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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语不语     庶门txt下载     庶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不寻常的形势

    刘愈从韩升的口风中便猜得出,老皇帝这次差遣皇子出去带兵肯定有苏彦的份。只是现在朝廷的旨意没下,不能提前乱说。

    “回去等消息比杵在这好,这事要看皇上的态度。”

    苏彦也明白这等事情刘愈很难帮上忙,只好先回他租住的小院等候消息。

    刘愈刚进棋楼不久,隋乂三人便从来将他拉走,说是去凑热闹。

    凑热闹从来都与刘愈无关,不过今rì是“悦来居”重新开张的rì子,而刘愈这个“资深顾问”在被邀的首位。刘愈也想看看他的那些点子起不起作用。

    到了悦来居,刘愈才不得不佩服隋妤宣传能力,不但悦来居两层楼三十多张座位人满为患,外面还有排队等候光顾的,简直比长安城最出名的酒楼还要热闹。

    隋妤特地给他们留了座位,上了楼坐好位置,刘愈打量了一下四周,虽然时间仓促来不及重新装修,不过还是做了简单的装饰,隔出雅间,客人们也有了各自的私人宴客空间。

    “刘兄台,不得不佩服你的本事,有你的主意,加上我妹妹的实干劲,刚才过来的时候我都以为走错门了。”

    隋乂兴高采烈地说着,却发现刘愈在看着窗外静静的发呆。

    刘愈本想避开权力争斗安心做个闲人,现在看来离权力漩涡愈发靠近,苏彦并未帝王之才,为他所谋将来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刘兄台,你对悦来居的发展,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刘愈被隋乂拉了一把才回过神,定睛一看,不但酒池肉林三友,连隋妤也站在一旁面含期待看着他,期望他给出更好的意见。

    “意见?什么意见?”刘愈看了看众人。

    “看来公子心思并不在此。”隋妤抿嘴一笑道,“今rì悦来居人满为患,来人可能是贪新鲜,或是贪图一些小便宜,可惜悦来居座位有限,如果今rì不能满足他们的口腹yù,以后或许也不会来了,不知道刘公子有什么好的主意?”

    “主意?……要么开分店,要么……送外卖吧。”刘愈心不在焉道。

    隋妤惊讶道:“开分店所需时rì,送外卖……是何意?”

    刘愈解释道:“送外卖跟外包宴差不多,不过是你们做好了,给预定的人送过去,所费的是一些人手,不过为了保持饭菜的质量,最好在保温和保鲜上做一些工夫。”

    “刘公子所提的真是好建议。”隋妤惊喜道,“我这就去跟外面等候的人说,送外卖的事。”

    言罢隋妤快速下楼而去,刘愈简直有些目瞪口呆于她的办事效率,一指道:“这就……去了?”

    隋乂得意一笑道:“都说了我妹妹从来不拖泥带水。她就是如此一个人。”

    ………………

    长安城的形势稍稍有些不太寻常。

    一连几rì,马道上来回传递消息的飞骑都是来来回回不停歇,几位皇子相继带兵出了长安城,往边关而去。随后,定国侯刘兆也奉命带兵出征,去的地方很值得令人玩味,居然是去驻守潼关。当然,这消息也是从父亲言语间无意间得知的。

    潼关是关中地区的东大门,距离北边关有上千里。

    尽管朝廷一再弹压消息,不过很快一个消息便在长安城流传开了,北长城三要隘之一的邵武关失陷,突厥骑兵已经长驱直入往潼关这面杀奔而来。目标直指长安。

    刘愈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觉得很惊骇,要知道大顺朝在北长城一线驻守了二十多万常驻军,还有当地上百万的民夫,这说失陷就失陷了?不会来个金国伐宋的架势然后京城南迁天下两分吧?即便是安禄山造反的架势也足以让他的好rì子到头。

    刘愈也想知道一些消息,可惜家里老父出征了,几位兄长要么忙于朝事要么出征在外,其余的是一问三不知,外面的传言倒是五花八门,今rì说其实邵武关只是被强攻,并未被攻破,有的说邵武关失而复得,大军已经杀出长城追赶突厥溃军去了,最离谱的消息是潼关也失陷,现在突厥大军即将围困长安。

    消息闭塞。刘愈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一连几rì都看不到韩升的踪影,去府上拜,府上人也说老爷几rì未回家。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毕竟韩升在朝中并无实职,只有在皇帝犯难的时候才会找他商议。

    同样在等消息的还有苏彦,苏彦这几r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毕竟天下是他们家的,他的兄弟姐妹大多也都往边关而去保家卫国去了,他好像巴不得马上得到出征的旨意。

    终于在二月二十七这天,刘愈在棋楼里见到了久违的韩升。看韩升的模样,也没多紧张,往座位上一坐,便要摆开棋子下棋。

    “外面沸沸扬扬的,到底什么情况了?”刘愈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明白人,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啊。”韩升脸上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笑意,“今rì我来,是想通知刘小兄你,皇上赐下的府邸已经筹备好,下盘棋,带你过去看看。”

    “下就下。”

    韩升能定下心,刘愈的心定的更踏实。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下完一盘象棋,到残局刘愈更是一堆棋子围的韩升的光杆老将东躲xī zàng。

    “你就不能直接将死我给个痛快?”最后连韩升都急了。

    “你让我不痛快,我凭什么让你痛快。”

    韩升把棋子一扔,没好气道:“你个臭小子,都快成一家人,对我这么个老头一点也不知礼让,哪有跟长辈下棋把长辈逼到这份上的?”

    刘愈抬头瞥了韩升一眼道:“走吧,带我去看看我未来的府邸。”

    韩升府里的马车便在棋楼门口等候,马车行驶了几条街停在一处大门门口,门楣倒是很气派,毕竟是给未来徐将军的府邸,不过府门上还没有挂匾额,显然要等皇帝的御赐。

    进去看过,六进的大园子,比得上一般的公侯府邸,但毕竟是刘愈夫妇将来的居所,徐家已经没人了,刘家也没人准备跟刘愈住在这里,规模无法跟定国侯府相比。

    有些与众不同的是,府里并没有丫鬟或是仆从,相反倒好像是军所一样,里里外外有很多女兵驻守。

    “这些都是女儿军在京城的留守女兵,暂时替你们看着这院子。”韩升带刘愈里里外外转了转后说道,“婷儿和艺儿今夜便会送过来,你也好享受这短暂的温存,明rì……踏上征途。”

    “啊?”刘愈听完不由一惊,“这明天就要出去打仗?情况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刘愈想再问点什么,韩升不再说了。

    离开院子,刘愈急忙离去说是去见皇上,刘愈若有所思的回到棋楼,还没等进去,便见苏彦从里面出来。

    “师傅师傅,我得到兵部的任命文书,让我带一营的兵马去宛州去驻守。”苏彦一脸兴奋迎过来。

    刘愈对大顺朝的地理格局有些了解,宛州在哪,一想,居然在潼关的东南一千多里。料想即便真的是突厥骑兵杀进来也不会杀去宛州吧?

    听说宛州的山水景致不错,难道让苏彦带着一营不到一千号人去游山玩水?

第十七章 临行前

    兵部的调令文书并不复杂,详细写明得令人也就是苏彦,需要在何时何地率领哪一营的人出发,在几rì内前往驻守地驻守。行兵时限也并不紧凑,一千里左右的路规定时限是二十天,监军是宛州刺史张同,协同驻守宛州城的还有大约一千人的地方乡勇。

    “师傅,我……该怎么办?”苏彦还从未领过正差,不知道要做点什么。

    刘愈摆摆手道:“你堂堂的主帅,虽说明rì才出发,不会先去城外的军营看看你所带的这一营兵,多少有个了解?”

    苏彦急匆匆去了,刘愈有些心不在焉走上棋楼。

    这也是刘愈来到这世界以后做的第一件正事,虽说那调令上没提他半个字,但韩升有言在先明rì出征,韩升说话代表的可是天子,不能不遵从。

    自找的麻烦。刘愈突然有点舍不得长安城的逍遥时光了。

    差遣棋楼的伙计去将隋乂三人请来,等他们晓得调令的内容,更关心的还是现如今战事的情况,毕竟在长安城内谣言四起,谁也摸不到主心骨。

    “那是调令,又不是战报,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刘愈道,“这次请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谁愿意一同出征,我需要帮手。”

    “我去!”隋乂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回道。

    刘愈道:“你可别答应的这么痛快,这次虽说去的并非战事的前线,但毕竟是战争,谁也预料不到结果。况且我们去了也并无军职,能不能建功立业还不好说。”

    “没事。”隋乂道,“反正我在长安城也呆腻了,家里的生意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此行能建功立业更好,不能建功立业至少也是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

    刘愈简直不相信这么大义凌然的话是出自隋乂这整rì懒懒散散没正形人之口。

    “行,算你一份。”刘愈转而看着李糜和胡轩,“你们呢?”

    胡轩为难道:“我……恐怕去不了。虽说父亲对我管的不严,但偶尔夜不归宿还成,出去那么久无法跟府上的人交待。”

    刘愈点点头,胡轩现年才十八岁,尚未成亲,胡家不像侯爷府那样各房人泾渭分明,至少胡轩的父亲对他还有几分重视。

    “最后,李糜,你去不去?”刘愈最后看着李糜。

    李糜叹口气道:“我出去一年半载的府里上下也没人会留心,本来去也成,但……刘兄,你也知道这次是随谁去,那个九皇子苏彦,根本……不堪大用,我怕去了不但不是去建功立业,而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刘愈无奈点点头,李糜说的却是实话,刘愈也担心苏彦这小子手里有了权,支使不动他,反而被他所累。

    “那你就是不去了。”刘愈道。

    “去!”李糜突然像是下了决心道,“刘兄,虽然苏彦那小子不可信,但我信你,有你在军中,我相信你能带我们闯出名堂。”

    刘愈听到这话暖暖的,平rì里虽然只是聚在一起吃喝玩乐,但出征在即,有朋友的信任,也等于是多了一份责任。有李糜和隋乂在身边,心里也有了底。

    四人会议很快散会,毕竟第二rì就要出发,很多东西需要准备。隋乂和李糜还要瞒着家人,尤其是隋乂,他可是隋家的独苗苗,照征兵法连当兵都可豁免,要是被隋老太公知道他这个宝贝孙子随军出征,恐怕连家门都出不来。

    刘愈即将离开长安一段时间,有舍不得的临行前也想去看看。

    看过了姐姐和小外甥,跟小外甥一起踢了一会球,去见过了赵卓儿,她现在在韩升的米花工坊当二掌柜,两个人坐下来说了一会温存话。再想去见见谁,却发现没有了。

    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了孤独,或许也只有等成家立室了以后,心中才会有羁绊,不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失落无比。

    黄昏时分到了他自己的府宅,此时韩家姐妹已经被送了过来,在女儿军侍卫的协助下已经给她们安置好了房间,刘愈到的时候,她们正在收拾。

    “你来了?”韩小婷见到刘愈,脸上绽开一个笑容,问道。

    姐姐韩小艺拉了她一把,道:“婷儿,以后不能这么没礼貌,要称呼老爷或是夫君,自称也要改为妾身。”

    看韩小婷那一副不情愿像是撒娇的模样,刘愈笑道:“没那么多讲究,还是喜欢听你们称呼我公子。”

    刘愈想过去帮忙收拾一下,不过都是女儿家的物事,她们带过来的东西也不少,都是她们用惯的,连枕头和被褥也是从韩府带过来的。

    韩小艺道:“爷爷怕我们在这面住不习惯,让我们把随身的东西都带过来。”

    刘愈点了下头,摸了摸床棱问:“床也是订做的吧?你们姐妹平rì里都是一起睡的?”

    “嗯。”韩小艺或许是想到以后床上会多一个人,脸上一红道,“婷儿胆子小,平rì里起夜也要我陪她去,这次来我们也还是住在一起。”

    “有个照应也好,明rì我就要离开长安,有需要帮忙的就去找那些女兵。”

    门口走过来一个全副武装的女兵,道:“未来姑爷,两位小姐,开饭了,是不是送到里面去?”

    刘愈本来还担心府内只有一群女兵,伙食和rì常用度的供应缺乏保证,但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请进这女兵,却是这支驻守未来徐将军府的队长,名叫蔡迎奴。韩升说过,这次过来驻守的人是经过特别挑选的,好像选美一样,选得是姿sè还看得过去的,这代表着门面。

    这蔡迎奴也算漂亮,身材高挑,只是一身甲胄,说话也有点不客气,尤其是说到“未来姑爷”的时候。

    也难怪,她们平rì里对徐将军可说是敬重有加。这徐将军未来的夫婿还没等跟徐将军成婚,已经把小妾带进门了,一带还带俩,怎能叫她们不气愤。

    饭菜送进门放在桌上,蔡迎奴立在一旁,声音冷淡道:“未来姑爷,可是还有吩咐?”

    刘愈“啧啧”两声,目光却打量着蔡迎奴的胸口,被甲胄包的平平如也。蔡迎奴发现了刘愈促狭的目光,稍稍皱眉,没等刘愈吩咐便已经退出门去。

    “开饭了。”刘愈对韩家姐妹道,“若是我走了这群女兵欺负你们,就去告诉你们爷爷,让他为你们做主。”

    …………

    临行前夜。刘愈第一次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夜,以前不管多晚,他都会回家,即便是回一个不曾属于他的家。

    刘愈的睡房就在韩家姐妹的隔壁,本来他就不习惯早睡,明rì便要出征他更加睡不着。

    本来韩升将两个孙女送过来是成全他的意思,在临行前夜可以享受温存,做一回新郎。可是想到远在天边的徐家女,便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心中也有些对不起韩家姐妹。这是一次政治婚姻,明rì要出征在外,有没有命回来还不好说,这时候更不能辜负韩家姐妹。

    “一切等回来再说吧。”

    昏黄的烛光下,刘愈看着评书本子叹口气自言自语。

    府里上下毕竟人气少,一到夜晚,连一些不知名的鸟也围着天空在叫唤。刘愈出门看了看,想找点办法将那些该死乱鸣的鸟赶走。回过头,却发现韩家姐妹一人抱着一个枕头,一副心惊胆寒的模样立在门口。

    “公子,我们……”韩小艺是姐姐,虽然平rì里要担负起保护妹妹的责任,但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害怕。”

    “到我房里睡吧。”

    刘愈刚说完,姐妹两人便抱着枕头钻进了刘愈的房里。

    刘愈对蔡迎奴吩咐了一下,大抵是说回头找点爆竹烟花什么的吓走那些鸟,把鸟窝什么的掏掏。回到房里,韩家姐妹已经把被褥铺展开,却坐在床上没进被窝。

    韩小艺看到刘愈进门,脸上微微一红,声如蚊呐问道:“公子……你不睡吗?”

    “你们睡吧,我睡不着,给你们守着。”

    韩家姐妹这才去睡,有刘愈在房里坐着,两姐妹很快进入梦乡,还能听到妹妹韩小婷微微的鼾声。

    “这也是难得的温存。”

    刘愈一夜未睡,黎明的时候,刘愈过去帮韩家姐妹归拢了一下被褥,怕她们着凉。看着外面鱼肚白的天空,刘愈知道该出发了,不想跟韩家姐妹告别,免得徒增伤悲。

    昨rì约定好在棋楼汇合,那里也是这次出征的起点。

第十八章 “养老军”的抉择

    “师傅,情况有些糟糕。”这是苏彦见到刘愈说的第一句话。

    太阳升起,一夜未眠的刘愈稍稍有些困,听了这等丧气话不由瞥了苏彦一眼,没吱声。

    很快李糜和隋乂也赶来棋楼,胡轩虽然不能远赴宛州,也来送行。

    乘着马车到了城东的军营,士兵在外cāo练还未归来,刘愈先行查看了粮草和武器,苏彦在后面跟着有些紧张,不断说些话烦着刘愈。

    “无过便是功的差事,有什么糟糕不糟糕的?”刘愈实在被苏彦嘀咕的心烦意乱,没好气道。

    苏彦被说的一愣,完全不明白刘愈说的什么。

    苏彦十四岁前接受的是皇家正统的教育,请的都是国学大儒教课。不过他就像一个初中辍学在外浪荡的社会青年,肚子里的学问也仅限于以前学的那点。

    李糜笑着拍拍苏彦的肩膀给他解释了一下,大抵说这驻防宛州的差事,只要按时到没逃兵就算是完成任务,事后的功劳簿上就会有他苏彦一笔。即便突厥骑兵真的逛了大半个中原杀到了宛州也没苏彦什么事,指望宛州城驻守的那点人去抵御突厥铁骑还不如直接撒腿撂挑子来的直接。

    等李糜解释完,刘愈转过头对苏彦露出个鼓励的笑容,道:“其实这是皇上对你的恩赐,摆明便宜你,事后应该顺理成章封你个不大不小的爵位。”

    苏彦惊喜了一下,马上又愁云惨淡:“若是突厥铁骑真的攻陷长安可如何是好?”

    刘愈头一甩,继续没好气道:“那就等你在外另立山头,封自己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好了。说不定下一届皇帝就是你了。”

    出外cāo练的将兵不久便回来了,刘愈看了一下,果然如同苏彦说的情况不怎么乐观,本来一营兵马怎么也有上千号人,如今只是将两个骑兵团合在一起,便当成是一营,人数连三百人都不到。

    大顺朝骑兵以团为单位,一团编制是一百五十骑,这两团骑兵明显都是被挑选以后剩下的,不能称之为老弱却也战意不强,个个像是蒸发干水分的茄子,好像太阳地一晒就挥发了一般。两个团编制都不满,一团人也就一百二三十人的模样。

    两个骑兵团原来的正尉一提拔,便是这一营的正校尉和副校尉。官阶还是原来的品级,从六品。

    正校尉名叫齐方,年三十,长安人,据闻还是出自书香世家,可惜家道中落便从了军。年至三十还未娶妻,主要是他常年在军中,长安城的大家小姐看不上他,他又看不上一般的乡野村姑,典型高不成低不就。军功所得的十几亩田放出去收租,养活着他年迈的母亲。

    一聊,当得知刘愈是定国侯刘兆的儿子,齐方的情绪有点变化。原来齐方少年在军中颇有威望,也立下功勋,只是在cāo练时候跟刘兆有些相左的意见,便被刘兆“流放”到预备营,同时失去了升迁的机会。

    “刘参佐,你放心,在下不会因一些事情对你有何成见。”

    参佐并非是官职名,是军中对将官幕僚的一种称谓,参谋辅佐之意。

    副校尉张无诸到是个爽快人,大大咧咧的汉子,本就是乡野汉子不通文墨,家里有儿有女的,只是说话带着浓重的关中腔,令刘愈听着很不舒服。

    “饷银和饷粮可领了?”刘愈问齐方,这些事情苏彦完全不懂,只能由刘愈来张罗。此行需要一段时间,发的饷需要提前去领,按时发放。

    “都领了,装在马车上。还有一些辎重也都准备齐全。”齐方答道。

    刘愈去看了下,马车上装满了锅碗瓢盆马鞍马鞭帐篷等等随军物品,除了一般的军粮,还有一些腌鱼腌肉,条件是超乎想像的好。

    刘愈翻看了几辆马车,转而看着齐方,比划着问道:“有没有……那些东西?”

    齐方莫名其妙,问道:“刘参佐所言乃是何物?”

    “就是治伤的伤药,绷带,还有一些其他的药品之类。”

    齐方犯难道:“受伤包扎伤口的裹布有,其它药材……并无供给。”

    刘愈心说这差事还真是糊弄人,完全不像是去打仗,倒好像是去养老的。

    兵部调令言明要在午时之前出发,看看天也差不多了,一行人收拾了行装,让齐方和张无诸去点齐了人马,一行人出了军营往东而去。

    …………

    随着离开长安城的范围,在沿途的军所上便得到了确切的战报消息。

    邵武关果真如传言,失守了,这是二月二十五发生的事。之后也如传言所讲,一支突厥的铁骑从边关撕开一个口子,浩浩荡荡的往潼关杀来,因为这支突厥铁骑兵打的是以战养战完全顾前不顾后的打法,行进速度非常快,才几rì的工夫已经逼近了潼关。

    边关守军一方面稳住边关的形势,另一方面组织了相当强大的“追捕大军”,各路大军加起来有十几万人马,从四面八方张开一张大网追赶着这支人数在两到三万骑之间的突厥铁骑军团。

    刘愈总觉得战报比传言讲的还玄乎,如果战报属实,那就是突厥人疯了。没有粮草辎重的供应,完全靠骑兵就能攻城掠地?这完全是清兵劫掠中原的架势,不过这不是另一个世界的明末,如果突厥骑兵真的被十几万边军夹攻,战力再强也只能陷入苦战,在缺乏后勤补给的情况下别说掠夺了,连自保都成问题。

    不过那些离这支二百多人的骑兵营有些远。

    出了长安,他们并不需过潼关,而是走的南线当谷口,一路也算平顺,两rì的工夫已经出了关中,往淮河方向的宛州城而去。

    出了关中地区,马上能感觉到大战在即的紧张氛围。官道上很容易见到从北面溃逃下来的逃兵,这些逃兵见到成建制的骑兵营都有意躲开,不过刘愈还是从他们口中确证了一个消息,潼关的确告急。

    刘愈骑术很低,平rì里都是躲在马车车厢里看他那份行军地图。这份行军地图是以普通军图为蓝本,以他对华夏地理的了解改编的,山川河流通过军图的比对,也算清楚。

    三月三rì,出关中的第四天,骑兵营已经到达淮西郡。六天时间行路过半。

    路上也听到许多流民和山匪的事情,不过这些也与他们无关。

    这一rì晚上骑兵营在一片河谷驻扎,刘愈把人召集起来,这也是这支骑兵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军事会议。

    与会的人也不多,除了刘愈,还有苏彦、李糜、隋乂以及齐方和张无诸,围着军中仅有的一张木桌而立。

    刘愈作为会议的主持者,将他的那张军事地图摊开,直言不讳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按照既定路线往宛州去,这一去无过便是功,但功劳微乎其微,驻守也等同于流放,何时得回长安还说不准。”

    隋乂惊诧道:“难道刘兄台还有更好的选择?”

    刘愈微微一笑,面sè继而变得沉重:“还有一条路,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一把。我相信用不了几rì,我们就会跟突厥的骑兵正面相对,避开,就是往宛州,留下,就是机遇与危机并存。”

    与会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显然都不明白刘愈的话意。因为此时突厥骑兵还在往潼关而去的路上,怎么看,距离潼关三百多里且还在中原腹地的淮西郡也跟突厥骑兵扯不上关系。

第十九章 军事会议

    “师傅,能不能说的明白些,你突然说什么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点吓人。”

    苏彦的话也是其余几个人想说的。

    这一路走来,刘愈的话都不多,安营扎寨以及开伙行军的事大多都是由齐方来负责。虽说刘愈是带兵主帅苏彦的军师,但他到底懂不懂如何行军打仗,在众人脑袋里还是个问号。

    刘愈没有去太多的解释,拿出朱砂笔,在行军图上画出了三条红线,三条红线的起点都是邵武关,而终点是潼关。并无太多曲折,毕竟中原的腹地以平原居多,不需要走太多弯路。

    齐方对军图有所研究,看完刘愈的三条红线,费解道:“刘参佐,突厥骑兵走的是安城一线,你这……怎么画了三条?”

    “我画的是他们撤兵可能要行过的路线。”刘愈将朱砂红笔放下,看着众人,“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说。”

    李糜道:“现在突厥骑兵即将兵压潼关……谈撤兵……早了一些吧?”

    “我不觉得很早,相反我觉得有些晚呢。”刘愈拿起一根没蘸墨的毛笔,指着军图道,“突厥骑兵从邵武关长驱而入,没有辎重,没有给养,打的是劫掠粮草以战养战的快速推进。从邵武关陷落,到骑兵压境潼关,前后不过九rì。诸位试想一下,这支突厥骑兵如此冒进的目的是什么?”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李糜给出答案:“是想立威!”

    “没错。就是立威。突厥换了可汗,政局不稳,为了彰显新可汗的威望,为了令草原各部臣服,于是才有了猛攻邵武关,骑兵长驱直入之举。大顺朝将士与突厥骑兵交战也有些年头了,对突厥骑兵了解甚深,试问是怎样一支骑兵,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兵不血刃,不到十rì工夫便可在围追堵截下攻到潼关关下?”

    齐方曾在北方多年,又有战略头脑,对突厥骑兵的战力多少有了解。

    齐方疑惑道:“莫非是铁狼卫?在边关时,就听闻突厥骑兵中战力最强的莫过于铁狼卫,其士兵自小便投于狼群中,可搏杀狼者方可入铁狼卫,之后所经历的训练也堪称极端严苛。不过这铁狼卫是突厥可汗的亲卫军,随便一个士兵在侵边的骑兵队伍里都是兵头级别的,只有耳闻并无目睹!”

    刘愈一笑道:“突厥犯境,多数是为了劫掠,用不着像铁狼卫这么强悍的骑兵,铁狼卫更多的是留在草原上,震慑其余草原各部。这次有所不同,要立威,就要十拿十稳,能完成突袭中原立威又全身而退的舍铁狼卫其谁?”

    众人一片哗然。

    苏彦大惊道:“那师傅是说?那是一群连狼崽子都能徒手毙掉的野蛮人?那……那我们……我们好像并不在这三条红线的路线上吧?”

    齐方不理会苏彦的大呼小叫,继续就事论事道:“刘参佐说的在情在理,只不过,即便真的是铁狼卫突袭中原,也未必至潼关而撤,毕竟还可以……”

    “你是说攻陷潼关?”刘愈笑道,“一方面是战力不许,骑兵擅长的是平地上的遭遇战,连轻辎重都缺乏的一支远行骑兵,人不困,马也会乏,要攻陷潼关谈何容易?相信齐校尉也了解现如今守潼关那个,嗯嗯,也就是我父亲的脾xìng,他断然不会弃城硬碰硬的跟突厥骑兵在城外决战。”

    “再者,时间不许。即便突厥骑兵真的能找到攻城辎重来攻潼关,但毕竟身后有几路大军围追堵截,战力再强,一旦陷入重围,脱身不易。”

    “退一万步,即便真的在短时间……这个时间可以夸张到一晚上,突厥骑兵攻陷了潼关,他们还是要撤。因为过了潼关,关中各城都是墙高水深,闭城不出,现下又是chūn荒时节,突厥骑兵后无粮草,面前又是长安城的高大城楼,还有十几万追兵……能不撤吗?”

    “现下恐怕整个大顺朝的将军们都在担心着潼关的形势,难得刘参佐思虑周详,能提前看清战事发展。”齐方赞叹的释然一笑,继而打量着行军图,“只是不知,突厥骑兵会以哪条路线撤退?”

    刘愈看着众人道:“这就要听听你们的意见了。如果你们执掌的是突厥铁骑的帅印,会选择哪一条路线撤兵?”

    众人都有些好奇于刘愈的假设,毕竟他们不是突厥骑兵的主帅,但只有刘愈很清楚自己的用意,这是换位思考。光靠一个人的脑袋思考不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难以成事。

    李糜最先道:“如果是我,我就会选马兰道这条路线,一来可以沿着太行山,路线上有很多小城可以劫掠,再者,可以绕开追击的骑兵,反向杀回黄河边上。”

    刘愈笑道:“就像你说的最关键的,‘黄河边上’这四个字,中间的小山小河不成阻碍,但黄河,那可是天险,难道骑着马游过河去?你选择的又是下游,河宽且深,虽然水流不急,但没有援兵提前给铺路搭桥,光靠周遭的小船,几rì才能将几万骑兵运过河去?”

    李糜哑口。

    刘愈续道:“不论几rì,都是所费时rì,而大顺朝的追兵却是从侧翼杀奔而来,将这支突厥骑兵堵在黄河边上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到时候,恐怕这些突厥的铁狼骑也只能去投河了!”

    历史上黄河最易改道,而大顺朝现如今黄河入海口接近于海河,非常靠北,因此突厥选择撤退路线的第一考虑便是如此在孤军深入的情况下快速撤回黄河北岸。

    齐方皱眉看着军图道:“下游不行,难道从上游走?可是……句城到虎丘这条线,离大顺朝的追兵实在是太近,一个不慎就会落入重围。”

    一边的苏彦看着最后一条线道:“那一定是走第三条的,他们来的时候走的是安城这条线,那回撤一定是原路返回了。”

    刘愈瞥他一眼笑道:“自己原路返回给人家围,自投罗网是吗?”

    苏彦讪笑一声,知道自己不懂行军,便不再言语。

    一直没作声的隋乂道:“既然三条都不行,那……”

    刘愈再次拿起朱砂笔,在军图上画下了一条红线,这次红线可说是非常曲折,先从潼关向东南,绕过太行山,从淮西郡北上,一直到黄河口,这条线的长度要比前面三条长了一倍有余。

    齐方有些难以置信,道:“绕过太行山,就等于是给追兵设置了一道天堑,这一路下去都没有什么驻兵的重城,至少到黄河口这一段,可说是神来之笔,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路线。只是,就像刘参佐你否定马兰道这条路线的情况一样,这条路线所经的还是黄河的下游,恐怕……短时rì内无法渡河。”

    刘愈坚定道:“这恰恰是最佳的渡河点,因为……”

    刘愈将笔指在了邵武关,道:“突厥骑兵长驱直入,没有后勤补给,但却有邵武关为凭借,可说邵武关便是突厥骑兵的凭借点。从这一路撤退,黄河口距离邵武关最近,不过百余里,邵武关的突厥驻军完全可以预先出来将浮桥搭好,又或是找来大量的船只,轻而易举便可以接渡。”

    齐方的脸上有些惊骇之sè道:“果真是如此。”

    隋乂却不解道:“那如果大顺朝的军队提前将邵武关抢夺回来,堵上突厥骑兵的退路呢?”

    这次不用刘愈回答,李糜便给出答案:“这在兵法上不可取,一旦切断退路,那突厥骑兵便是困兽,所造成的威力成倍递增,这也是为何攻城中要围三阙一的道理。何况现如今大顺朝边军的重点是围追这支长驱直入的突厥铁骑,对邵武关,也只是象征xìng的sāo扰,并无实质动作。要夺回邵武关,必须要等解决了内患才行。”

    刘愈总结道:“也就是说,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在四五rì,最长六七rì之后必然是突厥铁骑回撤的必经路线,我也算计过,这条路线只有淮西郡北面纷汝河这点可以设伏,因为过了淮西郡,等于是绕过太行山,前面是一片平原,他们可以选择经由的路线众多,再想设伏难比登天。所以我才会有先前的一问,到底我们是避,还是留下,拼死一战!”

    隋乂道:“刘兄台,你说……没有追兵会追上,但……你看女儿军的路线,是压着马兰道一侧过来的,如果突厥铁骑要从淮西郡撤走,女儿军……很容易便包抄过来,到时候……”

    女儿军,是啊,女儿军。

    刘愈脸上露出忧sè,女儿军毕竟才两万多骑,她们在战场上啦啦队的作用大过于她们实战的作用,在数量相当的突厥铁狼卫面前,她们就好像一群挨宰的羔羊。一旦突厥铁狼卫取道淮西郡绕开太行山,女儿军必当是首当其冲要过来拦截,到时候恐怕整个女儿军都要全军覆没。

    偏偏,刘愈现在又没办法去通知女儿军,去通知那个令他心醉的徐家小女。即便通知到了,作为大顺朝的将军,徐家小女会眼看着突厥铁骑从眼皮底下撤走而不拦截吗?

第二十章 我们本就是路过

    “大丈夫本就是为战场而生。”齐方做为职业军人,第一个表明了立场,“若今rì明明可以轰轰烈烈一次却做了缩头乌龟,即便苟全xìng命,将来也无面目再立足军中,更无面目回家见老母。这一战,我是非战不可。”

    张无诸用坚定的目光看了齐方一眼道:“齐兄,平rì里虽然我们两团人多有争执,但在大是大非上,俺老张站在你这边。”

    刘愈把目光落在苏彦身上,他是这支骑兵营的指挥,一切要等他的定案。只要他说要留下,刘愈、隋乂和李糜没有退走的道理。

    “我……”苏彦显然从来没下过这么“重大”的决定,显得没多少底气,“拼就拼了,不过……师傅,我们这点人,是不是……力不能及……”

    “既然决定要留下,那就要从长计议了。”刘愈拿出一份稍微详尽一点的地方军图,把淮河支流以及周围的两座山全部勾勒其中,“驿站就在旁边不远,官道往南二十里就是淮西郡的淮上城,我们的设伏工事会在河岸边这里……到山脚下,为了防止突厥骑兵窜树林,还要在树林中挂满火把和桐油,以备不时之需。”

    齐方道:“刘参佐的意见很好,但……这需要大量的人手,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往宛州,恐怕支使不动地方官员,更无法调动地方的守备军。还有,如果我们不遵兵部的调令,恐怕……即便能成功拦截了这支突厥铁骑,也会以违抗军令论处。”

    “这点我也早想过。”刘愈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我们每rì行军,如果不出岔子,所行在一百里,稍微赶一些每rì可行一百二十里以上。也就是说,我们即便在这里停留十rì,还是可以按时抵达宛州。我们以当地盗匪作乱,协同地方剿匪的名义,淮上城的县尉以及地方驻军过来请我们协同,一同剿匪。如果十rì后突厥骑兵没经过这里,那我们继续我们的行程,按时抵达。若是来了,那也是我们在‘剿匪时一个不慎遇到了突厥铁骑,逼于无奈才被迫还击’。记住,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承认,我们是擅自违抗了军令在这布防。”

    听到刘愈的话,整个军帐里的人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只要“理由恰当”,是在“协同剿匪”,兵部就无法追责,而地方也会给予最大的配合。毕竟地方盗匪横行也并非是虚构。

    …………

    连夜行动。

    距离突厥铁骑可能到来的rì子短则三rì,长也不过五rì,时间紧迫一切都要加紧进行。

    李糜和苏彦的任务是连夜快马往淮上城,以协同剿匪的名义请淮上城县尉帮忙,征集民夫和地方守军一同到河岸设伏。并提供最大可能的帮助。苏彦有皇子和奉令节调宛州的兵部文书,只有他才能支使的动淮上城的县尉,有李糜从旁协助,也不会出乱子。

    而刘愈和齐方等人连夜考察地形,毕竟几rì后的战事很可能是夜战,必须考虑到夜晚地方可能发生的一切因素,比如水流和天气。

    这里只是淮河的一条支流,不知名,淮西郡这一段是上游,河面不宽水流也不深,马匹可以轻易淌过,再往下游走几里路,马匹便不容易过河,这也是选择此地为设伏点的原因。

    第二rì未至正午,淮上城县尉李度便领着六百多民夫先行抵达。原来汛期将至,为了治理淮河的水患,地方正在征调民夫去淮河修堤,遇上“协同剿匪”,县尉便将这六百多准备修堤的民夫先行给调了过来。

    县尉李度一看就知道是个势利小人,喜欢媚上欺下,听闻苏彦是个皇子,也不晓得是不是得势的,便奉承至极,忙里忙外的张罗。

    河岸大约一里处便是一片沿河的连绵山丘,山丘上树林丛生,便是刘愈要随时准备“夜晚设疑兵”“白rì放火烧林”防止突厥骑兵穿山而过的地段。山丘对河而立的便是太行山尾段,这一段水流又湍急,骑兵要穿过这段区域必须提前过河,山丘和河流之间有一段低洼地,大约有两三里长一里宽,这段路便是这次设伏的地点,所有的设伏工程都是在这一片区域来造。

    山丘后面有一片山谷,被树林所包围,民夫和工匠容易藏身其中。工匠便是在里面制造一些绊马索以及“特殊的工具”,开伙以及货物存放一律都是在山谷中。山谷聚集人数众多,必须还要保持安静。

    到下午,淮上城第一批五百乡勇也整装集合而来,一两rì内,还有路远的乡镇的乡勇会结队而来。傍晚时分,第一批工匠,大约有七八十人,也从淮上城的方向赶了过来。

    淮上城的地方人听闻这支军队要来“剿匪”,出奇的合作,这也跟县尉李度的大力配合有关。毕竟地方山高皇帝远,又是来往客商的必经之路,山匪众多早已是地方一患。这次有朝廷正规军前来剿匪,是地方的幸事。谁也不知道,其实这支军队的真实目的是要抵抗突厥铁狼卫此等恐怖的对手。

    隋乂和李糜负责联络县城那边,将一些另外所需的工具去采办来。而齐方和张无诸,则负责调集民夫、乡勇还有那二百多士兵去挖坑,凡是参与到山丘正面设伏的人员,在刘愈的要求下,必须要头戴草帽,还要懂得简单的联络暗语,一旦有风吹草动,要会停下手中的事情,静观其变。

    因为突厥的哨探斥候随时都会先行前来探路,不能被提前察觉端倪。

    随着设伏工作的展开,刘愈将设伏的工作完全交给齐方去做,而他则要求将城内所有可以调用的,制造烟花爆竹所用的火药运来,将这些火药装进一个个的竹筒里,制造“爆竹”。虽然这种爆竹的威力有限,但对惊吓突厥的马匹甚为有用,马受惊,人也会慌乱,到时战力会大损。

    除此之外还要准备大量的桐油,一来是为准备火把和烧林所用,还要将其中很多洒在“陷阱”中,一旦突厥骑兵进入埋伏圈,会shè出火箭,将整个埋伏圈变成一片火海。

    一切设想都是好的,但实施的难度很大。

    毕竟刘愈可用的人手有限,指望这点人去对抗几万凶悍的铁狼卫,即便能诱敌入埋伏圈,也未必会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第二十一章 猎鹰

    三月六rì。葵水之畔的小河丘。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已经是烟花三月的季节,即便在这荒郊野外也有些不知名的山野花盛开的灿烂。水流淙淙声伴随下,草丛中突然有一丝晃动,一双眼睛探出来,很快又被草所盖住。

    几个身影匍匐着靠近了河岸。

    “刘参佐,你看河对面,那个人已经在河边呆了有一段时间了。”

    说话的是张无诸,他负责埋伏圈的侦查工作,他身旁,是从后山谷赶来的刘愈和齐方,另有两名负责侦查的士兵。他们全身都被草sè所覆盖,距离河对岸几百步,河岸的茅草有齐腰深,躲在其中不易被发觉。

    刘愈也是在得到消息后赶过来的。整个埋伏圈的工事都因为河对岸的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而中止,所有的民夫和乡勇都躲在茅草下的坑壕中,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可惜没有望远镜,双方相隔大约三百步,中间隔着百步多宽的河,刘愈也看不清对面不明来路之人的长相。只能看到他穿着平民的衣服,牵着马,似乎在河边嬉戏,又好像是在测试水的深浅。腰间鼓囔囔的,似乎是武器。

    “刘参佐,要不要一拥而上将他拿下审个清楚?”张无诸低声问道。

    刘愈眼睛不离河对岸,微微摇摇头道:“如果真是铁狼卫的哨探,被他发觉跳上马,想追可就难了。”

    只能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面的人起身四下张望一下,似乎也没发现河对岸几百步之外的草丛中藏着几百上千号人。

    “是突厥人。”刘愈突然有些紧张道。

    “哦?”一边的齐方惊讶问,“刘参佐何以确定?”

    刘愈道:“看那人的衣服,穿的是汉服,却是左衽,只有胡人才会习惯如此穿着。还有他低下头喝水是用单手捧水,另只手按在腰间,他的腰间定藏有武器。如果只是一般的猎户,断不会如此jǐng觉。”

    齐方和张无诸都对刘愈的观察感觉到惊叹,齐方道:“这可如何是好,相隔这么远,箭也shè不过去,被他发觉河岸的蹊跷,这……”

    “嘘!”刘愈突然作出噤声的手势,因为他发觉对面的突厥哨探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动,正像一只觅食的雄鹰,仔细聆听远处的声音。

    果不其然,一匹飞骑从东北方向疾奔而来,是在河的这一边,策马的是一名身着甲胄的女骑手,不断加鞭策马,似乎送的是紧急战报文书。这飞骑由远及近,完全没注意到河岸的另一边有不速之客。

    那突厥哨探将腰间的武器拿出来,不是刀,而是弓箭,当下便搭箭矢上弓,俯首将箭头对准了逐渐靠近的女骑手。

    “太远了,没办法通知。”张无诸有些紧张,这条路照理说并非是前线战报的传递路线,突然出现的女骑手,很可能会打乱他们的部署。

    “唰!”

    尖而利的破空声,即便那突厥哨探距离女骑手两百多步的距离,竟然是一箭命中女骑手的胸口。其箭术之jīng湛令人赞叹。

    但毕竟距离太远,那一箭虽然jīng准,却失了力道,箭矢只是shè进女骑手的胸口,并未shè穿,但女骑手还是直接从马上直摔下来,重重落在草地上。

    “砰!”

    沉重的闷响,女骑手胸口中箭,并未断气,整个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而女骑手距离刘愈藏身的草丛不过百步,一切都清清楚楚落在他的眼中,可偏偏,他只能藏身草丛中,不能作任何的预jǐng和救援。

    对面的突厥哨探志得意满,牵着马,一步步淌过河来,似乎要给这女骑手补上一刀,完成一个哨探的使命。

    随着突厥哨探踏上河的这岸,靠近了女骑手,刘愈身边的齐方和张无诸都将弓箭搭了起来。

    “几成把握?”刘愈看着二人。

    齐方脸上露出豆大的汗珠,毕竟敌人的哨探距离前沿阵地只有百步了,再不动手就要被发觉,很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不好说,百步距离,要一击得手……试试吧。”

    齐方看了张无诸一眼,张无诸似乎对自己的箭法也不敢打包票。

    刘愈道:“来不及等他再靠近,我数三二一,数到一,你们一同放箭,放完箭一拥而上,要死不要活。三……二……一……”

    就在突厥哨探即将到那垂死挣扎的女骑手身前,草丛中突然shè出两根利箭,这突厥哨探不愧是突厥骑兵jīng英中的jīng英,如此的情形下也能反应过来,当下要去拔刀,却因为相距太短,两根利箭直插他的腹部。

    草丛中冲出来几个浑身都是绿sè的人,到了这突厥哨探的身前,那突厥哨探已经倒在地上断气,睁大了瞳孔死不瞑目。

    “死了。”刘愈听了听此人的心跳,喘口气,转而看着那边已经不动的女骑手,“看看那边还有没有得救?”

    几个人围了上去,女骑手虽然伤势严重,但箭并没有shè中心脏,只是暂时休克。当刘愈乍一看到此女子,不禁露出几分惋惜道:“原来是她。”竟是在长安城外见过的那个跟他讨画,还说要替男儿打突厥人的小女子。

    “刘参佐认得她?”齐方看着刘愈。

    “是女儿军的人,可能是徐将军的亲随,她背后的文书也应该是紧急军情。”

    齐方先行将女骑手背后的报复拿下来,里面是个木匣,有封泥和封帖,都是女儿军的帅印。刘愈想起当rì在长安城外的情景,这女骑手应该是女儿军主帅的亲随,由她亲自送信,可见此信的份量。当下便要去撕开看里面文书的内容。

    “刘参佐,如此……不可……”齐方提醒道。

    “事急从权,何况明明是那突厥斥候先打开,我们只是抢夺回来。”

    刘愈已经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信函。是女儿军主帅徐轩筑写给潼关守将刘兆的信。徐轩筑已经提前预感到突厥骑兵要选择路线撤退,想让刘兆分出一部分骑兵从侧翼包抄。本来计划是好,但以刘愈对父亲的了解,刘兆谨慎无比,肯定不会冒险求胜。

    “找块木板将她抬回去,给她治伤。”刘愈将信函重新装回木匣里,看了看潼关的方向。现在潼关一线已经完全被突厥骑兵所封死,否则这女骑手也不用绕个大圈妄图将新送到潼关去。从信上来看,突厥骑兵已经有了撤退的征兆,不出两rì,这里就将可能成为一片战场。

    “加紧施工,同时要作好防备工作。夜里也不能松懈。”

    …………

    刘愈还在山谷里继续填充他的那些“爆竹”,便听到女骑手醒来的消息。此时已经rì近黄昏,刘愈几步路窜进临时搭建的小屋里,女骑手此时中气十足,嘴唇却是一片干白,正在训斥房间里给她包扎的妇人。

    “嘿,小妞,是不是觉得我的画好,来找我再画一幅?”刘愈笑嘻嘻进门,挥挥手,让那妇人出去,只留下齐方。

    “是你?”女骑手面sè不快,上下打量刘愈,“说!刚才是不是你的人暗施冷箭?”

    “对你放箭的是个突厥人,已经被我们杀了,尸体就在外面。”刘愈将一把马刀放在床边,“这是他的佩刀,你看看就知道了。”

    “真的是突厥人惯用的刀。”女骑手面现忧sè,“你们……在这里作何?”

    刘愈故作神秘道:“你说我们?我们在这里剿匪,顺带,画画周围的山水风景。”

    “剿匪?”女骑手皱眉看了看屋外,来来回回到处都是人,一边搬弄木材,还有些将货物往埋伏圈送去,“有你们这么剿匪的?我的紧急军函呢?给我,再给我一匹马,我要……啊……”

    女骑手疼的呲牙咧嘴。

    刘愈不禁一笑,这女孩,两次见她,都是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有几分英姿,却也有几分使xìng子的坏脾气……还喜欢逞强。

    “小姑娘,你当自己是神?受了这么重的伤,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这才半天,你就想骑马远行?相信到了半路上就会从马上摔下来一命呜呼。”

    女骑手咬着牙道:“不……不用你管。还有……我……我不是小姑娘。我是……”

    “你是个比儿郎还要能打仗的英雌嘛。”刘愈笑道,“英雌小姐,现在从这里往潼关的一线已经无路可通,安心在这里休养几rì,否则要是一个女儿家的身前留下个治不好的大脓疮,恐怕……这辈子就别想嫁出去喽。”

第二十二章 战场外的看客

    山中绿树丛中,刘愈居高临下,用笔在纸上简单勾勒着面前的一片地形。

    两山之间是葵水的清流,偏偏葵水的宽度并未将两山之间的空地填满,留下了河岸上一片平缓的谷地,恰恰是这片谷地,令刘愈的疯狂得到施展的机会。

    “到底该不该在如此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中赌命?”

    刘愈抬头看了看天sè,目光稍稍变得深沉。已经是三月七rì的黄昏,距离突厥骑兵可能到来的时间愈发靠近,基本的工事已经在连rì连夜的赶工下完成,各种土坑中的机关已经设置好,只是还需要用木板和一层土将陷阱伪装好。

    齐方和张无诸在午前已经出发,一个向西,另一个向北,去完成各自的任务。

    刘愈看了看远处,一片寂静。

    “刘兄,有些物资难以凑齐,火药就不用说了,现在看来桐油的量也远远不及,还有箭矢,这些都不是短时间能弄到手的。”

    李糜这几rì一直在负责物资的采办,俨然已经成为军需官,忙了几rì,到刘愈身后时一脸的疲态。

    “桐油如果稀缺,重点还是用在我们的陷阱里,毕竟河岸上只有些茅草,容易烧干净。”刘愈作为这次设伏的主帅,必须要兼顾统筹到各方面,“山林那边只需要用桐油和火药做引,这几rì风不小,到时火势被风一吹完全可以将整个山林陷入一片火海。”

    “那箭矢呢?”

    “箭矢可以自造,用竹来削,不用箭头,只需要将箭头的部分用布包起来,蘸上桐油,到时点燃后直接shè出去,重量上要有要求,防止shè程不够。”

    李糜匆忙又去准备了,刘愈也将战前的地形图画好,这一年多来,这是他正经做的第一件事。没想到就是如此的轰烈。

    刘愈见到自己创造起来的“杰作”,不由自嘲的笑笑:“马其顿防线……会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

    三月八rì,太阳刚刚露出头,后山谷的营地已经开始开伙。忙活了一夜的工匠要回来休息,而休息了一夜的工匠要接替上。

    一匹快马飞速窜进了山谷中,是齐方,一身的衣服完全破碎,身上有很多擦伤,蓬头垢面,到了房舍这面,近乎是从马上滚下来。

    “刘参佐……”齐方急喘着气,见到刘愈便扑了过来,“突厥骑兵……三万人许间……距此不到百里……”

    齐方显然这一rì一夜都没有休息,整个人还在颤抖。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灵锐无比的铁狼卫面前探查到如此的消息。荆棘中恐怕几个时辰都要一动不动,还要以比突厥铁骑推进更快的速度将消息传递回来。

    “难为你了。”刘愈拍了拍齐方的肩膀道。

    刘愈估算了一下,突厥骑兵的推进速度是每rì一百五十里到二百里,也就是说突厥骑兵抵达设伏点的时间基本便是在午后时分。

    “三个时辰。”

    突厥骑兵还是比预计的早来的一rì,工事收尾还没完成,但也只能如此。

    “传令下去,所有的民夫马上组织撤离,乡勇和我们带来的骑兵全部严阵以待!”

    随着传令兵将消息扩散开,那些原本没jīng打采的乡勇和民夫骤然像是炸开锅,这几rì都在做着一些令他们费解万分的事情,说是剿匪,到现在连个盗匪的模样都没看见。

    整个后山谷都是一片嘈杂。

    “让他们安静下来!”刘愈指派着人去维持着秩序。此时,另一匹快马飞奔进山谷,马上的人是匍匐在马上,如果不是有人将马缰绳扯住,马上的人都没有力气勒住马缰。

    是张无诸。

    他的任务是向北去联络女儿军,没想到他回来后的情况比齐方还要严重,整个人都奄奄一息。

    “他娘的……老子遇上个突厥兵……吃nǎi的劲都用上……总算是毙了他……”喝了口水,张无诸稍有了点jīng神。

    “那你可有联络到女儿军?”刘愈厉sè看着他。

    张无诸脸上露出遗憾的神sè:“没……北面的路……已经被突厥的骑兵封死……他们的哨子在向南退……应该是被女儿军的南下所逼退的。”

    刘愈本来还想跟女儿军来个联合破敌,如今看来只能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硬着头皮上。

    “召集所有尉官以上到大屋去,包括乡勇的百夫长,开战前会!”

    …………

    大屋内。

    一共二十六人,是这一支杂牌军的中坚力量。

    这次第一次战前动员会,也是最后一次。他们已经提前被告知所要面对的敌人,正因这一战的凶险,令所有人在此时都选择沉默。

    “你们在做什么?难道我也不能进去吗?”门前,前rì救回来的女骑手态度嚣张地对门卫呼喝。

    临时搭建的茅屋并无门板,刘愈走到门口,道:“姑娘,我们要商议如何剿匪事宜,你应该回避。”

    见到刘愈,女骑手语气更重:“我,吕楚儿,堂堂女儿军侍卫副领,正五品殿前校尉,难道没有资格来旁听?!”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吕楚儿才十几岁,因是女儿军主帅的侍卫,就已经是正五品军官,比齐方和张无诸还要高出几个等级。

    “既然是吕校尉,那就请进。”

    吕楚儿进了大屋,气势汹汹往正前方一站,军前会议正式开始。

    “没什么可说的。”刘愈环顾众人,语气带着平和,“胜,则昌。败,则亡。今rì,任何多余的话语都无济于事。现在,我开始分配人手,点到名字的,站前一步。”

    “等等!”吕楚儿突然打断刘愈的话,用逼人的目光瞪着刘愈,“剿匪需要如此大的阵仗?还是你们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刘愈不加理会,继续分配着任务:“齐方,你率所有二百八十六名骑兵埋伏在山谷东北方,一旦敌军通过埋伏点,你们便掩杀而出。不可力战,不可追敌。”

    “领命!”

    “李糜,七百三十名乡勇由你负责,埋伏于山下荆棘林,以蓝sè焰火为号,弓弩手向埋伏点shè出火箭。投掷手将爆竹投掷。”

    “领命!”

    “隋乂,你率二十名乡勇埋伏于山坡树林中,以红sè焰火为号,立时将树林中引线点燃,放火烧林!”

    “领命!”

    刘愈将细节也逐渐分派清楚,比如烧林从哪个方向开始烧,一旦敌方向河对岸逃走又当如何。最后,刘愈厉声道:“今rì一切,都是以蓝sè焰火为第一波攻击信号,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有异动。凡不遵军令、战前逃遁着,一律阵前斩首不饶!”

    “得令!”整个房间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

    只有吕楚儿,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还有几分落寞自语道:“原来,你们是要抵挡突厥铁狼卫……”

    …………

    从屋里出来,外面的民夫还是没有散去。相反,倒好像是在整兵集合。

    “怎么回事?不是让撤离吗?”刘愈对负责民夫撤离的县尉李度道。

    李度面露难sè道:“刘先生,这些民夫听闻要打突厥人,没有一个要走。都说要留下帮忙。”

    “帮忙?”刘愈不禁苦笑,“即便真的有心,哪来的兵器?”

    “我们不用兵器。”民夫中走上来一个二十多岁干瘦的小伙子,一对眼珠子乱转,平rì里不见得有多正经,但此时却像个血xìng的汉子,“那群狗rì的突厥人,早就向拨他们的皮了,我们村里这几年往边关的,没几个人能回来。这次他们敢杀到我们眼皮底下,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对,对……”身后的民夫高举着铁锨铁杵随声附和。

    “你叫什么名字?”刘愈问道。

    “我?姓何名毛蛋,村里人都叫我蛋子!”

    民夫中发出哄笑声,名字“越俗越长命”,乡下人也早已习以为常,不过还是会拿彼此的名来开玩笑。

    刘愈转而看着众民夫,高声喊道:“现在,凡家中独子,尚未娶妻生子者,年老体弱者,妇孺者,怕死的,一律要随李县尉回城,凡留下的人,都要听何毛蛋的指挥。若是阵前再逃,违抗军令,延误战机者,一律按军法处斩。”

    这一千多民夫,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打扫个战场清理个落网之鱼还绰绰有余。

    …………

    三月八rì中午。随着振聋发聩的铁骑踏步声,突厥骑兵终于靠近了葵水。

    而近乎是与此同时,北方可见女儿军的红sè军旗,也往南方葵水靠近过来。

    突厥铁骑过潼关而不攻,与十几万追兵玩猫捉老鼠十几rì,终于被第一只猫追上。地点,恰恰就在葵水之畔。

    刘愈与李糜和苏彦在乡勇的荆棘林中,此处凭高而望,艳阳照野,可将周围方圆十里内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女儿军和突厥铁骑并没有在相交的第一时间展开攻势,相反,突厥铁骑在南岸,女儿军在北岸,双方相隔大约五里开始安营扎寨。突厥铁骑扎寨的营地距离葵水道的埋伏点不到五里。

    一切都在眼皮底下。

    突厥铁骑的数量在三万人许间,却分两营,其中一营有大约两万人,虽然军风严谨,但明显不及令一营的人条条有序。这支突厥骑兵并非只有突厥铁狼卫,虽然铁狼卫凶悍,但毕竟选拔严苛,加上是突厥的“御林军”,人数稀少。而另两万人虽然不及铁狼卫的战力,那也是突厥侵边军中选拔出来的翘楚,战力不可忽视。

    女儿军也是清一sè的骑兵,人数与突厥铁骑相当,但战力却远远不及。一方是女子中的翘楚,另一方是男儿中的力士,本身在体格上力量上便有很大差距,虽然阵法可以完善,但天生的身体本钱却无法弥补。

    突厥营地、女儿军营地、埋伏点,三者呈三角形状,相隔都在五里左右。

    突厥骑兵虽然暂时驻扎,但却可随时起营进攻,刘愈相信他们不想在穿过太行山之后还留下女儿军这只尾随猫,突厥骑兵在穿过葵水之前必然与女儿军有一战。女儿军凶多吉少。

    本来互为犄角,埋伏在山前的一千多人还可牵制突厥骑兵的一部分战力,但刘愈明知今rì志不在此,一旦暴露目标,不但帮不上女儿军,还很可能陪女儿军一起全军覆没。

    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十三章 爆发的羔羊

    隆隆的号角声漫天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贯穿到战场内外每一个人耳中,渲染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激荡。突厥骑兵没有给女儿军更多喘息的机会,rì刚西斜,突厥的铁狼卫便拔寨而起,快速穿过葵水,不需要任何休整,向河北岸的女儿军阵型发起冲锋。

    轻骑兵与轻骑兵的对话,不需要太多前奏,马匹,武器,还有冲锋与防御前排所架起的盾牌。双方骑兵数相当,无非是尖矛与固盾的比拼,女儿军防御阵型严整到超过任何一次演练或是实战,但这一次面临的是前所未遇强悍的敌人,此战彼此不会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

    全军覆没,又或是全军覆没,没有第三种可能。

    “嗷……呜……”

    整齐的呼喊,好像是战场上雄师的长嚎,数千铁狼卫组成的前锋冲击兵团疾马突击,已距离女儿军防御阵型前排不到二百步,双方发出第一轮箭矢。

    轻骑兵对战,双方从进入shè程到兵刃肉搏只不过是眨眼瞬间,一轮箭矢已是极限。没有悬念,双方前排的盾牌挡住大多数箭羽。

    女儿军定shè对铁狼卫骑shè,本该有优势,但一方面女子臂力有限,更重要的,铁狼卫士兵从会爬会动便弓不离手,骑shè娴熟,彼此一轮对shè女儿军阵型现稍许凌乱,反观突厥铁狼卫冲锋势头丝毫不减,坠马者无寻。

    “咚……”

    好像是一声闷鼓,震天的喊杀声响起。铁狼卫士兵横刀马背,接触一瞬便冲开女儿军盾防,然后如同一股黑sè的泥流涌进清水之中,逐渐将一股清泉染浑。

    血,残肢断臂,到处横陈的人和马的尸体,整个战场都好像是人间的炼狱。源源不断的突厥骑兵加入到这场杀戮的盛宴中,随着女儿军防御侧翼的失守,一场骑兵数相当的对战,竟是一方对另一方的三面合围。

    在完成合围后,第一轮冲锋的突厥铁骑,除了部分陷入苦战,大多数且战且退,逐渐退到战圈以外,而后续的骑兵随即补上,一轮打一轮休息的车轮战术。女儿军一方便没有如此的闲暇,随着被突厥铁骑从三方往中心的渗透,女儿军的防线已经溃不成形。

    杀戮是唯一的旋律,女儿军的防线只能向战圈中心溃退,包围圈逐渐缩窄,女儿军兵员数大幅锐减。

    此时,整个战场上已经寻不到完整的阵型,彻底变成了小股作战。铁狼卫的马刀在近身肉搏战发挥了比女儿军长矛更加明显的优势,每一刀起落都近乎必然伴随着一名女骑手的翻然落马。十几名女儿军骑手所围成的防御圈,往往被三两个突厥骑兵便轻易撕破。

    开战两个时辰,女儿军最初三万左右人马,溃亡到不足三成,不到黄昏rì落女儿军就将成为历史。此刻突厥铁狼卫完成冲锋,彻底退出战圈,将剩余的扫尾杀戮交给后续而上的普通骑兵。女儿军军心不在,即便是曾经面对她们十战九败的普通突厥骑兵,也可以轻易将她们杀的不成阵型,报复心作祟,这些胜券在握的突厥骑兵开始了残忍的虐杀。

    时间在不断流逝,此刻埋伏在山上,目睹着这场杀戮的近两千个血xìng男儿最是煎熬。恨不能拿起武器冲上前去,即便拼死在沙场,也好过于在这里目睹同胞的血流。

    终于,当突厥铁狼卫觉得此战已经结束,近一万名突厥铁狼卫开始在河岸集结,先行穿河而过,他们的方向是往东方,往山脚下的埋伏圈而来。

    一个下午都在沉默的羔羊,在这一刻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每一只羔羊,都带着血红的目光,紧盯着逐渐靠近的狼群,手中握着的即便是铁杵,也准备在狼的脑门上砸出一个窟窿。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那边的杀戮未休,而这面的杀戮也临近了。随着第一队突厥铁狼卫进入埋伏圈,刘愈也亲自点燃了火折子,而他的身旁,便是象征着埋伏战正式打响的蓝sè焰火。

    三里多长的埋伏圈近乎都是被草丛所覆盖,先行过河的几千铁狼卫行在上面,感觉不到泥层下面便是一层层加固的木板,还有填满火药和桐油的陷阱。突厥铁狼卫并非是整队而来,相对分散了几里长,本来刘愈是想等到第一批铁狼卫出了埋伏圈再开战,但远观葵水北岸的女儿军,已经完全撑不到那时候,再不给她们希望,她们就将彻底绝望。

    “呼……啪……”

    黄昏的余霞尚未抹退,天地还没有被昏暗所笼罩。而此时,葵水河畔的山林中突然窜升而上天的一道淡蓝焰火,绽开一个巨大蓝sè的光圈,闪耀着在空中凝驻了很久。随即,第二道蓝sè的焰火也升空而上。

    如果没有河北岸的杀戮做衬,这该是多么美丽的风景。只有淡红sè的水流在提醒着每一个人,这并非是一道风景那么简单。

    大约只有几秒钟的停留。突厥铁狼卫的士兵也不自觉抬头望了一眼,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无数带着红sè火光的箭便好像是夺命的符咒,燃烧着落在了他们身上,落在了他们脚下的草丛中。

    “噗!”

    冲天的火光拔地腾空而起,紧随着那微乎其微的火焰燃烧声便被隆隆不绝的爆炸声所掩盖。正志得意满的突厥铁狼卫,怎么也想不到猎人竟然转瞬变成了猎物,洋溢着胜利喜悦的他们甚至连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便凝固成恐怖的遗容。

    相隔两处大约四五里距离的战场,同时陷入短暂的停顿。而停顿之后,那些厮杀了一下午的士兵同时意识到,大顺朝的军队在此处设置了埋伏。

    女儿军瞬间军心大振。

    “兄弟们,为了我们浴血而战的姐妹,shè!”

    也不知道谁嗓门大喊了一声,这次shè出来的不仅仅只有火箭,爆竹、石头、铁锹、竹竿,总之是一切趁手能扔的东西,有的甚至只是抓了一把树叶便扔了出去,但毕竟相隔百步之遥,树叶只是洋洋洒洒的在不远处散开纷落。

    先行进谷的几千名铁狼卫士兵被火焰所笼罩,但毕竟他们受过极度严苛环境的考验,生死一线,但凡还能动的都往几十步开外的葵水河扑了去,直到跑的快的将身上的火熄灭了,也只是看到连绵不断的火箭,连个埋伏的人影都还没瞧见。而此时的马匹大多都已经受了惊,马匹乱窜,身上没着火的也跌落下马,不得已也要往葵水河里钻。

    到处都是浓烟伴着肉烤焦的味道,人间的地狱,也只有葵河的一片水是天堂,但这一段的水流骤然变急,很多不明水深的士兵还以为是上游的平缓,跳进水里再也没露出头来。

    在战场的另一端,仅剩下几千兵马的女儿军,却将万余突厥骑兵杀的节节败退,女儿军重整了声势,正在向山脚下的埋伏圈靠拢过来。

    普通的突厥骑兵,已经被女儿军所压制,但毕竟他们中还有突厥的王牌之师铁狼卫,虽然折损了不少人马,有几千尚未进埋伏圈的铁狼卫已经结成阵型,往女儿军冲来的方向反攻过去。

    一道红sè的身影,身后是高高的“徐”字帅旗。女儿军最后的骨血,在徐轩筑的率领下杀奔而来。她们原本是想与山上的伏兵来个夹击,但徐轩筑却不知道,山上那仅有的一点骑兵根本完不成一次像样的冲击,到她们逼近过来,仍然没有露面。

    红sè的身影在一众女儿军中很扎眼,突厥铁狼卫寻到了目标,直接往帅旗那边杀过去。只是一轮冲击,女儿军重新变成落败方,而帅旗和红sè的身影身周的一小片被这一轮冲锋错开了与大部队的连接,徐轩筑和一众侍卫陷入重围,徐轩筑抽出佩剑将左右的突厥骑兵砍翻,坐骑却被身后的铁狼卫士兵一记冷箭shè中,马匹吃痛前踢高高跃起,徐轩筑一个不稳落马,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此时刘愈就在徐轩筑身后一片小悬崖上面,相隔二十几米,刘愈当即便要顺着绳索下去救人,身后的李糜拉了一把道:“你疯了?现在还不是冲锋的时候。”

    “这里交给你了!”刘愈喝了一声,抓起旁边乡勇手上的刀夹在腋下,人也顺着绳索下去,旁边几个乡勇见到带头的都下去了,跟着顺下去几个,后面再想动手的已经被李糜拦住。

    胜负对于刘愈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不能容忍眼睁睁目睹记挂在心的人惨死。

    徐轩筑整个人七荤八晕的,明明记得身后是一片悬崖峭壁,骤然从天而降了几个不怕死的,往突厥骑兵那边冲了过去。

    “砍马腿!”刘愈高吼一声,身后的几个乡勇马上会意,一个个全往突厥马匹的马腿上砍去。

    突厥骑兵显然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玩法,不怕被一刀砍死难道不怕被马蹄践踏死?而刘愈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徐轩筑直接抗在肩膀上,再喝一声:“钻草丛。”

    然后旁边的几个乡勇很听话的一头扎进了齐腰深的茅草丛中。整个过程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突厥的马腿却被砍断了好几条,滚下马的铁狼卫再想找事主报仇,左看右看也再也找不到人影。

第二十四章 纵使相逢也不识

    夜幕悄然降临。不过这个夜晚是与众不同的,通天的火光将天际染成一片红sè。

    杀戮,哀嚎……那些都离刘愈很远。刘愈只是站在山洞口,看着赤sè的火焰,赞叹,继而发呆。一场本不该属于他的战争,他真正的做了一次局外人,站在远处欣赏了由他导演出来的杰作。

    战局无常,刘愈也不清楚前线战场的结局到底如何。

    山洞里,徐轩筑已经醒过来,只能看到洞口火光的映衬下,一个男人在对着天默念着什么,她想挣扎着站起,但力不能及,只好靠在山洞里的墙壁上。本想喊他一声,刘愈已经转过头,只可惜背对着光亮,不能看清他的容颜。

    “真是不可想象,壮丽的诗篇。”刘愈也不知道是在跟徐轩筑说,还是自言自语,“不知道他们赢了还是输了。输了的话,事情会令人头疼。”

    疯话!徐轩筑登时气结,一个将军,离开了前线岗位,躲在山洞里跟一个疯子讲话。虽然这个疯子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没打算对他报以好意。

    “你个逃兵,为何不到战场上去杀敌?”徐轩筑怒吼道。

    “杀敌?我的力气很小,连背你都差点背不动,只能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刘愈带着几分自嘲,无可奈何道。

    徐轩筑突然觉得很没劲,自己那般的嘶吼,这人居然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徐轩筑想回到战场上跟女儿军的将士在一起,本要喊这疯子过来帮忙,但又觉得请一个疯子帮忙会落了面子。

    就在此时,几个乡勇匆忙回来,都是刚才跟刘愈顺绳子的,将从前面探听到的战事汇报给他听。

    “将军,突厥蛮子扔下一地的尸体跑了,张将军正带人追杀过去。”乡勇不知道刘愈等人的确切来历,只知道军营里官大应该叫将军,官小的也叫将军。

    众乡勇兴冲冲的,对眼前的这位“刘将军”敬若神明。一群蛮子,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便胜了。眼前的胜利到来的太过于惨烈,足够一辈子铭记不忘。

    “这个匹夫,让他好好养伤,居然带人去追敌,以为他的四条腿能跟铁狼卫的四条腿比快?”刘愈吩咐道,“赶紧通知齐……将军,让他追回那些人,不能白白损失人命,回来清理战场更为重要!”

    乡勇马上领命去了。

    刘愈转过头,火光映照下,对面女子的脸上多了几分严峻的美,虽然看上去她好像是生气了。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你是个将军?”徐轩筑突然问。

    “哦,我只是个庸人,不敢跟徐大将军相提并论。”刘愈此时也谦虚起来。

    徐轩筑肃然问道:“你们何以会在此地?你们的主帅是何人?又是得到谁的指令前来此地埋伏?”

    这些问题都是刘愈一时半会说不清的,说不清干脆就不说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不急在一时。刘愈转过头继续看着洞外通明的天,忽而说了一句:“不知道烈焰下葬送了多少亡魂。”

    徐轩筑真想上前去抽他一顿,答非所问,语气真是令人使不上劲的感觉。难道是文人特有的怪脾气?看他对下属指挥若定的模样,应该是个有资历的儒将,脑海中翻过所知所有还算知名的将领,一个都对不上号。

    “本将军问你,你姓甚名谁?”

    刘愈转过身看着她,想告诉她本人就是你的未婚夫,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如果她愿意接受一个不认识的人做她的丈夫,他们也早该成婚了,也不用像今rì这样,相逢,连名字都不知晓。

    “有时候我的人和我的名字,自己都混淆了。”

    又是一句疯话。

    徐轩筑生气地从地上摸到块石头,朝刘愈扔过去,刘愈轻巧的躲开,微微的一笑。

    那笑容很灿烂,虽然徐轩筑看不清楚,但她能感受到一种真诚,无暇的笑。在她印象中,从没有人对她如此无所谓,又不经意的笑。像是在嘲笑。

    可恨!早晚知道你是谁,还怕跑的了你?不知为何,徐轩筑打定主意的时候脸上也挂上几分笑容,那贼男人的笑容实在太感染人了。

    “师傅!我……我来了……”苏彦一副脱了水的模样,出现在山洞口,被刘愈一扶,抬起头嘿嘿一笑,继而咧开的嘴笑的有点夸张,大笑却笑不出声的感觉。

    “师傅……真他娘的惨……我们赢了……哈哈哈……突厥铁狼卫跑了一小半,那些跟腿的两万多骑兵近乎一个没落,有烧死的,淹死的,被石头砸死的……师傅……我是不是在做梦?”

    苏彦仿佛看到了他自己的爵禄,锦绣前程,仿佛看到所有轻视他的人在他面前俯首认错。想的太多,整个人都有些得意忘形。

    “收敛一点,别丢人。”刘愈眼睛瞥了山洞里面一眼,苏彦这才注意到山洞里有人,看到是红袍的徐将军,肃然起敬,收起张狂拱手道,“给徐将军问安。”

    紧接着李糜和隋乂匆忙往山洞这面过来。

    “总算找到刘兄你了。”李糜上气不接下气,“河岸上的火差不多熄了,女儿军那边正在到处寻找徐将军的下落,说是要整军继续追突厥铁狼卫的残军,我们……要不要配合她们一同追敌?”

    女儿军的折损不比突厥骑兵好多少,埋伏圈的那点人更不够反过神的铁狼卫塞牙缝。

    “我们的任务是清理战场,额外的,还是交给女儿军和后续的援军吧。”

    吕楚儿带着几个女儿军的侍卫也赶至,从人堆里闪出来,正面含期待看着他。

    “吕校尉,你们的将军在里面,似乎伤的不轻,恐怕经不起车马劳顿。”

    吕楚儿和几个女侍卫初闻徐将军还活着,一脸激动,尤其是吕楚儿,大难不死,终于能归队见到自己敬仰的徐将军,恍如隔世。

    “不劳这位将军费心。”尽管徐轩筑可能是坠马摔断了肋骨,但还是咬着牙拄着佩剑一步步往洞口这面走出,吕楚儿上去紧抱着徐轩筑,眼睛中充盈着泪,千言万语,最后只在徐轩筑的耳边说了一句。

    “原来……当rì在长安城外画画的那个公子哥就是你。”徐轩筑行极力看清刘愈的相貌,但光线太暗,还是没能看清。徐轩筑要赶着去组织女儿军追赶突厥铁狼卫的残兵,临别,只是微微颔首道:“果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谢谢你了。”

    直到看着玉人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中,刘愈也没明白过来,她到底是谢谢他救了她,还是谢他帮她画了一幅画。

    纵然相逢也不识,连谢人都这么模棱两可。

    现在刘愈已经没有心思去细想这个,一场惨烈的战斗,光是尸体就留下了几万具,埋尸,救治伤员,处理俘虏,还要应付朝廷……总之接下来几rì有的忙活。

    一行人走在去往河岸的路上,零星还可见小范围的战斗,通常都是几个民夫或是乡勇围在一起将负隅顽抗的突厥人刺的像刺猬一样。每当路过,刘愈也会驻足,提醒那些民夫和乡勇,突厥人也是人,只要投降的不能杀。

    苏彦见刘愈闷闷不乐,忍不住问:“师傅,那个徐将军……是不是就是将来的师娘?”

    “啊?”

    刘愈太专注的去想如何去给朝廷写奏本,一时愣神,稍稍的回过味,微微一笑道:“是吗?应该是吧,只希望你师娘将来嫁给我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而不是像今rì这般,用石头砸我。”

第二十五章 劳军使

    一连几rì,这支杂牌军都在葵水河边上驻扎。不过待遇可有大大的不同,周围县城的县尉都各自带了劳军的物资,不断的运送过来。光要接待他们,就够隋乂和苏彦去忙活一阵。

    隋乂不愧是生意人,接待官员可谓是面面俱到,恭敬谦卑却还有几分威仪,让那些县尉也不敢得罪他这个刚破了突厥大军的功臣。

    刘愈则在齐方和李糜的帮忙下,处理着战后事宜。

    同时,刘愈也在斟酌着上奏的战报。

    三月十八rì,从前线传来消息,逃窜出去的大约六千突厥铁狼卫奔过黄河回到邵武关,朝廷军已在三月十六rì重新夺回邵武关。突厥新可汗继位后的一次大的劫掠立威的行动,以一个头重尾轻的方式惨淡结束。突厥元气大伤,估计一两年内不会大范围的兴兵犯境。

    三月二十三rì,刘愈离开长安也快一个月了,正有些怀念长安城的悠闲时光,朝廷的劳军使者风尘仆仆的到来。劳军使者一行人并不多,除了几个侍卫,领班的是个太监,姓陆。在一行人中,刘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韩升,这个皇帝面前的股肱谋臣。

    “九皇子,恭喜了。”陆公公一脸的市侩,在一行人的迎接队伍中,径直往苏彦的方向迎了过去,“这次居然能有幸辅佐女儿军大破突厥蛮子,rì后前途无量。”

    刘愈在让苏彦上奏战报的时候,特地先草拟的一份,基本上说这是女儿军的功劳,他们这支“正在剿匪”“偶遇突厥骑兵”的调防军只是适逢其会。

    用刘愈对苏彦的话来说,只要让皇帝明白你的功劳就成了,不能居大功,更不能将功劳拱手相让。毕竟现在苏彦势单力薄,如果突然以如此大的功勋立于朝堂,各方势力肯定都会拿他作为第一个开刀的对象,实为不智。

    陆公公当众宣读了圣旨,基本是说凡是军职的一律暂提三级回京录用,一些有功的士兵也会得到田地和财帛的封赏,连淮上县尉李度也因助战有功提三级调京。圣旨撰写的很模糊,除了李度其他的人没有具体到个人,刘愈知道,那些来送劳军品的各城县尉也想分一杯羹,只要回头在具体封赏名单中提到他们,他们头上的乌纱就会提上几级。

    招待陆公公的事情由苏彦和隋乂来做,齐方和李糜也在陪同,刘愈却寻着机会,跟韩升一同找了个僻静的屋舍,老友叙家常。

    “刘小兄,不得不佩服你,得了这么大的功劳,上奏朝廷的战报里可没见提你,相反你身边的那几个人都名列其中。居功不自傲,难得。”韩升接过刘愈递过来的茶杯,笑盈盈道。

    刘愈在一旁坐下,无所谓的一笑道:“上奏朝廷的战报说的很公允,其实那rì在开战之前我就找了机会躲了起来,一个逃兵,没治我的罪就不错了。”

    韩升凑上前道:“是去救你未来夫人去了吧?”

    刘愈当下错愕,稍稍慌神,不明白韩升是如何得知。

    韩升哈哈大笑道:“有些事情,你能瞒过那些当差的,可瞒不过我。还是女儿军那边的战报说的详细,将整个战场的来龙去脉说道的是面面俱到,不过对徐家小女落单的事却说的很含糊,说是力敌而脱困,陷入突厥铁狼卫的重围还能脱困?我来这一打听,果然有花巧,原来是你小子英雄救美。”

    刘愈叹口气道:“看到她有难,我哪能袖手。”

    “你说我是该为徐家小女庆幸找了个好夫君,还是该为我两个孙女抱不平?”刘愈目光突然也变得暧昧起来,明显是替两个孙女吃醋。

    刘愈赶紧道:“韩老哥,你放心,小艺和小婷姐妹,我会善待她们。”

    刘愈又跟韩升详细说了当rì的战事,韩升听完点头道:“与女儿军所报的不差,不过刘小兄你也该明白,这功劳放在武将身上那是理所应当,如果放在九皇子彦身上,可就有些过了。所以皇帝宁肯采纳你们那份不尽不实的战报,也选择xìng将女儿军的战报忽略了。”

    刘愈点头道:“我也怕苏彦太冒尖,遭人妒恨,毕竟枪打出头鸟。”

    “枪……打出头鸟?怎么打,掷出去刺吗?”韩升对刘愈的比喻有些不明白。

    刘愈稍稍解释了一下,大致说出头的鸟容易死。韩升对刘愈偶尔jīng思妙想的奇语也见怪不怪,没去太纠结。如果刘愈真跟他详细说了“枪”是如何一回事,韩升非上奏皇帝逼着他做出来不可。

    “这次皇上的旨意是说,让我们回去时,也带你们当中的有功之臣回,一同受赏。毕竟这里距离前线几千里,战后之事可以交由地方官府打点。还有,皇上也明言,这次回去就给女儿军的主帅徐家小女举办婚事,这里我也要提前恭喜你。”

    刘愈拱手谢过。

    韩升道:“刘小兄,有件事,我在京城想了很久也不得其解,有你这个聪明人在,可否为我参详一下?”

    “何事?”刘愈有些摸不着头脑,本来他们已经准备出去汇合众人,韩升突然叉开话头。

    “事情是这样,皇上近两月来一直迷恋丹药,尤其是近rì,四公主去黄山为皇上寻治病之药,没找到药方,却找到个自称是半仙的吴悠。要说也稀奇,这吴悠所练出的丹药,虽能令皇上的咯血症状减轻,却也令皇上整rì浑浑噩噩的,一rì中清醒之时越来越少。刘小兄,你可说说,这是如何一回事?”

    刘愈心说那应该是jīng神麻痹类的丹药,就好像止痛丸一样,治标不治本的东西。不过有些话也不能说的太明白。

    四公主在朝中可说是如rì中天,声势甚至盖过了风头正劲的皇子,有很多人认为四公主也极有可能继承大统。这次找来个神棍哄得皇帝开心,皇帝肯定更会另眼相加。

    四公主城府极深,四驸马又是个昏聩无能之辈,被她压的连气都喘不上来。不过也正因如此,四驸马这个“皇夫”要当起来肯定不会闹事,深符合传位女子要能治家治国的道理。能治国的女人不少,能治住家里男人的女人,却是少之又少。

    “皇上年老,身体又有恙,迷恋一些强身健体又或是长生不老的丹药也属正常。在下对药理不通,更不懂炼制丹药之法,所以……帮不上韩老哥什么忙。”

    韩升无奈道:“可惜皇上就被那吴悠所蒙蔽,连战事有时都不闻不问,闭关修炼打坐朝天花样百出。那吴悠现在已经贵为国师,刘小兄rì后肯定会遇上,应小心为上。”

    刘愈对官位已经没什么迷恋,这次也没打算入朝为仕。口上应着会小心,但心中却不以为意,应该rì后也遇不上吧。

第二十六章 长安闷骚男

    有些事情刘愈觉得离他很远,但往往事出所料,他回到京城的第一天便遇到了四驸马柴锦,一个富态沉稳却又有些闷sāo的老好好先生。

    刘愈是在四月一rì回到的京城,这一rì会试放榜,满京城都热闹非凡。刘愈真想一头扎进人多的地方去呼吸几口人气,他太需要热闹的感觉了。

    李糜和隋乂留在城外的军营里,他们跟齐方和张无诸一样,都在朝廷封赏的名单里,照理说,没有朝廷的旨意,回京受赏的武将不能随便进入京城。功劳簿里没有刘愈,他也就不用遵守那些条条框框,到了长安他便迫不及待进了城。

    回到京城他先回了一次家,侯府上下一切如常,老爷子刘兆还在潼关没回来,府里也不知道这个十二少爷出去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路过院子也没人理会。除了姐姐挂怀,其他的人恐怕连他离开京城一个多月都不晓得。

    只有刘五对他说了一句:“三夫人知道十二少爷您多rì未归家,说是要等老爷回来告你的状。”

    刘愈一直觉得刘五挺会做人,虽然府里上下都对他呼呼喝喝的,至少他对刘愈不错。府里老爷夫人少爷差遣管家或是帐房去做的事,很多是刘五代办的,因而八面玲珑消息也很灵通。

    刘愈对什么告状不告状的没兴趣,被老爷子知道他多rì不归,即便没从朝廷那里得知他在葵水边的轰烈事,也只会说他几句。即将“嫁”出去的儿子,懒得管了。

    刘愈出了侯府径直去了棋楼,也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四驸马柴锦,正独自坐在刘愈的棋间里研究象棋的残局,很专心。当然,刘愈遇到柴锦的时候也不知身份,只知道是个霸占了他棋间的混蛋。

    “伙计,这怎么回事?我的棋间怎么被人占了?”刘愈很不爽的将棋楼的伙计拽了过来,语气不善问道。

    “十二少,您……包涵,包涵,您这一去也没个音信,也没说要预定以后的棋间,所以……”

    刘愈也很无奈,这年头人很市侩,不给包间的钱,不给打赏,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

    刘愈拽着伙计进去跟那混蛋讲理,说也奇怪,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很少有像眼前这位这么好说话的,一听说是原来这棋间包场的,恭恭敬敬,说要换个房间。本来还气势汹汹的刘愈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位兄台也喜欢下象棋?”刘愈看了看桌面上的棋局,“不如下一盘如何?”

    “如此,有幸,有幸!”

    难得找到棋友,两个人芥蒂全消,坐下来一起下了一盘棋。

    言谈间他们才了解了彼此的身份,刘愈对柴锦的身份是诧异的,毕竟前几rì韩升才在他耳边吹过风,要他小心四公主身边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曾经刘愈也怀疑四驸马只是人前装熊,实际上背地里是个jīng明的主,给四公主出谋划策。今rì一见才晓得,传言都是真的。

    柴锦完全是个“好男人”的典范,脾气好,什么都点头应是,不会笑也不会着恼,就好像从来不会得罪人一样。完全的熊包一个。

    “我家内子说我应该出来多走走,多结交一些朋友,于是我来棋楼逛逛。”柴锦提及四公主,也只是像一个普通男人在说他家里的婆娘,很自然。至少从这句话刘愈也能明白四公主的苦心,这柴锦太他娘的闷sāo了。这么闷sāo的男人,身边一定没什么知心朋友。

    当得知刘愈是定国侯刘兆的公子,柴锦也有几分肃然起敬,拱拱手道:“失敬,失敬。”

    定国侯众多儿子中一个,柴锦的“失敬”最多也只是客套一下而已。

    刘愈来到这世界一年,在棋楼里跟不少人下过象棋,能跟他棋艺有一拼的人实在太少了,这闷sāo的柴锦就是其中一位。可能是低调少语的人头脑也缜密一些,别看这柴锦为人傻里傻气的,棋风倒是独树一帜,攻中带守守中带攻的,至少刘愈花了好大的劲,才给他下了个套子将他杀的只剩下个老将到处蹦蹬。

    刘愈不将死他,柴锦也不着急,拿个老将蹦来蹦去的一本正经。如果换成是其他人,早就将棋子扔了认输或是耍赖了,比如说韩升韩老头。

    “柴兄,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最后连刘愈都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毕竟士可杀不可辱。

    没想到柴锦抬起头,仔细想了想道:“刘兄还没将死我,我想,只要没丢了老将总还是有机会的。”

    刘愈直接无语。

    为了早些结束战斗,刘愈直接车马炮全上去,将光杆老将收割了。一局残局才终告结束。

    “刘兄的棋艺真是不一般,我与我家内子下,即便让她几个字她也赢不得我。不如,我们再下一局?”

    刘愈很感觉出来这个柴锦真的是很无聊,跟一个闷sāo的男人下棋很郁闷,说点什么他都“嗯嗯是是”的,一点激情都欠奉。哪怕他悔个棋也好,不过刘愈估摸着这柴锦脑子里也只有一根筋,还不会拐弯。

    幸好隋乂和李糜的到来给刘愈解了围,不然他真的有可能跟这个闷sāo的男人再下一盘闷sāo的棋。

    “你们怎么进城了,不是让你们在城外等候朝廷的旨意?”刘愈看着风尘仆仆口干舌燥的李糜和隋乂,他们两个像是赶路而来。

    “我们一个去了兵部,一个去了吏部,都领了官书和官凭,说是留在京候缺。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我还觉得真不如捐个官当的实在。”隋乂也不客气,直接将闷sāo男的茶给喝了,喝了一半,可能是觉得不对劲,用鼻子闻了闻,“这茶怎么这味,里面加了什么?”

    柴锦一脸无辜的歉意道:“这位仁兄,实在歉意,先前在下用这茶水漱过口。”

    隋乂直接将没咽下去的半碗茶给喷了出来。

    李糜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隋乂紧忙出去找水漱口。刘愈无可奈何笑笑,看了看柴锦,这闷sāo男还有些费解,正看着冲出门去的隋乂,窝囊了人还不自觉。

    李糜和柴锦互相见过礼,当得知李糜是刚从前线回来,柴锦惊讶道:“原来是大顺朝廷的义士,失敬,失敬。”

    这次的“失敬”是名副其实的,因为柴锦已经站起身,恭敬有加。

    “九皇子进宫面圣了,我与隋兄弟都领了官凭和官书,我是都尉等候配军,而隋兄弟是从四品文官候缺,这次平步青云真是做梦都会笑醒。只是不知如何回去跟家里人说。”

    李糜与刘愈一样,都是庶子出身,从普通的布衣浪荡子一跃而成了都尉,离偏将也仅仅只差了一步。如此一来,他更不明白如何去面对家人,或者说如何去面对以后要走的路。

    这也正是刘愈选择不去争功的原因,一旦踏上军途或是仕途,以后路的方向就不再由自己所定夺,想再zì yóu自在的生活也就难了。

    有很多人,本来就是zì yóu主义者。

第二十七章 闷葫芦也有春天(上)

    隋乂一脸丧气的回到棋间,瞪着柴锦,若非李糜先给他介绍了柴锦的身份,隋乂真想一拳头抡上去。

    刘愈说项道:“早些回去见见家人,许久不见,家人不挂念?”

    李糜这才拉着隋乂出门,临别前隋乂邀请刘愈到隋府做客,刘愈借口推搪,他实在不想去无谓的应酬。本来约了早一rì回京的韩升在棋间碰面,久等不到,他便想到未来的府邸看望韩家姐妹。

    “刘兄要走,我也要走了,回去跟内子说今rì的见闻,她定为我结识像刘兄如此的朋友而开心。”

    刘愈心说rì后可能被他赖上了,除非换个躲避清静的地方,否则rì后定被柴锦黏着来叨扰。这种闷sāo的男人有个共同的特xìng,怕生,不敢跟人接触,一旦混熟了,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街上很热闹,一方面突厥骑兵的压力终于消除,那些原本都打算迁离长安的大户也都安下心打开门做生意,西域的客商也多了。更重要的是,chūn暖花开人心荡漾,年轻男女都跑到街市上来凑热闹,长安城近乎一rì一趟庙会,只要愿意凑,不怕找不到乐子。

    刘愈步行到了未来的府邸,大红门关着,敲了敲门,声音不是从里面传来而是从头顶传来:“官家府邸,恕不接客!”

    刘愈仰起头,看着门楼上立着高高在上的蔡迎奴,有些不爽道:“我说蔡侍卫,咱能不能下来说话,你这么高高在上立着我表示很有压力。”

    听到是“未来姑爷”的声音,蔡迎奴从门楼顺着里面的楼梯下去,打开大门,将刘愈迎进门。

    “未来姑爷,你可真是好兴致,成个月的撂了家不管,还以为你忘了家门,这冷不丁又回来了。”蔡迎奴语气带着刺,一见面就像是吃了枪药似的。

    “又没正式成婚,连你都说是‘未来姑爷’。”刘愈还真怕这蔡迎奴将这副冷面孔对着韩家姐妹,“你们将军可是回长安了?”

    “哼,你还在乎我们家将军?快进去看看你那两位少夫人吧,没了你,她们都快病了。”

    病了?刘愈当时就火大了。好端端的让这些女侍卫就能照顾病了?

    见到韩家姐妹,才知道蔡迎奴不过是危言耸听,两个小丫头好端端的,珠圆玉润面红齿白的越来越出落的美丽,只是见到刘愈像是两个小深闺怨妇一样一人拉着他的一只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刘愈都不知道该听她们谁说了。

    “停一下,停一下。你们说的我都快晕了。”刘愈看到她们无恙,脸上也轻松下来,问道,“现在我来问,你们回答我就可以,这些rì子我不在,那些女兵可有欺负你们?”

    韩家姐妹一个摇头,一个点头,点头的是妹妹韩小婷,摇头的是姐姐韩小艺。

    “到底有没有欺负你们?”刘愈当下就把袖子撩了起来,“不用怕,有我给你们做主,你们尽管直说。”

    韩小婷紧忙告状道:“有,有,她们不但每rì都给我们一样的饭食,还不跟我们玩,更不许我们到街上去,也不去帮忙通知公子和爷爷,把我们困着就好像在坐牢一样。”

    刘愈不禁一笑,韩小婷完全是孩子的脾xìng,只要不让她玩就好像剥夺了她zì yóu的权利。蔡迎奴管束她们只能说尽责,最多只能说尽责的有些过分,实在怨不得那些女兵。

    “我不在你们闷坏了吧,索xìng现在长安城热闹,就带你们一起出去走走可好?”

    两个小丫头听闻可以到街上玩耍,兴奋异常,进了房间换上男装,刘愈还特地给她们修饰了一下面孔,加上穿的是宽大的袍子,前胸也有所遮盖,不会让人觉得鼓囔囔的,如此一来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女子。要出门,却被蔡迎奴拦下。

    “未来姑爷,我们这么多女兵不去打突厥蛮子在这给你守着院子,你也该清楚我们的职责,你来来去去的我们管不着,但这院子的安全还有两位少夫人的安危可是不能出半点岔子,还是请你将两位少夫人送回房里去。”

    刘愈看到韩家姐妹委屈的神sè,大男子主义作祟,怎么的也要言而有信,否则韩家姐妹托付终身岂不是托付错人了?

    “我就要带着她们去,你能将我怎么着?”刘愈经过那场惨烈的战争,脾气有时也倔了,以往遇到这种事他也不会这么强人所难。明明知道蔡迎奴也只是奉命行事。

    “未来姑爷既然如此坚持,我也只能照办,但我必须要跟随在两位少夫人的身后,以策安全。”

    刘愈本来要跟韩家姐妹到街上一同游玩,叙叙感情,没想到蔡迎奴非要来当电灯泡。当个不亮的电灯泡也行,非要穿一身男装,腰间别一把厚重的佩剑,走到哪都一步不离,就怕亮度闪不瞎刘愈的眼。

    韩家姐妹对蔡迎奴倒是视而不见,她们以往也从来没有能像今rì这般到处游玩。韩升别看为人乐呵,行事却极为古板,两个孙女调教的标准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带她们出来,老头子为人也谨慎,不喜欢到处走,两个小丫头又是天真烂漫对新事物好奇的年岁,从来没如此恣意游览过长安。

    刘愈也本着哪好玩带她们去哪的原则,尽往人多的地方凑,令蔡迎奴很气恼。才一个多时辰,韩家姐妹一路上吃的零食买的小物事已经拿不完了,还要蔡迎奴来帮忙拿,虎虎生风的女侍卫又要干起杂役的活。

    玩的累了,刘愈带着兴致满满的韩家姐妹到了棋楼,往棋间里一坐,叫来茶水和点心,两个小丫头吃的开心玩的更开心,正边吃着点心边说着外面好玩的物事,央求刘愈休息完再去游逛一番。

    苏彦晃着个脑袋走进棋楼,来到刘愈的面前。

    “师傅,我这次真的是长脸了。”苏彦一脸的感慨万千,整个人jīng神焕发,身上的衣服也光亮了许多,浑然不觉棋间里除了刘愈还有另外三个陌生人。

    苏彦激动道:“我去见过父皇,父皇说我很长进,不但恢复了我九皇子的身份,还说另有赏赐,刚出宫门,礼部尚书便将我原来的九皇子府的房契交还给我,说这是皇上特地颁旨替我赎回来的。”

    刘愈白了这个二号电灯泡一眼,没好气道:“那你不去你的九皇子府呆着,跑来这干嘛?向我显摆?”

    “师傅,徒儿不是这个意思。”苏彦脸上带着几分委屈道,“徒儿是想带着师傅一起过去见证徒儿这光辉灿烂的一刻,让您与徒儿一同在那些来恭贺的大臣面前露一回脸。”

    刘愈淡然道:“今天陪你去露回小脸,明天整张老脸又再丢进去,这么露不偿丢的事我可不为。”

    苏彦本来大好的xìng质,一盆冷水又给浇灭了。

    劝求一番,刘愈仍旧不为所动。苏彦知道刘愈不喜欢出风头,只好悻悻然一个人“长脸”去了。

    刚过了午饭时候,刘愈见韩家姐妹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就想带她们去看看庙会的盛况,chūnrì里的庙会,节目多彩热闹非凡。

    就在此时,去而复返的柴锦,带着几样jīng致的礼物,走路见一个人便打一次招呼的现身棋楼,见到刘愈便迎了上来:“内子说我不该怠慢了朋友,让我带些小礼物去拜访一下刘兄的家人。”

    刘愈登时无语。这闷sāo男不但要祸害他的生活,还要间接连累他的家人。看来这个四公主对他真是苦大仇深,就柴锦这四驸马的身份就够令人敬而远之的了,更何况,柴锦根本就不是一个适合去各家串门的人,一开口,闷倒一片人。

第二十八章 闷葫芦也有春天(中)

    刘愈本打算带着韩家姐妹和蔡迎奴去逛庙会,三个小娘子,虽说蔡迎奴算不上“娇滴滴”,一同游玩也当惬意,现在柴锦这说话能闷出个鸟的闷sāo男也来凑热闹,刘愈开始打退堂鼓,心中想主意将他支开。

    回过一趟家的李糜和隋乂带着胡轩出现在棋楼。胡轩这一个多月都在长安,只身无伴甚是焦急,偏偏又打探不到前线的消息,隋乂回了趟家,遇到了去问消息的胡轩,便一同带来。

    “刘兄,久违了。”胡轩见到刘愈很高兴,同时也带着几分落寞道,“早知随你们一同去,建功立业也能功成名就,好过于在长安城当个闲人。”

    刘愈很想说当个闲人还巴不得呢。拍拍胡轩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有机会的。”

    老友重逢,隋乂又开始动花花肠子,说要一同去藏云坊嘻乐。这藏云坊是官家jì所,官员宴客找乐子之处,里面的不能称之为姑娘,一律都是犯官之女,受过良好教育培训并且是百里挑一的大家小姐,没有一定的官阶不招待。以前隋乂便想去见识一下“高级货”,苦于一介商贾,现在有了机会,更是迫不及待。

    “刘兄台,不知藏云坊是何等去处?”柴锦听隋乂说的神采飞扬,忍不住好奇,问道。

    刘愈看了看柴锦,心中突然腹黑了一把。心说如果带这闷sāo男去一次藏云坊,回过头他肯定老老实实将今rì所作告诉四公主,四公主一定会勒令这闷sāo男跟他们绝交。岂不是永绝后患?

    刘愈想了想措辞,解释了一番道:“这藏云坊,是个妙处。很多人在那里聚集,饮酒作赋谈天说地,也是广纳知交一叙友情之所。”

    闷sāo男一听还能结交朋友,欣喜道:“那刘兄可要带在下去见识一番了。”

    “一定,一定。”隋乂先前被这柴锦灌了半碗漱口水,此时恨不能将他推进脂粉堆里让四公主家法伺候,帮腔道,“只是这正午刚过,藏云坊里的人都还在休息,不如……”

    柴锦不解道:“藏云坊里的人为何白rì里要休息?”

    刘愈白了隋乂一眼,嫌他话多,转过头对柴锦解释道:“因为藏云坊里的人习惯了睡午觉。”

    “对对对,她们习惯睡午觉,要黄昏时分才去,夜sè迷茫明月当空,饮酒作乐平添乐趣。”隋乂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不如,我们还是出城游玩踏chūn。”

    刘愈心说这隋乂没什么好点子,长安城如此热闹,非要出去踏chūn。想起上次踏chūn肚子受罪便有些不想去,陪着韩家姐妹逛逛庙会多有意思。可韩家姐妹听说要踏chūn,觉得新奇异常,非要央求刘愈一起去。刘愈只能顺得美人意。

    …………

    与上次不同,这次来踏chūn可谓是准备充分。隋乂他们之后也有了经验,带上野味,省了自己去捉。

    不过刘愈却想吃原汁原味的野味,去街市上买了简单的渔网,钓鱼只能吃上一两条,去网的话可就省事多了,顺带还可以跟两个小丫头一起在河水中嘻戏捉鱼,岂不妙哉?

    这次出城并非是乘坐马车,而是骑马而来,一人一匹马,只有刘愈是三人一马,韩家姐妹将帽子解下长发散开,一个在刘愈身前一个在刘愈身后,明艳生姿,一路上所见之人无不侧目,回头率近乎百分之百。

    到了玉河畔,刘愈忍不住往上次见到女儿军军营的方向看了一眼,有几分怀念当rì惊艳的场景,可惜现在女儿军尚在边关,玉人也有些时rì才能回京城述职。

    玉河水清且浅,加上又并非是夏洪,chūnrì里河水最深也不及腰身,韩家姐妹都脱去鞋袜,跟着刘愈在河水里来来回回捉鱼,玩的是好不开心。蔡迎奴尽责本份,并不下水,而是立在河边用恼怒的目光死瞪着刘愈,好像看着杀父仇人一般。

    渔网的效率比鱼竿要好很多,不过一个时辰,已经网到了十几条鱼,隋乂胡轩他们一边生火一边烤鱼烤野味,柴锦想帮忙,可惜笨手笨脚一个,被隋乂呼喝着来回去搬弄柴草,也饶有兴致乐此不疲。

    柴锦生在世家门阀,愚笨的够可以,也可能是觉得他老实本份,古灵jīng怪颇有野心的四公主对他是一见倾心,柴锦十九岁被招为四驸马,与十六岁的四公主苏碧成婚,而今已经五年,二人并无所出。

    柴锦人笨,但身世好,没吃过苦,更没像今rì这般亲自佐弄食物,当看着被烤好的鱼和野味,颇有成就感,吃起来也狼吞虎咽的直说好。

    刘愈坐在草地上,将烤好的鱼撒上佐料,一边递给吃的正香的韩家姐妹,一边捅了捅柴锦的胳膊问道:“柴兄,你除了会下棋,还有没有其他jīng通的东西?”

    “啊?”柴锦吃东西的嘴也放缓了,想了老半天才不好意思道,“我这人愚钝,旁人都这么说,只有我家内子说我能干,我也知道她是安慰我。我会的东西太少了,连下棋的本事也很一般,不然也不会输给刘兄你。”

    刘愈点点头,这柴锦也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自己笨自己也很清楚,为人也算实诚,不然认识还不到一天也不会如此推心置腹。可交,但又不可深交,否则成天身边跟这么个大闷葫芦有的受了。

    “我说葫芦啊。”刘愈突然语重心长道。

    柴锦一愣,道:“刘兄是在称呼我?”

    刘愈一笑道:“是这么回事,我们普通人交朋友,喜欢给人起个号,也就是外号,这样称呼起来方便,也觉得亲近。”

    柴锦乐呵呵点头道:“我以前也有耳闻,那葫芦……可是我的外号?”

    “对,我觉得柴兄你样子很像一个葫芦,上面一个圆,下面一个圆,发髻就好像一个葫芦嘴,惟妙惟肖没有什么比这个外号更合适的了。”

    柴锦想了想道:“我这人有些胖,脸也很圆,对着镜子看的话,应该与刘兄所描述的不差。这葫芦的外号,的确适合我,刘兄以后可以如此称呼我。”

    “我说葫兄啊。”刘愈直接“简称”了。

    这次柴锦很聪明,马上明白是在唤他,神sè带着几分期待看着刘愈。在他眼中,这刘愈虽然年岁不大,说话做事却很有门道,令他颇为信服。

    刘愈想到今晚要带着他“逛窑子”,本想问问他会不会玩女人,看到他那诚然的模样,这问题又没问出口。这闷葫芦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懂什么情趣,否则强势的四公主也不会迫不及待地将他打发出来。

    “我是想问问你烤鱼吃的合不合口味,要是淡了可以加点盐,要不抹点酱也挺好。”刘愈被人这么信任而起期待的看着,总觉得不说点什么不好,也就随口寒暄了一句。

    柴锦道:“很好,很好,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刘兄的手艺,真是比驸马府的厨子好上许多了。”

第二十九章 闷葫芦也有春天(下)

    吃完烧烤,柴锦将从驸马府带来的小礼物都拆开,不过是些jīng致的糕点,虽说样式一般但出自皇家,口味极佳。几个人吃点豌豆糕绿豆糕的正好可以败败火,然后就要各自去找休闲活动。

    柴锦要跟着隋乂他们出去打猎,而刘愈则想在河边休息一下,褪去一身的疲惫。

    远离城市的喧嚣与纷繁,放下心在一片净土的草地上仰躺,对着天迎着暮chūn暖薰薰的阳光小寐,身边还有两个出落的同样美丽的姐妹花作陪。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可惜很快就黄昏rì落,要回长安城了。

    骑着马回到长安,要先将租来的马匹归还。之后还没等隋乂张罗,柴锦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藏云坊结交新朋友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驸马要去找姑娘,刘愈想拦都拦不住。

    “未来姑爷,你不是想让我陪着两位少夫人一同去那种地方吧?”蔡迎奴虽说没去过藏云坊,但从这些男人的言谈中也大概清楚那是何等地方,说白了就是jì院,只不过是高雅一点的jì院,堂堂女儿军的侍卫首领尚未出阁的大姑娘,被人知道去了jì院定会受到耻笑。

    刘愈转而看着韩家姐妹,轻轻问道:“你们想不想去?”

    韩家姐妹一个节奏的点头。难得刘愈一切都由着她们,她们从未有过今rì的开心和自在。

    “那就将妆再重新画浓一些,走起先。”

    这次去藏云坊找乐子主要是陪同四驸马柴锦去的,当然刘愈也明白不能玩的太过火,否则就不是四公主“勒令绝交”这么简单,以四公主的强势脾气还有在朝中如rì中天的地位,来打击报复可就大大不妙了。

    总之玩要玩的尽兴,女人是万万不能让柴锦去碰的。不过刘愈估摸着这闷sāo男定然不受那些小姐们的待见,一个又胖又老实说话又不利索的大闷葫芦,也就四公主不知道哪根筋歪了要不就是母爱泛滥看对眼了。

    到了藏云坊正是华灯初上,这里没有晓花楼那么热闹,出入的都是达官贵族,斯文有礼。除了招待熟客,像隋乂这样新晋官员必须要出示证明身份的文书才能入内,当然打赏方面也不能寒酸。

    坊内一切都很雅静,虽也能见到小姐的走动,身后都是随着丫鬟伺候的,不闻调笑嘻骂声,能耳闻的只有一些淡雅的乐曲,偶尔也能听到某个房间里的大叔大伯在里面撒酒疯。

    “这里就是不一样。”

    隋乂赞叹着,一行在鸨母的引领下上了二楼,因为是会试放榜的第一天,这里宴请招待官员的人非常多,要么是宴请师长要么是拉拢关系,朝中这等事也是司空见惯了。

    “这不是柴驸马吗?”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刚从隔壁的房间里急匆匆出来,像是要去如厕,见到柴锦,带着一脸促狭的笑过来打招呼。

    “这位是?”柴锦看了看他,并不识。

    那公子哥行礼笑道:“柴驸马真是贵人多忘事,年前您在工部供职之时,下官是六品造御司帮办,与您也算是同僚一场。柴驸马现如今乐得清闲,恐怕连下官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徐荣,字礼邵,有礼了。”

    柴锦带着歉意道:“原来是徐帮办,有礼,有礼。”

    徐荣头一抬,笑容多了几分得意:“不巧,下官官位有所擢升,现在已是工部侍郎。”

    刘愈本来还觉得这徐荣狗屁轰轰的,现在觉得他也有狗屁的资本,年前还是六品的帮办,现在就已经是从三品的工部侍郎,不用说在朝中一定是有背景,官位像是坐飞机一样升。

    柴锦就不同了,年前通过四公主的关系在工部找了个差事,很快就又赋闲。当官实在不适合他。

    本来还打算单独找乐子,遇上徐荣,非要拉着柴锦还有柴锦的朋友去他们的房间联络感情。刘愈本不想去,毕竟还带着三位扮着男装的女眷,这徐荣又没安什么好心。可柴锦却不明就里,以为能交到更多的朋友,没等刘愈说话他就先答应了。

    一进门,宽大的房间里坐着十几个人,有官有新晋进士。官员都是隶属于工部。

    现如今工部基本是四皇子说了算,而通过介绍刘愈才知,原来徐荣的老爹就是当今右丞徐翰,相爷之子,四皇子为了拉拢徐翰,徐荣在工部的地位芝麻开花节节高,风头甚至盖过了工部尚书。

    今天是那些想在工部捞个一官半职的新晋进士宴请工部官员,出手相当阔绰,近乎将藏云坊的有名的小姐全部都请进来,这房间本来还挺宽大,不过被塞了这么多人便显得有些挤,更显得乌烟瘴气。

    这些人对柴锦很感兴趣,毕竟柴锦是长安城有名的“妻管严”,这次居然在藏云坊见着,可说是百年难得一遇。而隋乂和李糜他们只当是柴锦结识的狐朋狗友,一个都尉候配一个从四品候缺,长安城一抓一大把,估摸着等到实缺时人都已经成了老头子,也不知被安插到哪个不起眼的旮旯。至于连官都不是的刘愈,他们更是连招呼都懒得打。

    “柴驸马相貌堂堂,能来藏云坊,一定是在这里有相好的,不知是哪位小姐?”

    柴锦迷茫的眼神一脸的不解。

    “柴驸马定是jīng于酒sè之道,不知可有何擅长?”

    柴锦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刘愈。

    刘愈本来还以为这事情传不到四公主耳朵里,现在看来,能不能熬过今晚都成问题,这些大嘴巴一宣扬,柴锦定然会成为明rì长安城里最大的笑料。妻管严逛青楼已是稀闻,最可笑的是这个大闷葫芦来到青楼只能干瞪眼。

    众人将柴锦调笑了一番,连木讷的柴锦也发现了这些人不怀好意,将刘愈拽到一旁,苦着脸道:“刘兄,你可没说这里是青楼。”

    “既来之则安之,你不想给四公主丢脸吧?”刘愈安慰道。

    一提到四公主,柴锦叹口气,可能是平rì里被旁人冷落的多了,他也习惯了,既然人已经来了他更不想给“内子”脸上抹黑。

    几位小姐正在里面陪着众人玩“shè覆”的游戏,被柴锦的到来稍稍打断了一下,游戏还是要继续。这shè覆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猜东西,找个木头盒子里面装进一样物品,允许猜谜的人问一个问题,答出里面是何物品。猜错了要罚酒,猜对了就可以得到一些奖励,比如说免单或是这些小姐的敬酒,最香艳的莫过于可以入她们的香闺。

    这游戏听起来简单玩起来难,就一个问题怎么的也难以猜出答案,不过有时设局之人会稍稍给出提示,或许是言语上,或许是将物品露出一角,就看竞猜人能不能入她们的法眼。遇上一些难缠的客人,她们就会加以刁难,在里面放上稀奇古怪的东西,竞猜无门。

    几个姿sè还都算不错的小姐设过题目,被猜上来的也有,不过机会渺渺,整个房间里都洋溢着一种糜烂的气息。最后遇上藏云坊的当家花旦来设局,众人才收敛了娇纵,显然都对这位小姐有些期冀。

    刘愈一问才知道,原来藏云坊的当家花旦名李遮儿,是已故宰相李仲纯的孙女,后来因为李家犯事,一家老小才发配为奴。李遮儿年少在长安城已是才名卓著,曾受皇上赏识要嫁给皇子,被发配到藏云坊之后很多公子哥都慕名而来,可惜能见一面的都少。

    本来李遮儿闭不见客,但为了筹措赎身的银钱才被迫出来会客,尤其是今rì这般出手阔绰想捞官的进士,更是花足了银钱才请到李遮儿出来。

    一名淡雅的女子,并不涂脂抹粉,走起路静而缓,到了房间之前稍稍侧过身,已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动人姿sè。即便是刘愈这等对欢场女子敬而远之的人,也对她产生了几分怜意。而没见过这等场面的柴锦,在听闻了李遮儿的身世之后,看的眼睛都直了。

    刘愈瞥了柴锦一眼,暗说不妙,难不成这个闷葫芦发chūn了?

    李遮儿将藏物的物件拿出来,并不是木匣,而是一个茶杯,只要打开来就能看到所藏的物品。当李遮儿将第一件东xī zàng好,一直对那些小姐都有些冷淡的徐荣调笑着问道:“不知道shè中的话,李小姐当有何赐赏?”

    来这里光顾的客人都是花了钱,不是来听曲看舞蹈的就是来shè覆找乐子,自然对shè中的花头最为看中,如果说不给好的花头,令客人扫兴,人家以后也就不来了。

    李遮儿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清雅道:“第一件物事并不难,相信集合众人的问题,定可shè中,shè中者,小女子自当亲自敬酒一杯。”

    客人越多,问的问题也就越多,猜出的可能xìng也就越大。本来敬酒一杯只是最普通的花头,但毕竟是李遮儿的敬酒,想想她的身份再看看她的姿sè,若是能娇滴滴的亲自过来敬一杯酒,那爽快劲也够足的。

    当每个人都跃跃yù试的时候,连柴锦这大闷葫芦也起身想要上前一试。

    刘愈赶紧拉了他一把,问道:“柴兄,你不是来真的吧?”

第三十章 鬼神难测活半仙

    柴锦看了看李遮儿,又望着刘愈,带着稍许遗憾道:“几年前我与内子成婚时,李家小姐是来过的,只是她比内子小几岁,不像现在这般……”

    四公主十六岁与柴锦成婚,小几岁,就是说那时的李遮儿不过十二三,出落的再好也只是个黄毛丫头。除非是萝莉控,不然男人的注意力难以放在她身上。现在不同了,少女十八一朵花,柴锦见识了“女大十八变”,见到李遮儿如今的颜sè,审美的反差容易造成强烈的冲击,动心难免。

    而那边shè覆游戏已经开始,工部官员还有出了钱的新科进士都想一竞芳容。问的问题方面就没太多门道。本来shè覆的学问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shè覆之人要懂得配合,几个问题下来将目标范围缩窄。若只是胡蒙,除非像半仙一样能掐会算,否则基本没有猜出可能xìng。

    问题主要围绕“五行”和物品的大小规格来问,李遮儿的回答要么模棱两可,要么只是回答是与不是,一圈问题下来,即便是对shè覆很在行的徐荣,也是一脸的茫然。问题问完轮到给出答案,却没有一个人开口,都在等别人碰钉子。

    就在此时,柴锦走了上前,视线不离那个合着盖子的茶杯。

    “柴驸马?您也jīng于shè覆之道?”徐荣见柴锦走上来,带着几分轻蔑和打趣道,“这shè覆呢,讲求的是对天应卦,还要懂得问问题,不知柴驸马的问题是?”

    柴锦在众人的目光下有些扭捏,显得放不开,支吾道:“我……我的问题是,李小姐……你的杯子里……是否是一条绣了金线的手帕。”

    一语哗然。

    这哪里是问题,分明是在问答案的正确与否。所有人将目光再投向李遮儿,原本都以为这木讷的柴胖子是胡蒙,李遮儿会笑着否定,但此时的李遮儿明显有些慌乱,面颊一红,淡淡道:“是,柴公子所言不差。”

    这下众人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能在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下一语中的,若是徐荣或是其他游惯了风月场的老手也就罢了,偏偏是有目共睹木头疙瘩四驸马柴锦。

    李遮儿正要揭盅,徐荣却抬起手道一声:“慢!”

    李遮儿旁的一个丫鬟问:“徐大人,难道您有不同意见?”

    徐荣得意一笑道:“意见呢是没有,不过这shè覆的规矩,先问后shè,先前柴驸马只是问了问题,所以即便是问对了却也还未shè题,不算是赢。现在,在下却要抢先一步,先shè这一题,里面乃是一条绣了金线的手帕。”

    不但是刘愈,那些在前排的小姐和丫鬟们听了都不禁皱眉,这徐荣也算是够无耻的,捡现成的便宜却还说什么守规矩,明显是欺负柴锦不懂争辩。偏偏徐荣旁边那些工部官员和新科进士又在帮腔,使得李遮儿也不得不顺意说徐荣才是这一局的得胜者。

    看着李遮儿莲步上前,盈盈施礼给徐荣敬酒,柴锦一脸的丧气和委屈,回到刘愈身旁坐下,问道:“刘兄,为何不是我得胜?”

    以他的智商还没搞清楚状况。

    刘愈正在庆幸得胜的不是柴锦,若四公主得知柴锦跟藏云坊的姑娘有纠葛可就麻烦了。

    “葫芦,下次你猜中的话直接说,不用去问问题了。”刘愈一笑道。

    “哦。”柴锦正经点了点头。

    刘愈看他的模样还想继续去玩shè覆的游戏,一诧道:“葫芦,你以前对shè覆有研究?”

    柴锦有些恍惚道:“研究?没有研究。只是在驸马府时,也常与内子和婢女们猜一些,可能是她们觉得我笨,所以会出一些简单的题目。”

    “那你刚才怎么知道里面是手帕,还是绣了金线的?”刘愈好奇问道。

    柴锦低头思索了一下道:“感觉吧,我也不晓得自己是如何知晓的。”

    刘愈心说这闷葫芦还会卖关子了,凭感觉?这理由真是绝,回答了又跟没回答一样。不过看这柴锦的模样又不像是扯谎,难不成他有什么预知未来的“超能力”?

    此时的李遮儿进内堂重新设好了局,将茶杯拿了出来,shè覆的游戏继续进行。这次的花头比上次更有诱惑力,说是可以得到一件她的贴身之物。

    这下更是调动了整个房间男人的积极xìng,雄xìng荷尔蒙瞬间爆棚。这次没等其他人问出几个问题,柴锦又走了上去,直接shè中答案,里面是一把小木梳。

    当李遮儿将“贴身之物”也就是先前绣了金线的手帕送过来,柴锦整个人都飘飘然像是发了花痴,人也更加有动力。

    接下来几题,无一例外,每一题都是柴锦命中,李遮儿又是敬酒又是献舞的,柴锦乐在其中。却遭来了房间里众多雄xìng动物嫉恨的目光。

    刘愈觉得情势有些不对头,这么发展下去柴锦很可能乐不思蜀今晚留在这不走了。连隋乂也觉得如此下去会有麻烦,拉了拉刘愈的衣袖道:“刘兄台,咱……是否有些过分,万一四公主听闻今rì之事……”

    不用万一,刘愈看了看徐荣那帮人,一个个没安好心回头一定添油加醋的说,以四公主的暴脾气对驸马可能还有容忍,但对始作俑者可就没那么轻易放过了。

    自作孽不可活。

    李遮儿被接连shè中题目,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眼看没什么能让这些男人更加满意,只好将最后的“法宝”拿出来,将新的一题设好,轻声细语道:“小女子别无长物,若是这一题再有人可shè中,小女子自当扫榻以待,以身侍君。”

    扫榻以待,以身侍君!虽然可能只是噱头,言不符实,但毕竟能进入李遮儿的闺房,即便是喝一杯酒听一段曲rì后也足以成为吹嘘的资本,恐怕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诱惑人。柴锦迈着大步子又往前去了,这次其他人有了经验,坚决不去问问题给这柴胖子当嫁衣,不过如此,柴锦好像已经不需要绿叶衬托,直接要去猜答案。

    “刘兄。”事态严重李糜此时坐不住了,赶紧去拉刘愈的衣襟,“这次说什么不能让他猜中了,若是他猜中了我们以后还有的活?”

    刘愈傻了眼,这猜不猜的中可是由他来定的?这柴锦明显中了李遮儿的迷药,这么个大木头,平rì里被人冷言冷语,现在难得在美人面前扬眉吐气,美人恩重,说什么他能听进去?

    “你让我怎么办?”刘愈苦笑道。

    隋乂急道:“刘兄台,你可是在下见过最睿智之人,这柴葫芦愚不可及。难道你就不能先他一步将里面所藏之物猜出?”

    这下还真为难了刘愈。shè覆之道,要察言观sè更要会懂得把握问题,鬼才晓得柴锦这闷葫芦如何能一猜一个准,现在更是在毫无提示的情况下就要去猜,除了能掐会算的半仙还有人能先他猜出?

    此时,柴锦已经立在众人身前,憨笑一声道:“李小姐,恕……在下有些冒昧,在下已经猜出里面所藏乃是何物。”

    刘愈抹了一把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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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门介绍: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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