘州虽是死城,但总归有兵士有百姓,有粮食有清水,距离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也近,相比其他三条路还是安全的。”

    此话不假,他们从营中逃出来的时候啥也没带,除了老兵油子王金彪带了一壶水之外,其他人连衣服都没穿全,更别说盔甲干粮饮水了,一个个狼狈不堪神情沮丧。

    曹俊仔细思量了一番道:“也对,战死在甘州总比被蔡勇这厮暗害了强,咱们这就去甘州。

    曹俊和蔡勇的矛盾来自于继承权的纠纷,曹俊是曹知府已故正妻的儿子,而蔡勇是曹知府续弦夫人的兄长,这位夫人也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十二岁,颇得曹延惠喜爱,身为舅舅当然要为自己的亲外甥谋利了,虽说凉州知府职位低微,但实际上相当于一方诸侯,就是称一声凉州王也不过分,这场夺嫡之争早就开始了,曹俊一直处于下风,被派到甘州领兵戍边,远离了权利中枢,但蔡勇依然将其视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

    这些是老王头告诉元封的,从曹俊口中也得到了证实,元封虽然不善权利斗争,但总明白一件事:枪杆子里出政权,手里有兵才能有一切。

    黄沙漫道,十余骑逶迤而走,终于驻足在一块小山坡上,残阳夕照,长烟落日,一座雄关出现在眼前,甘州到了。

2-7 斩将

    甘州墙高城厚,绵延数里,突厥大军在城西扎下连营,城东只放了几支游骑而已,正是黄昏时分,城内炊烟四起,元封将手一指:“进城吃饭!”

    十余骑从山坡上冲下,风驰电掣一般向甘州东门奔去,巡逻的突厥骑兵现有人想入城便飞围堵过来,箭矢雨点般飞过来,斥候们毫不理会,弓着身子拼命打马,曹俊被大伙护在当中也是快马加鞭,眼睛死盯着城门的方向。

    突厥兵迅冲过来,元封挥刀相迎,一连砍翻五六个突厥骑兵,趁着追兵愣的空当,斥候们已经奔到城下,向城墙上高喊开门。

    可是守城士兵不敢擅自开门,说要请示王将军,气的曹俊破口大骂,可是士兵们都不认识他,任凭他骂的再狠也不理睬,突厥兵趁机扑了过来,元封也抵挡不住,拨马奔过来,边跑边喊:“快叫门!”

    城门还是没开,眼瞅着突厥骑兵就要将这支小部队吞没,众人只觉得头顶一片阴影飞过,突厥骑兵成排的栽倒,连人带马都被长长的标枪刺穿,此时城门也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众人赶紧进城。

    进了城门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一名顶盔贯甲的老将军迎过来问道:“大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曹俊哭丧着脸说:“王叔叔,我出城不久就被突厥狼骑咬上了,冷锋他们都死了,我被凉州骑营的斥候救下,可是夜里蔡勇派人杀我,不得已只好又回来了。”

    王老将军顿足道:“好个蔡勇,他这是要谋反啊。”

    这位老将军名叫王威,早先是曹延惠手下亲兵,曹延惠派自己儿子镇守甘州,让王威做副手,但曹俊太过年轻缺乏经验,所以军马调度指挥作战都由王威负责,突厥大军来袭之后,王威怕曹俊有个闪失,便让亲兵队护着他返回凉州,哪知道差点送了少爷的性命,老头子自然暴跳如雷。

    “大公子,赶紧回府休息吧。”王威道,又看了看元封等人,道:“这几个人暂编入甘州骑营。”

    “不可,这些人对我有恩,就充作我的亲兵吧。”曹俊提议道,王威只好应允。

    曹俊在王威的陪伴下回府去了,元封等人正要上马跟去,忽见城墙上下来一队换班的士兵,全都是高鼻深目的异族人,黄铜胸甲,红色马鬃装饰的头盔,大冷的天还袒露着健壮的胳膊,每人背上都有三支标枪,和掩护他们进城的标枪一模一样,元封等人便一起抱拳道:“谢了!”

    那队士兵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们一眼,无人回应,只有走在队伍前头的一名金碧眼士兵微笑着冲元封抱拳回礼,眉眼依稀间倒有些像骊靬村的尤利娅。

    元封等人来到指挥使府,饱餐了一顿,又了新的盔甲兵器,从此他们的身份就是甘州指挥使的亲兵了,亲兵的身份自然比一般士兵要强,盔甲兵器都是崭新的,战马也换了高大的伊犁马。据说军饷也会丰厚许多,喜得老王头合不拢嘴,这可是他吃粮这么多年第一次当上将军的亲兵。

    曹俊原来的亲兵已经全军覆灭,光靠元封这帮人也不够,王威又调来**十个骑兵,凑够一百人充作指挥使卫队,曹俊只认元封,命他做卫队长,可是这些甘州本地兵却不买帐,总是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

    次日,突厥军在城下讨战,甘州城门紧闭,一帮将领在城头观察敌情,元封作为曹俊的卫队长也紧跟在他后面,从高高的城墙上望过去,突厥军大营里旌旗遮天蔽日,战鼓擂擂,一队军容整齐的骑兵在城下飞驰而过,为一人长矛上还挑着一颗血肉模糊的级。

    “那是魏千总的级。”王威神色黯淡的说。

    曹俊的脸扭曲了:“谁去把那厮的人头取了?”

    城头上一片寂静,无人做声。

    曹俊将目光投向王威,王威摇摇头道:“魏千总是咱们甘州头号好汉,他也不过三合就被斩于马下,谁还敢出战。”

    曹俊怒道:“我偌大一个甘州竟然无人么!”话音刚落,背后站出一人道:“某愿往。”

    见应声之人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亲兵,众将军脸上都挂不住了,王威干咳一声道:“魏千总被斩,士气已经低落不堪,倘若再次失利,恐怕……”

    王威说话算客气的,有那脾气暴躁的人已经叫骂起来:“一个小兵也敢充大,将军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狗还要看主人呢,曹俊板起脸指着那人道:“那你出城去为咱们甘州讨回颜面?”

    那人顿时不言语了,曹俊这才问元封道:“你需要多少兵马掠阵。”

    元封道:“十名骑兵足矣。”

    “好,就给你十名骑兵,出城砍了那厮。”

    元封转身下城,挑了赵定安等一帮十八里堡的老兄弟,出城迎战去了。在曹俊的安排下,甘州城头也敲响了战鼓,但鼓点有气无力,明显压不过对方的鼓声。

    看到城中有人出战,突厥大阵顿时聒噪起来,为己方呐喊助阵,嘲笑奚落甘州军,城墙上的甘州士兵们也对骂起来,但是底气明显没有对方强,这几天他们着实被打怕了,魏千总是何等人,膀大腰圆的西北汉子,一手能把牛提起来,刀马功夫更是无须伦比,公认的打遍甘州无敌手啊,那样的猛将在这个突厥人面前都过不了一合,被人当场割了脑袋,甘州上下所承受的心理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这次出战的不过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带了十名骑兵压阵而已,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扎眼,城上士兵们交头接耳,都说不认识这个人,既然不认识心里就更没底了,大伙嘴上不说,心中都认定这个小伙子活不过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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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封也很谨慎,上次面对叶天行的教训告诉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自个武艺高的人多了去了,看这员突厥猛将的神态便知道,此人绝不是好相与之辈。

    “你们帮我压阵,我去去就来。”元封对赵定安说罢,摸一摸怀里暗藏的东西,纵马奔了过去,那突厥将军也撇下部众,单人独骑迎上来,随着两人越来越近,两边的战鼓声和呐喊声响彻云霄。

    二马错蹬之时,元封迅出手,右手挥刀虚晃,左手掏出火枪瞄也不瞄就是一枪,那突厥将军万没料到对手竟然用暗器偷袭,胸前锁子甲抵挡不住铁砂子的轰击,顿时一片稀烂,与此同时元封的刀也到了,从肩膀斜劈下去,径直将其砍成两半。

    霎那间整个战场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阵中这一幕,元封从容下马,将那突厥将军的人头割下,割头的时候才现此人的左手正插在腰间,一柄火枪还没来得及拔出。

    元封无声的笑了,老兄你还是慢了一步啊,他将火枪插到自己腰间,又将为魏千总的人头从马上取下,用战袍裹起来放好,这才跳上自己的战马,将突厥将军的人头高高举起。

    甘州城头顿时欢声雷动,战鼓齐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将突厥人的气势尽数压下去,曹俊更是亲自擂鼓助威,王威也是喜不自禁,连说三个好字。

    元封从容不迫的返回甘州,他和十名压阵骑兵都成了甘州的英雄,尤其是魏千总部下士兵,更把元封视作恩人,成群的士兵趴在城头上冲他们叫好,曹俊亲自下了城墙迎接,赞道:“真乃我甘州虎将也。”

    甘州扳回了这一局,但是威胁远远没有解除,突厥大军悍然东征,肯定不会只有这点招数,果不其然,下午时分突厥人的回回炮就开始了轰击,甘州城内也架起投石车反击,但投石车的射程和威力均不如敌军,石弹一颗颗击中甘州城墙,砸的砖石碎屑乱飞,有些飞得高的落在城内,顿时将民房砸塌,轰击了半个时辰之后,海浪一般的杀声传过来,数千拿着刀盾抬着云梯的突厥兵蜂拥而来。

    这是一场没有技术性可言的战斗,进攻方用云梯绳索强攻,弓箭手在下面掩护,防守方则用礌石滚木、滚油弓箭反击,甘州城上下顿时成了阿鼻地狱。

    黄昏时分,战斗终于结束,突厥军留下满地尸体退走了,甘州一方损失亦是相当惨重,王威面带忧色的对曹俊说:“甘州并少,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援兵若是不到咱们就只有等死。”

    曹俊咬牙切齿道:“援军早就出了,但蔡勇畏敌不前,恐怕现在还在百里之外打转呢。”

    王威道:“他哪里是畏敌啊,分明是想让大公子死。”

2-8 弃城

    攻城战持续了一个白昼,双方都伤亡惨重,黄昏时分突厥大军终于退走,只留下遍地尸体。

    是夜,甘州城头灯笼高挂,冷风习习,元封裹紧皮袄站在城头注视着外面的哀鸿遍野,不知道多少受伤未死的士兵在旷野中出哀号,但这哀号也在寒风中慢慢减弱下去,远处一阵狼嚎传来,更显得夜色寂寥凄惨。

    甘州军伤亡颇重,所以连指挥使的卫队也派上城头值班,大部分士兵窝在避风的藏兵洞里休息,城墙上只留下百余名士兵观察敌情,元封就是其中之一。

    城头的高杆子上悬着一颗级,正是元封昨日斩杀的那名敌将,趁着灯笼的火光,元封仔细端详这名突厥大将,却现他完全没有高鼻深目的突厥人特征,而是小眼睛塌鼻子大扁脸,这分明是蒙古人啊。

    “小伙子,别站着了,坐下避避风。”旁边一名老兵坐在垛口下面招呼道。元封点点头坐到他身边,老兵摸出烟袋,往铜烟锅子里塞满烟叶,用火刀火镰打着,美美的抽了一口,又递给元封:“小伙子,来一口。”

    元封摇摇头,老兵便自顾自的抽起来,过足了瘾才道:“小伙子好功夫啊,突厥大将在你马前都过不了一个回合,要是跟对了人,混个将军不成问题。”

    元封道:“难道我现在没跟对人么?”

    老兵道:“这话要在以往我肯定不说,可是如今兵临城下,甘州说破就破了,我也就不忌讳什么了,大公子这人虽然本性不错,但不够狠辣,当不起这个家啊,你跟着他也就是风光一时,长久不了的。”

    关于凉州系统内的政治纷争,元封已经听老王头说过不少,没兴趣关心这个,便打岔道:“为什么蒙古人也能当上突厥大将呢?”

    老兵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常说的突厥其实只是个泛称,从嘉峪关出去,你知道西域有多大?方圆几万里的大地方啊,有乌孙人、月氏人、突骑施、葛逻禄以及康居、阿兰、咄6、铁勒等十几个民族,当然最大的还是突厥和蒙古,原来西域这块地方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统辖的,大元朝覆灭之后,他们也跟着日渐衰败,跟着突厥人改信了真主,连汗位都让人架空了,突厥人能当蒙古人的大汗,蒙古人当突厥人的大将有什么不行呢?”

    元封被说晕了,西域的历史太复杂了,他一时半会也明白不过来,索性不去想了,呆呆的望着夜空愣,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那老兵:“甘州真的撑不住么?”

    老兵拔出烟袋叹口气道:“你看看城外的大军,没有五万也有三万,这还只是他们的先锋部队,后面不知道跟着多少万呢,咱们甘州城只有不到八千人马,凉州那边再见死不救,咱们哪还有盼头啊,唉,能多吃一顿算一顿了,我十五岁当兵,到现在快七十了,也活够了……只可惜了这城中数万百姓,突厥大军破城后必然屠城三日,这是他们的规矩。”

    元封骇然,沉默不语,老兵也不再说话,又点了一袋烟,烟锅子在黑暗中一明一暗,映出他苍老的容颜。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传令兵小跑着过来道:“张头,指挥使传你。”

    张三是元封的化名,由于他担任曹俊的卫队长,所以被大家称为张头,听到指挥使传唤,元封赶紧整理衣装,跟着传令兵下城去了。

    来到指挥使府,里面***通明,一班文武官员正愁眉紧锁坐在一起开会,王威站在上面道:“今日一战我军死伤甚多,滚木礌石也不够用了,援兵更是遥遥无期,据细作通报,来攻打咱们的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前部,他们曾在一月前攻破肃州,屠城三日鸡犬不留,咱们的实力还不如肃州,所以此战胜算极少,不如趁着敌军大部未到,回撤凉州再做计较。”

    众人都点头称是,王威又道:“咱们一走,敌军必然来追,所以必须留下一支人马牵制他们,最好趁今夜出击,打乱他们的营盘,咱们才好趁乱撤走。”说着将目光投向刚走进来的元封。

    “你过来。”王威将元封唤道跟前,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指挥使大人的亲兵队长张三,白日一战大家都看见了,骁勇无比有胆有识,本将以为殿后之责非他莫属。”

    殿后是个九死一生的差事,大家当然毫无异议,王威道:“咱们甘州骑兵不多,只有一个营,魏千总战死后群龙无,就交给张队长统带吧,后半夜出击,张千总还有什么要求想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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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封有些手足无措,突然之间就升级成了千总他还不能适应,片刻后才镇定下来道:“我要最好的战马,最好的盔甲和武器,最好是这种玩意。”说着将腰间的火枪拿了出来。

    众人看到他的火枪却都摇头,王威道:“这种火枪只有不好,射的又慢又近,还好炸膛,只有抵近了打才有效,咱们当兵的都不喜欢用,你想要的话库房里还有几百支,都拿去好了。”

    王威当即差人带元封去兵器库里挑选,铠甲兵刃随意取用,反正他们也带不走了,不如全留给元封使用了,在这里元封见到了王威口中那种不好用的火枪,果然是粗笨不堪,又长又重,用火绳引火,弹丸如雀蛋般大小,根据管武库的小官说,这火枪射太慢,远远比不过弓箭,和弩差不多,虽然穿透力甚强但重量比弩大多了,所以军中并未装备,这些火枪已经放了十几年了都没用过。

    元封不管那些,尽数接收了便是,魏千总留下的骑营也划给他节制,八百名西北汉子在城内小校场伤列队接受元封的检阅,看到手刃突厥大将的元封,汉子们齐刷刷拱手行礼,西北人最敬重好汉,元封帮他们报了魏千总的大仇,自然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曹俊和甘州的一帮文武官员已经打点好了行装,他派人通知元封,寅时出击偷袭敌营,务必牵制住敌军,给他们留出安全撤退的时间。

    寅时一到,甘州西门悄悄地打开,八百精骑鱼贯而出,每人右臂上都缠了一块白布,头盔上插着白羽作为识别,除了长枪和马刀之外,又带了引火之物,马蹄包着布,人嘴里衔着枚,不闻号令之声,但闻人马之行声。

    摸到距离突厥大营三里之外,骑兵们才动了冲锋,突厥大军白日酣战一场,早已人困马乏,他们完全没料到甘州军竟然有胆夜袭,营寨扎的马马虎虎,一个冲锋就杀进去了,甘州骑兵们四处杀人放火,天寒地冻,穿着单衣的突厥军从帐篷里钻出来,只看见到处是火,到处是人影乱窜,根本看不出敌军有多少,顿时大乱起来。

    夜袭就是有这点好处,天色黑暗可以以少胜多,虽然突厥军人数众多,但是仓促之中失去了指挥,几万人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窜,自己就把自己冲散了,元封领着八百骑兵一路冲杀,竟然毫不费力就冲到了中军大帐。

    突厥中军到底是精锐部队,须臾间就将马车连起来形成一座车阵,士兵们躲在车阵后面放箭,甘州军也用火箭对射,大车被火箭点燃,熊熊大火之中突厥兵哭爹喊娘乱成一团,赵定安和赵子谦两人纵马冲上去,竟然从火海中穿过,然后奋力将一辆马车掀开,元封率先冲入,向不远处的一座大帐奔去,几个亲兵护着一个高鼻深目的汉子跑出来,熊熊火光映照下能看见他身上穿的是金色的铠甲,元封直扑上去砍杀,亲兵们舍命抵挡,那金甲汉子仓皇奔逃。

    元封还要追赶,一脸血污的赵定安跑过来道:“左翼敌军包抄过来了。”

    既定目标已经达成,元封便勒马转身大吼一声:“回城!”

    八百骑兵全身而退,夜色浓重,突厥军竟不敢追击,回到城里清点人数,出击时候是八百七十九人,回来了八百二十一人,损失不到十分之一,可谓大胜。

    远处的突厥大营,依然是火光冲天,回回砲和粮草堆都被点燃了,这会突厥军可算吃了大亏,元封意气风,众将士也是大呼畅快,城墙上那个七十岁的老兵也摇头晃脑的说:“这仗打得真叫漂亮。”

    元封派人去东门查看撤退情况,不多时报告传来:甘州文武官员极其家小已经安全撤退,城内兵马也走了大半,现在除了元封的骑营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战斗力很弱的老军营了。

    “那城内百姓呢?”元封问道。

    “城内百姓不知官军已经撤离,此时想必还在梦中吧。”

    元封一巴掌拍在城墙上,这帮无耻之徒,竟然只顾自己逃命,将甘州数万百姓置于死地!

2-9 血旗甘州

    天已经亮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照在浴血的甘州城头,枕戈达旦****的老军们从垛口后面站出来,胡子上都是白霜。

    遥望城内,炊烟点点,收集粪尿的牛车在石板路上吱吱扭扭的走着,渐渐有百姓出门活动,望着这熟悉的一幕,元封好像又回到了十八里堡。

    “大人,咱们也撤吧。”骑营的一名百总说道,指挥使的命令很明确,迟滞突厥大军几个时辰之后就赶紧东撤,这支骑兵部队是他的重要家当,回凉州争夺权力的时候还有大用场,放弃不得。

    官员们走了,家眷们走了,大部队也走了,可是这满城百姓却没走,城外的突厥大营已经恢复了元气,正在吹起号角整队,数支骑兵也在向甘州城东包抄过去,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昨夜的偷袭只是甘州军的声东击西而已。

    “大人,再不走就晚了。”百总继续说道。

    元封将手一指:“咱们走了,这满城百姓怎们办?突厥军遭此重创,定然屠戮甘州,这里有你们的妻儿老小,亲朋故旧,你们舍得让他们死于突厥人刀下么?”

    军官们无语,他们的家眷昨夜已经送往凉州了,所以无此顾虑,而普通士兵大多不是甘州本地人,更没有亲眷的拖累,让他们死守甘州,他们才不乐意呢,有军官趁机啜叨几句,士兵们顿时聒噪起来。

    元封拍拍巴掌,城下立刻安静起来,昨夜一战这位新任千总已经在众人心目树立了更高的威信,眼下甘州城最高级别的军官非他莫属,士兵们吃粮多年,尊卑观念还是很清晰的。

    “昨夜那一战,你们杀了多少敌军?”元封问道。

    下面顿时又聒噪起来,士兵们眉飞色舞的谈起自己的战绩,有的说杀了三个,有的说杀了五个,还有人说把突厥人的粮草点了之类的,总之这场胜利给大家带来的自信还是不少的。

    “突厥军色厉内荏,实乃土鸡瓦狗尔,咱们为什么要怕他!你们在甘州城也住了不少年了,即使没有亲戚也有几个朋友吧,你们忍心抛下他们东撤,让那帮突厥狗冲进来大肆屠杀,血洗甘州?别忘了他们和你们一样是汉人!今天杀的是甘州人,明天就可能杀到你的家乡,他的家乡!”

    元封将手在人群中一指,众军顿时噤若寒蝉,被他的厉声逼问说的窘迫不已。

    “我也不多说了,是爷们的就留下,没种的现在就走!”元封的声音在城墙内外回荡,嗡嗡作响。

    “老子留下,昨天杀了三个突厥狗,够本了!”

    “我也不走,大不了一死而已,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老子也不走,老子舍不得城北的张寡妇。”

    众军哄笑,气氛为之一缓,总之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这支骑营算是留下了,城头上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兵们本来已经是被抛弃的对象,现在也不由得振奋起来,有人望着元封年轻的面庞轻声道:“真是一条好汉啊。”

    甘州城本来有七千多官军,昨日战死一批,又连夜撤走了五千,现在只有不到两千人了,其中一千多还是年老力衰不堪使用的老弱残兵,甘州防务危在旦夕。

    元封召集军官们开会,虽然他身为甘州最高指挥官,但对于目前的情况可谓知之甚少,甚至连面对敌军的正式番号都不清楚,不过那帮老军中倒有不少见多识广的,能解答他所有的疑问。

    “和咱们对阵的,是西域东察合台汗国的军队,还算不得真正的突厥大军,最多算是先头部队中的前锋,察合台军作战有个规矩,前军尽,后军乃进,所以只要咱们克制了这支攻城部队,还有活命的机会。”

    甘州最终还是保不住的,这一点元封心中也清楚,他要做的只是尽量保全城中百姓的性命而已,此时城中百姓们已经得知指挥使大人弃他们而去,满城哀号,撼天动地,不少人家收拾行装准备逃跑,可是回过味来的突厥人已经派遣骑兵将甘州围了起来,没有马匹没有武装的百姓贸然出城唯有死路一条而已。

    “咱们就耗!甘州城墙还算高大,兵器库中存货也不少,就不信耗不死这帮突厥兵。”元封打定了主意,让老兵们敲着铜锣在城内安抚百姓,将水井和粮仓控制住,招募青壮放兵器,修葺城墙准备固守。

    甘州城比不得凉州那么大,总也有数万百姓,青壮收罗一下也有数千,虽然是些贩夫走卒,但好在西北人生性彪悍,饮食习惯也以肉奶为主,体格倒也不逊于城外那帮察合台汗国人,兵器库中的长枪大刀弓箭给他们,爬上城墙就能帮着打仗。

    那帮被曹俊抛弃的老兵才是真正的宝贝,五六十岁的老兵们哪个不是身经百战,见惯了沙场血腥,能从军数十年全身而退的哪个不是老油条,让他们训练民壮,设计城防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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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器库中尚有三百把长弓,五十把劲弩,箭矢百余捆,铁头盔百余顶,长矛大刀千余只,武装了两千壮丁,整日在城墙上列队跑步,号子喊得震天响,又从街上商铺里拿出几十匹布来做成旗帜插在城墙上,战鼓整天敲个没完,整个甘州城看起来依旧是斗志昂扬。

    城下突厥大营,那日被元封杀的魂飞魄散夺路而逃的将军手持单筒千里镜注视着城头,心中怒火升腾,瓜州和肃州都是一举而下,唯有这甘州竟然他吃了大亏,难道说这甘州真是自己的不祥之地?

    “将军你看!”有突厥兵指着甘州城头看去,只见城楼上赫然升起一面血旗,这是在向进攻者表示他们要与甘州共存亡,血战到底!

    “攻城!杀进甘州三日不封刀!”将军一挥弯刀,大队突厥兵蜂拥而上,正如那日老兵所言,这些所谓的突厥兵其实并非真正的突厥人,而是西域蒙古人和其他各种色目人组成,支撑他们斗志的唯有杀戮和劫掠而已,这种军队遇弱则强,遇到比他们还凶狠的就不行了。

    甘州严阵以待,对方已经没有回回炮等远射程武器了,所以这场战打得并不艰难,城头上堆积着大量的砖石外块,还有烧沸的人粪尿,一股脑打下去让突厥人伤亡惨重,不得不狼狈撤回。

    突厥军潮水般退回去,顿时遭到督战队的弓箭攒射,跑在最前面的被射成了马蜂窝,士兵们赶紧掉头再攻,如此往复数次,甘州城下尸横遍野,烧焦的人肉味直冲云天。

    虽然占据有利地形,但在敌人的疯狂进攻之下,甘州方面亦是死伤累累,尤其那些新征募的民壮,不会射箭只好去投掷砖石,身体暴露在外成了敌人的活靶子,短短半日就死了百余人。

    射箭绝对是个技术活,只有经过起码三个月练习的士兵才能勉强命中五十步以外的人形靶子,骑射没有几年的功夫别想有成绩,弩比弓稍强一些,起码能平端着瞄准,但是上弦极其麻烦而且费力,也不是经过简单训练就能掌握的,相比之下倒不如那些粗笨的火枪,技术含量要求比较低,只要学会装填弹药,瞄着人搂火便是。

    于是元封紧急挑选了二百名身体条件比较好的民壮,让老兵们教他们使用火器,使用火枪的步骤比弓弩繁琐很多,从枪口装填火药,捣实,再装填独头弹丸或者是铁砂子,再捣实,瞄准敌人之后扳动扳机,以燃着的火绳触及药池里的火药,推动弹丸前进杀伤敌人,远了不好说,近距离的情况下火枪的威力大大过弓箭,穿透甲胄不用说,一枪就能让一个膀大腰圆的敌军丧失战斗力,装填铁砂子的话,还能喷倒一大片敌人。

    民壮们现学现用,火枪还没摸熟就投入了战斗,在战斗中慢慢熟悉着自己的武器,好在他们只需要藏在垛口后面开火就行,伤亡率比投掷礌石小多了。

    又是一场鏖战,这次甘州军毫不吝惜的将所有的武器都打出去了,箭如雨下,滚木礌石不要钱一般往下扔,盛着火药巴豆砒霜的轰天雷用大型弹弓一个接一个的往突厥军中抛洒,火油和烧沸的粪尿成锅的倾倒,碰着就死,沾着就伤,突厥军被这种疯狂的打法打得晕头转向,损失惨重,死伤了两千多人,几十架云梯也烧坏了。

    是夜,甘州城头依旧战鼓擂擂,突厥大营***通明严阵以待,上次吃了大亏,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突厥大将下令全军衣不解带全面戒备,可是等到天亮甘州军仍不来攻。

    突厥大将再次用千里镜注视着甘州城头,只见城墙上旌旗招展,黑洞洞的枪口从垛口中伸出,带着头盔的士兵跑来跑去,战鼓声更是一刻都没有停息过。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几天。”突厥大将喃喃道,遂下令休整一日,砍树建造云梯等攻城器械。

    突厥军休整了一日,城头上的战鼓响了一日,直到第二天鼓声才衰减下去,突厥大军再次攻城,直到士兵们将云梯搭上城头,甘州军依然没有反击,第一个突厥士兵爬上了甘州的城墙,四下打望,只见十几头山羊倒悬在架子上,正用前蹄有气无力的敲打着战鼓,几十只头上拴着铁盔的狗正趴在垛口后面睡觉。

2-10 大撤退

    突厥大将也登上了甘州城头,望着这座已经空无一人的城市,再看看城墙下面堆积如山的尸体,他不禁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狡猾的汉人竟然玩了一出空城计,摆出誓死血战的架势结果只撑了一天就跑了!

    “将军你看。”顺着手下万夫长的指引,察合台汗国先锋部队的领军大将把目光投向了城墙一侧的粪桶上。

    粪桶上支着一个稻草人,稻草人穿戴着全套的突厥盔甲,胸前还写着几句骂人话,大意是说突厥军官们脑袋里装的都是大粪。

    “混蛋汉人,欺人太甚。”将军咆哮道,一个万夫长上前就去踢那粪桶,一霎那间将军突然觉得不对,想阻止已经晚了,粪桶里盛着满满当当的火药,上面放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是慢慢燃烧的木炭,大碗的一侧用绳子和稻草人连接着,所以不管是触动粪桶还是稻草人都会引爆炸。

    甘州城头闪耀起一团火光,这火光比初升的太阳还要绚烂,察合台汗国前锋部队的所有将领都在这次爆炸中丧生,同时还有上百名士兵炸死炸伤,甘州城头也塌了一大块。

    前锋军团本来就伤亡惨重,现在军官尽失,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群龙无,一帮来自各民族的千夫长谁也不买谁的帐,各自率部突入甘州搜索残敌,残敌没找到,却找到满地的细软钱粮,还有无主的牛羊满地走,士兵们的眼睛顿时红了,扑上去就抢,没有高级军官的约束,各民族的士兵那还能和平相处,为了抢夺细软不惜拔刀相向,多日苦战的郁闷和以往多年的积怨在这一刻爆,甘州城内爆了激烈的巷战,只不过这战斗却是一场独角戏,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是察合台汗国的士兵们。

    此时甘州城的百姓们已经走在了去凉州的道路上,虽然已经看不见故乡的影子,百姓们依然频频回头,为了劝他们空身离开甘州可花了元封不少功夫,最后还是动用了武力,才将三万甘州老少“请”出了家门,连替换衣服都没带就踏上了东归之路,因为元封知道:敌众我寡甘州不可坚守,想活命唯有撤退一条路可走,所以才想出这条计策来。

    车队以能达到的最高度向东行驶,一些失去了店铺货物的商人们蹲在马车上不停地埋怨着,平时锱铢必较的他们这回算是倾家荡产了,自然满肚子牢骚,可是那些本来就穷的叮当响的普通百姓们却毫无怨言的默默行走着,虽然心中也对故居恋恋不舍,但他们知道官兵是为了他们好才这样做的。

    元封带着几个士兵站在官道旁边的山坡上,检阅着这支庞大的车队,对于****之间就将百姓动员起来撤离甘州并且不让敌军现,这件事确实干的漂亮,这也和甘州军民的高素质有着莫大的关系,甘州是汉人掌控下最西面的城市,和百里遥远外吐蕃人控制的肃州经常交战,百姓们见惯了征战杀伐,而人口更是战争中相互劫掠的重要物资,所以连夜出逃对于大家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老人、妇女和儿童都坐在车上,青壮携带者兵器徒步行走,骑兵们在两侧和后方压阵,真可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从甘州到凉州四五百里,中间村庄农田无数,河西走廊常年受祁连山雪水滋润,水草丰美,阡陌成行,每过几十里就是一个村庄,以往这些村庄总是人丁兴旺牛马成群,可是如今却变得冷冷清清,远远望过去连个炊烟都没有。

    元封派人进村探查,现遍地尸体血流成河,无辜的百姓被杀戮一空,**的女尸躺在院子里,无头的男尸挂在树上,村口更是堆满了人头,不用问这肯定是突厥游骑的杰作。

    车队继续前行,那些唧唧歪歪的商人们看到人头堆和挂在树上的尸体都不敢再说话,妇女们也把孩子的眼睛捂住不让他们看这凄惨的一幕,每个人心中都明白,是“张大人”救了他们,如果不是张大人毅然留下抗击突厥大军,如果不是张大人连夜带着他们撤离,把丢满财物的空城留给突厥人,这会他们也会和那些冰冷的尸体一样挂在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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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远处一骑飞奔而来,骑士还没下马就喊起来:“千总大人,左翼现敌骑!”

    难民队伍的北面现了一支百余人的突厥骑兵,这让元封的心往上猛地提了一下,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北方,那里有他的第二故乡骊靬村,村里只有老弱妇孺,倘若突厥骑兵一路杀过去……他不敢往下想了,赶紧问道:“敌军往哪个方向去的?”

    “回大人,敌骑行踪飘忽不定,很难判断。”

    元封脸上浮现出冷笑:“我看见他们了。”

    原来突厥人已经现官道上扬起的高高烟尘,便直冲着这边来了,甘州难民们虽然多达数万,但大部分是徒步的民众,面对机动力极强的骑兵只有挨打的份,不过好在甘州骑营还在,有这八百勇士,突厥骑兵就别想讨到便宜。

    “警讯,让民壮们打起精神来,敌人来了。”元封下令。

    “要不要大队停止前进?”赵定安问道,现在他已经又是百总了,不过这回事甘州骑营的百总,元封临阵给他的官职。

    “不要停,停下就任人宰割了,这点人咱们能料理,左翼跟我来!”元封大喝一声,拔刀出击,左翼三百名骑兵跟着他们的千总大人呼啸而去,车队依然前进着,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敌人来袭的方向,民壮们握紧了长矛,火枪兵们蹲在马车帮后面,将火绳吹了又吹,生怕熄灭。

    一百多突厥骑兵面对三百甘州骑兵,这场仗的胜负可想而知,虽说汉人骑兵不如游牧民族的骑兵厉害,但是久居西北的甘凉骑兵却不在此列,他们大多是汉族牧民或者马贼出身,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弓马技术不比突厥人、蒙古人差,再加上显著的人数优势,一个对冲下来突厥人就全军覆灭了。

    十来个突厥军俘虏跪在地上,粗野的脸上带着桀骜不屑的表情,元封让通突厥语的人问了一下,他们倒也不隐瞒,指说自己是察合台前锋的探马营,正是几日前在甘州以东遇见元封的那支部队,这几天他们化整为零分成十个小队在附近打草谷呢。

    “原来屠戮村民的事情就是这些人干的,统统砍了不留活口。”元封说罢转身就走,将士们手起刀落,瞬间就送了这些俘虏去见真主了。

    元封将百总们都叫到一起开会,大家并辔而行,边走边谈,元封沉痛道:“河西之地丰腴富饶,可惜就要化为焦土了,突厥大军远道而来,绝不会占了肃州甘州就满足,凉州乃至中原都是他们的目标,在这场战争中,咱们已经处在了第一线,单凭咱们这一营骑兵做不成什么大事,但是拯救方圆百里内的百姓还是可以做到的,甘州难民沿着官道星夜不停的往前走,想必三日后即可抵达凉州,这里有两千武装壮丁可以自保,突厥骑兵占不到便宜,咱们这些人正好散去各处收拢百姓,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这番话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于是骑营化整为零,分成二百人一支的四个分队,沿着官道南北两侧呼啸而去,只要有人聚居的地方他们都会通知到,让百姓们赶往凉州避难。

    二百人的小队是为了对付同样化整为零的突厥骑兵,元封领着自己的小队往北走了三十余里,沿途所见村庄俱是火光冲天生灵涂炭,元封不由得更加挂念起骊靬的村民们,那里靠近大漠,突厥骑兵应该跑不了那么远吧。

    继续向北走,忽然看到远处乌鸦在低空盘旋,走近一看,遍地都是尸体,走近一看都是甘凉二州的阵亡士兵,死者居然有千人之巨。

    元封下马仔细观察,从一名凉州军身上拔出长长的标枪看了几眼,不禁若有所思。

    “走!继续向北。”小队撒开马蹄向北奔驰而去,河西走廊是个狭长的地域,南北距离并不远,到了傍晚时分,他们已经通知了四个村子的百姓让他们抓紧时间撤离,冬日的天黑的快,看看西沉的日头,元封咬牙道:“连夜赶,务必赶到骊靬!”

    二百骑兵又是一阵疾奔,越往北越荒凉,早已没有什么道路了,四下里都是黄沙和赭色的石山,士兵们走了****一天,人困马乏,骑在战马上都能打瞌睡。

    “快到了,我已经闻到大漠的气息了。”想到住在骊靬的乡亲们,元封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可是这笑容又迅消失了,因为他分明从风中听到金铁交击的声音。

    敌人正在围攻骊靬。

2-11 为谁而战

    骊靬村的生活平静而贫瘠,男人们常年在外当兵打仗不能回家照顾,为了防止家人被仇人伤害,骊靬村特意建造在荒僻的沙漠边缘,土墙外面还有木墙,城防设施完备。

    这天下午,骊靬城头上的瞭望哨忽然现远处有一队人马开过来,女人们惊喜交加,还以为是男人们回来了,可是仔细一看却不是那么回事,来人穿着凉州军的号衣,拿着明晃晃的刀枪,一脸杀气挡都挡不住,女人们赶紧关闭城门,敲鼓示警。

    骊靬城下围聚着五百名凉州官军,他们告诉城上那些惊慌失措的女人:骊靬营叛变了,已经尽数被杀,现在官军要捉拿她们这些叛贼家属归案,想活命的就赶紧把城门打开,倘若延误了官军办差,破城之后定然屠戮全村。

    骊靬女人和柔弱的汉族女人有所不同,短暂的惊慌之后她们就恢复了震惊,既然男人们已经死光了,她们被生俘了去也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拼死一战保全清白呢,于是战鼓敲响,所有拿得动兵器的人都登上了城墙。

    骊靬的城墙建筑的有板有眼,最外面是一道斜坡,然后是上端向外倾斜的木墙,里面是比木墙高出三尺的土墙,易守难攻,别具匠心,官兵们远道而来,没有云梯或者投石车等器械,只得徒手爬墙。

    官兵们骂骂咧咧的爬上木墙,迎面而来的却是削尖的长矛,一丈长的桦木杆子前面用油炸过,又黑又硬,虽然戳不破皮甲,但是捣在脸上可是能致命的,骊靬的女人们常年从事体力劳动,身体素质不差,骊靬的孩子们更是自幼接受军事训练,投枪短剑样样精通,七八岁的孩子就能投掷短矛杀伤敌人,十八里堡的移民们也登上城墙和骊靬人并肩作战,赵铁匠挥舞一杆大刀呼呼作响,将官兵们砍的落花流水,连滚带爬的逃离城墙。

    官兵们仓皇撤退,骊靬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一排火箭冲自己射了过来,冬天干燥,火箭落在木墙上立刻引起熊熊大火,村里只有两口水井,吃水都紧巴巴的,哪有那么多水来救火,再说临时打水也来不及,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木墙被大火烧掉。

    大火哔哔剥剥的燃烧着,官兵们坐在远处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得意的看着火势蔓延,骊靬人的绝望让他们受挫的心得到了满足,五百官军都憋足了劲准备着冲进村子好好的泄一番。

    忽然有人听到背后有马蹄声,扭头一看,一支官军打扮的骑兵正疾驰而来,于是他高声叫起来:“援兵来了!”边喊边站起来挥手致意,哪知道一支羽箭径直飞来射进他的脑袋,此人顿时横死当场,官兵们立刻炸了营,纷纷拿起武器准备作战,可是对方来势汹汹,仗着马快刀锋,一个冲锋打下来就砍死了十几个人,官兵们这才明白过来对方不是自己人,而是那帮甘州军。

    凉州军虽然人数多,但没来得及上马,徒步士兵在骑兵面前,又是平原地形,那只有死的份了,士兵们再也没有刚才的威风了,哭爹喊娘到处乱跑,甘州军倒也不赶尽杀绝,将他们包围起来缴械了事。

    骊靬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官军之间为什么会火并,直到看见元封骑马跑过来才明白,是他回来了!

    声雷动,骊靬女人们打开城门将元封和他的骑兵们迎了进去,俘虏太多不便进村就暂押在野外,元封来不及和亲人们寒暄,传令将攻打村子的军官带过来问话。

    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凉州军的车营,一日前蔡将军的凉州援军遇到了从甘州回撤的曹俊部队,见曹俊军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部队,蔡勇就起了歹意,授意手下故意挑起摩擦,两军在荒原上大战了一场,本来甘州军是没有优势可言的,但是甘州军中的骊靬军团却挥了中坚作用,一千人不到的步兵部队如同磐石一般坚守阵地,并且稳步向前推进,用标****伤敌人,标枪这玩意的型号比弓箭大了十倍,威慑力和杀伤力都十分惊人,蔡将军吃了大亏这才按捺住部队,假意惩处了挑起事端的将军,和甘州军一同返回凉州去了,背地里却派了一支部队前来骊靬,目的是抓捕这些女人作为人质,威逼骊靬军团投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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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敌当前,上位者竟然还在勾心斗角,把有限的兵力用在内耗上,这让元封愤懑不已,他初来乍到对谁都谈不上忠心,但他手下这帮骑兵却是多年的甘州军,心里自然向着大公子,有人献策道:“不如把这帮龟孙子杀了,沙漠里一丢谁也找不着,回去向大公子一说肯定有重赏。”

    又有人说:“最好留下几个俘虏向知府大人告状,让他老人家看看蔡勇是个什么玩意。”

    元封却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而是说:“大敌当前不能再自相残杀了,让他们走!”

    “可是……”部下们愤愤不平,甘凉二州的军队向来有仇怨,如此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竟然放弃,着实让人不舒坦。

    “把他们的马和兵器留下,人放走。”元封又加了一句,自打他当了骑兵千总以来打了几场胜仗,官兵们倒也敬佩,于是便不再多嘴,挥动刀背将那帮凉州军赶走了。

    好在凉州军的目的在于活捉人质,并没有给骊靬人造成什么伤亡,大伙除了被烟熏火燎之外还算完好,看到元封指挥士兵将大批的刀枪弓箭捧过来,骊靬人都欣喜的互相对望,尤利娅更是兴奋地跑过来,丝毫没有汉族女儿的那种矜持模样,直接扑到元封身上道:“这些都是给我们的么?”

    元封的脸腾地红的,小心翼翼的推开尤利娅道:“是的,这些留给你们路上防身用,那些马匹也是给你们的,村子住不得了,咱们得赶紧出去凉州。”

    见众人大惑不解,元封便将突厥人打过来和沿途所见的惨状告诉大家,他说:“突厥人可不比这些官军,他们杀人就和吃饭一样,如果再不走的话,肯定会遭殃。”

    骊靬人便问:“那去了凉州又有什么安全保证,住在骊靬都有人来杀,住在凉州岂不是更不安全?”

    元封道:“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去凉州起码还有生的机会,大不了再举家迁移便是。”

    突厥人的凶残,骊靬人也有所耳闻,听元封说的真切,她们便不再坚持己见,默默地收拾东西去了,破家值万贯,整村迁移总是需要时间的,再说这次也不像甘州那样紧急,元封等人也累得很了,便在骊靬暂住****,等明日再启程。

    元封安排了哨兵执勤后,便钻进自己的帐篷睡觉,他不敢脱衣服,把刀枕在头下面,连靴子都不脱就躺在炕上,两只眼睛直瞪着上方,心中翻腾不已。

    战争来临了,而且是那种气势恢宏,几十万大军参与的合战,可是自己却一点底气都没有,甚至在这场战争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为凉州么,为曹大人么,为他们赏识自己,封自己做千总而战?隐隐中他觉得这个答案是不对的,可是却又找不到答案。

    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忽然有人钻进了帐篷,元封赶紧抽刀喝问道:“谁!”

    “我,尤利娅。”随着低低的回答,一个香喷喷的身子贴了过来,对,是尤利娅身上那种特有的香味,说来也怪,由于条件限制,骊靬人很少能有洗澡的机会,那些女人们的脸庞都晒得通红,身上也多有刺鼻的膻味,可是尤利娅却是个例外,她的小脸永远都是那样白里透红,她的秀永远柔顺光滑,她的身上永远都散出一股好闻的问道,如同奶香,又像青葡萄的味道,总之是令人迷醉的感觉。

    元封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推尤利娅,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却又鬼使神差的停下了,任由尤利娅钻进了他的羊毛铺盖,尤利娅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温热柔软的肌肤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贴着自己,随着隔着衣服,元封都能感到那种柔滑,那种凝脂般的娇嫩。

    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少年吞了一口唾沫,想说话,却现嗓子已经干了,但这时尤利娅却停止了动作,就这样贴着他躺下,双手枕在头后,也学着元封的样子望着上方,半晌才道:“凉州好么?”

    元封干咳了两声才出声音:“不知道,我只在凉州待了两天,然后就去甘州了。”

    “甘州!那你看见我哥哥了么?”尤利娅立刻兴奋起来,歪过身子问元封,两人靠的太近,元封甚至都能感触到尤利娅胸前那两个坚挺的东西,可是人家少女明显没有那个意思,他也只能结结巴巴的说:“没,没看见,只是看见一个金士兵和你的眉眼有些像。”

    “哦,那他带的什么帽子?”

    “那种能护着后颈的铁盔,上面还有一道红色的马鬃,和其他士兵不大一样,马鬃是横的。”

    “是么。太好了,哥哥已经当上百夫长了。”

2-12 曹延惠

    尤利娅如同一只小猫般趴在元封身边睡着了,鲜红的小嘴里吹出热气拂动元封的梢,他觉得痒痒的,却又不敢动,悄悄地侧过身仔细看着尤利娅的面庞,骊靬少女白皙的皮肤和高挺的鼻梁与汉人女人截然不同,但是世间女子的美貌总是相通的,一霎那间,元封不由得想起了哑姑。

    她还活着么,如果她还在人间,是否也能如此安详的入睡呢。

    尤利娅嘴角滴下两滴晶莹的东西,是口水,小嘴砸吧砸吧,睡得正香,小女孩不通男女之事,元封也只是个懵懂少年,夜里自然什么事情都没生,东方微明的时候,尤利娅才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又到了练琵琶的时间了,可是今天却不能再练了,骊靬人就要离开居住了几百年的家乡,去遥远的凉州躲避兵祸。

    骆驼和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锅碗瓢盆装在车上,人骑着骆驼和马匹,牛羊跟在后面,慢慢走出了骊靬村,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回望故园,泪眼婆娑,这一离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回家园啊。

    越往东,道路上的人越多,本来已经是接近年关的时日,寻常百姓都在家里猫冬的,可是战争临近,突厥人的凶残又是举世皆知的,所以整个河西走廊上的百姓都踏上了东归的道路,不管走的哪条道路,目的地总归是凉州。

    元封派出去的骑兵们6续撤回,据他们说突厥游骑已经不见踪影了,现在到处都是难民,不下十万人带着行李牛马往凉州方向赶,路上排起了长龙,此时若是突厥骑兵杀来,凭着这几百甘州骑兵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些百姓都是凉州治下的黎民,这些年来曹知府的统治还算仁慈,甘凉二州实际上算是曹延惠的封地,每年只需象征性的向朝廷进贡些特产就可以了,他老人家相当于土皇帝,而且是世代相传的那种,所以不必像其他地方的地方官那样,趁着任期未满拼死的刮地皮,再说凉州的地势比较好,位于河西走廊的东,相当于甘肃的西大门,这里是东西方商人的汇聚地,每年光是收商税就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了,凉州不但商业达,手工业和畜牧业也很达,聚居着汉人为主的各民族居民二十万,东到长安,西到伊犁,也没有这样庞大的城市,在百姓们心中,凉州就是一座不倒的丰碑,即使没有官军的告诫,他们也会下意识的往凉州走。

    凉州府衙,这大概是全天下最奢华的知府衙门了,处理公务的地方和知府大人居住的地方分成两块,就如同皇宫那样的内外之分一般,办公地方气势恢宏,甲士林立,绿袍官员进进出出,森然有序,内宅金碧辉煌,融合了东西方建筑的特色,奢华精美,但又不致于僭越,由此也可见曹知府的狡黠。

    凉州府也和大周朝其他衙门一样分三班六房,壮班快班皂班的衙役,吏兵工刑礼户六房,但是编制却极其庞大。

    班的衙役就不多说了,每房都有三班,每班四五十人,装备水火棍和腰刀,这就是将近一千人的编制,壮班负责知府大人和城内重要地点的防卫,人数更多,足有三千之众,装备锁子甲和刀剑弓弩等武器,人员也都是全凉州最强悍的士兵,说白了壮班就是知府大人的侍卫亲军。快班作为缉私和维持城内治安的武装力量,也有数千人之多,同样算是知府大人的嫡系力量。

    凉州位于边陲,仅靠这些人马是不够的,所以曹延惠又大量扩充了凉州府属下的禁军,本来禁军不该归知府节制,但是人家曹大人多聪明啊,搞了个文武兼任,凉州知府外又兼了个凉州总兵的武职,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节制甘凉二州军马了。

    甘凉二军才真是曹延惠的心血所在,能够称霸一方,靠的不是富裕达,也不是好勇斗狠,而是一支强大但低调的军队,曹延惠野心不大,从来不想东征中原,逐鹿天下,也不想西进伊犁,征服那无边无尽的土地,他想要的只是安安稳稳的守住甘凉二州,世袭统治下去。

    西凉的军队装备极其精良,曹延惠这些年辛苦积累下来的钱,除了加固凉州城防以外,就都用在这些军队身上了,不管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盔甲兵器,只要是好的就买来,用量大不方便购买的就高价招募铁匠自己打造,比如波斯人常用的锁子甲,这种用六个小小钢环扣在一起的软甲分量比中原式样的铠甲轻很多,士兵披上行动自如,防御力也好,中原没有工匠会做,曹延惠就高价请来波斯工匠打造,还有波斯弯刀和蒙古人使用的复合弓,以及中原军队使用的白蜡杆长枪,凉州军都有装备,甘州那边还配置了一个由骊靬人组成的职业雇佣兵团,这帮人数百年来以战争为职业,武力相当可观,曹延惠花大价钱雇佣了他们,为的也是增强自己的防御力量。

    幸运的是,西域的东察合台汗国一直在和帖木儿帝国打仗,无暇东顾,而中原的大周政权自从颠覆了大汉以后,统治就不牢靠,边患连连,民间起义不断,皇上也没时间去管西凉的事情,所以长久以来,凉州一直是安全的。

    别说鞭长莫及的凉州了,就连甘肃也是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员和豪门大族割据一方,气焰嚣张的很,这不是么,前段时间甘肃巡抚还借故清剿马贼,把几千军队都推进到凉州边界了,要不是凉州军紧急出动威慑住了对方,兴许就是一场大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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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碧辉煌的波斯风格**院里,年老力衰的曹延惠坐在案子后面,正在听自己的长子和内弟吵架。

    曹俊是曹延惠的长子,生性怯懦,但是又乖僻易怒,让他继承自己的家业,曹延惠不大放心,而蔡勇是自己的内弟,从二十岁就跟着自己打拼,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蔡勇的妹妹嫁给自己做续弦也有十几年了,生了个娃娃叫蔡秀,年少聪颖,仁厚端正,曹延惠便起了传位给次子的念头,但是曹俊毕竟是嫡长子,年龄比弟弟大了许多,他真要难,蔡秀那里是他的对手,所以长期以来曹延惠用蔡勇来制衡自己的长子。

    哪知道下面的斗争愈演愈烈,这次竟然达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蔡勇授意手下千总暗杀曹俊不果,随后又按兵不动,坐视甘州被突厥人围攻,后来又在甘州军回撤途中起摩擦,杀死了大批甘州军。

    当然这只是曹俊的一面之辞,用蔡勇的话来说,明明是曹俊作战不利丢了甘州,为了推卸责任才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推而已,摩擦确实有,但却是甘州军挑起的,凉州军以大局为重一再忍让,死伤了数十人都没有计较。

    衰老的曹延惠摆了摆手,示意两个面红耳赤的人不要再争执下去了,曹俊今年才二十五岁,但曹延惠已经六十多岁了,身子骨不行了,侍女取来参汤服侍曹大人喝了两口,老头子的精神才上来,谁是谁非他才不管呢,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金丝镶边的锦帕擦了擦嘴,名义上的凉州知府,实际上的西凉王曹延惠开了口:“吵够了没有,不够的话继续,够了的话听本府说两句。”

    曹延惠喜欢自称“本府”,这是知府的自称,这也是他聪明之处,以前有个人曾经教过他,做人要低调,闷声大财是最好的,那时候曹延惠已经四十岁,还是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跟了那人以后才迹,娶了媳妇生了曹俊。

    听到知府大人这样说,曹俊和蔡勇两个人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各自退下去不敢再聒噪了,曹延惠这才哼了一声道:“据本府安插在西域的探子回报,这次突厥人东征可是大手笔,东察合台汗国二十万大军为前部,帖木儿帝国八十万大军随后即到,总领全军者……乃是帖木儿大帝本人。”

    曹俊和蔡勇二人闻言都不禁一惊,百万大军东征,而且是传说中比成吉思汗还要厉害的帖木儿大帝亲自两军,那凉州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他们还在这里争执什么继承权的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啊。

    “父亲,此事可当真?”曹俊颤声问道。

    “情报是西域传过来的,是不是千真万确谁也不敢保证,但你应该比为父知道的更清楚,你在甘州不是已经见过敌军了么,连个像样的仗都没打,就把甘州丢了,哼,你也算我曹延惠的儿子!”

    曹俊赶忙跪下道:“启禀父亲,攻打甘州的确实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军队,但行军作战比以前凶猛许多,想必是有帖木儿所派的监军在,如此一看,这情报许是真的,突厥百万大军来袭,我等该如何是好啊。”

    蔡勇也吓坏了,万没料到这次战争这么大场面,搞不好自己的荣华富贵这辈子就到头了,他也跟着跪下道:“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曹延惠道:“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办法……”

    正说着呢,忽然外面有人急报:“大人,城内难民已经满了,还有难民源源不断而来,西门的赵将军请示要不要把城门关上。”

2-13 匹马戍凉州

    天越来越冷了,西北风呼呼的刮着,抬头望去,阴沉沉的一片,这天,怕是要下雪了。

    元封**的战马焦躁的嘶鸣起来,似乎感受到不祥的预兆,难民们行进的太慢了,简直就像是闲**信步一般,也难怪,拖儿带女,牛羊骡马混在一起,想快也快不起来,但此时必须争分夺秒进入凉州城的保护范围,突厥军随时可能杀到。

    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凉州高大的城墙了,所有人都低低的欢呼了一声,尽量加快了脚步,可是难民的大潮依然延续到天边,这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完啊,元封手搭凉棚向西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乌云盖顶,黑压压的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千总大人!凉州西门要关闭了。”有骑兵飞奔前来报告,元封闻言大惊,此时关闭城门无异于将百姓们往虎口里推,他赶紧带领十几名骑兵奔向城门。

    凉州西门外,百余名骑兵正在尽力维持着秩序,知府大人有令,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接收难民,毕竟他们都是凉州的子民啊,但是瓮城门口却生了拥堵,一头倔驴站在那里就是不肯走,任凭驴的主人怎么打骂也不动,元封疾驰而到,看到这一幕不禁怒上心头,疾步过去问道:“谁的驴?再不弄走就杀了!”

    驴的主人是个小地主,仗着有点关系便强硬道:“谁敢杀我的驴,我就和他拼命。”元封大怒,抽刀就砍,他现在所用的佩刀是一柄缴获自突厥将军的镔铁弯刀,锋利无比,一刀砍下去,驴脑袋径直落地,血喷的到处都是,驴主人被吓呆了不敢说话,元封指挥士兵将死驴脱开,瓮城门口顿时又恢复了畅通。

    但是片刻之后,就有一军官带着百十个士兵赶到,大手一挥道:“关门!”尚在城外的百姓顿时炸了窝,拼死的往城门里面挤,场面一时失控,眼看城门口的士兵就要将刀枪对准百姓了,元封大吼一声:“住手!”上前质问道:“为何关门!”

    那军官打量一下元封,从服饰上看出他的千总职务,便抱拳道:“这位大人请了,上峰有令,为防止突厥奸细混进城内,必须关门。”

    元封道:“城外百姓千千万万,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奸细就要把他们的生路断了,尔等于心何忍!”

    军官一愣,忽然道:“我认识你,你不就是那个单人独骑杀死二十多突厥强盗的猛人么,好,看你的面子可以暂时不关城门,但是我可不敢保证城门还能开多久,突厥大军快杀过来了,到时候被他们趁机抢进城内,可就不是几万条人命的事情了。”

    元封抱拳道一声谢,又飞领着部下骑兵们去了,他手下八百名骑兵分布在各处督促难民行进,也正是有了这些人的协调督促,几万难民才没有堵成大疙瘩。

    曹延惠出了府邸,亲兵将一领狐皮大氅帮他披上,但老人还是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外面到底比不得屋内啊,白铜炉子时时刻刻烧着,比春天还暖和。可是大敌当前,他这个事实上的西凉王不得不亲自出来视察自己的地盘了。

    一行人上了车驾,在侍卫亲军的护送下开往西门,一路上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比过节时候还热闹,但这些人却不是来采办年货的,而是逃命的难民,车连着车,马连着马,人喊马嘶乱成一团,车上堆积着家具锅碗,下面跟着成串的牛羊,小孩哭大人闹,还有无数只狗跟着起哄,实在是乱的不得了。

    曹延惠坐在车里,不禁揉了揉太阳**,难民们给凉州带来了大难临头的感觉,让人觉得心里闷,多少年都没看见这样的景象了,难道凉州的太平日子到头了?

    他命人尽快开路赶到西门,侍卫亲军们便挥动皮鞭,硬生生打出一条路来,车队来到西门,曹知府在众将弁的簇拥下登上了城墙,曹俊和蔡勇也跟在后面。

    凉州城墙远比兰州高大,外面包着一层墙砖,里面是黄土夯成,下层用巨石砌成,砖石之间用石灰水和糯米汁混浆,坚固异常,城楼上还有木质的望楼,能看见几十里外的景象。

    西门将领请曹知府进城楼休息,说里面生了炉子暖和的很,但曹知府却一挥手:“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些,赶紧带本府去看看外面的景象。”

    扶着垛口向外一看,曹知府不禁为之震撼,凉州城外是一大片开阔地,平日里只有来往商队而已,但此时却车马喧嚣,无穷无尽的难民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携家带口拖儿带女,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子民啊,正是由于他们的辛劳,凉州才会如此富裕,面对外敌入侵之时,身为一方父母自然要保全子民的生命。

    “城门关了没有?”曹知府问。

    “回大人,关门的兵马已经派出去了,就等大人一句话了。”

    “好,暂且不要关门,能多救一个算一个吧。”

    城墙上又恢复了平静,鸦雀无声,就连曹俊和蔡勇也不在斗嘴,每个人都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每个人在心中都在问:凉州的末日真的来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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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人大呼:“突厥人!”众人举起千里镜向西望去,只见阴沉沉的天幕下面,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慢慢的黑线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乌云盖顶一般朝着凉州方向开过来。

    “啪”的一声,昂贵的千里镜从曹俊手里落下,该来的终于来了,突厥大军从遥远的西域杀来,兵马何止百万,凉州的末日,终于到了。

    “父亲大人,怎么办?”曹俊颤声问道。

    曹延惠鄙夷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大敌当前也不用怕成这样吧,他继续举起千里镜观察着,不理曹俊。

    “大人,关门吧,再不关怕是来不及了。”蔡勇低声劝着自己的姐夫。

    “再等等,突厥大军尚在二十里外,现在关门,城外这些人就死定了。”曹延惠沉声道,命令一声接一声的传下去,凉州西面的三座城门都继续敞开,接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

    ……

    元封正在凉州城外指挥撤退,忽然他感觉天边那堆乌云越压越近了,大有泰山压顶的感觉,不禁回头一望,莽莽乌云下面,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士兵,突厥军已经杀到了!

    凉州城外空旷无比,视野极佳,地平线上出现的敌军虽然距离还有很远,但难民们也都看见了,于是他们再也顾不上那些坛坛罐罐了,甚至牛马猪羊也不管了,没有人喊叫,没有人哭号,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用最快的度朝凉州城门奔去。

    城门口也不再拥堵,士兵们焦躁的喊道:“快,快!”帮难民们搬着行李,抱着孩子往里送,在这一刻,凉州西门就是一刀生死线,进城者死,留在城外者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难民进城的度在加快,但仍然有万余难民还在路上,其中就有骊靬村的百姓们,锅碗瓢盆已经扔在地上,骊靬的骆驼不多,徒步的女人们跌跌撞撞的往前奔着,但是距离凉州还有很远,倘若此时突厥大军的前锋压上来,她们将被铁蹄踏的粉碎。

    情况危急万分,眼瞅着乌云一般的突厥铁骑在慢慢压上来,元封下意识的大吼一声:“弟兄们,跟我来!”

    一回头,身边却只剩下十二名骑兵了,其余的士兵已经被他打散了派往各处协助难民进城,现在再召集也来不及了。

    一双双眼睛望着元封,他们中有一半是十八里堡的老兄弟,还有一半是在甘州一同经历过恶战的战友,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没有人退缩,没有人示弱,仿佛远处那雄壮的突厥大军并不存在一般。

    骊靬村里有十八里堡的亲人们,其他难民队伍也多是和十八里堡一样的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庄稼汉,而元封的兄弟们正是这些泥腿子庄稼汉的儿子,此刻不用元封说什么,他们已经明白该做什么了,在元封身后排成一列横队,整理刀械,给马匹杀紧肚带。

    这一刻,元封忽然明白了他为之战斗的目标,不是为了功名财富,也不是为了皇帝和朝廷,而是为兄弟和亲人。

    元封拔刀出鞘,回望身后十二名骑兵,他们已经准备就绪,战马焦躁的刨着前蹄,大团的白雾从嘴里喷出,似乎感受到主人那冰冷的战意。

    天,更加阴沉了,终于一片雪花落下,飘进了元封的脖颈,他猛地一夹马腹,长刀一指,战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奔驰而去。

    十二名骑兵紧随其后,在凉州城外的荒原上拉起十三道烟尘,向着铜墙铁壁一般的突厥大军冲去。

2-14 十三英

    高大的凉州城头,军队已经严阵以待,他们的视线之内,全部是突厥大军的黑色旗帜,本来就不甚明亮的天空被海浪一样多的黑旗掩映下,更显得灰暗阴沉。

    北风呼啸,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凉州城头上每一个士兵的脸都被西北风吹得冰冷,他们的心也是冷的,因为城外那狼狈奔走的难民中就有他们的父母妻儿,有他们的亲朋故友,突厥大军将至,如果再不能进城的话,这些人将会被大军踏成齑粉。

    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为凉州的将来,为自己的将来,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黑色的,就如同那遮天蔽日的突厥黑旗,忽然苍茫的大地上出现了一抹红,是那样的醒目,那样的鲜艳。

    “看,有骑兵迎敌!”

    不错,那是一队骑兵,一队人数少的可怜的骑兵,仅有十三匹马,十三名勇士,大地上腾起十三道尘烟,一面鲜红的旗帜在前头迎着猎猎西风飘扬,十三名勇士在红旗的指引下义无反顾的朝着天边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冲去。

    曹延惠举起千里镜望去,飘扬的红旗显示这支部队是凉州的人马,可是自己手下何时出了如此英雄的人物,他不禁回顾四下问道:“这是谁的部属?”

    将军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十三个莽夫是哪个营的,曹延惠哼了一声,继续用千里镜观察着,那面红旗不知道勾起老人什么样的伤心往事,当他回头的时候,众人惊讶的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西凉王曹延惠竟然老泪纵横。

    “擂鼓,为将士助威。”曹延惠说。

    凉州城头五十面牛皮大鼓一起擂响,声音震天动地,城墙上数千士兵也自的呐喊助威,鼓声和杀声海啸一般传过去,数万百姓,十万突厥大军,至少二十万双眼睛在注视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十三名骑兵以飞蛾扑火一般的英勇冲向那枪林刀海。

    铁幕一般的突厥大军竟然停止了前进。

    十三骑依旧猛冲,在他们身后,数万百姓正在加快脚步逃进凉州,不时有人含泪回眸,遥望这支悍不畏死的,为他们争取活命时间的小小骑兵队。

    尤利娅已经认出那是元封和他的兄弟们,少女扒着马车的栏杆望着骑兵们掀起的烟尘,用尽全力喊了一声,这声呼唤迅被风卷走,同时被卷走的还有尤利娅脸上的泪水,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元封了。

    “想不到汉人也有如此英雄,区区一十三骑就敢挑战我百万大军,好胆色!”最高的那杆黑色羊毛大纛下面,一个苍老的将军感慨地说。

    “父汗,请让儿子带兵去把他们生擒了,也好壮我军威。”老人身边一个黑色盔甲的小将军主动请缨,老人看了看他因为激动而绯红的面庞,招手让他过来,然后帮儿子整理了一下铁盔两旁的狐狸尾巴,这才道:“去吧,别坠了咱们察合台的威名。”

    将军跃马横枪冲出队列,镔铁长枪一举,三百名铁甲骑士步出大队,甲胄铿锵,刀枪耀眼,一水的黑色皮甲,头上带着尖顶盔,脑后披着锁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突厥大军停下脚步,并不趁机掩杀抢门是正确的选择,近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哪是容易调度的,凉州城防守严密,万一抢门不成,前锋受挫可不是吉兆。

    于是突厥军只派出了三百精骑,那小将军高声道:“不许用弓箭,他们都是英雄,给他们面对面搏杀的机会。”

    众军齐应了一声,横队变成纵队,纵马向着那一十三骑迎了上去,西风吹起他们黑色的披风,苍凉的大地上卷起百道烟尘,刚刚落地的雪粒子也被劲风刮了起来,在空中打着旋,许久才慢慢落下。

    一十三骑对阵三百精兵,胜负可想而知,但是这十三骑抱定了必死的信念,战斗力自然和往常不可同日而语,两军对撞之后,突厥军纷纷落地,十三骑却无一人落马。

    双方再次调转马头冲锋,这回突厥军改变了阵型,从两翼包抄过来,不再一击便走,而是近身缠斗,希望能将这十三骑生俘。

    元封横刀立马,静静的等待着敌人,眼下他们最重要的使命已经完成,突厥大军居然被十三骑拦下,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只是用自己的生命拖时间,拖到最后一个百姓进入凉州城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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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突厥骑兵慢慢的围了上来,将十三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长枪平指着前方,那名黑甲少年将军一抖缰绳,从队后走出,竟然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向元封走来。

    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元封猜不出,此时也用不着费心和他们打哑谜,反正一条命早就打算撩在这里了。

    突厥将军缓缓走到跟前,忽然一手摘掉自己的头盔,那是一种带着护鼻的半封闭头盔,加上两旁装饰性的狐狸尾巴,将容颜完全遮挡住。

    头盔摘掉之后,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呈现在十三骑面前,来自十八里堡的好汉们都不由自主的惊呼道:“楚键!”

    这名突厥王子打扮的骑士正是失散的十三太保之一楚键,当日西宁州附近和突厥军队一场混战,贩马的队伍打散以后,只有楚键一人下落不明,众人还以为他死于乱军之中,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

    昔日的兄弟,今日的对手,楚键已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爱吃肉、性子直爽的少年了,面对老兄弟们,他只是轻轻说了三个字:“投降吧。”

    元封缓缓将刀抬起,道:“不降。”

    “蠢材!凉州人给了你什么,那么卖命!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帖木儿帝国一百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你以为凭着区区凉州城能阻挡住大汗东征的铁蹄么,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父汗一向欣赏英雄,他一定会重用你们的。”

    楚键一番话并没有打动元封,他只是淡淡笑了一笑,道:“重用我们?怎么用?让我们去充当屠杀同胞的急先锋么?你以为我们这样拼死向前是为了效忠凉州官府么,你错了,我们为的不过是千千万万的百姓。”说到这里,元封用手一指东方“那里有你的骨肉同胞,有你的亲生父母。”

    楚键急道:“只要凉州投降,大汗可以不杀的。”

    元封冷笑:“你觉得可信么?”

    楚键无语,忽然拨转马头让出一条路:“你走吧,带着他们走吧。”

    后面一个突厥将军轻轻一夹马腹走了过来,不满的对楚键说了几句话,楚键勃然大怒,拔刀将其砍翻,厉声喊了一句,骑兵们便让出一条路来。

    元封还刀入鞘,对楚键抱拳道:“谢了。”一招手,十二名骑士鱼贯从突厥骑兵让出的通道中走出,赵定安、林廉江这些十八里堡的兄弟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瞪着楚键,就差说出认贼作父这四个字了。

    直到他们走出包围圈,楚键才大声道:“下次我不会留情。”

    元封一怔,随即向后摆了摆手,带领部下纵马向凉州城奔去,此时城外的难民已经差不多都进入了凉州,偌大的一片荒原上,尽都是难民奔逃后留下的狼藉。

    跑出去几百步,林廉江忍不住想回头看看突厥兵是否追过来了,老王头赶紧阻止他:“别回头,一回头显得咱心虚。”

    但林廉江还是忍不住回头了,楚键是他最好的朋友,得知他的死讯后,林廉江曾经痛哭了三个晚上,万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成了突厥人的儿子,这让林廉江很难接受。

    突厥骑兵们也在收兵后撤,当林廉江回头的那一瞬间,走在队伍后面的楚键也在回头,四目相对,却又漠然回头。

    老王头扭头问道:“小林哥儿,你怎么哭了?”

    林廉江一抹脸:“风大迷了眼。”

    ……

    十三骑来到凉州西门时,满城头的士兵轰然叫好,难民们聚在道路两侧,他们惊魂未定倒也不敢乱喊乱叫,但是望向这十三骑的目光已经和平日里看官兵的眼神截然不同。

    街道上人很多,刚才难民蜂拥入城的时候乱哄哄一片,几万人片刻间涌入城内,城门一带自然相当拥堵,可是看到这十三名骑兵到来,老百姓们都自的让开一条路来,毕恭毕敬的请他们通过。

    街道上鸦雀无声,只有马蹄铁敲击在石板路上清脆的声音,西风卷着雪花落在骑士们的头上,肩上,他们并没有拂去,而是挺直了腰杆坐在马上,慢慢的向前走着,老百姓的目光让他们深切的感受到骄傲。

    忽然一队士兵挤开人群扑了上来,抖开锁链道:“拿下这帮突厥探子!”

2-15 漩涡

    本来以为会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夹道欢迎、加官进爵,哪知道等来的却是冰冷的锁链,十三名骑士齐刷刷勒马停下,愤怒的看着那队士兵。

    道路两旁几千双眼睛也都望了过来,那队士兵分明感受到民众的愤怒,但领头的小军官依然吼道:“他们分明就是突厥探子,将军大人亲自下令要锁拿问罪的,谁敢阻拦。”

    提到将军大人,百姓们就都默默低下了头,元封回望城门处,大门已经紧闭,没想到舍命攻击突厥大军竟然换来一个奸细的罪名,这真让他出离愤怒,右手暗暗伸向了刀柄,其余几个兄弟见状,也伸手去摸兵器。

    眼看就要火并起来,忽然又有一队人马挤开人群围上来,领头的指着先前那队人喊道:“他们是我甘州军的人马,你们凭什么拿!”

    那边也不示弱道:“这里是凉州城,蔡将军的话才算数,你们算是哪根葱。”

    听到这里元封便明白了,原来要拿他们的是蔡勇的兵马,来保他们的则是大公子的人马,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参与到凉州夺嫡的斗争中去了,但是想不通的是,大敌当前,他们这些人竟然还有心思内斗,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难民中有许多跑散的甘州军,此时见到自家兄弟被欺负也都站了出来,对那伙凉州军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可是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渐渐的凉州方面的人马也增援过来,强敌还在城外,城内就先乱了起来。

    满街都是难民和乱兵,人挤着人,人挨着人,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忽然远处一声吼:“谁也不许乱动,擅动兵器者,以谋逆论处!”

    原来是知府大人的侍卫亲军到了,数百名铠甲齐整的士兵涌过来,用长枪将所有闲杂人等推到一旁,包括那些来捉拿十三骑或者来保十三骑的士兵,领头的将军看看元封的千总服饰,道:“知府大人有请。”

    十三骑在侍卫亲军的簇拥下穿过拥堵的街道,来到知府衙门的后宅,众人下马仰望这座金碧辉煌的宅院,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瞪大了眼睛叹道:“妈呀,皇宫也不过如此吧。”

    老王头哼哼笑道:“要论兵马,咱们曹大人可能不比皇上多,论钱的话,还真难说,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图个舒坦么,我要是有钱……”

    正说着呢,旁边的侍卫亲军指着老王头喝道:“肃静。”吓得他赶紧闭嘴,一行人进了院子,解下兵器在廊下肃立着,十几个士兵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一时间竟然没人搭理他们了。

    雪越下越大,宅子里人来人往,不停有马车来到,家丁们才撑着伞将车上之人接下,急匆匆的往里走,元封仔细观察那些乘坐马车而来的客人们,一个个拎着药箱穿着长袍,分明是郎中打扮,难不成知府大人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病倒了?”

    外面乱哄哄一片,府里也是乱哄哄一片,说没人管他们吧,还不能到处乱走,老王头拿着烟袋锅子想去找人套近乎,刚走出廊子就被人拦了回来,就这样一直等到晚上,二门里才出来人让他们进去。

    天已经黑下来,雪还在下,后宅一片银装素裹,在***掩映下更加华丽富贵,元封等人在侍卫的带领下转过七八道门,终于来到一栋大殿外。

    侍卫通传之后,元封等人被再次检查了有没有携带武器,这才允许进入大殿,掀开厚厚的毛皮门帘,就觉得一阵热气迎面扑来,大殿里的温度极高,简直如同春天一般,地上是厚厚的羊毛地毯,墙上也挂着波斯挂毯,穿着单薄、低眉顺眼的侍女来回走动着,大殿内飘扬着一股中药的苦味。

    一个容颜苍老的人坐在高高的宝座上,镀金的圈椅外包着白熊皮,宝座附近的壁炉里,炉火旺盛,檀香木炭哔哔剥剥的燃烧着。看到元封他们进来。老人一摆手,旁边就有人喊道:“大人赐座了。”

    凉州这地方的规矩中西合璧,席地而坐即可,元封等人便谢了座,靠近门口坐下,倒不是他们懂规矩,知道自己没资格往里面做,而是这大殿里实在太热,门口还稍微凉快些。

    元封敏锐的觉,这老人的面庞有些僵硬,嘴角歪着,似乎还有一丝口水留出,想必这就是今日府衙里郎中云集的原因,不过此时曹大人已经可以见客,说明病情已经和缓了许多。

    那老人指了指元封,侍从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大人问你呢,哪里人,哪年吃的粮?”

    元封赶紧爬起来,站到中间位置双手抱拳道:“卑职张思安,骊靬附近人氏,半个月前才在凉州入伍,暂充骑营军士,赴甘州后因军功升为甘州骑营千总。”

    老人的嘴角**了一下,显然是元封的履历让他震惊,半个月时间就从大头兵当上千总,这也升的太快了吧,骊靬那地方倒是出勇士,不过都是金碧眼的罗马人啊,怎么突然冒出一个汉人来?

    老人招手让侍从过来,低声问了几句,侍从也低声解释了几句,老人听罢做恍然大悟状,侍从微笑着抬头问道:“大人问你,半月前在凉州杀死二十余名突厥歹人的好汉可是你?”

    元封顿道:“正是卑职。”

    老人笑了,轻轻摆了摆手,侍从便道:“尔等退下吧。”

    元封等人退出了大殿,被安排在偏殿里休息,忙和了半天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被曹大人召见了也没赏赐也没封官,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算了,众人不免满腹牢骚,坐在凳子上骂骂咧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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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帘一挑,刚才那个陪在曹大人左右的侍从走了进来,此人中等身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生得儒雅俊朗,看到元封等人在牢骚,他也不动怒,反而招手让人抬进来两只烤全羊,还有一大筐馕饼和两坛好酒。

    “张大人,这是你们的晚饭,请慢用。”侍从说道。

    “多谢,敢问大人是?”元封客客气气的问道,虽然对方行动很低调,但他敏锐的察觉出这个人对曹大人的影响力颇大,是个不能小瞧的角色。

    “呵呵,说来在下和张千户还颇有些渊源呢,半月前提刑司有个案子报到衙门,说军方转来一桩案子,某人只身杀死二十多名突厥人,在下当时就觉得此人是个英雄,碰巧前方军报到了,突厥大举进攻,下官就写了手令让他们放人了,没想到短短半个月,这位英雄便成了在下的同僚,真是……扯远了,下官周泽安,知府衙门的一个幕僚而已。”

    “原来还是救命恩人。”元封惊道,当场就要下拜,周泽安赶紧扯住,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话就可以挑明了说了,周泽安一介读书人,也和这帮大兵坐到了一起,拿着小刀子割肉吃,拿着大碗喝酒,他一边喝一边问元封:“张千总今日大神威,以十三骑阻拦突厥百万大军,大振我凉州士气啊,想来也是张千总为报答大公子的知遇之恩吧。”

    话里有话啊,元封顿时警觉起来,他莫不清楚这个周泽安究竟是哪方面的人,此时说话必须哪方面都不得罪才行,他才不想卷入这个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去呢,稍微斟酌了一下便道:“大公子的知遇之恩,在下自然是没齿难忘,但今日面对突厥大军之时确实没想那么多,当时就是觉得咱也是堂堂的爷们,手里拿着刀**骑着马,怎么能眼瞅着突厥人屠戮咱们的同胞,想着想着就冲上去了,其实后来也怕,一身汗都塌透了。”

    周泽安轻笑了两声,赞道:“张千总是性情中人,难得啊,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喝了这杯酒,周泽安刚要开口,外面忽然喧哗起来,有人跑来禀告:“周先生,大公子和舅爷在外面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周泽安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却又偷眼观察元封,元封只当没听见,继续喝酒吃肉,周泽安道:“抱歉,在下去去便回。”

    片刻之后周泽安就回来了,一**坐在元封旁边道:“真是麻烦啊,外面兵临城下,自家人却又闹个不休,今天在城墙上就把知府大人气得中风了,幸亏不重,要不然不等突厥人攻城,凉州就先乱了。”

    元封道:“周大人所言极是,眼下应当同仇敌忾应付突厥人才是,某虽是大公子部下军官,但也知道好歹,此时断断不是内讧的时候啊。”

    周泽安赞许的点点头:“张千总不但勇武过人,而且深明大义,能得此人才真是凉州之幸,今日在城上知府大人就对你赞誉有加,想重用于你呢,只是……”

    元封这才知道周泽安代表的是知府大人这方面,心中便有了底,抱拳道:“周大人乃是张某的救命恩人,形同再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开口,风里火里一句话。”

    周泽安哈哈大笑:“快人快语,痛快,知府大人就是怕张千总纠葛于大公子和舅老爷的斗争中去,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2-16 风雪凉州

    元封整理衣襟,抱拳肃立:“张思安在。”

    “知府大人念你忠勇,凉州又在用人之际,特破格提拔你为侍卫亲军牙将,赏白银千两,铠甲一具,宅子一座。”周泽安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份丝绸质地的任命书来,笑呵呵的递给元封,拍着他的肩膀道:“恭喜啊,以后你就是张将军了。”

    元封也咧开嘴笑了,很高兴的样子,其实他心里知道,侍卫亲军的牙将其实还不如甘州军的千户值钱呢,起码当千户手底下有**百骑兵,现在兵荒马乱的,什么银钱官衔都是虚的,手底下有兵马才是真格的。

    但是自己的资历实在太浅,又不想冲在大公子和舅老爷冲突的第一线,被知府大人收编倒是最好的选择了,侍卫亲军可是曹大人的嫡系力量,无论曹俊还是蔡勇都无权调动,但亲军的参将就没有多少含金量了,据说曹延惠喜欢收罗西域的高手,一律赐予牙将头衔,侍卫亲军里面的牙将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除了自己手底下的十来个亲兵能指挥的动,根本没有任何权力。

    周泽安让人把一千两银子端了过来,整整两千枚成色极好的大帝头银币盛在盒子里,耀眼夺目,元封自然懂得人情礼节,抓起十几枚银币赏给端盒子的小厮,又问周泽安:“请问周大人寓所在何处?张某迟些时候还想去拜望。”

    周泽安哈哈大笑,明白元封是要送些回扣给自己,他摆手道:“莫要客气,下官平日就在府衙西厢房,有事情尽管来找我好了。”

    辞别了周泽安,元封等一行人从知府家的大宅子里出来,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朝赐给他的宅子走去,这会雪渐渐小了一些,但是路上的积雪很深,那小厮年龄不大,人很活跃,元封赏了他一个银币,他便喋喋不休的说起最近凉州城里的故事来。

    最近一段时间难民大量涌入凉州,什么东西的价格都疯了一样往上涨,房子尤其涨得厉害,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在外面露宿谁能受得了,那些个有钱的地主进了凉州之后便高价收购房屋,几天时间就把房价给炒起来了,象知府大人赏给元封这样的两进小院子,原来不过是千余两银子就能挡住,现在没有五千两都别想看房,就这样还供不应求呢,粮食、皮毛、布匹也跟着涨价,没办法,谁让凉州城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万人呢。

    时间已经是午夜了,白日的喧嚣已经过去,拥挤的人群也都各自找到了安身之所,毕竟凉州城极大,十来万人还是挤得下的,可是这些人只能住在简陋的棚子里,有的甚至就直接蹲在屋檐下瑟瑟抖,路边不乏被冻死之人,僵硬的尸体横在雪地里无人问津。

    元封的宅子就在知府衙门附近,不一会儿就到了,打了小厮,元封就赶紧带人去搜寻亲人,今天实在太乱了,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办自己的事情,大雪茫茫,骊靬人又没带多少御寒衣物,这会不知道躲在谁家屋檐下面抖呢。

    难民们都是按照村落和地域安置的,所以找起来不算很麻烦,一行人分成三波,打着灯笼在雪地里到处搜寻,元封带着赵定安等人走着走着,迎面遇到一队巡夜士兵,亮出自己的参将官衔之后,士兵们告诉他,今天刚到的难民都集中在小校场内,寻人只需往那里去便是。

    谢过了巡夜兵卒,元封赶紧来到小校场,别处都是一片寂静,这里却是热闹非凡,原本空旷的场地上住满了难民,各种帐篷,棚子胡乱搭建着,小孩哭,大人喊,还不时有斗殴之声传来,元封奇道:“怎么官军也不来管一管?”

    赵定安毕竟比他多当了几个月的兵,知道官军的底细,他冷哼道:“这些难民在他们眼里可是肥羊,趁火打劫的就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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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封闻言赶紧往里走,他们几个人都穿着官兵号衣,老百姓看见了吓得连忙往后缩,由此也能看出赵定安所言不虚,边走边问,骊靬人的特征明显倒也好找,不多时便打听到了他们的宿营之地。

    挤过去一看,骊靬人们正忙着搭建帐篷呢,看见有官军走过来,他们的神色明显慌张起来,不过再仔细一看是元封等人来了,村民们才放下心来,大老赵从人群中走出道:“封哥儿,正想找你么。”

    话音刚落,一人从元封身后扑出,跪在大老赵面前哭道:“爹!”

    赵定安父子失散已久,虽然知道爹爹就在骊靬,但是由于军务缠身一直没来得及去接,上次驰援骊靬赵定安也没参加,直到现在父子;两人才算团圆,二人不禁抱头痛哭,看的周围人也泪落涟涟,兵荒马乱之际,骨肉分离的事情太多了。

    没哭两声,大老赵就把儿子推开,正色道:“有事找你们呢,刚才有两个官军喝醉了过来要抢尤利娅,被我砍死了,尸体就藏在帐篷里,你们看怎么办。”

    元封道:“好弄,交给我们好了,趁着乱劲找个旮旯一丢,谁知道咱们干的。”

    正要把尸体拖出来呢,乱哄哄一阵响,几十名官兵踢开难民的坛坛罐罐围了上来,为一人举刀喝道:“把这帮反贼拿了。”

    元封挺身而出:“这里只有良民,哪有反贼?”

    官兵头目满嘴酒气,大吼道:“杀官兵还不是反贼!”

    元封见事情已经败露,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了,便反问道:“官兵不去好好守城,反而祸害百姓,此等人渣难道杀不得么?”

    头目吼道:“老子辛辛苦苦守城保你们安全,找几个姑娘玩玩天经地义!你算哪根葱,也敢出来指手画脚。”

    元封冷笑不语,赵定安从后面站出来喝道:“见了侍卫亲军张牙将还不跪拜!”

    听到对方是侍卫亲军的牙将,兵痞们慌了神,但是依然强硬道:“侍卫亲军的人又怎么样,咱们是蔡将军的亲兵,不怵你们!有种的别提官衔,咱们拉出来溜溜。”

    赵定安喝道:“就凭你们也配?老子连百万突厥大阵都敢冲,别说你们这几十个鳖犊子了,老子不杀光你们就不姓赵!”

    这话一说,兵痞们才知道怕,原来这几个人就是白天冲击突厥大阵的那些愣头青啊,那可都是不要命的主儿,惹不起啊,官兵们偃旗息鼓灰溜溜的去了,难民们齐声喝彩,都为元封他们叫好。

    元封道:“事不宜迟,赶紧让大伙搬家吧,这大冷的天,住在外面可不妥。”

    大老赵却说:“封哥儿,俺们体格好的还能撑,只是那年老体弱的和小娃娃们得赶紧找地方安置了,天寒地冻的要死人的。”

    可是小校场上的难民成千上万,元封想照顾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先捡自己亲近的人照顾了,骊靬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以及孕妇病人等被转移到他的宅子里去,其余人还是得住在校场上。

    次日天还没亮,元封便被周泽安派人叫到知府衙门里当值,他是侍卫亲军的牙将,肩负守卫衙门的职责,在偏房里和一帮亲军同僚们见了礼,众人知道他的事迹,倒也客气的很,天明时分,文武官员都来开会,元封便和同僚们一起挎着刀在知府正堂门口站班。

    武官员们6续到达,大公子曹俊来的很早,看到元封在站班,他便走过来拍着元封的肩膀道:“好好干,别丢咱们甘州军的脸面,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曹俊刚进去,蔡勇也到了,从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朝元封这边望了过来,元封立时感到一股阴寒笼罩全身,,但他立刻毫不畏惧的对望回去。在骊靬杀了蔡勇的兵,昨夜又杀了他的两个亲兵,这梁子是结定了,想躲也躲不掉的。

    官员们在大殿里议事,刚开始还是低声讨论,到后来就变成了高声吵闹,元封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大体上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以大公子为代表的主战派,主张坚守凉州等待援军,还有一种意见是和突厥人合作,避免无谓的牺牲,这些人以蔡勇为。

    里面吵个不停,侍卫们在门口也扯开了闲话,有人说:“你们猜这回谁能赢,是大公子还是舅老爷?”

    “谁也赢不了,突厥人就在城外,说话功夫就能打进来,他们居然还有闲工夫吵嘴,要我看啊,这凉州城不管交给谁都得败。”有人答道。

    众侍卫便都附和,正说着呢,西门方向传来数声巨响,声音震天动地,官员们急忙从大殿里走出,望着西面喃喃道:“这就开始攻城了?”

2-17 政变

    蔡勇也走出大殿,望着西门方向顿足道:“就是你们这帮腐儒耽误的,突厥人恼了,破城之后鸡犬不留,我看你们怎么办!”说着带领将弁们上马径直去了。曹俊也紧跟着出来,翻身上马带着人走了,突厥大军攻城,身为统兵大将他们二人自然要立刻到场指挥,其他的文官们也忧心忡忡的各自散了。

    虽然元封很想到城墙上助战,但职责所在,不得不继续站岗,过了一会儿,大殿里站班的侍卫出来了,一帮人凑在一起讨论起局势来。

    原来昨天突厥人就派使者进城来了,勒令凉州三日内投降,不然就要大开杀戒了,偏偏知府大人中风不能言语,凉州城里没有个当家人,大公子要战,舅老爷要降,谁也不服谁,两帮各有一群拥趸,刚才在大殿上差点打起来。

    有人就问了:“那周大人向着谁?”

    侍卫一撇嘴:“周大人多聪明的人,不偏不倚啥话不说,现在谁也不敢说这凉州能不能守住,万一站队站错了可就麻烦了。”

    “那咱们凉州究竟能不能守住啊,这炮打的真让人心惊。”

    西门的炮声一声声的传来,很有节奏感,就像大锤敲在众人的心头,城外几十万突厥大军虎视眈眈,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众人不免神情黯淡起来。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当然能守住!凉州又不是甘州,城高墙厚,粮草充足,兵马也够多,又是在家门口打仗,哪有守不住的道理。”

    众人一看,原来是新来的牙将张大人在说话,这帮侍卫年纪都不大,品级也比较低,远没有元封的官衔高,再加上昨日他在凉州城外那英勇绝伦的一幕,众人打心眼里敬佩,于是都静下来听他说话。

    “兵书有云,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突厥大军寒冬腊月跋涉千里来攻打我凉州,侵犯咱们汉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条全不占,凭什么能打赢?”

    有人低声说道:“可是人家兵多啊,几十万大军就在城外,66续续还有人马赶过来,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把咱们淹死了。”

    元封道:“此言差矣,想当年曹操百万大军赤壁一战,还不是灰飞烟灭,打仗这种事情可不是凭人多就能打赢的,且不说突厥人的百万大军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那你们算算一百万人每天要吃多少粮食?还不算几十万匹牲口呢,从西域到咱们凉州不下万里,其中多数都是荒凉的不毛之地,光是押运粮草的车队和军队就得十几万人,劳师远征乃是大忌,即便汉唐这样的强国都支撑不住,何况小小突厥而,所以说,突厥必败!”

    元封一席谈让众人心悦诚服,对他更加敬佩了,有人说:“张将军文韬武略俱全,做个牙门将军真是屈才了。”

    元封赶紧谦虚:“哪里,张某只不过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而已,那就是自古邪不胜正,强盗虽然一时得逞,但最终还是会被赶出去的,想当年成吉思汗的武功可谓极大,可是大元朝不过百年寿命而已,突厥人再厉害能有成吉思汗厉害?”

    元封侃侃而谈,侍卫们听的连连点头,一帮人凑在一起连站岗都忘了,忽听远处一声咳嗽,众人一看是周泽安出来了,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周泽安若有所思的看了元封一眼,没说什么回头径直去了。

    不多时,西门方向的炮声停了,又过了一会,蔡勇和曹俊等人来了,盔甲上全是尘土,两人谁也不看谁,气冲冲的走过来,侍卫们赶紧上前阻拦,毕竟知府衙门不是随便闯的,即便是大公子或者舅老爷也不能例外。

    蔡勇心情极是不佳,见有人敢拦自己,挥起马鞭就是一顿抽,几个小侍卫被抽的满脸鲜血,这在往常可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蔡将军是出了名的温和厚道,哪次过府不是笑容满面的,今天怎么如此凶相毕露。

    蔡勇是凉州军指挥使,手下数万兵马,眼下知府大人中风,谁也管不住他了,所以侍卫们被打得满地乱滚也不敢反抗,其余人等也噤若寒蝉,元封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喝道:“住手!”

    蔡勇丢下鞭子,斜眼看了看元封,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你小子啊,耽误了军机大事,老子砍了你!”说着就去拔刀,正在此时,周泽安从府衙中快步走出,赔笑道:“蔡将军莫急,回头下官收拾这帮不开眼的奴才,您赶紧进去吧,耽误了大事可不好。”

    蔡勇这才骂骂咧咧的收了刀,在一帮将弁的簇拥下带着武器涌进府衙,这在以前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除了侍卫亲军之外,任何人都不许携带兵器进入府衙的,这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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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勇进去之后,曹俊才跟着进去,他同样也带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但气焰明显没有蔡勇那么嚣张,也难怪,甘州军本来就不如凉州军人多,从甘州败退回来之后,好几个营的兵士都被蔡勇收编了,两人实力相差很大,不得不防。

    门口恢复了安静,侍卫们才敢把受伤的同伴扶起来,一个个愤懑不平,都骂蔡勇是条白眼狼,元封却感到一丝不安,几十万突厥大军兵临城下并不可怕,怕的是凉州的兵权竟然掌握在一个投降派手里,这仗不败才怪。

    半个时辰之后,蔡勇怒气冲冲的出来,头也不回的去了,过了片刻,曹俊也带着人出来,脸色铁青,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对元封招招手:“你过来。”

    元封走过去抱拳道:“见过大公子。”

    曹俊揽着元封的肩膀走到偏僻处,道:“咱们也是共患过难的好兄弟了,老实说本将待你如何?”

    元封道:“指挥使待我甚厚,张某没齿不忘。”

    曹俊道:“蔡勇那厮要将我父多年的基业拱手送与突厥人,将凉州几十万百姓送与突厥人为奴为婢,你说此等恶贼留他何用?”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逼元封表态了,元封虽然不想掺和权力斗争,但对蔡勇的做法确实不满,于是道:“但凭大公子差遣。”

    曹俊道:“有你这句话就行,晚上我会派人给你送信的。”

    ……

    中午时分,元封休班回家吃饭,才听说今天攻城的事情,原来突厥人只是炮轰击城墙,并未有炮弹落进城内,守军也没有任何伤亡,想必这只是突厥人的威慑罢了,想毫无伤亡的占领凉州。

    目前城内异常混乱,粮食价格飞涨,水井也被人控制起来,难民们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只能去吃积雪,乱兵满城走,到处搜刮百姓**掳掠,蔡勇的凉州军和曹俊的甘州军势不两立,已经生大大小小的摩擦十几次了。

    元封听完赵定安的通报,道:“不用突厥人攻城,凉州已经先乱了,不过今夜就会见分晓了,咱们手上有多少人了?”

    元封虽然掌管甘州骑营不过几天时间,但威信很高,许多散落的士兵不愿回营就投奔了他,反正当牙门将军也是允许养几十个亲兵的,赵定安等人上街收罗了一天,汇聚了几十名骑兵,就聚在元封家附近的酒馆里,元封道:“该给人家的银子一两都不要少,另外把所有的钱都花出去,全买粮食和布匹,过段时间价格还得涨。”

    元封的新家里,满满当当挤得都是人,不光有骊靬的村民,还有汉人难民,大多是年老力衰之人和婴儿孕妇等,尤利娅和几个骊靬女人在难民中奔忙着,烧水煮饭照顾病人,元封远远看了一眼也没去打扰她,吃了碗饭便又赶回府衙去了。

    到了府衙就现不对劲,这里可是凉州的政治军事中心,在敌军兵临城下之际应该车马云集人来人往才是,可是此时竟然门**冷落,只有几个亲军站在门口当值,元封便问道:“人都哪里去了?”

    亲军们道:“蔡将军说知府大人把凉州防御大权交给他了,让文武官员到他的帅府去议事,咱们侍卫亲军千总以上军官都去了,就差张将军您了。”

    元封暗道不好,问刚才有没有人来给自己送信,士兵摇头说没有。元封又问周泽安周大人可在府中,答案是周大人也去蔡将军帅府了。

    元封急道:“偌大一个府衙就没有管事的人了么?”

    士兵道:“除了后宅的小少爷和夫人,最大的官就是您了。”

    正说着呢,街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顶盔贯甲的官兵开了过来,箭上弦刀出鞘,迅对府衙大门形成包围,带队的千总手扶着刀柄站出来喝道:“奉蔡将军令,接管府衙防务,尔等闪到一边去,违者格杀勿论。”

    元封心中一凛,政变开始了,终究还是蔡勇占了先机。

2-18 侍卫亲军

    侍卫亲军的军官都被调走,门口值班的这些士兵里官衔最大的就是元封了,他当仁不让的站出来喝道:“府衙重地不得擅闯,你们要谋反么!”

    元封挺胸而出,亲军们也有了主心骨,纷纷按住刀柄站在他身后,和凉州军对峙起来,那千总冷笑一声,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抛过来道:“你们侍卫亲军的王将军已经授,不想死的就放下兵器。”

    那颗级骨碌碌滚过来,众人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王将军的脑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蔡勇真的反了!

    政变这种事情就得雷厉风行,那千总趁众人呆,一摆手身后十几个兵就扑了上去,抡刀就砍,幸亏元封早有准备,抓过一杆长矛抢上去架住七八柄钢刀,对众亲军喊道:“退!示警!”

    亲军们在元封的掩护下向撤退,同时将哨子吹得呼呼响,从二门处冲过来三十多个佩刀的侍卫过来增援,可是依然挡不住叛军凶猛的攻势,瞬间二门就陷落了。

    亲军们继续往里退,元封大声呼喝着指挥军士们组织防御,虽然他是个生面孔,但是武艺群说话斩钉截铁,有种不可言喻的威严,亲军们在慌乱之中正需要主心骨,便都不由自主的接受了他的指挥。

    侍卫亲军的武器装备相对较好,有很多近战利器,十几具诸葛连弩堵上去一阵狂射,就把叛军打出了二门,但是叛军越来越多,高声叫嚣着要杀光侍卫亲军,这倒不是虚张声势,曹延惠善于权术制衡之道,手下侍卫亲军、凉州军、甘州军之间的矛盾不断,这样倒是能防止一家独大,但是积累下来的矛盾也不少,尤其是侍卫亲军的军饷高、待遇厚,很受凉州军妒忌,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一挑唆,小矛盾也变成了大仇恨。

    二门来回易手了数次,终于还是失手了,侍卫亲军们向府衙深处撤退,双方用弓弩互射,彼此叫骂不断,亲军们已经从最初的惊慌失措恢复过来了,仗着连弩一度将叛军压制住,可是此时整个凉州城内都乱了起来,喊杀声震天,到处火光冲天,看来凉州军和甘州军的火并也开始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突厥人很快就要攻城了。

    府衙后宅乱作一团,丫鬟佣人到处乱跑,元封提着血淋淋的刀带着几个部下向里面走去,正看见几个侍卫背着一个老人慌慌张张的奔过来,老人花白的头和胡子在风中飘浮,显得格外憔悴落魄,后面紧跟着十几个持刀的家丁,元封让过侍卫,上前将家丁们杀散,这才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哭道:“夫人带着一队家丁突然冲过来要杀老爷,咱们拼死抵挡才逃出来,侍卫长大人也被他们杀了。”

    元封低头看那老人,不是显赫一时的凉州王曹延惠还能是谁,可怜一代风云人物,到头来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众叛亲离,连自家的老婆都要拔刀相向,曹延惠裹在锦被里,嘴歪眼斜,怒目圆睁,但是却说不出话来,看来是中风病又犯了。

    元封道:“先把府里的奸细杀光再说,随我来!”

    众人见他勇武,便提刀跟了过来,这里毕竟是府衙后宅,蔡勇安插的人马不是很多,十几个家丁被元封等人杀了个精光,丫鬟们吓得四处逃散,尖叫声不绝于耳,元封一路杀将过去,踢开寝殿的大门,只见一贵妇打扮的女人死死搂着一个锦衣少年,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元封,旁边有人提醒道:“这就是夫人,还有二公子。”

    元封喝道:“给我绑了!”

    那妇人冷笑道:“我是曹延惠的正妻,谁敢拿我?”

    妇人积威深重,众侍卫竟然不敢上前,元封一个箭步上去用刀背在妇人头上敲了一下,将她打晕在地,对众侍卫喝道:“你们还真当她是曹夫人么!”

    众侍卫这才醒悟过来,将曹蔡氏绑了起来,十二岁的曹秀吓得脸色苍白,瑟瑟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侍卫指着曹秀道:“这孩子若是继承了知府的位子,恐怕就没咱们兄弟的活路了,不如……”说着做了个切瓜的手势,曹秀见了,更加恐惧,哇哇大哭起来。

    元封道:“不可,二公子可是曹大人的亲生儿子,你们两个,护着二公子跟在我后面。”

    众人在寝殿里又翻出曹延惠的官服,七手八脚帮中风的知府大人穿戴起来,可怜昔日威风凛凛的曹延惠只能被这些粗手大脚的士兵们摆布,官服穿戴停当,元封才带着众人往外走。

    来到和凉州军对峙的地方,元封爬上墙头大喝道:“知府大人在此,尔等叛贼还不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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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喊,叛军们果然停止了战斗,一个个露出惊讶的神情,有人高声喊道:“胡说!知府大人已经驾鹤西去了,你少骗我们!”

    元封一摆手,让人把曹延惠和二公子曹俊扶了过来,曹延惠虽然中风,但是脑筋还是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存在是镇压叛乱的关键,他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尽量装的像没病一般,他的头和胡子都被整理过,身上也穿了全套的冠带,远远一看倒也威风八面,叛军们一看就乱了营,要知道曹延惠的威信在凉州可是无可比拟的,蔡勇虽然身为凉州军指挥使,但也只能控制手底下一些亲信将领,大多数士兵很爱戴这位凉州王,看见他老人家没事,士兵们就明白是被蔡勇骗了。

    忽然叛军群中有人高呼:“那是假的!真的知府大人已经死了!”

    时迟那时快,一支雕翎箭破空而至,将喊话那人射死当场,元封收起长弓喝道:“知府大人身体好得很,谁敢咒他!知府大人说了,蔡勇才是叛贼,他要把凉州城卖给突厥人。”

    叛军们大哗,元封趁热打铁道:“你们跟随蔡勇叛乱,攻打府衙罪孽深重,死八次都不多,知府大人仁慈,念你们也是被人蒙蔽,就再给你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谁能拿了蔡勇的人头,赏金十万,官封指挥使!”

    元封口不择言的一通封官许愿,效果确是极好,叛军们高声叫喊着诛杀叛贼的口号,竟然调头而去,片刻功夫府衙大院里上千人马走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尸体。

    元封长出一口气,从围墙跳到地上,侍卫们举起兵器一阵欢呼,七嘴八舌的问元封:“将军,现在咱们怎么办?”

    元封道:“蔡勇那厮今日召集文武定然大开杀戒,咱们侍卫亲军的军官也都惨遭毒手了,这个仇一定要报,兵无头不行,刚才谁表现英勇的,知府大人都看在眼里了,本将这就请知府大人给你们一个名分。”

    着凑到曹延惠脸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站起来道:“曹大人说了,封在下为侍卫亲军指挥使,各位也都官升一级,等平了叛贼再升一级,咱们这就收拾兵器去杀蔡勇那厮!”

    侍卫亲军们欢呼一声,整理兵器盔甲,留下百十人看守府衙,有人从马厩牵出百余匹战马来,众军上马提枪,举着知府大人的大纛旗,顺着街道一路杀将过去。

    凉州城内一片混乱,凉州军正在围攻甘州军的防地,百姓家家关门闭户,难民们也缩到小巷子里去,生怕被乱兵荼毒,元封带着人径直奔向侍卫亲军大营,要知道在凉州军队系统内,侍卫亲军可是战斗力最强的一支,而驻守府衙的亲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大部队都是驻扎在营房内的,能把这支军队掌握在手里,就等于控制了半个凉州城。

    到了营门外一看,果不其然,这里也被蔡勇派出的人所控制,侍卫亲军虽多,但没有军官带领,只能乖乖缴械在营房里列队,正在接受凉州军的训斥呢,元封带着一百多骑兵冲开大门,狂风一般卷进营里,看见凉州军打扮的人就砍,边砍边喊:“蔡勇叛了!杀叛军啊!”

    侍卫亲军们本来就觉得不对头,自家军官们全不见了,忽然军营被老对头凉州军接管,这算你哪门子事啊,元封这一嗓子让他们恍然大悟,顿时扑向那些凉州兵马,片刻就将他们杀光,军兵们取了铠甲武器装备起来,汇聚到元封的大纛旗下面,找不到军官指挥,士兵们就只认旗帜,元封打的是知府大人的旗子,号召力当然强的很。

    三千侍卫亲军闹哄哄开出营盘,盔明甲亮杀气腾腾,朝着蔡勇的帅府方向开去。元封端坐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旁边是一张张热血沸腾的年轻面庞,元封充任侍卫亲军的牙门将军不过一天而已,竟然就阴差阳错的接管了这支军队,想来真是奇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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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帝国介绍:
纷乱的年代,热血的英雄,碧血黄沙金戈铁马,尽在武林帝国
1.不是武侠题材,别被开头的装逼吓到
2.是爽书
3.应该比《铁器时代》好看点,毕竟那是第一本书,走了些弯路武林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林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林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