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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清明上河图txt下载     清明上河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经略关陕(1)

    沈拓揽过亲征大权却也并没有事必躬亲。他心中明白自己就算真是钦宗亲临对调配军队划拨粮草临机战阵等事也全然弄不明白。而现在的他对宋朝军队的详细地方财政的负担能力整个统治集团对战争的补给准备全然是一头雾水。与其指手划脚惹人生厌不若先行藏拙多听多看的好。

    调查研究之后才有言权这一点沈拓可比古人清楚的明白的多。象宋朝皇帝那样长于深宫却以为自己是天才的军事家每派将军出征就要事先画好阵图不顾地形不顾实际情况只要求军队照着他的阵图去打仗可比小孩过家家还要滑稽。

    他此时要做的便是每天身披黄袍骑白马在各营中来回巡视。

    自建炎三年春起京西各路战云密布宋军慢慢集结泾源一带号称有雄兵五十万。

    沈拓看的多了心中却是明镜也似。中国古代军队制度混乱后勤和战兵不分。这所谓的五十万大军其实真正的禁军主力约有二十五六万其余则是各地调集来的弓手、厢兵、民伕。

    而在正规禁军中也是良莠不齐。有的部队极为难打比如吴玠兄弟与关师古的部下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久经战阵。

    而赵哲、孙渥、贾世方等将自身不是什么良将驭下之方亦是欠缺军纪散漫营垒疏忽虽然将士一见沈拓亦是山呼万岁士气高扬却明显与吴玠等部不能相比。

    种极等人却也换过衣饰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是持弓带剑骑马环卫在沈拓四周很是得意。

    这一群少年多半是郧旧功臣子弟如种极和折孝忠都是西兵武将世家那日能成功说服张浚前来相迎也是一群西军将领看了种极等人后当场拍胸脯担保的原故。

    军人世家以护卫国家为荣而沈拓代表的便是国家。种极等人自然以侍奉在沈拓身边为荣。

    看着一众少年轻衣怒马在自己身边嘻笑打闹沈拓面带微笑心情亦是变的轻松。

    人的心情真的有如磁场在不同的地方便有不同的反应。

    这一天到得却是张浚的驻地守门的将士因见是沈拓到来却是不敢怠慢虽然主官不在却是立刻打开营门山呼万岁。

    沈拓不住抬手示意命各人起身。自他一路骑马驰入数万名披甲将士如同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面对如此情形饶是沈拓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却居然想到了当年一代雄杰的老话:“大丈夫当如是乎!”

    平等那是对别人自己能享用的又何必强去改变?

    薛强一马当先一直策骑到中军门前大声叫道:“张相公呢怎么不来迎陛下?”

    沈拓皱眉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斥责自己的待卫。张浚身为朝廷重臣一方大员薛强一个小小侍卫就这么昂然直撞他的中军大呼小叫未免太不成话。

    张浚的亲兵头目却是跪在辕门一侧见皇帝侍卫问话皇帝亦骑马在旁因抬头答道:“陛下张相公在行军法杀人此时就在大营西侧的法场上。臣见陛下入营已经派人去传请。”

    “哦行军法?”沈拓略一沉吟知道古人用兵时最讲究杀人祭旗张浚诸事准备停当兵马渐渐齐集动手在即显然是要杀人祭旗。

    “是。”那小校极为恭敬的答上一声又道:“不若陛下移架法场亲自监斩也可振奋军心士气。”

    “胡闹!”

    话音未落张浚却是赶了过来连忙向那小校斥责道:“陛下何等身份怎可去做这样的事简直胡闹。”

    沈拓摆手笑道:“些许小事相公不必怒。”

    张俊躬身答了一个“是”又道:“陛下连日辛苦臣只道今日不会过来过来的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不妨事。”

    沈拓笑吟吟跳下马来与张浚寒暄片刻却突然问道:“听说九弟那边情形不妙。朕只知道金兵攻克了扬州准备过江却不知道情形究竟如何?”

    张浚苦笑道:“建炎皇帝陛下现在建康。刘光世、韩世忠等诸军虽然溃败不过实力犹在。御营诸军亦已汇聚杭州。罢汪伯彦和黄潜善相职命王渊为枢密使朱胜非为尚书左仆射御营统制气象却比在扬州时大有改变收复失土指日可待。”

    沈拓差点笑出声来。怪道史书上说张浚此人志大才疏为政用兵都很差劲就是现下向他回话也是胡说八道。

    韩世忠新败舟师移至常熟守土而已。岳飞跟在杜充部下刚刚打败了李成却苦于被杜充约束无法扩大战果甚至连开封也未必守的住纵有雄才大略也无计可施。而刘光世部基本溃散现下自保尚且不足还“收复失土”真是笑死人也。

    不过罢汪、黄二人却确实是让举朝上下出了一口恶气。

    赵构此人虽然后世多评为庸才其实此人有一条好处便是识人用人。金兵拼命来犯他便用主战派加以抵抗局势稍一缓和便使用主和派对主战派加以打压唯恐触怒金国。而其间反复在乎一心交键时刻总能将旁人祭出来消弥全天下的怨气。

    纵是杀岳飞后世多骂秦桧其实秦某人何能能杀枢密副使三镇节度?

    至于中兴诸名将也多半是他提拔重用识才用人确实有他的一套。岳飞资历最浅之所以能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将名将与赵构的信任倚重却也是分不开的。

    扬州之后赵构只身逃窜多年经营全数沦陷天下人俱怨。若是没有沈拓这个变数倒也还好反正没有人能危胁到他的地位。唯沈拓回来赵构却也不得不做出姿态除了罢汪、黄二人还在杭州下诏表示绝不再退要与金兵决一死战。

    沈拓对他的表示自然深感怀疑其余的宋朝文臣武将却并没有什么异议。沈拓若是多说两句他当年弃守开封过失可比赵构要大的多了。

    当下只打了两个哈哈对张浚道:“如此便好朕便知道九弟英武。”

    如此一说张浚等人脸上却是尴尬赵构无论如何也和“英武”两字不沾边。

    却也很怪每当沈拓提及赵构时张浚等人潜意识里却总当自己是赵构的人言语间颇多唯护这样的微妙关系却是连当事人也说不清道不明。

    沈拓却转了话题问道:“今日相公要杀人是干犯了军法的将士么?”

经略关陕(2)

    此语一出张浚却很是尴尬。

    半响之后方吃吃道:“今日要斩的却并不是寻常士卒。此人虽干犯军法与金人暗中勾结却是位高权重。”

    “哦?”沈拓好奇之心大增当即问道:“相公可否告知此人是谁?”

    “此人陛下想必也曾听说起来便是那原威武大将军、行营参军事、泾源路经略使行营兵马总管曲端。此人屡立战功靖康元年时曾经率西兵入卫京师。只是当时不过是一个统制陛下一定是记不得了。”

    沈拓自然是“不记得”脸上却是假做沉吟半响后方摇头道:“果真是不记得。”

    张浚点头道:“此人抗击西夏有功在泾源路为统制为兵马总管时都曾经立下赫赫战功。只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其腹心大将张忠彦日前突然投降金军更是坐实了他有谋反投金之意。为坚将士之心绝叛逆之望臣决意今日将他连同几十名干犯军法的士卒一起问斩以为来者之戒。”

    他这一番话说的是义正严辞合情在理。沈拓连连点头却只觉得此人也有些昏了头脑这曲端怎么说也是一路大军的总管赵构不在张浚等于是关川六路和蜀中四路的土皇帝一切事物自然由他做主。可是自己就在此处此人居然还是对方面大员说杀就杀并不请示其中关节却委实耐人寻味。

    其实史实上张浚杀曲端却是在富平战败后恼羞成怒之下又急需替罪羊来顶缸这才杀了曲端。

    曲端此人是西军领袖人物是宋朝难得的战略层面的大师级将军。张浚初至陕西时对他也极为倚重拜以威武大将军统领整个西军。登台拜帅时西军欢呼不止士气大振。而其后不久曲端屡次违抗军令加上当年有逼走陕川宣慰使王庶的前科使得张浚不满之余又多猜忌。

    将帅不合张浚自然不肯再用他于是富平战时曲端的泾源兵交给了刘锡、刘錡兄弟统领因曲端威望太高刘氏兄弟不能服众打的帅旗却仍书“曲”字此人在西军中威望由此可见。

    战败之后张浚勉强收拾残局保有四川和关中斩曲端推卸责任。更为时人诟病也被赵构猜疑其后数年不受重用。

    而在此时张浚决意杀曲端却是因沈拓至后曲端当众向人道:“张相公意在缓解东南之忧不顾西兵困苦屡次勤王折耗过大此时准备不足便要与金人野地决战必致惨败。若陛下不至也便罢了今建康天子在此相公不顾陛下安危此何心哉?我必定要入奏天子请罢兵停战据城而守则关陕无忧!”

    张浚原本深惧沈拓与赵构二帝相争一事这曲端只为为将却不懂政治当众说出如此话来却是谁也救他不得张浚连夜下令将他逮捕以他心腹大将投金一事决定杀他。

    只是无论如何却也想不到沈拓今日却赶至邠州检阅兵马却正巧遇着他要杀曲端。

    两人正自说话远处的校场上却传来阵阵鼓声鼓声隆隆竟是音带杀气。

    张浚不安道:“时辰将至陛下可在此安坐臣去处置了便来。”

    沈拓心中虽对此事怀疑在此时却也不便与张浚争执只道:“相公辛苦其实此事交给一个正将去做便是。”

    张浚自然不好告诉他泾源兵不稳需得自己去镇住场面只道:“勤劳王事臣份内事有何辛苦可言。”

    “好卿便宜行事不必管朕了。待军法事了朕再去检阅大军。”

    “是。”

    张浚心中欢喜连忙又行沈拓行了一礼便欲离去。

    沈拓却将他叫住笑道:“朕既然来了可命康承训随卿一起也教诸将士知道。”

    张浚并未多想连声答应带着康承训去了。

    他自己离去却留下掌帐前亲兵将吴璘侍奉在沈拓左右保护皇帝安全。

    沈拓此时已知道这吴璘是吴玠之弟两兄弟都是西兵大将勇将。吴璘相比其兄谋略稍逊而勇武胜之是以张浚用其掌帐前亲兵。

    因向那吴璘笑道:“朕在这军营中还能有什么意外将军只顾昂按剑睁眼瞪目却没得吓坏了朕身边的这些孩子。”

    吴璘听得一笑却是放下身段到得沈拓坐处侍立。

    种极和薛强几个少年心中虽是不乐却也不敢与沈拓质辩只低声道:“谁是孩子打起来还不知道谁厉害呢。”

    沈拓只当没有听到只笑吟吟与吴璘闲话家常几句过后见吴璘心神放松便突然道:“适才看张相公提起曲端语多不悦那曲端可有什么得罪张相公的地方么?”

    吴璘心思原本就粗直哪里知道沈拓在套他的话只老老实实答道:“张相公与曲大帅一文一武原本相处的还算和睦只是因为张相要策应东南不顾西军安危苍促之间就要与金兵决战。曲帅一意反对两人争吵不休张相对曲帅说不敢打仗你做什么将军曲帅二话不说交还将印两人就此反目成仇。”

    沈拓道:“如此只算是公事上的争执却也不算什么。”

    吴璘答道:“陛下来前两人却又恶吵一次。张相问曲帅此战胜负如何?曲帅说:必败无疑。”

    沈拓失笑道:“哪有这样答话的问的也不通。”

    吴璘拍腿道:“是啊!这两人都是倔脾气张相公一心想让曲帅低头曲帅则认为张相公是文人而不知兵不将他看在眼里这不就顶起牛来了。”

    沈拓忍不住大笑几声心想:“这不是一把手和二把手不和么此事常有。“

    却又向吴璘问道:“后来如何?”

    吴璘道:“张相公大怒向曲帅说胜又如何?曲帅答:若宣抚之兵不败端伏剑而死。张相公说:敢立军令状吗?曲帅取纸笔而写。张相公看他如此也是气不过也道:浚若不胜当以头赠将军!”

    他说到这里连连拍腿道:“大军未动将帅失和这可真是不妙。”

    沈拓心中一动向他问道:“你兄弟二人吴玠为权永兴帅秦凤路副帅你为帐前掌亲兵都是西兵大将此次张相公宣抚关陕调动大兵与敌人决战你兄弟二人看法如何?”

    吴璘却不愧是武人直率的很沈拓话音未落他便答道:“曲帅曾言:平原广野贼便于冲突而我军未尝习水战。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训兵秣马保疆而已。虽然我兄弟被曲帅苦害几次差点儿命丧战场不过他这话在理当日军议时我们都是赞同的。”

    “哦?”

    沈拓低头不语面露沉思之色。

    他心中自然也清楚宋朝此战有败无胜。在这个女真满万不可敌的时代在关陕平原这个宋朝最后可以让女真重骑兵展开冲锋的地方在正面战场平原地形与集结起来的女真骑兵做正面战场的交锋诚为大不智之举。

    张浚行此事是害怕东南不保赵构被擒那么宋朝没有了大义上的君主必定灭亡。而沈拓一则明白赵构跑的比兔子还快女真人一直逮不到他。二来他自己现下也是皇帝凭什么牺牲自己来保全赵构?

    只是他又清楚张浚以川陕五年财赋花几个月时间集结了大量的物资集结了大量军队必要与金兵一战方可。若是他以帝王之尊强令停战一者西兵士气受挫固城拒守是否成功也很难说。而他沈拓亦就是赵恒的威望也必将进一步下跌。

    在与赵构争威望争帝位的时刻他也绝对无法来做到这一点。

    他想了半天终摇头一叹觉得无法阻止这一战。

经略关陕(3)

    因向吴璘问道:“除了你兄弟二人还有曲端之外西军将领还有反对此战的吗?”

    吴璘答道:“我兄弟二人之外还有八字军的领王将军参军刘子羽除了咱们之外其余诸位将军都赞成张相公的决断。”

    沈拓又问道:“曲端说必败将军以为如何?”

    吴璘坦率答道:“若是陛下未至时咱们与金兵野战必败。陛下至鼓舞士气乡兵民伕都肯用命则胜败在五五之间。”

    “那么歇兵不战固守各路城池如何?”

    吴璘摇头道:“若陕州不失此计尚且可行。今陕州永兴长安都失敌人居形胜之地占陕甘过半我军分则难聚固守亦不可得。若是张相公一开始便定下此策各部坚守各路集结数万精兵以为机动救援的力量这一仗便好打的多了。”

    说罢摇头叹息显然是不以张浚的部署为然。

    吴玠吴璘兄弟确有古大将之风曲端多次置他兄弟二人死活不顾张浚对他兄弟却有提拔重用之恩谈起战事时却并不以恩怨出而是直抒胸臆以战事为重。

    沈拓展颜微笑从自己坐的杌子上起身向着吴璘笑道:“将军胸有丘壑将来成就必不在你兄长之下只掌帐前亲兵太过屈才待将来有机会必使将军掌一路兵马大展雄才。”

    他说这话时神态从容完全看不出来是在刻意买好对方。

    然而毕竟是天子别的不说天子的褒奖却比什么都强。

    吴璘当即大喜掀开衣甲下摆单膝跪下抱拳道:“陛下夸赞臣愧不敢当。只盼将来能提点兵马直入燕云报得陛下赏识大恩。”

    沈拓伸手将他扶起正要再说几句却是听得校场那边数万将士突地鼓噪大叫。

    吴璘一惊忙道:“陛下在此安坐臣去看看便来。”

    今日要杀曲端泾源兵不稳吴璘身为亲兵领自然知道其中关系利害。兵变轻易不会生然而只要控制不住就是大祸。

    他匆忙而去沈拓却知是康承训在那边弄鬼却是一点不慌只招手将薛强种极等少年叫来向他们道:“你们是朕身边的人朕最信的终究是你们。不过你们行事说话也得给朕长脸争气知道么?”

    沈拓这几日一直冷遇这群少年对西军诸将和侍卫多有拉拢亲厚之举诸多相随他逃亡的卫士都是心中委屈而此时皇帝如此一说各人心中的不满都是烟消云散几个少年脸薄立刻涨的通红向着沈拓道:“陛下放心臣等一定给陛下争气绝不丢脸。”

    “好这么着朕就放心的很。种极过一段时日你便去吴玠军中效力你年纪最大朕先放你出去跟在朕身边终究只是一个舞刀弄剑的莽夫到了军中好好效力将来拜相持节也为你种家争光。”

    种极涨红了脸紧握双手向着沈拓道:“臣一定重振家声不负陛下所托!”

    种家是西军中最显赫的世家靖康之后种师道、种师中等种家大将相继病死战死堂堂百年世家此时竟没有一个顶梁柱能出来重振家声沈拓如此厚待种极等若是帮着种家重新振作却叫种极如何不感激涕零。

    只是沈拓如此一说其余侍卫却也叫将起来都道:“陛下偏待种极咱们不服。”

    沈拓微笑摇头也不去理会他们。只向随侍在旁的诸多卫士和张浚亲兵道:“朕不等他们回报了这便过去看一下将士为何鼓噪。”

    一个亲兵副将上前道:“陛下在此安坐便好待张相公将将士抚慰好了自会请陛下过去的。”

    沈拓却只道:“朕自己的将士还害怕他们不成。”

    说罢翻身上马竟是矫健的很。

    如此一来旁人却也不好再劝只得一个个都翻身上马向着大军云集的校场而去。

    沈拓衣着虽然务求简朴却是一袭鲜亮的明黄色刚一接近校场外围场中数万将士已经看的分明一起鼓噪欢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沈拓面带微笑骑马绕场一周向着将士挥手致意。

    他原本骑术平常几千里奔波下来骑术已经大为精进此时骑马绕场看起来随意潇洒英气勃数万宋军将士看在眼里均是感奋之极。

    待他骑到张浚等人身前时万岁之声兀自不绝。张浚等人亦是感奋待沈拓近了张浚喜上眉梢上前道:“大军齐集诸事皆备陛下又可以如此振奋鼓舞军心此战可以必胜。”

    沈拓微微点头以示赞同。却向他问道:“适才为何鼓噪?”

    张浚将笑意收起向沈拓答道:“适才臣要将曲端在校场问斩泾源兵竟鼓噪不服军纪如此不整臣已命刘氏兄弟严治将带头鼓噪的几十人全部拿住穷治其罪。”

    两人就在军前对答沈拓身前身后围绕着各路总管、统制、统领正将、副将各人都是佩甲按剑昂然侍立。

    在他们身后则是数万带甲将士兵甲耀眼杀气盈天。

    只是当沈拓与张浚说话时却是无人敢吭一声场中鸦雀无声咳喘之声可闻。

    却听沈拓皱眉道:“周王禁人说话凡有议论国事的都抓起来结果弄的道路以目国人不服最终失了王位。咱们大宋自开国以来就不曾禁人说话军纪是一说不过军士有话却也要叫人说不然将士如何心服临敌又如何用命?”

    张浚心中不服却不好在这么多将士面前和皇帝顶撞。只得躬身答道:“陛下此言有理抓起来的人一会臣亲自去审问。”

    沈拓摆手道:“不必在适才被抓的泾源将士中选取几人过来朕亲自问话。”

    又道:“暂且不斩那曲端由朕弄清楚事情原故再说。”

    张浚急道:“斩曲端是大事军中鼓噪不过是他旧部不服只需打上几个再加安抚就是陛下又何需如此?”

    沈拓冷笑道:“这曲端原本也是一路宣抚总管大将相公也拜他为大将军统管西军如此人物相公说杀便杀朕问也问不得宰相也太有权了吧?”

    张浚又急又怒却也知道自己适才的话太过孟浪。若是在私下以宋朝士大夫敢和皇帝折辩的传统沈拓就算怒他也敢再和皇帝争议。而当着几万将士面前此时又面临二帝相争的敏感局势他若是再与沈拓顶撞势必引混乱使人误以为他完全投入赵构一边。

    沈拓竟是抓住了这一微妙的场合地点只几句话便将他堵的答不出话来。

    张浚无奈只得答道:“臣岂敢陛下要问臣这便命人带几个闹事的军士上来。”

    沈拓面带威严只轻轻点头表示同意便罢。

    待几个张浚亲兵出前去提取适才抓捕的人犯时眼前队列中所有的泾源路将士竟是突然欢呼大叫连呼万岁。

    张浚额头冷汗连连心中明白此事过后自己威望大跌而皇帝却是在眼前的军人心中形象威望大涨。

经略关陕(4)

    吴璘却不理会张浚心中所思竟是亲自提点着亲兵前去带了几个被抓的军士过来。

    看着五六个军士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跪在沈拓身前旁边的西军各系将领却也是心思各异。自靖康大变以来西军系统经历过争端不和在靖康二年时甚至有武将代表曲端和文官领王庶差点兵戎相见水火不容至此。

    而张浚一到陕西本身先是天子近臣拜仆射、枢使位高权重极受赵构信任委以川陕十路军政大权。

    而张浚本人脾气倔强直率性格极强一到川陕便以雷霆手段更换了四路经略使全数换上了他以为合用了人选。如此一来川陕十路无人不知道张相公大名豪强有如曲端当年曾经仗剑要杀宣抚使王庶统兵大将张浚也是说罢就罢要杀便杀。

    如此一来虽然他帐下武将有不少都是一手提拔重用然而文官与武将自来对立靖康变后更是如此而张浚身为文官代表将武将一压再压甚至到了杀曲端的地步各人纵是他的心腹却也是有了惺惺相惜杀鸡骇猴之感。

    而沈拓至此多日却一直忙着巡检军营接见武将哪怕连不少副将都曾经见过皇帝而对文官除了自中原和江准赶来的几个大员沈拓接见过关陕本地的文官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如此一来武将集团立觉扬眉吐气风光之极。而今日沈拓当面与张浚生份各人看在眼里却是忍不住乐上心头。

    沈拓却似不知各人心思只向那几个军士问道:“你们为什么敢在营中鼓噪不知道军法无情?”

    几个军士对视一眼终有人横了心道:“我们不服宣抚大人的处置原本也不敢做声此处由宣抚做主他要杀杀便是了。我们只在曲大帅去后给他扶棺送终便是。”

    沈拓呆着脸道:“这样的想头原是对的怎么又闹将起来?”

    “刚刚咱们正等着曲大帅被杀却看到康大人随张宣抚过来康大将看咱们都是不服却和咱们说皇帝陛下就在营中有什么话派人过去向陛下说是非曲折陛下自然会断个分明这么着咱们才闹起来。”

    康承训却早就在一边等着这一刻一待那军士说完便立刻跪下请罪道:“臣见识不明胡言乱语以致引军中大乱请陛下恕罪。”

    沈拓怒道:“你怎么行事如此孟浪亏朕还一直夸你沉稳坚毅!”

    康承训吸一口气又低头道:“是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见他难堪的额头出汗沈拓心中稍觉不忍却仍道:“此事当责以军法由张相公处断朕亦不问。”

    他如此坚决旁人却也不好说话当下过来几人将康承训带下等候张浚处置。

    沈拓将此事处断完毕却又道:“你们再说为什么不服?”

    “陛下张宣抚说曲帅扰乱军心放纵大将投降。其实那张彦忠自己不是个东西夜里偷偷跑了关曲帅什么事?曲帅向来耿直有什么说什么议事而已怎么地就成了扰乱军心?以这条罪状无论如何也判不了死罪张宣抚如此断事我们泾源军断然不服!”

    这军士尚未说完张浚已经是面若沉水。

    自宣抚关陕以来他威福自用崖岸高峻断事时绝无人敢与他顶撞更没有人敢驳回。只是此次居然被几个小军当着几万人的面如此折辱委实令他难以承受。

    沈拓却似不曾看到他的脸色一般只沉吟片刻便向他道:“相公断事确有轻率之处。”

    如此话说张浚再也抵受不住当下免冠跪倒答道:“既然如此臣不堪再用请陛下允臣辞职别选贤能处断关陕大事。”

    宋朝规矩一旦大臣被弹劾或非议则臣子必须上表自劾然后请求辞职。

    如果皇帝直接向臣子责难那么做臣子更是别无选择必须立刻辞职。张浚请辞倒是没错不过激愤之下却是语带不敬甚至是讥讽。

    沈拓自然不会放过于他当下薄怒道:“相公身负川陕十路重任怎可如此率性?”

    张浚还要再说沈拓却断然道:“此事不必再说朕自有处断。”

    喝退张浚之后沈拓用按玉带面色冷峻却是默不作声。

    场中数万人亦是默然静立等候着他的处断。

    半响之后沈拓方道:“曲端虽有不是处不过以朕看来罪不致死!”

    话音甫落场中已是一片欢腾。

    沈拓心中亦是微觉忌惮这曲端尚未见到却明显是太得军心。为将帅者能将国家军队弄的如同私军一般却也难怪人心生怀疑。

    只是决定已出却也不好悔改。况且此事原并不是为曲端一人。其实他远在泾州时就听得吴玠提起此事放在心中这一次到颁州巡视原本就是专为此事而来。只是却也没有想到张浚居然会傻倒当着三军将士面前处死曲端。

    他想杀人立威却遇到了更着急树立威信的沈拓。

    听到沈拓如此决断张浚默不作声。其余诸将也是脸色复杂。张俊事不关已杀也好放也好倒是无无所谓只是沈拓这一手很是漂亮将张浚打的灰头土脸张俊心中也是暗自警惕心知这靖康天子却已经远不是当日那么好相与绝计不可有错失处被他抓住。

    刘氏兄弟二人却是心中暗自不服只觉得皇帝太过回护泾源兵不将别路兵马放在心上。

    至于张哲、刘子羽等人却是更加愤怒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相随张浚与皇帝拒理力争。

    待将士欢呼已毕沈拓却是将脸一寒怒道:“相公奉命勾当川陕十路有权处置节度使以下的大员杀曲端纵是有不是处自然会有人向朕禀报你们是什么样人居然敢鼓噪挟持?若是再有下次军纪军法何用?”

    张浚浑身一震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沈拓此时此举是何用意。

    适才沈拓已经将他的威望打倒最低此时的话却又是帮他重树威权无论如何他却是想不明白皇帝这样一打一拉倒底是何考量。

    除他之外各人亦是面露惊异之色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拓肚里暗笑却只又将诸军将士斥责一通最后挥袖道:“闹事诸军各依军法责军棍若干日后再犯则必斩不赦!”

    如果又打又拉却将诸军将士揉搓的如在梦中一时间军法官急步跟上将几十个犯法军士当即剥光了衣裤一五一下打将起来。

    那些军士却也不愧是西军健儿任凭军棍不停的落在身上却是一声不吭。

    诺大校场只有沉闷的军棍击肉声不停的在各人耳边响起。

    待将犯法军士打完沈拓方向张浚转过脸来展颜笑道:“卿仍要请辞么?”

    张浚心情复杂半响之后方才答道:“陛下处断圣明臣心悦臣服。”

经略关陕(5)

    经此一事后沈拓又打又拉隐然间已经将整个关陕大局控制在手。

    又将诸路经略派来的亲卫全数还下令由全军重新推选将士入卫重建殿前三司。

    宋制皇帝驾前有殿前司、待卫亲军马军司、待卫亲军步军司。这三司又称三衙设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九员武将统将皇帝御前亲军和全国禁军。

    这也是为了强干弱支防止禁军做乱的举措。宋太祖以禁军主将动叛乱自然害怕后世也有人仿而效之因此将五代禁军制度改革多设主将副将使得事权分散。

    同时又设文人枢密使设各卫大将军出征时需枢密和兵部一起下令派遣各卫大将军为临时的都指挥统率大军。

    靖康乱后三衙亲军全军覆灭禁军不成建制。而赵构在扬州时诸事草率只是重新建立了御前亲军这样的机构成立前后左中右五军将各地军队加上亲军名号并没有真正的重建三衙。

    沈拓心中也是明白在这样混乱的时代想完全的重新建立原本的中央军制很是困难。此时下令重建三衙却是和他自己的威权有关。

    他一声令下川陕各路经略使并不敢怠慢。经过张浚一事沈拓重拾威权在西军中重新竖立皇帝不可冒犯和质疑的权威。若非如此与金兵决战在即各路将领绝计不会将自己的精兵拱手让人。

    不过半月功夫诸路精选的兵马齐集颁州沈拓以五百武艺高强者充入殿前司保护自己安全。以两千骑兵为御前兵马亲军五千步兵为御前步军将各部军队重新打乱以康承训为殿前司都指挥两名跟随他自五国城逃回的侍卫为副都指挥令吴璘为御前马军都指挥步军都指挥却是任命了刚被释放出来的曲端。

    内事既然和顺沈拓的目光立刻迫不及待的放在了战云密布的前线。

    天会七年靖康四年建炎三年川陕各地战云密布。十八万大军整个宋朝的西线精锐尽汇于此。刁斗林立鼓声如雷大量的宋军行动之时脚底烟尘扬起竟是遮天蔽日。

    除了陕西本地的将士外无数士兵远自成都、庆州、万州千里奔波而来在富平前线安营扎寨枕戈以待。他们穿着草鞋身着铁甲手持各式的制式兵器如同绯红色的浪潮一般自川中席卷而至。他们有的年过半百有的尚是青涩少年很多人对这一次战事的重要性全无概念对战事的规模和残酷性也一无所知只知道上官一声令下便是义无反顾奔赴前线。而当沈拓宣抚众军时这些淳朴、坚韧、勇武的关陕大汉却以他们最大的热诚最真挚的眼神最响亮的嗓音向着他们心目中的天子龙的化身整个国家的象征致敬行礼表示要奋勇做战绝不会失败。

    除此之外尚有三十余万的民伕相随军队运送粮草建造营垒甚至给相当数量的民伕放兵营在正规军的空隙中安营以为羽翼用来帮助宋军防守。

    要维持这样的大军后勤线自陕西一直绵延到川中粮、草、钱、帛堆积如山。张浚贷陕川百姓五年财赋民力方可维持。

    与军队不同这些民伕更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还是在春耕时就开始做战事准备无数躬耕田亩的农民被从自己家中的田头地间中召唤出来集结到州府搬运各种战备物资每天啃着干粮喝着冷水奔波在蜀中和关陕的崎岖山道上在道路不修山路坚险又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运输工具的条件下如同蚂蚁搬家一样将一担担的物资由四川运到陕西而在运输任务结束后他们只拿过锄头的双手还被迫拿上武器准备与敌人做殊死的搏杀。

    而面对这所有的这一切却是没有人有过怨言。

    在中国古人任何大规模的民众集结都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元朝脱脱好生要疏浚河道因此在黄河集结了几十万民工却最终引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葬送了元朝。

    而此时最值得庆幸的便是在川陕各处军队质朴而敢战百姓憨厚而忠直若非如此以宋朝的残败局面以川陕之力是绝对没有可能起这样大规模的战事的。

    这样大规模的集结还是自建炎三年初起一直到扬州事变赵构仓皇而逃张浚用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在八月将尽九月将至时才终于将军队集结成功。

    而正因集结这样的军队民伕财物需时极久动作极大这次战役的隐秘性和突然性则完全消失宋军的一切动作全部被警惕的金国上层看在眼里。

    张浚的一切动作都建立在一个误判的基础上。他以为金军主力都在兀术也就是完颜宗弼的东路军统领由江准一线攻过长江一直要将行朝小朝廷灭亡为止。却不料金国上层在六元帅御前会议之后由宗瀚领兵攻打江南只是将赵构撵入杭州后就暂时停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金军主力却是大半集结在陕西准备应付与宋朝西兵的大决战。

    完颜宗辅为元帅坐镇中军完颜阿离补为左翼都统统领西路军完颜宗弼为右翼都统他们由各地调集汇聚了七八个万户的纯女真骑兵队伍汇集了王伯龙和韩常的汉军万户队伍再加上渤海万户契丹万户总兵力已经过了十万人。

    自当年宗瀚统兵攻破东京后金国东西两路军合并一处女真骑兵战多数的战事也是第一次。

    黑色的铁蹄黑色的拐子马黑色的旋风。

    来自北国的彪悍战士悍不畏死射术和武艺雄强精良身着重甲来去如风。在平原地带以两翼夹击之术在目前为止尚且没有对手。

    他们每个人都身强体壮战马也是精挑细选足以负担他们身上铁甲的重量。平时行动每个重骑兵还要有两个仆人随同随侍为他们肩挑手扛搬送行李以节省马力体力如此这般在宋军绯红色的军阵对面亦是集结了数十万人。

    张浚原本决定在远离富平二百里外的颁州指挥战事却被沈拓全无商量的否决。

    当诸将苦劝以前线艰苦危险皇帝不可亲至来劝沈拓时沈拓却只道:“富平再苦却苦的过五国城否?前线虽险朕当日躲在东京城内却又如何?今大战将至朕躲在将士身后何谈亲征?太宗当年征燕云曾被箭伤祖宗创业如此艰难后辈子孙只知道躲闪逃避却只怕终不免为亡国奴!”

    皇帝如此坚决诸将亦无话说。自八月中起殿前三司各部便护卫着沈拓到得富平前线入住中军大营。

经略关陕(6)

    富平位于关中东部物华毓秀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宋金两军相争均是不约而同要以富平为主战的战场。

    宋军只要能在此击败金军主力收复永兴则上可收复延州各地下可兵薄长安金兵的战略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其实在年初时金军由完颜达懒、完颜娄室率领攻入陕西陷陕州克长安看似猛不可挡其实女真兵很少做战的主力是投降的汉军万户及契丹万户。若是那时张浚能集结精兵先守再攻趁着敌人力量集结在东南江淮时大举反攻当时金兵不过两三万人实难抵挡。

    只是此人志大才疏总想一战而克敌灭金人主力甚至隐约间有着一战破敌然后直入燕云的雄心壮志。再加上物资集结也确实困难是以一直拖到敌人也大兵云集与宋兵结寨相拒。

    这一日天近傍晚沈拓换过衣袍身边只带了几十个精干的殿前司卫士自大寨正门打马而出待到远方天际最后一丝血红也变的黯淡无光时骑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士向后伸出右手止住队伍。

    沈拓策马上前向那骑士笑问道:“吴玠到地方了?”

    吴玠翻身下马站到沈拓马头前脸上满是烟尘疲惫之色显是长途奔波而来。只是双眼闭合之时却是精光四射。

    他当日第一个迎到沈拓在后世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碰巧而已而在这个时代却是无与伦比的大功。

    况且人心微妙第一个迎到皇帝的皇帝自然会视他不同而他则也可以视自己为皇帝心腹。

    沈拓对吴璘的重用便是巧妙的迎合了这种心理。

    听得皇帝问话吴玠虽然精神不济却也强打起精神笑答道:“是的陛下此处便是卤泊川。”

    “哦?”沈拓亦是翻身下马一脚踩下只觉得脚下松软绵湿再借着微光一看却见脚下的绿草根部已经溢出水来。

    在他之后数十名侍卫亦是跳下马来环绕成一个半圆将沈拓护在中间。

    更有几人看看天色已经全黑便摸索出火石咔哒咔哒打上一通将带来的火把一个个点起火光在松油火把的顶端跳动一气先是微弱然后渐渐明亮起来将方圆百米内的地方照射的通明一片。

    沈拓自己看了一气却突然扭头转身向着不远处的一个矮个汉子招手笑道:“曲端你常说要背倚山川之险才能和金人一较雄长以朕看来这里也很不错。”

    那矮个汉子原是隔的老远皇帝招手却也不敢再呆着不动只得大步上前。

    他伫立不动时身形矮小不为人注意。行走起来全是昂挺胸气宇轩昂身形虽然矮小步子却是迈的极大几步便到了沈拓身边。

    曲端先不说话只是也先踩踏了一下脚下土了然后便咪缝着眼看向四周。

    这卤泊川却是关陕大地上难得的沼泽地方圆不大不过数十里方圆却有一小块地界将富平战场对阵的双方右翼及左翼隔开不能直接交战。

    以张浚的布置将最精锐的泾源军和大部份的战力部署在左翼平原战场将赵哲的环庆军和吴玠的永兴军布置在卤泊川之后借由着前方沼泽地形来抵挡金军骑兵的进击若是小股敌军过来环庆军和永兴军可以轻松将敌人消灭。

    如此一来金军右翼等于瘫痪只靠左翼和集中了大半主力的宋军做战虽然在平原战场上骑兵拥有相当大的优势过十万人的宋军步兵大阵压迫过去也会给敌人相当大的压力。只要左翼得胜则全局战场也可以取得胜利这便是张浚及他的幕府参谋刘子羽等人借由宋金两军的状态形势制定出来的计划。

    沈拓在这些天来千里奔波回来尚未轻松片刻便要迅的介入陕西路的文武之争重竖自己的权威还需提防来自赵构的明枪暗箭一事接着一事若不是富平之战太过重要关系到陕西六路的得失他也委实没有精神行此御驾亲征之举。

    待到了富平之后他日夜不停将绵延十余里的宋军营寨看了大半甚至在众多骑兵的护卫下隔着里许路观察华阳原上的金兵营寨。

    他虽然并未系统学习过军事理论也并不是职业军人只是两千年的知识累积无数的前人战例历历在目在观察数日之后心中已是清楚明白富平一战宋军兵力远金人地形却是太过吃亏金人地形较高宋兵地处低地而且两军相隔的是广阔平原金军骑兵以高冲低纵然是宋军人数占优却也最多能在左翼与敌人拼个平手。

    稍有不慎便是全局溃败。

    而右翼这里在军议时所有的参谋及统兵上将都极为信任卤泊川这样的沼泽地形认为金兵绝无可能自右翼突破。

    再有在右翼宋兵营寨前有着十几万民伕的营垒很多民伕都被配了武器就算是有金兵冲入众人也相信这些民伕能抵抗很久一直到环庆军和永兴军将敌人打退为止。

    而在沈拓心中只觉得宋军将领觉得最安全的右翼却恰恰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段。

    曲端听他问话却是不急回答又兀自看了半天地形方才答道:“陛下臣意亦是如此此处沼泽人行都很困难重骑兵更加不可能越过。金兵应当无法从此处进兵纵是勉强过来一些也不会是环庆军和永兴军的对手。”

    他身材矮小在这沼泽中更是明显夹杂在诸多身材很高的卫士当中很是滑稽。只是当他抬头张目时双眼眼神凌厉锋锐直如刀刃相加。

    “那么此战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曲端终罕见的叹一口气答道:“事已至此唯有将士用命拼死厮杀借由陛下威名一举破敌。”

    沈拓摇头笑道:“朕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若是有当初也不至于被人抓到五国城去。”

    又道:“朕却不以为这一仗该这么打!”

    他抬起头来目视着远方夜暮低垂几颗星星在远方闪烁而在不远处的星空之下就是十万人的铁骑。

    若是他不到这一仗宋军自然是败了而他到了无论如何不会让历史重演。北国的大地江南的水乡还有这黄土高坡梳着金钱尾辫子的女真人正在横行战士血染征袍却无法抵抗这些双足的豺狼堂堂大汉天朝辉煌的文明却阻止不了野蛮的破坏丧失了自信和进取心由宋朝起。

    他来了附身为帝。生存下来改变这一切吧。

    这一刻他静静伫立身若凝渊。

    曲端原本亦是气质不同凡俗心理更是不与常人相同。虽然沈拓救了他一命他对沈拓也只是有着对皇帝的尊重并未觉得从五国逃回的沈拓相比从前有何不同。

    而在此时此刻却不自觉得眼前的这个皇帝却果真有着常人难及之处。

    他是极心高气傲的人却不自禁的将头颅低下向着沈拓问道:“却不知道陛下心中有何计较?”

    说罢却仍是不自禁的斜睨沈拓一眼心道:“难道他还真的有什么妙计不成我却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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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若新衣的新书《游戏王朝》他可是当年写《屠龙巫师》的网游巨巨新书会好看的。

经略关陕(7)

    今夜无月。

    隐匿在夜色中的宋军大营鼓声突然响起鼓声如雷鸣一般在星空滚滚而过。营内旌旗招展杀声震天。

    小股的骑兵手持火把在身后步兵大阵的掩护下飞快向前在金军大营前飞驰而过。带队的将领一声令下无数尖头点头的火箭劲射入金营木栅帐篷纷纷着火。

    火光下无数的女真人契丹人汉人先是四处躲避却又在将领的斥责下扑灭零散的火星。

    几个被惊动的女真万户开始大声怒骂点集兵马准备开营出击。

    只是当女真骑兵集结完毕束甲待出的时候大队的宋军骑兵已经开始慢慢退后待女真人赶到营门时宋军骑兵已经快退到自己步兵本阵前散开两翼借着大营的火光护卫步兵。

    而步兵阵势早就排列整齐开始缓步上前刀手矛手、枪手在前大队的弓弩手在后枪矛如林箭矢散着冷冰冰的寒光正对着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瞪瞪的勉强出战的敌骑。

    “乌乌乌……”

    金营中牛角号声响起大队的骑兵刚刚冲出营门便被召回。

    “咳这打的什么仗!”

    带队的万户赤盏晖在自己腿上狠狠拍了一下向着宋军阵中狠狠啐了口痰然后自己先已先员转马头抢先回营。

    这些天来宋军借助着人数优势分做几队昼夜不停骚扰金营。白天打夜里袭扰到了中午金兵累极了要歇晌宋军却又大肆擂鼓搅的所有人都不敢怠慢睡觉都要睁开眼来。

    十几天下来宋军虽然也很疲累但是毕竟人数比对方多出近一倍分做几队轮班休息却比金兵要强过许多。

    完颜宗辅忍耐不住曾派人到宋营投下战书要与宋军约期决战。

    张浚等人颇想答应都道:“堂堂王师岂能自堕威风?士气可鼓而不可泄当与敌人摆开阵势堂堂正正一决高下胜负不可怯战!”

    沈拓却道:“谁想答应就派谁出营与敌人单挑堂堂大宋文臣武将岂可不为王前驱?诸卿有怯战的吗?”

    这话是摆明了不讲理张浚等人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听众沈拓安排了事。至于曲端等人却是完全赞同沈拓的提调以众击寡如此安排却是将人多的效能挥到最大。

    如此一来不管金兵如何邀战宋军却只是不理。反正大营连绵不绝物资不断送上两边僵持宋军却是不怕。

    而金兵却与宋军不同他们还是保持着蛮族习性采取的是因敌就粮的办法。

    简单的说就是抢。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后勤所需的军需补给就是打倒哪儿抢到哪。反正宋国繁荣昌盛了百多年又是采取的藏富于民的国策宋朝民间之富让这些来自白山黑水的女真人眼珠子都红了。

    抢吧抢啊!

    从燕云抢到中原从中原抢到江南。金兵一路抢掠不但没有因战争削弱反而大大增长了实力刺激了所有女真部族的胃口也使得愿意从军的女真族人越来越多。

    只是到得此地却是陷入了困境。陕西原本就是宋朝的贫瘠地域与西夏的多年战争和沉重的赋税再加上自然环境的破坏种种因素相加使得陕西六路相比中原江南要贫穷的多。

    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多年战争破坏百姓流散逃亡金兵刚至时还能抢到一些粮草几个月下来却已经是将整个治下弄的民不聊生百姓存活尚且不得哪有多余的粮草让他们抢?

    沈拓自是看出了这点两军相持背倚四川和荆襄后勤补给充足的宋军自然拥有更大的优势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着急和金军决战?

    赤盏晖回到营内心中左思右想只隐隐然觉得不是事。

    女真人性格耿直想到了便很难忍耐的住。他当即脱下重甲换过衣袍便即往完颜宗辅的帅帐而来。

    到得帐外却见里面***通明人影幢幢显是有不少万户大将与他一般心思均是来到宗辅帐内探听破敌之法。

    此时女真人尚且不大讲究尊卑上下赤盏晖到得帐内见是满满一屋人正自说的热闹他便也先不说话只向帐内各人略一点头便自坐下。

    身边却是汉军万户韩常、王伯龙赤盏晖夹杂这两人中间老大的不自在。

    与重视汉将的女真贵族不同好多勇悍善战的女真将领由内心鄙视汉军绝不相信汉军的战力。

    却听完颜撒离喝正说道:“这些宋蛮子战也不战退又不退。又人数众多咱们还不敢分兵这样僵持下去可不是个事。”

    完颜宗辅也是一脸晦气向他责问道:“你说了半天什么粮草士气我都知道。那么现在问你以你的见解要怎么办?”

    “依我看来这关陕大地远不如中原和江南富饶南边的宋军都不能战咱们何苦在这里多费功夫?不如留几万兵守着长安等地咱们东西两路并下江南擒了赵构那厮那说。”

    话音未落帐内其余女真万户便一起道:“这怎么成咱们自打败大辽灭宋入东京还没有吃过败仗。这时候要退了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以后谁还怕咱们?”

    赤盏晖也道:“这也罢了咱们一退长安等地怎么守的住?宋人不擅野战守城攻城都是好手此处这么多宋兵咱们一退关陕必定被他们全部收得在手这样一来再和中原连成一气以后的仗可就难打的多。”

    更有人讥笑道:“你自己要做啼哭郎君可不要把咱们也搅进去。”

    “哈哈!”

    一时间帐内欢声如雷各人都是面露微笑一脸怪异一起看向撒离喝。

    撒离喝面皮涨的通紫一片怒道:“我那日一时失态你们便要笑我一世?”

    这啼哭郎君却是有个典故在内。当日撒离喝领兵入关陕正遇着宋军吴玠所部两军交战吴玠所部精锐敢战部队严整将撒离喝部前锋击败堪堪攻到他身边。

    这撒离喝虽然勇猛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危险的境地。于是一边飞骑逃命一边竟是忍不住鼻涕眼泪一起下来被人看了个分明。

    后来此人自觉是奇耻大辱立刻提了兵报仇终将吴玠打败这啼哭郎君的丑名却是结结实实落在了头上。

    看着他太过难堪完颜宗辅连声咳嗽将各人的话头压下。

    场中一时寂静无人笑归笑如何打破眼前僵局各人却是也完全没有办法。

    过了半响宗辅方向宗弼道:“你看如何?”

    他兄弟二人若论领兵才能宗辅在宗弼之下。若论年纪威望宗弼此时尚不及宗辅是以宗辅为正宗弼为辅。

    而此次兴军精兵铁骑多在宗弼之下战守大计其实宗弼的意见最为重要。

    宗弼闷了半响方道:“当初认为宋人兵多又着急和咱们打不如以逸待劳让他们攻。现下拖了这么多天他们竟是不战咱们却是真的拖不起。”他轻描淡写的又道:“既然他们不来咱们过去便是。”

    宗辅愁道:“咱们女真打仗一向是两翼齐飞一起夹击。今宋人左翼强悍右翼却倚仗着地利若是只从一面强攻阵势施展不开只怕就是得胜也是惨胜之局。”

    宗弼尚未答话完颜娄室却先开口笑答道:“我也是愁这个所以多天来没有什么话说。昨日与副元帅一起看了地形却是寻得一个妙法可以破敌人右翼。”

    “哦?”

    宗辅精神大振喜道:“既然你说行那便一定可以!”

    完颜娄室是金人当时最难得的智将无论是大局战略还是战场细节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些天来他只是沉默不语各人都道他也无法可想此时此人竟是说有了办法一时间各人都是大喜均觉破敌有望。

经略关陕(8)

    却听完颜娄室又道:“宋军敢在左翼摆下主力所为何来?不过是因为右翼有卤泊川沼泽天险人都不好走过去别说是咱们的骑兵了。我所思右想此战的关键还是要从卤泊川上来着手。”

    宗弼抚须大笑道:“他们可真蠢。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用汉人的话说活人岂能被尿憋死?”

    完颜娄室接着笑道:“不错。我去勘探了一下地形有两点可用。”

    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佩刀在地上边划边道:“大伙儿看咱们的左翼离他们的右翼相隔不过里许中间是人马都行不得的沼泽。而在沼泽对面就是他们的民伕营地。我大略看了一下当真是千疮百孔破绽百出。里面的民伕每天进进出出都是散漫的很有老有小能打什么仗?咱们只要多备柴薪泥土多使人力在卤泊川填出一条路来直杀入他们的民伕营中那大队的民伕一冲就乱连着他们自己的军队本阵也一起冲乱咱们在左右合击打他们的左翼主力如此一来何愁不胜!”

    “好太好了!”完颜宗辅大喜起身大步走到完颜娄室身前大力拍他肩头笑道:“你可真是利害这天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

    完颜娄室身形佝偻被完颜宗辅拍的连连咳嗽摆手道:“元帅太过奖了临阵判断捕寻战机不过是寻常事。”

    完颜宗辅一阵尴尬心道:“这样的寻常事我偏想不到讥讽我么。”

    只是看着对方脸上刀削一样的皱纹再加上知道完颜娄室最近连连咳血身体很是差劲却是一阵心软只道:“你太劳神了一会回去好生歇着。冲过卤泊川的事你就别管了让宗弼去办吧。”

    完颜娄室摇头道:“他要统兵咱们的主力冲击对方的左翼换了人带队未必能坚守到敌人右翼大乱的时候。”

    宗辅捏了捏手却也不得不点头承认。此次大军公认的智将是娄室而战场上的临机判断形势借着个人勇力稳住军心在战术上抓捕最微小细节的能力最强者当是宗弼舍此再无别人。

    而他自己才能不在于此这次若不是宗瀚年老多病想必统领全军的大权会落在宗瀚头上。

    当下只得叹道:“如此只得再辛苦你。”

    完颜娄室微微一笑又道:“兵多了不好过去太少了怕不足用我带三千兵马罢了。”

    宗弼却插话道:“够么?敌人若是有了提防只怕冲不开缺口。打不乱他们陷了进去再出来就难了。”

    “太多动静太大需时太久反倒不如兵贵神。”

    宗弼点头道:“有理那么我在左边顶住右边就靠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伸手互相一击然后哈哈大笑竟是意气风全然不将场中别人看在眼里。

    宗弼与完颜娄室击完掌后却是斜睨着眼看着帐内诸多万户粗声道:“全给我好好打谁出乱子必定不饶!”

    如此一来竟是不将宗辅放在眼里宗辅气的双手微微抖却是不愿在这大战前夕与自己兄弟生份只得也附合道:“不错此战关键大伙儿提起精神来!”

    “是!”十余名万户站起身来一起暴诺应承答道:“一定拼死做战此战必胜!”

    话音未落对面宋军营中却又是鼓声大做。

    各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摇头叹气。不管明日如何今夜却还是别想睡的安稳。

    宗弼拔须恼道:“战又不战白天打夜里闹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事!”

    完颜娄室面色阴沉略行几步到得大帐门前扶着木柱向着远方的宋营看了半响良久之后方沉声道:“我总觉得这一仗咱们不狠打拿下关陕川中将来会越来越难。”

    宗辅与宗弼对视一眼却是一起道:“普天之下谁是咱们女真人的对手你多虑了。”

    完颜娄室只是轻轻摇头却是也不肯再说。

    当下计较已定金兵营中连夜调拨兵马虽然对面宋军仍是骚扰不停所有的金兵却是知道了来日大战却也是不再苦恼。

    绵延十数里的大营中篝火处处战士奔走擦亮器械准备弓箭。而众多强掠来的民伕则给战马喂食喂水为女真骑兵准备好战甲待到天将破晓之时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将完成。

    完颜宗弼一早起身先是在自己帐内默祝一通愿此战大胜女真人的威名更加震摄天下而他自己也可更进一步开府建衙成为都元帅。

    祈祷一完他就恶声恶状的唤来几个汉人奴仆先是服侍他吃完早饭然后为他束上衣甲牵来战马。

    等他骑上战马集结好自己的亲兵往着营门处而去时八个女真万户早就等候在外他行进时有些还在吃早饭的士兵纷纷站起向他请安问好。

    而更多的士兵早就准备完毕骑兵上马步兵持矛看到他来了便一个个欢呼大叫以示对主帅的尊敬。

    当太阳初升金营内一切已是准备完毕近十万主力兵马集结完毕跟随在宗弼身后。

    一缕阳光射入宗弼眼内他稍稍掉转过头只见刀矛如林战甲耀眼而更可怕的还是那几万最精锐的重甲骑兵。

    当着此时宗弼只觉心胸中豪气油然而生虽然身经百战双手却也是微微出汗。他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只要将手微微一挥身后的这几万铁骑将一往直前将所有挡住去路的一切事物踏为粉碎!

    天下苍生谁是我的敌手?

    “出战!”

    他终于将自己的右手猛然一挥!

    马蹄声如雷牛角鼓声响成一片十万将士的呼吸声竟也仿似汇聚一处势若虎啸。

    两军营寨相隔甚近十万金军出营不久便已快接近宋军营寨。

    宗弼看着对面势若沉渊一般的宋军营寨却不知怎地心中猛然一沉。他略一沉吟便叫来自己的亲兵领向他吩咐道:“去问着宋人敢战否!”

    “是!”

    那军官应诺一声立刻单人单骑策马到宋兵营前。

    他却也是懂得汉话又是粗大嗓门当下在宋人营前将宗弼的话转述了。

    片刻之后却见宋军营中射出一支劲箭那军官躲闪不及立刻穿心而过将他射落马下。

    “混帐!”

    宗弼勃然大怒。双方自然也有互杀对方使者的事只是象这样在十万金军阵前公然将金人主帅的使者射落马下之事却还是头一回。

    只是他怒虽怒却也知道对方是在激怒自己诱使自己以骑兵冲击营寨。当下一忍再忍却又心生一计叫过几百人来吩咐道:“一起叫能生擒宋帝赵恒者赏银万两绢万匹!”

    众人得令当即奔到宋营稍前箭力不及之处一起大叫。

    过不多时却听宋营内亦有几百人一起回叫道:“能生擒金兀术者赏驴一头银十两!”

    声音如此之大所有的宋军将士自然也是听到当下笑声四起却是十几万人亦一起大叫:“能生擒金兀术者赏驴一头!”

    完颜宗弼终于忍耐不住挥拳咆哮道:“攻他们既然不敢出来咱们就先往他们的营寨里攻!”

经略关陕(9)

    “轰。”

    宗弼一声令下先是他身边的亲将然后是数百名各级将领一起挥旗下令三万铁骑轰然向前向着对面的宋军大营猛扑过去。

    尘土扬起日光无光大地为之颤抖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一股黑色的旋风。

    空间好象被扭曲了……

    声音也消逝无踪……

    这是怎样的冲击力又是怎样的彪悍骑兵?扫荡契丹征服中原打败铁鹞子所向无敌!

    简陋的羊马墙如何能抵挡这样迅猛的进击?

    孱弱的步兵又该如何抗拒这样的冲撞?

    不能!

    宗弼的宽阔的大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管你如何用计如何拖延却看你如何来应付这一战!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宋营中一处箭塔之上双手拿起擂木连声敲击。此人身着明黄衣袍头戴长脚蹼头若不是大宋皇帝却又是谁?

    宗弼双眼瞳孔突然紧缩如刀似刃!

    他转头问自己身边的汉军万户韩常道:“你见过他确定是么?”

    韩常也是一脸惊异呆了半响方答道:“没错是他!”

    宗弼长出一口粗气方又道:“怎么自五国逃走竟是判若两人。当日在东京时他若如此咱们怎么攻的下城?”

    说话之间宋营内所有的宋军将士却也是看到皇帝亲自上塔击鼓!

    宗弼紧握双拳指节屈的喀哒做响。

    如果说适才女真铁骑的战意压倒了人数远过他们的对手那么此时对面宋营中虽是鸦雀无声却是战意高涨明显与适才气势被压时不同。

    鼓声隆隆虽然只是一人击打一面却每一击都好似敲在所有的宋军将士心上。

    前次金兵入陕曲端将迎战前只是略做动员提起二帝在五国青衣把盏便引的全军将士大哭杀入敌阵如入疯狂。

    而此时那些曾经被人俘去在蛮夷之邦备受欺凌的皇帝却就在自己眼前为全军将士击鼓助威!

    “杀杀杀!”

    憋了半天之后所有被眼前场景震惊的宋军将士齐声大叫浑身上下再无临战前的紧张与惶怕唯有杀意!

    数百面将旗迎风招展在空中挥舞。曲端、刘锡、刘錡、张哲一个个统兵大将将自己命令传达下去然后各级正将、副将又依着上官命令打着旗语指挥着自己下属的军队。

    一下下敲击鼓点的沈拓好似在指挥一场华丽的交响曲。

    在他眼底十几万宋军将士汇集成了红色的浪潮形成了十几个红色的方阵向着寨墙缓缓推进。

    步兵将自己手中的长矛和长枪伸出木栅寨墙用来阻碍对方的冲击。

    弓手和弩手将自己手中的弓箭和劲弩平端斜举搭上箭支目视着越冲越近的敌军。

    黑色的浪潮转瞬即至!

    号角和鼓声立刻停止淹没在尖刻的箭矢破空声中。

    “嗡……啪!”

    一阵箭弦震动之后劲箭破空而出直落在对面的骑兵队伍当中。再之后又落在对方跟进而至的步兵队中。

    当先最早冲过来的金兵队伍浑身上下立刻插满了缀着白羽的箭支惨叫着倒下在黄沙泥土上翻滚挣扎。

    有不少战马也被射中出凄厉的惨叫声。

    弓箭急绝不停歇无休止的收割着人命血水四溢渐渐汇集成河。落马将士被马踏成泥血水混着内脏被溅踏飞甩再深深踩踏入泥土之内和上血水过不多时这一块小小土地已经变的惨红一片。

    只是宋军在低处建营金兵却是位于高处。地利之弊在交战不久后便开始呈现出来。

    越来越多的骑兵突过低矮的羊马墙直接突进到寨墙外延开始刀砍斧削向着寨墙边上的宋兵步兵砍将过去。

    宋军一面以重甲步兵抵挡一面让后面的弓弩手向后方射击以争取更大杀伤敌军。

    这个时候他们坚不出战不与敌人在野地里野战的优势尽显隔着一道薄薄的寨墙尽管多处被敌军突破敌骑却也无法撕大裂口强冲直入以骑兵来荡涤宋军的阵势。

    如此这般宋军以优势兵力将敌人主力骑兵死死挡住弓箭手不断射箭不断的有女真骑兵中箭倒下转瞬而亡。

    宗弼看了半响脸色已是变的难看之极。他原也知道今日必将陷入苦战之中却是没有料到竟是伤亡如此之大如此战法简直是以自己之短而击对方所长必定吃亏巨大。

    他咬咬牙想着一会完颜娄室自对方右翼突入时敌军整个阵列大乱到时候可以大加屠戮以报现在之仇如此一来方才觉得有些平静。

    他连连下令挥动旗语将冲击不利的铁甲骑兵稍稍调后休息然后下令弩射手与汉军契丹军中的射手与宋军对射并且将队形展开以减小伤亡。

    如此一来金军射手虽然比宋军少上许多却是占着地利风向之便一时间竟是战了个平手将战线稍稍稳住。

    “上铁浮图!”看到前方战线稍稍稳定寨墙边的宋军战线稍有不稳宗弼知道时机已至便立刻下令让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两支战兵之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浮图出动以直接将对方的战线撕裂。

    铁浮图人约三千却是女真人队伍中最精锐的攻城步军。身着两重铁兜牟周匝皆缀长檐甲下用毡枕加垫。三人为伍以皮索相连。后用拒子马人进一步移马子一步以示绝不反顾。

    拒子马是战场上用来抵抗骑兵冲击所用为铁制牙形马蹄踩上立被刺穿而这些步兵身后竟然拖拽着拒马其悍勇坚毅由此可见。除了示知绝不后退外不断拖行的拒马也可以提防住对方骑兵的进击要与铁浮图相战骑兵完全派不上用场唯有以步制步。

    号角声声声若呜咽。

    时近正午双方已经接战了大半个上午不住有死伤的士卒被拖下战阵。而这三千浑身被铁甲包裹住的精锐步兵就这么在号角声中一步步走向血肉横飞的战场!

    冰冷的盔甲在秋日的阳光下被渐渐晒的火热被头盔包裹下的脸庞却是看将不清唯有铁檐下的双眼露出嗜血的寒光。

    左手中是便于攻城的短兵大刀短剑铁锤甩锤右手是足以挡住重箭的铁盾。

    每行一步这些浑身重甲的士兵便出一阵阵低沉的喘息加上一声声的吼叫。

    如狼嚎如虎啸。

    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经略关陕(10)

    三千名铁浮图如墙而进过不多时已经渐次逼近宋军营寨。

    “全军出阵!”张浚眼见敌人逼近不禁振臂大呼。

    他毕竟还是最高统帅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皇帝就在眼前他却也只得干冒矢石就在营门不远处督促整个战局。

    看到敌人铁浮图逼近显然是要强行冲寨将寨门处的宋军冲开缺口以便其余的重甲骑兵强冲而入。

    他连声下令命令全军一起出战一时间营内几百面大鼓一起擂将起来十几个宋军方阵排开阵势在营门处排开阵势准备出寨与敌人决战。

    曲端亦上马持枪在泾源兵队列中大声鼓励士气将此战的重要和皇帝御驾在此的重大关系向将士讲明。

    他在宋朝西军特别是泾源军中威望很高由他说出来的话却比寻常将领更得将士们的信任。

    在他骑马所到之处都是欢声雷动杀声震天。

    刘锡与刘錡兄弟就在泾源军阵中看着曲端如此受到将士欢迎虽然他们身为主帅却也并没有特别的嫉妒宋军上下西军中最为团结刘氏兄弟便是代表况且刘錡虽然年轻却已经有大将之风对同僚向来以和睦为先绝不肯为了战功与人争执。

    在隆隆的鼓声中宋军阵势排开鱼贯而出。

    那些逼近寨墙的金兵原本就很疲惫宋兵主力一出他们便缓缓后退与宋军先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慢慢汇集成阵开始一股股的与宋军接触交战。

    刀刃翻飞长矛戳刺。

    刀砍入骨的钝响人重伤后的呻吟临死前的呓语马匹重伤后的嘶叫使得整个战场有如鬼域。

    “泾源兵迎敌!”刘錡率领部下一直注意着敌人铁浮图的动向待看到这些钢铁怪兽越逼越近他咬咬牙振臂大呼下令自己属下的一万多泾源兵上前迎战。

    他的部下也有相当数量的弓弩手与敌人刚接阵时还有不少弓弩手射弓箭一阵阵密集的箭雨就落在金人头上。

    只是这些铁浮图都是身佩重甲加上持有铁盾一看到箭矢飞来便一个个略做躲闪或是举起盾牌来抵挡如此一来箭矢对铁浮图兵的杀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面是一万多人的宋军精锐一面是女真人征服南北的百战雄兵一阵箭雨飞过之后两边立刻撞在一起。

    “轰!”

    一柄大斧猛然间砍在一个宋兵的身上自肩胛骨斜劈而下将他上半身一分而二骨骼断裂血水和着内脏猛然飞出血撒大地。

    一众宋兵看红了眼十余人一起围上不顾旁边女真人的刀剑刀砍矛刺一时间将那女真人砍翻在地。

    只是对方身上的重甲太过硬实纵是当时被砍翻在地身受重伤却只要一时不死便仍然有一战之力。有那女真人浑身是血却兀自在地上抱住宋兵的脚一直待将对方也摔倒为止然后一扑而上牙咬手掐至死方休。

    如此一来虽然泾源兵是西军精锐中的精锐以一万余人对着对方三千人却仍然是抵挡不住铁浮图不断向前抛下倒下身死的战友如同一根尖锐的铁矛直刺入宋军体内。

    只是宋兵人数远过金兵在这小小的狭窄战场上金军的精锐重甲骑兵施展不开无法冲刺而宋军的将领都是经验丰富临阵指挥很有章法过不多时又有一个宋军万人方阵斜插而上在刘錡的后方将铁浮图紧紧围住前后夹击使得对方不能一意向前冲刺的锐气大减。

    待对方度和冲劲一缓刘錡所部却是稍稍退却又一个宋军方阵开上前来将敌人死死挡住。

    如此几次三番铁浮图女真战士虽然都是精锐力气足以负重勇气足以应付重重包围却也无法如此的消耗。

    万户韩常一直留在宗弼身边他的汉军队伍比不得女真人在这样的决战中被第一轮派去冲营此时退败下来重新修整。看到铁浮图陷入苦斗他却是很是着急急忙策马赶到宗弼身前大声问道:“元帅铁浮图只怕撑不住了?”

    宗弼也是咬牙道:“铁浮图冲阵厉害但对方一旦挡住不能前行负重太大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力竭。”

    韩常擦一下脸上的血污请命道:“既然这样我再去冲一阵把铁浮图救下来。”

    宗弼看他如此又见他部下军队都是疲惫不堪难得的关切道:“你部也很疲惫不如我自己去冲杀一阵。”

    说罢也不待韩常回答便挥手下令带着自己一向亲自统领的三千拐子马铁骑向着不远处的战场冲去。

    他身着白袍骑白马一马当先来回奔驰不断的鼓舞着部下的士气。

    连他在内所有的金人将领均是明白这一战打到现在所有的金兵阵势均是被大队的宋兵包围分割开来各自陷入苦斗只要有一部份的金兵支持不住败退下来就会造成全局的溃败局面。

    在此之前宗弼虽然觉得对方难斗却也并没有想到战局竟会打的如此惨烈。

    二十余万人在方圆十里不到的战场来回冲杀战做一团在宋军将领的指挥下宋军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人数优势加上士气高涨又在开始金兵冲击营寨时将敌人的锐气和冲击力消耗掉是以战至此时大部金兵已经陷入了各自为战的苦境不能集结成团很难应付优势宋军的攻击。

    曲端刘氏兄弟二人还有他们属下许多将领都是宋室难得的名将良将而刘錡更是在多年以后曾经以两万人在正面战场击败过宗弼的主力宋军在这些将领的指挥下使得战场形势慢慢往着有利于已方的方向倾斜并不为奇。

    而当宗弼率领三千拐子马疾冲向前时总以为以这支生力军可以稍稍改变一下战场形势所料不及的是他部下的女真万户赤盏晖苦斗半日却是无巧不巧在这个时候败退下来。

    五六千女真士兵在赤盏晖的带领下虽败不乱缓缓后退损失到并不是很大。

    只是如此一来整个铁浮图和宗弼所部的两翼却完全暴露被追击上来的宋兵团团围住。

    待赤盏晖现情形不对想回军去救败退之军却是无法鼓励再战。

    宗弼亦被围在阵中他暴跳如雷亲自持矛四处冲杀却只觉得对面的宋军越来越多自己部下的这点生力军却被对方如海绵吸水一般渐渐将锐气和体力消耗。

经略关陕(11)

    宗弼被围所有的金军将领都是大急完颜撒离喝耶律余睹、王伯龙等人都欲去救却只是自己也陷入苦斗难以脱身。

    韩常见不是事却也顾不得自己部下重新集结完毕只带了两千余人直扑到宗弼外围前去救他。

    外围的宋军见他当先扑来却有将领下令命弓弩手立刻箭向他射去。

    韩常手持铁矛左支右挡奈何箭矢过于密集总有几支射在他身上。此人勇悍之极却也并不在意只继续向前。刚要接近宋军战阵却终有一支箭正射中他脸部直插入他左眼。

    韩常先是觉得脑子一晕然后只觉得脸上湿热一片。

    他身边的亲兵一起惊呼立刻围拢上来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住。

    韩常看到部下惶急前方不远处宗弼正自苦战却是一股怒气涌将上来当下不管不顾右手一伸却是握住那箭矢猛力一拔。

    “啊!”

    血淋淋的箭矢带着他的眼珠一起被他拔出。钻心般的疼痛使得他狂呼大叫却也使得周围看到的宋金两国的士兵俱是惊的目瞪口呆。

    韩常知道此时却正是鼓舞士气的最佳良机当下也顾不得恶心将自己眼球一口吞下然后张弓搭箭向着宋军阵中一箭射将过去。

    此人是金营中最善射的将领能开三石重的硬弓当世之时女真人亦不能及唯有宋朝大将岳飞在射术力道上与此人相同。

    他一箭射出劲道之大令他身边的亲兵只觉得脸颊被劲风刮的生疼。而这一箭却是将对面最近的一个束甲宋兵当胸穿透余劲不衰又是射在另一名宋兵的额头箭杆摇晃竟是紧紧深深嵌入巍然不动。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将军的指挥固然重要其代表出来的勇气和胆识却也并不在指挥之下。韩常如此勇悍围住宗弼的宋军虽是精锐却也是忍不住气沮胆寒。

    而韩常继续箭箭不虚当者辟易加上此人生啖自己眼珠其部下和宗弼所部看的分明各人都是振奋。

    一方气沮而一方兴奋适才还铁桶也似的宋军大阵立刻被冲开一条缺口铁浮图与拐子马配合做战大砍大削一时间尽使得宋军不敢靠近。

    宗弼见对方阵势只是稍稍退却已经有很多将领上前重新振奋士气知道此时虽然稍稍扳回形势却仍然败势难挽因此只是指挥各部金军缓缓后退然后重新排阵上前与宋军苦战。

    只是此时两边相持虽然金军多半力不能支宋军却也并不能如适才那样把大部的金军包围两边刀来枪往死伤累累却也都奈何不了对方。

    待杀到下午时分金军已是力不能支步步后退完颜宗辅坐镇中军知道将士很难支撑若不是宗弼临阵指挥得当一直稳住阵脚只怕早就溃败。

    他心中着急一边派人去催完颜娄室一边将金营内留驻的中军尽数派出只在自己身边留一些卫士。

    看着金军大阵一步步的后退宗辅心中默祝只愿完颜娄室进击敌人侧后顺利使得这股宋军阵脚大乱如若不然此战败象已成再难挽回了。

    所有的金营将领在等待完颜娄室打开卤泊川的通道宋营内部却也正在紧张的等候。

    那日沈拓看完地形之后便将曲端、吴玠等将领召集至自己的御帐提及金兵可能利用民伕大营不稳想办法自卤泊川一路夹击宋军后路一事。

    众将面面相觑都道:“陛下不必担忧女真人断不可能自卤泊川进兵。”

    曲端更是面露不屑只道:“陛下担忧过甚了卤泊川绝计无法过得大兵来的少了不够填馅的来的多不等他们到了咱们的弓弩手早在营内等着了。”

    沈拓却不着急待众人七嘴八舌说完只说了一句:“若是诸位此时身上金营当着我师士气高涨人数众多又粮草充足无需战若是你们当此局面左翼面对我军主力右翼只是一道沼泽你们会如何?”

    此语一出曲端吴玠等相随他看过地形的将领却是立刻陷入沉思。

    卤泊川宋金两营只是隔着一道沼泽最近处不过里许不到虽然人马难行若是想方设法一意自此处进兵却又如何?

    见各人沉思沈拓又是笑道:“朕确实是不懂军事与诸位将军不可相比。然则朕自五国城奔逃时却已经悟得一个道理。”

    曲端此时对他已是稍稍服气此语一出便立刻问道:“请陛下垂训!”

    沈拓微微一笑道:“用兵之道正奇相辅。这八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朕当日逃出上京便想所谓正奇之道如何揣测?其实很简单以自己的心思来替换为敌人的心思。若我是金太宗吴乞买如何下令如何布置如何抓捕?自然先要严防燕云诸路然后是河北河东却是想不到朕也想到此点自然不会如此之蠢还从那里南下。何妨绕个大弯自草原沙漠穿西夏境内看似远了其实反而近了。在南逃路上也曾遇到小股敌人或夏人骑兵或小股匪盗朕来回躲藏总是以对方想法出行对方意料不到之路线。如此一来方平安返回。今日征战其势不同而道理想同。若诸位以对方心思来揣度此战则用兵可以更谨慎想法可以更周全一些朕不懂军事亦觉得我军右翼是一大隐患而敌军那边未必没有人能想到若是以轻骑铺垫沙土木柴垫出道来一路冲杀我军民伕大营溃乱冲破自己军营又当如何?”

    说到这里他悠然一笑看着脸色已是变的铁青的诸将又道:“古往今来战争常常在一线之间决出符坚征东晋数十万大军因草木皆兵而溃败若我军民伕大营一乱则军心必乱那时候纵是神仙也打救不得了。是以此事要紧如何应对请诸位好好思虑的好。”

    如此一来当日并不被放在心上的右翼却是因着沈拓的意见宁愿左翼正面再吃力些亦是要将环庆军及永兴军部置上去而到了此时左翼已经将要得胜金兵苦战不退甚至连宗辅的中军亦上前助阵却只是不见完颜娄室。

    沈拓击鼓之后却并不曾下那箭塔只在高处眺望整个战场。

    如此大规模的冷兵器博杀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说来却也奇怪再也没有那种惶恐害怕的感觉看着整个战场血肉横飞却只若在下棋一般冷静。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一切掌握在手却又有何怕?

    待看到宗辅中军出动宋军步步前压沈拓却不信对方如此稀松。他自忖自己不是神仙虽然因他到来而士气大振对方却也不至于一无应对之策。

    因招手叫来吴璘向他吩咐道:“右翼要紧朕身边无须留用太多人。留康承训带五百殿前班直保护便可你可带着所部骑兵前去你兄长处提防备战。”

    吴璘不安道:“陛下在此安危远重于全军将士。这一战便是打不胜咱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陛下在大宋便有中兴的一天。若是陛下有了闪失臣百死莫赎。”

    他跪在沈拓身前说话手捧头盔头部稍稍低下并不能看到他的脸色只是语气沉重恳切自是自至诚。

    沈拓很是感动不论如何古人中忠君亦是爱国爱国便是忠君。后世觉得荒谬唯有当世之人才能理解其中蕴含的深意。

    只是却厉声斥道:“此事朕一意决断你若不遵朕便亲自领兵过去。”

    吴璘却还是头一回听到沈拓用如此严厉的口吻说话一时楞住。

    却听沈拓又道:“去迟恐有变!”

经略关陕(12)

    吴璘不敢再耽搁迅即带着麾下两千多精锐骑兵向着右翼营寨赶去。

    宋军骑兵极少战马都是辛苦得来很是宝贵。此次富平之战十八万大军其中骑兵不到一万除了吴璘所领外都已经出寨在适才步军开寨门出战的时候护翼在步军两边。沈拓一下子就将两千多骑兵派往右翼也是委实不放心。

    然而他的决断却不能不说是极其敏锐。

    吴玠与赵哲奉命把守右翼赵哲的环庆军三万余人混在民伕寨中是第一线的防御力量。营内除了留下少数民伕用来迷惑敌人耳目外其余都是环庆军主力。

    而吴玠名义上是亦是一路军马总管其实到底是因为资历太浅总管永军军兵马的名义前还加了一个“权”字。

    加上前次金兵入侵陕古永兴军基本上算是全军覆灭止留残部不到万人加上吴玠原有的风翔军部下也不过就一万出头。

    环庆军在前永兴军在后两军布好阵势严阵以待。

    待完颜娄室带着大量民伕去填平沼泽迅冲开对面民伕营寨时却是赫然现几百个奔逃的民伕身后便是已经戒备森严的数万宋军。

    完颜娄室倒不负女真智将之名。他深知自己属下不过是三千骑兵纵是退守大营对整个战局亦是没有大的影响唯有在此地打开局面才能对整个战局有所裨益。

    不过短短一瞬此人已经瞅准宋军阵势中的缺陷当即挥手下令三千多女真精骑如狼似虎立刻直插而入。

    而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环庆军的主帅兵马总管赵哲却是不知去向临阵之时一军主帅竟消失无踪。

    若是泾源兵在此纵是没有主帅也能抵挡一阵只是环庆兵却是西军中最弱战力意志都很薄弱再加上历任主帅都并非良将整支军队便一直处于西军下游不思振作。

    此时却是雪上加霜主帅不见踪影各级将领心中尚且惴惴不安士兵却又如何奋勇做战待完颜娄室率领骑兵直冲过来当先的矛手和刀手为之辟易阵线立刻被冲乱脆弱的弩手弓手哪里能与铁骑争锋立刻四散奔逃。

    而那些用来做为诱誀的民伕原本应是迅闪躲免得影响兵士与知交战此时场面大乱民伕冲入军阵之中搅乱原本就已经溃败的军队前面的军队溃败下来又开始冲乱在后面的永兴军。

    吴玠急的满头大汗不住督促下属安抚军心将前面败退下来的军队赶开。他与赵哲二人奉命把守右翼身负重托若是整个战线被这些败兵冲跨那么整场战役的转折亦是由他和赵哲而始此后青史留下的只能是千古骂名。是以拔剑出鞘亲自在第一线指挥全军甚至下令弓箭手射杀那些前乱自己阵脚的败兵。

    只是败退下来的宋军实在太多永兴军尽管远比环庆军坚韧却也是渐渐阵脚不稳。

    吴玠性格坚毅向来自负此时却也是惶恐害怕只是他向来驭下极严下属军官们只顾着遵循他的命令却也没有人敢去研究他的脸色。

    正当危急关头吴璘却是率领两千生力骑兵赶到。他虽不及其兄此时已经是威名赫赫却也史青史留名的良将一看情势如此危急却并不急着率领下属前去助阵而是止住所有骑兵的脚步就在永兴军一侧展开成环形护卫永兴军的阵形。

    吴玠看到吴璘赶到却是长出一口大气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立刻滚下豆粒大的汗珠。

    环庆军败退下来的士卒却也因为吴玠的坚持和吴璘的赶到而渐渐稳住阵脚在永兴军后重新收拢阵势准备再战。

    “唉!”看到对方反应如此迅捷完颜娄室不禁长叹口气。

    他并不准众骑兵多杀敌人而是一路驱赶力争将敌人阵形完全冲坏到时候再驱骑大杀特杀便可以收到奇效。

    少量骑兵冲击多达十倍的步兵战胜的唯一机会便是对方全部将后背卖给自己。

    怎料吴玠如此坚韧面对败兵和敌骑竟是坚守不退稳住了阵脚。而敌人竟也将少量的骑兵派遣过来援救好似高手着棋自己步步被人算中这仗算是完败再无机会。

    局势如此他却也并不着急竟是冲着近在阵前的吴玠大笑几声然后一抱拳用娴熟的汉话道:“吴将军真是了得这一次是你们要胜了下次咱们再打过。”

    吴玠此时却是刚回过神来对方挑衅却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冷哼一声便罢。

    站在他身边的种极此时只是他部下副将却是昂然向完颜娄室答道:“敢不应命?下次再战必定留下将军级!”

    完颜娄室眼前一亮仔细看了种极一眼然后微笑道:“好少年英雄我的级你能取到便算你本事。”

    当着两军阵前前锋骑兵尚且在游弋冲阵此人竟有如此闲心说笑对左翼的大战也是不放在心上在场所有的宋军将领却也是心生敬佩。

    此人虽败不乱知道眼前没有机会便以前队收回后阵却也并不急着撤退而是面向吴璘所部骑兵提防对方骑兵追击。

    吴璘蠢蠢欲动只想与这女真名将战上一场。

    吴玠却是向他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妄动。

    吴璘长叹口气知道对方退而不乱自己只有两千轻骑兵无法与弓马娴熟重装束甲的女真精骑相斗这一追上去步军也无法掩护势必是一场苦战。宋军骑兵不多却是无法禁的起大量的折损。

    待完颜娄室缓缓退到水泽之中又有后队慢慢撤去堆积的木柴薪草吴璘策马到吴玠身前长笑道:“兄长此战胜矣!”

    吴玠亦重重点头大笑道:“自靖康变以来尚未有如此扬眉吐气的一天今日我兄弟当长歌纵酒为此战一醉!”

    吴璘又道:“敌军已退再难重返不如愚弟留下兄长率所部去左翼支援。”

    吴玠知他心思这边并没有生大战将来论功行赏只怕少算了他兄弟二人。

    他只是摇头道:“不需如此敌人用精骑自这里包抄也是无法中寻得的办法这里占不得便宜左翼也是打不了多久了。”

    说罢又低声向吴璘道:“咱们已经得了大功再去左翼争功却又何必。”

    兄弟俩先是相视一笑吴玠却又冷哼一声大声道:“赵哲此人当此大战居然不敢临敌阵前逃窜躲避差点儿惹下大祸这一次我却要看张相公如何向陛下交待!”

    吴璘知他心思对张浚任用自扬州带来的官僚为西军主将很是不满。况且张浚以赵哲等人统领主力大军而只是将吴玠统领永兴残军兵力比他当年做正将时多不了多少吴玠心中不满已非一日。

    当下也大声道:“正是此事一定要禀明陛下!”

经略关陕(13)

    完颜娄室败退之后却是全然没有全军而退后的喜悦。

    他身为女真万户大将向来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当日灭辽辽帝亲征率七十万大军号称百万又如何?还不是一鼓而下!

    后来灭辽平燕云下河北攻东京又和西夏打过几仗女真兵怕过谁来又有谁敢在野战中与女真铁骑正面相抗?

    正因有辉煌战绩的底气才有“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狂言。

    今日之后八万女真人败在宋军阵前的消息必将传遍天下!从此之后灭宋之战可是越来越难打了。

    若只是纯军事的角度他倒还并不特别忧心。富平之战不过是宋军抓了金兵一定要攻不能久峙的特点硬逼着金兵主攻敌人营垒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就算是有所挫折也并不能真正的在女真人心头留下太大的阴影。

    他所忧心的却是宋帝赵恒!

    此次富平之战宋帝亲征更是亲自擂鼓做战种种蛛丝马迹看来很多部署决断都与赵恒有关。

    此地的宋军人数众多也是宋朝被攻破东京前留存的正规军中最能战的一支。对和他们的对决失败完颜娄室并不在意。而值得恐惧的便是宋朝皇帝从此改变。

    若是对方从此变的励精图治安民治军遇有战事便亲征鼓励士气以宋朝的人力物力而以女真越来越**墮落的现实只怕征宋不能反而要被人收复燕云甚至赶出辽国故地直到白山黑水。

    他满面愁容心思却已是不放在眼前的战场上而是考虑今后的大政方针该如何抵消宋帝在此战中表现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女真对河东、河北此时都没有真正建立统治甚至数十年后亦经常有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辽国故地耶律大石带走契丹部众建立西辽时刻想着恢复故土。其余留下的契丹部落又怎会对女真人当真服气。

    女真满万不可敌并不是军事上的定论而是一种军事上的震摄和威胁。富平战后被打破的便是这样一种威摄天下人心的咒语被打破底下的事可以想见的是四处起火疲于奔命。

    他一面沉思一面率兵急赶过不多时便已到得左翼战场。

    当先看到他的是宗辅见宗辅用充满希翼的眼光看向自己完颜娄室面露苦笑轻轻摇头。

    宗辅面露痛苦之色猛然转身不再去看娄室。

    而他的亲兵也知道此战要败却是急忙开始收拾宗辅的印信仪仗帖身细物准备簇拥着他逃走。

    娄室也不管宗辅如何却是急忙率军前行到得宗弼身前。

    宗弼亦是杀的全身是血污了白袍。见他来了便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败了?他们有埋伏?”

    完颜娄室点头道:“不错民伕大营已空里头全是宋兵。嘿却不知道怎地环庆军主帅赵哲不在敌人阵势被我冲乱差点儿就得手了。”

    宗弼扭头看看他身后士兵却见依然有近三千人便抚须笑道:“不妨事我就知道你就是败了也不会把这三千人折在那里。败就败吧宋蛮子被咱们欺付了这么久让他们扬眉吐气一回又如何?”

    娄室先也是一笑继而却道:“只是此战过后咱们想再横行无忌只怕有些困难。”

    宗弼斜眼看他半响过后方道:“输了一仗便泄气了?嘿咱们这次是吃亏下次找补回来便是。”

    “不是……”完颜娄室欲言又止此处却不是深谈的地方。

    此时残阳如血双方激战一日士卒疲惫只是宋军人数众多越逼越近整个金军阵脚已是不稳到了即将要溃败的局面。

    宗弼看他神色却也是心中一动知道对方所思。

    这一战固然是宋兵人多却也反映出女真人战力下降若是换了十年前八万女真人的蛮性和武力人数纵多出一倍又如何?

    “败了败了!”

    前线的汉军队伍和契丹人终最先忍耐不住全线溃败向着金军营寨的方向逃来。

    “走吧今日之耻必将十倍回报。”

    宗弼面色沉郁却是强挤笑容用雷鸣一般的叫声传达着命令让各部女真依次退后自己则和完颜娄室率领亲兵来回护翼让更需要撤退的部下先退。

    只是兵败如山倒他向来打的是顺风仗也让他胆色过大宋军此时胜利在望却是得理不饶人强突猛冲宗弼虽然有娄室的几千骑兵助阵却仍然是无法与士气高昂的宋军相抗。

    眼看自己身前的士兵越打越少越来赵多的宋兵逼近左右他却也禁不住心慌。却听大部宋军在将领的指挥下一起叫道:“活捉金兀术!”

    “骑白马白袍的便是他不要放走了!”

    “大胡子的便是他!”

    宗弼只觉得心头突突的跳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害怕惶恐的感觉。

    他先是脱掉血污的白袍一把扔在地上然后又与部下换过马匹。待听到人说大胡子的便是他时却教他当真痛苦。

    只是此时天色虽然已渐渐转为昏黄却离天黑还远的很。宗辅已逃好多女真万户带着士兵逃了而他因为一意要断后却有陷入重围的危险。

    因为他的明显特征刚刚有好多宋兵包围在他身前左右死战猛追饶是他部下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却也是很难抵挡。

    他知道厉害当下在心里暗骂了宗辅几句却也只得一把拎起自己的宝剑将下巴胡须割了个干净。

    如此一来宋军寻不得目标却只是捉住了别的大胡子倒霉鬼。

    宗弼左冲右突却也是冲出了重围。

    营寨已失不少战马兵器辎重粮饷尽落敌手。

    他立马高岗之上看着不远处的营寨中夕阳下穿着绯红战袍的宋军如潮水般涌入砍杀着不及逃走的金兵。

    而更远处宋军的营寨前破旗死马死尸伏地。有不少女真伤兵动弹不得却趴在地上大声咒骂。

    而且不少宋兵已经开始搜掠战场遇着还活着的女真人上前便是一刀砍死。

    宗弼脸上已是热泪滚滚不忍再看。

    此战完败好在主力未损。女真人多半是骑兵汉军契丹亦有不少骑兵适才大阵溃败却都是一起奔逃。宋军多半是步兵很难追赶的到是以除了在与敌人正面交战时的死伤败退后却并没有大的损失。

    宗弼终决定离开却是用双眼死死看了半天宋人的营寨半响过后方轻声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说罢调转马头向着自己的卫士道:“走吧到陕州去!”

经略关陕(14)

    就在完颜宗弼离开后不久沈拓也在大队骑兵的簇拥下到得此地。

    战场早就恢复了平静鼓声牛角声全然停歇那响彻云宵的厮杀声人马冲撞时的闷响兵器相加时的巨大响声也是一起停止。

    晚上徐徐吹来暮色低垂。

    沈拓侧耳倾听只有微不可闻的呻吟声还有宋军将士的欢声笑语。

    却不知道怎地他竟是怅然所失。

    这一仗自是胜了宋军上下甚至远远躲开的几十万民伕也开始欢呼起来。甚至有不少人取出不知道如何来的鞭炮劈里啪啦的放将起来。

    只是打掉了敌人多少主力胜果多大沈拓心中却是全然无底甚至全无信心。他通晓历史自然也会被历史所局限。

    这一仗自然是因他之故将历史改变其后的展他却也是不得而知。那种迷茫与惶恐的感觉将他深深困扰。

    甚至有一瞬间他自己都弄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眼前种种恍若梦幻。

    唯有当呼吸着傍晚时清洌的空气感受着数十万人的欢声笑语方使得他又从神游太虚的状态中重新置身现实。

    此战过后又当如何?

    这样一个沉甸甸的问题摆在他心头横亘不去。

    吴璘回到沈拓身边后不久却又被他派去与其余诸将一起清点战果计算自己一方的伤亡。此时赶了过来却见皇帝面色凝重若有所思他一直不敢上前便只站在沈拓身后不远处插手侍立。

    过不多时张浚等人亦是赶来看到沈拓如此神态却也是不敢打扰只是侍立在旁。

    沈拓沉思良久待到觉诸人已在身后却也是一楞。

    只是他最擅掩饰自己并不想在这大胜之余让各人心冷。当即将脸色一变向着诸人笑道:“朕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是看的呆了。”

    此时虽然天色渐渐黑沉眼前所见方圆十数里内破旗死马血水横流无数宋军将士战死当场在他们的尸体一侧往往便是敌人的尸体。

    双方纠结交缠竟是有不少人趴在一处牙齿咬在对方的喉咙上双手掐在敌人的脖子上。这里某人用铁矛刺穿了对方的肚皮身后却又被人斜砍了一刀。

    沈拓原是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待看到此处却也是禁不住又是呆了。

    在人类明大规模的使用热兵器后好象都瞧不起冷兵器战争中的弓箭与刀枪而沈拓每次在史书上看也只是冰冷的文字并没有直观的感受。

    只在当这样残酷的战争场面就这么摆在自己眼前时他才知道那史书累累所载是多么残酷与凶暴。

    今日之战其实也不过用一句话便可概括:靖康四年秋王师大破金虏于富平。

    张浚等人原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个个咬牙切齿才不能在沈拓身边笑出身来待皇帝一语点醒却也是仔细观看战场情形渐渐将喜悦的心情按将下去。

    沈拓却又向吴璘问道:“战场点算如何咱们这一仗胜是胜了究竟打的如何朕竟是糊涂的紧。”

    说罢便笑。其余各人原是在心痛此战宋军折损被他如此一说却又相随一起笑将起来。

    吴璘先是一笑然后肃容答道:“陛下适才臣去派人点算敌我两方的尸。再加上营内算出来的伤兵数目这一战大宋将士战死一万一千余人伤两万余人。”

    他面色变的很是伤感又道:“伤亡的多半是泾源兵。”

    曲端闻言脸色扭曲显然是心痛之极。

    此人宁愿不救友军却也从不愿损失泾源兵的实力这一战之后泾源兵在短期之内却是无法恢复元气了。

    张浚看他神情却是不悦。只淡淡道:“不管是泾源军还是环庆军都是陛下治下子民大宋禁军劲旅无论哪一部死伤严重都是一样的。”

    他原以为曲端会反驳却是听到对方接话道:“不错。陛下在此各部用命泾源兵便是死光了又如何?”

    张浚微觉愕然却是不知道对方如何转了性。曲端斜眼看他微微冷笑。其实此人行事忠义又有德望只是向来刚愎自用又不相信别路将领。在他心中只要陕西有自己存在才可以保有全境而别路兵马是死是活却并不打紧。

    唯有此次皇帝如此奋勇集诸路大军力量打败金军主力他虽然自负却也知道凭着自己是完全无法办到的。

    如此一来再死抱着一路兵马不放却又是蠢人的行为了。

    沈拓不理会他们只又向吴璘问道:“敌人死伤如何咱们缴获如何?”

    吴璘皱眉答道:“敌军尸体一万五千有余臣大略看了一下过半是汉军契丹女真较少还多半是在冲营时的折损。其余缴获武器无数战马数千匹营帐器物无数粮食很少此次金兵主动出战只怕也是因为粮食不多不能长久和我军对峙。”

    沈拓微微点头却又问道:“没有什么俘虏么?”

    吴璘诧道:“咱们在搜捡的时候凡是有气的都补上一刀抓他们活口做甚。”

    其余诸将亦道:“此战虽然大胜并没有伤到他们筋骨大将都跑的差不多了那些小兵留着也是浪费口粮自然是一刀杀了更好。”

    沈拓心中叹息觉得太过残忍却也明白在当前宋人痛恨金人的情形下给一刀痛快已经算是仁慈之极了。

    只得吩咐道:“对敌兵自然如此不过他们营里不及跑掉的民伕百姓却多半是强掠而来都是我大宋子民不可伤害。”

    诸将齐声应诺一起答应。

    沈拓却也是顾不得辛劳当下先是安抚夸奖一下众将然后骑马巡营宣慰全军将士。待他回到自己营帐中便连连下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将士。

    一时间酒香肉香飘满绵延十余里的大营欢歌笑语响彻云宵。

    宋人自靖康以来几年之间屡吃败仗两个皇帝被人抓去都一失再失而后立的皇帝连东京的城门也不敢进躲在扬州半年前还被人撵兔子一样的一直赶到杭州如此的奇耻大辱世间却有哪一个军人愿意承受?

    此战过后前耻虽不能一洗而净却也大振天下士民之气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狂言打破宋军对金兵不胜的历史已成为过去。

    如此兴奋之事纵是明日战死却又如何?

    沈拓身为帝王却是不方便与将士同饮只是在酒宴刚开始时向着各人虚劝一杯便罢。他自己回到帐中却也是很难入睡。

    耳边全是欢声笑语一直闹腾到半夜三更沈拓起夜出来观看还兀自看到三五成群的宋兵呼喝邀饮面带笑意。

    想到白天的大战血肉横飞激烈之时这些宋兵好男儿顶着敌人重甲骑兵顶着对方铁墙一般的铁浮图咬牙硬上拼死奋战到得此时却忘了自己身上的创口疼痛满心欢喜以为皇帝振作宋兵强盛将来胜利指日可期。

    沈拓眼帘稍稍低垂只觉酸涩异常。

    今夜之后这些豪饮欢呼的大宋男儿却又能剩余几人。

    他步出帐外看着满天繁星心中只是在想这一战却是胜了。下一步却是要重新收拾关陕残局这第一步却是该如何着手?

经略关陕(15)

    靖康四年秋宋兵在大破金军于富平后多路出击上延州下克永兴军收复西安。金军锐气已失败逃之后难以整军再战。宗弼本欲整军与宋军主力再战却因为一场意外的变故使得金军主力不能继续与宋军交战而是退保陕州、华州等陕西门户只留完颜娄室等人率领少量的军队固守金军主力则多半退到河东、河北等地休息。

    当时的金国制度尚有原始遗风当初太祖病逝吴乞买以太祖弟入继皇位虽然尚是壮年储位问题却已经成为影响金国前途命运的大事。

    在长期的勾心斗角之后太祖诸子开始自成一系国相撒改之子宗瀚亦是一派领而太宗诸子虽然也欲与前两派相争却是实力太弱德望战功都无法与前两派相比。

    吴乞买在权衡利弊尤其是亲眼目睹了宗幹、宗辅、宗弼等人当着他面要与宗瀚等人动手。他忧心忡忡唯恐在自己死后金国内乱导致亡国灭种于是痛下决心不立自己的儿子而是继续兄终弟及册立斜也为谙班勃极烈都元帅以为皇储。

    斜也虽然已经老迈身体大不如前却毕竟是太祖和当朝皇帝的兄弟由他继位各派都无话说。本来此事已成定局谁知道斜也命薄吴乞买身为兄长尚且健壮他却在金天会七年宋靖康四年时突然得病在富平之战尚未结束时便已经一命呜呼。

    他死之后吴乞买左思右想心道:“这回总该我的儿子来继位了吧?”

    于是开始试探询问宗瀚等人的意思欲立完颜宗磐为谙班勃极烈。

    此时留在金国上京的太祖诸子当以宗幹为只是他这些年来并未参加征战而是留驻上京统管政事。虽然位高权重又是当时太祖诸子中最年长的却是手中无兵硬不起腰骨来。

    于是一面和吴乞买敷衍一边修书急信让宗辅等人返回上京。

    当着如此大事能不能打败宋朝西军主力得到关陕全境却也并不那么重要了。金军实力尚在甚至进攻关陕时都并没有全国动员而抗击金军的却是当时宋境内能调集的全部正规军队的主力宗辅与宗弼略一商量便决定返回上京先解决掉皇储问题再来征宋不迟。

    如此一来陕西压力大减宋军连连收复失地之余却也是疲惫不堪吴玠与刘锡、刘錡等人统兵至陕州等地却见完颜娄室与完颜撒离喝防卫有方戒备森严此时攻防之势逆转宋军以疲惫之师攻城则必败于是前线诸将奏明皇帝赵桓请求息兵罢战暂且休整。

    陕州等地尚在金兵手中则潼关陇州一线亦无法收复金兵把握住了陕西河东门户据太原大同一线形胜之地富平一战虽胜却仍然面临着金兵随时再来的危险。

    赵桓(为行文方便改沈拓为赵桓)先是在富平视师亲征打败金军主力后声威直震天下。诏命所下关陕川中荆襄等关系战局的州府无不应命。

    然而此战过后局势却又变的尴尬起来。

    俗语云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赵桓是太上皇长子早就即位在前因被金人俘虏康王赵构方以藩王的身份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即位为帝。

    在赵桓逃回之后赵构已经成为民正言顺的皇帝虽然即位之后连东京开封也不曾去过却也是得到天下士心的承认。

    富平大战之前天长军溃败赵构自扬州逃窜先至镇江再至建康最后躲到杭州改名为临安。

    富平战时赵构不知做何想法前方要钱给钱要物给物并屡下诏书诏勉嘉奖前线将士。同时上书给兄长赵桓表示自己因害怕社稷不保才僭越为帝既然兄长已回自然要就此退位仍为屏藩的好。

    赵桓未至富平时赵构的退位表章已至因前线事急赵桓借口无暇回复置之不理。待富平战后赵构请求退位的诏书却连接而上一封比一封恳切赵桓每看时只觉此人情真意切关爱社稷孝顺父皇友爱兄长简直是至情至性君子之极。

    若不是赵桓来自后世对赵构为人清楚明白还当真要被他打动。

    只是如此一来世人虽都觉得赵桓才是正统却也觉得赵构无辜。加上当日若不是此人宋室宗庙必然不保再加上继位数年手底下早有一帮亲信分列中央和地方。赵桓若不是亲征打赢了富平一战局势如何演变还真的是难以预料。

    只是在富平战后赵桓以正统皇帝的身份加上声威大涨赵构原是心不甘情不愿只是想用以退为进之策观望局势展。

    赵桓自然知他心思此人手馆东南大权在赵桓回来后越小心戒备不论主战主和所加任命的全是自己亲信。其余刘光世等大将也连连上书都道:“建炎天子于南京即位事出有因今虽靖康天子自北南归建炎天子亦有挽回天下的大功不应遭到废黜的待遇。”

    如此一来被富平之战吸引的目光便全部投到二帝相争一事。

    赵桓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断然下诏命赵构退位此人就算表面答应其部下亲信也必定会跳出反对而如此一来先是文书相争然后天下臣分划分立场自己虽有大义所在奈何对方亦是即位多年广有腹心纵是可以收拾掉赵构也必定要消耗掉宋朝相当大的力量。

    在沉寂很久之后赵桓权衡利弊终在赵构的表章上写道:“弟即位亦名正言顺让位一事姑且待之。弟权且经略东南朕经略关陕复克东京待迎回父皇之后再言其它。”

    此言一出不但赵构普天之下的宋室臣民却也是松了一口大气。

    解决此事之后赵桓先至颁州后至永兴军入西安。

    途中屡次下诏命被贬斥到海南的李纲至西安相见。

    下诏命赵鼎、朱胜非、傅亮、张所至西安。

    在普天之下都以为赵桓将留驻西安在休整兵马后攻略陕西诸多雄关要隘然后兵迫河东收复太原、大同等地时赵桓却悄然离开西安身边只带了康承训的几百殿前班直侍卫和三百蒙古骑兵往着成都方向而去。

    “承训当着眼前此景真以为是太平盛世。”

    赵桓身着商人衣服着绵穿缎一副面团团富家翁模样手持团扇看着成都城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是忍不住语出感慨。

    康承训等人亦是换成白身衣衫十余人挺胸凸肚侍立左右活脱脱一副财主带着家人出游模样。

    “东家咱们不要在这里多呆人多眼杂不如早点进城的好。”

    “也成。”

    赵桓微微点头信步向前康承训等人急忙跟上簇拥着他往成都城内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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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介绍: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共和国高官沈拓,附身在被俘虏的宋钦宗身上,看他如何扭转乾坤,重拾旧山河,复兴大宋,再兴清明上河图所画的盛世。清明上河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明上河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明上河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