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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语不语     庶门txt下载     庶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射覆赢芳身

    这不科学!明显有悖于人文常理。

    如果说之前柴锦shè中题目是有其他人的问题帮托,这次柴锦居然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就要去shè,柴锦人憨直,不懂得拐弯抹角,他说猜出来那一定是猜出来了。

    “等一下。”

    即便刘愈知道此时劝解一番也是徒劳,但毕竟还是要劝的。这是一种姿态,至少回头四公主杀上门时他会说“当时我是尽力的”。

    刘愈自打进了这门,就选择沉默看热闹,这时走出来有些碍眼,连徐荣都有些看不过眼道:“这位兄台,难道你也有神通的本事能卜中覆题?”

    刘愈赶紧摆摆手表示自己不jīng于shè覆。

    “那你还出来捣什么乱?”徐荣怒道,“别打搅我们的柴驸马shè覆赢芳身。”

    不说芳心而说芳身,语带双关,李遮儿都许诺“以身侍君”了这么说也不过分。当然徐荣也没安什么好心,明摆着技不如人就想落井下石看柴锦的热闹。四公主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刘愈凑近柴锦低声道:“葫芦,你能不能别shè这一题?”

    柴锦一愣,支吾问:“为……为何?”

    “总之别shè,对你好,不想你家那位……为难吧?”刘愈只好搬出四公主,柴锦应该挺敬重四公主,会为她考虑。

    柴锦有些不乐道:“可是……我的确已猜出了答案。”

    刘愈没好气道:“你猜出来可以装作是没猜出来嘛,或者你可将答案告知李糜或是隋乂,让他们替你去shè,总之今天要是你shè中的话,旁人会大肆宣扬,有损你和公主的名声。”

    “不行!”柴锦反而坚定语气道,“内子说过,为人要忠直,猜出了就是猜出,如果告知李兄和隋兄,那就有违公平之道。”

    跟这么个耿直的大木头说话,饶是刘愈脾气好,也真想找张床单撕了发泄。怎么就跟他说不清楚了。

    这时候徐荣又上来起哄,刘愈被人阻隔开,柴锦往放覆题茶杯的桌子旁走过去。刘愈被逼没法,只能自己想答案,这仓促间毫无头绪,还要跟那个耿直的闷葫芦比快,难比登天。

    此时的李遮儿也是一脸的诧然,道:“柴公子,您……真的已然猜出这杯中所藏的是何物?”

    柴锦点了点头。

    李遮儿此时明显也有些后悔了,刚才话说的太过,也许是几轮下来输的有些着恼,好像赌博输急了头脑发昏,也许是她过于自负,料想这柴锦不至于神通,谁曾想这还真是个鬼神难测的异类。

    柴锦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镇定道:“我猜想,这茶杯中乃是一根发钗。”

    就在所有人怀疑这答案是否正确的时候,刘愈脑海中电石火花般闪过一些思路,目光一撇瞄到李遮儿的发髻,青楼的女子,即便尚未出阁也会梳起头发,而以刘愈的印象,这李遮儿的发钗的确是换过,初见时那发钗的造型明显有不同。

    心中也不得不惊叹于柴锦心思的缜密,这细微的变化都被他发觉出来,偏偏可能是柴锦榆木疙瘩,脑海中分析问题的思路不能总结出来用语言表达,才会有刚才解释不清为何能shè中题目的一番话。

    也就是说先前的几题也是他通过一些细节发现的端倪,并非是能掐会算的活半仙。

    看李遮儿的表情,这一题柴锦是答对的,就在李遮儿带着几分不愿要去揭开茶杯的时候,刘愈却急忙两步走上前,喝止道:“等等!”

    所有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瞅着刘愈,徐荣冷哼道:“这位兄台,你对这覆题不会另有见解吧?”

    “正是!”

    刘愈在众人注视下走上前,昂首道:“刚才,在下的确也起了一卦,从卦象上可揣度出这覆题的答案。”

    徐荣笑道:“你不会掐指一算,说里面也是一根发钗吧?哈哈。”

    旁边附笑声一片,显然都在拿徐荣的那狗屁shè覆取巧之法来嘲笑刘愈。

    李遮儿带着几分歉意道:“这位公子,即便你也shè中覆题,但晚于柴公子一步……”

    刘愈提起手臂,稍摆手打断李遮儿的话道:“在下的答案,并非与柴驸马相同。而是……略有不同……”

    徐荣收住笑意,道:“哦?略有不同?不知怎么个略有法?”

    刘愈摆起架势,就好像一个老算卦先生一样,侃侃而谈道:“这起卦之道,在于定乾坤合yīn阳五行,在下起的这一卦乃是艮卦,艮属土。也就是说,杯中所藏乃是土中所生。但又不尽是。辅为坎,坎属水,二者相辅相成。这世上水生的土物不在少数,但以李小姐所有,应该是一条珠玉钗。本来在下以为这就是答案,但起卦之后,稍稍又觉不妥,水土不相生,有破灾,所以在下猜想,这杯中所藏的乃是一条断为两截的珠玉钗。”

    刘愈并不懂什么算卦之道,只是顺着已定的答案胡说八道,这要从见面起那令人难忘的照面说起。刘愈当时对李遮儿最大的印象便是素颜尤美,唯一稍显华丽是便是头上的珠玉钗,当时刘愈也没在意。现在被柴锦一语道破里面是发钗,刘愈便从这个思路延伸开,一条珠玉钗怎么才能塞进茶杯?那一定是断了的珠玉钗,这也可说明为何李遮儿自负旁人想不到覆题的答案,因为本来就是她取巧了。

    刘愈说完,淡笑看着李遮儿道:“李小姐,不知在下所shè可中覆题?”

    李遮儿脸上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态,轻点颔首道:“公子所言……丝毫不差。”

    说着已经将杯盖打开,里面果然如同刘愈所说,是一条断了的珠玉钗。连李糜和隋乂也走上前,往茶杯那边探望了一眼,脸上一笑,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刘愈,好像在说“真有你的”。此时柴锦的目光却有些呆滞,显然又一次被打击到了。刘愈虽然也学着徐荣无耻了一把,却无耻的有门道,令人挑不出毛病。

    李遮儿轻身而起,羞赧道:“小女子这就回去扫榻以待君恩。”

    言罢拖着清细而急的步子,带着丫鬟快速“逃离”了宴客的房间。

    韩家姐妹凑上前,带着一脸的委屈拉了拉刘愈的衣袖,显然不想让他去赴美人约。这时,技不如人的徐荣带着怒火往这面过来,瞪着刘愈道:“你这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小子,我们在这里宴客,你却得了便宜,众人说说,可有这样的道理?”

    旁边大多数都是徐荣的人,自然都应声附和。

    刘愈心说这徐荣还真是个小人,一点风度都欠奉,脸上一笑道:“那我们也就不叨扰了,这就告辞。”

    “慢着!我看你不是告辞,而是去与李小姐共度**吧?”徐荣拦住刘愈的去路,马上发现刘愈身旁还有两个生的同样俊俏的姐妹花,一愣道,“来藏云坊居然还带着两个如此俏丽的婢女,真是……”

    徐荣可能是平rì里放纵惯了,说着便要动手,还没等刘愈出手。“唰!”一声,一把长剑出鞘带着寒气架在了他的脖颈上,正是一旁早就不耐烦的蔡迎奴。

    “你……你……”徐荣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姓刘的,你居然敢带着家奴到处行凶!我……这就找人通告官府……”

    蔡迎奴将腰间的腰牌一亮,当徐荣看到是女儿军一等侍卫的腰牌,这才收敛了脾气。蔡迎奴不屑道:“本侍卫可不是某人的家奴,我来此目的,是保护两位少夫人,至于某个流连风月喜欢招蜂引蝶的登徒浪子,你想如何本侍卫可就管不着了。”

    刘愈无奈一笑,看来蔡迎奴站在徐轩筑的立场上,早就对他看不过眼了。

    徐荣一听态度立时又嚣张起来,还要继续为难刘愈,外面一阵嘈杂声。本来这房间的门口就聚集了很多路过看热闹的客人,伴着楼下的吵闹声,一个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巾帼女子,带着十几个拿着棍棒的家丁杀上门来。

    “是……是我家内子。”柴锦在一旁道。

    刘愈望过去,正巧与四公主苏碧四目相对。面庞与苏彦有几分相像,且带着一股傲人的气质,自强和娇柔同时体现在一名女子身上,很有令人欣赏的风姿。

    四公主气势汹汹直往楼上而来。刘愈心中暗叹一声,不愧是强势的四公主,这么快捉jiān就捉上门来了。

第三十二章 公主的小心眼

    “问公主殿下安。”

    四公主苏碧往宴客厅门口一站,即便不认得,知道了她的身份也要恭敬的请安,谁也不能乱了规矩,毕竟是最基本的君臣礼数。

    苏碧身旁几个五大三粗手拿棍棒的家丁气势夺人,徐荣最心虚,今rì他欺负柴锦最甚。刘愈本着得过且过的心态还属镇定,隋乂和李糜的脸sè就有些不好看了。

    “这里真是热闹。”苏碧语中带讽,瞥了宴客厅里一眼,几个还没离开的藏云坊倡优还在里面立着,都有些惊惶。随后苏碧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目光转柔,凝留在柴锦的身上,语气和变得和缓:

    “驸马,您要出来会友迟归怎不提前知会妾身一声,害的妾身久等驸马不回,四处找寻。心中可不知道有多挂牵呢。”

    果真是很挂牵,带着捉jiān队出来的。

    刘愈不禁在心中打个寒颤,这恩爱的有些渗人了。长安城哪个没听说四公主的暴脾气,朝堂上哪个大臣没受过她的数落?不会是人前装恩爱,回到家就对柴锦大板子伺候吧?

    柴锦一脸憨笑,道:“碧儿,其实我这次就是跟刘兄一同见识一番,是为夫不对,应该早些差人回去知会你一声,下次不会了。”

    “哦?”苏碧眼睛一眯,好像终于找到发泄点,斜盯着刘愈问道,“你可就是定国侯刘府家的十二公子刘愈?”

    刘愈没想到她了解的这么清楚,恭敬行礼道:“正是。”

    “听闻你就要跟徐老将军的独女轩筑小姐成婚了,皇上也预先赐予你府宅,为何不在府上好好呆着,要带着本宫的驸马来这等乌烟瘴气之所?”

    刘愈能听出这话中带着的强烈的愤慨,估摸着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早就动粗了。

    “在下只是想带着柴驸马应酬两位刚从外地回来的朋友。”刘愈看着隋乂和李糜道。

    李糜和隋乂苦着脸,心中都在暗自埋怨刘愈,此时一同走上来,各自报上了名号。胡轩却聪明的躲在后面不出来。

    “原来是京府隋少尹和玉南门李都尉,久仰。”苏碧说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不解的话,随即也意识到这点,补充道,“忘了你们刚从前线回到长安,朝廷的任命文书要明rì才能送达二位的手上,不过,还是提前恭喜二位立身朝堂,以后我们可就是同殿为臣,彼此要照应了。”

    那意思不像是照应,而好像是说“你们早晚会落在我的手上”。

    原本那些工部官员和新科进士都以为李糜和隋乂只是两个候缺的小角sè,没想到一补缺就是京府少尹和玉南门都尉,什么概念,一个长安城副市长,另一个是长安南城守备营都尉,实打实的实缺。也都是被低估品级的官。

    连徐荣都有些后悔先前没好好熟络一番,他虽是三品侍郎,但说到底,整个长安城的人可都在京兆府的管辖之下,犯了事也要落在这二位的手上。

    苏碧转而看着柴锦,柔声道:“驸马出来一rì也累了,妾身在府上已备好您最喜欢的香茶,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柴锦明显有些不舍道:“我……我还想跟刘兄和李小姐玩shè覆。”

    “shè覆嘛,回到驸马府,让妾身和丫鬟们陪你玩不是也一样?”苏碧侧过头怒气冲冲瞪了刘愈一眼,拖着一脸不情愿不断顾盼想归队的柴锦,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藏云坊。

    徐荣带着一脸的坏笑凑上来道:“刘兄,二位大人,看来你们以后有的受了。自重,自重。”

    “不劳费心。”隋乂怒目相向,见这帮人又回到宴客厅继续作乐,带着哭丧脸看着刘愈道,“刘兄台,你可要给拿个主意了,你说rì后要是我和李兄立身朝堂,被四公主刁难可如何是好?”

    “既来之则安之,你们立身朝堂,若是怕这个怕那个也就不用混了,这朝堂可是明摆着党同伐异的地儿,不适应早点回家种地去。”刘愈看了看韩家姐妹,心中稍释怀道,“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休息了,明天你们还要去各自的府衙报到,胡轩也要回家向老娘报到是不是?”

    隋乂有些惊诧凑上前,故意隔开韩家姐妹的视线低声问:“刘兄台,你不会忘了李小姐之约吧?”

    “我有美人相伴,还有工夫去搭理那些不相熟的?”刘愈已经够烦的,此时主要说给韩家姐妹听,“就放她一次鸽子好了。”

    “放……放鸽子?”隋乂一脸不解。

    “就是说放在一边不管了,李小姐不是说扫榻以待吗?那就让他好好扫扫,等个十年八年的也算是等吧。”

    隋乂可算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从没见过像刘愈这么辜负美人意的。觉得他傻,却又羡慕的不得了。

    刘愈先将韩家姐妹送回府邸,玩了一整天,两个小丫头也是累了,不过很尽兴,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临别,两个小丫头有些依依不舍了。本来刘愈准备回到京城便将事情办了,但想到她们的纯真无邪,想到她们如同家人一般对他的依恋,再想到远在天边的徐轩筑,便觉得自己有些禽兽。

    一切当依归礼法,这样才不会辜负了美人意。

    “公子,您……真的不留下吗?”韩小婷虽说任xìng,对刘愈的依恋却最浓。

    “好好洗个澡,早点休息,往后我还会经常带你们出去玩。”

    “真的?”两个小丫头听闻rì后还有的玩,也就冲淡了离别的感伤。将两个小丫头安抚好,刘愈从房间里出来,让蔡迎奴准备韩家姐妹的洗澡水。

    蔡迎奴累了一天,有些怨怼道:“又不是夏rì,为何要每rì洗澡如此麻烦?当我们女儿军的侍卫好支使?”

    刘愈撇撇嘴道:“我说蔡侍卫,你们侍卫邋遢那是你们的事,我未来的两位夫人爱干净,你们就要伺候着,谁叫这是你们的职责?”

    不提职责还好,一提蔡迎奴心中更加来气,今天愣是为了那所谓的职责陪着这家伙去逛窑子。蔡迎奴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刘愈,还是去吩咐侍卫准备洗澡水去了。

    第二rì,刘愈先去看望赵卓儿,此时她这个掌柜的已经在打理爆米花工坊的事,韩升已经撒手全权交给她做,见到刘愈,自是要有一番久别重逢的痴缠。

    米花工坊所制作的米花已经供应到整个长安城,甚至在韩升的帮忙下送到宫中,成为御膳之一,米花工坊的生意也是蒸蒸rì上。

    刘愈也不想过多的去打搅赵卓儿。回到棋楼,时间还早,刘愈正看着评书本子,有一句没一句跟久待朝廷任命文书未至的李糜和隋乂说着,一副大脸的柴锦憨憨地走进了棋间。

    见到柴锦,房间里的三个人同时一愣,他们以为以后要跟这个四驸马要画地三尺老死不相往来。

    “刘兄,隋兄,李兄,昨rì我回去跟内子说清楚,她也觉得昨rì脾气不太好,所以在驸马府设宴,让我来请几位过去,算是赔罪。”

    刘愈瞥了神情呆滞的李糜和隋乂一眼,以他对二人的了解,估摸着他们已经在寻思理由开溜了。

第三十三章 鸿门唱堂会

    四公主请客,摆明了鸿门宴。有昨rì那一出为底子,几个人包括刘愈心眼也没安好的,明摆的事柴锦不懂,人情世故老练的四公主心里可敞亮着。现在宴请,那还不是秋后算账?

    “刘兄台,小弟这就要去吏部看看任官的文书下了没,先行告辞。”

    隋乂摊上此等事溜的最快,李糜也不甘落后道:“刘兄,我……这是去兵部。”

    然后两人便逃也似的撂下个大闲人刘愈,面对着木头疙瘩柴葫芦。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刘愈真想将手上的评书本子扔了自己也逃了了事。

    “刘兄没别的事情要去做吧?”柴锦笑着问。

    严格意义来说,这里刘愈第一次见到柴锦“笑”,这闷sāo男跟人熟悉了居然也会笑了,就好像铁树会开花一样。

    “不可思议。”刘愈慨叹了一句,用像是要去赴难的口吻道,“没事,走吧。”

    刘愈这是不能不去。四公主宴请,多大的面子,她本来就是要打击报复的,一个都不去怨气发泄不出来很容易“憋出病”,到时打击报复起来更加不择手段。

    棋楼门口停着八顶轿子,那些轿夫见到柴锦出来都迎了过来。刘愈诧异问道:“柴葫芦,这些……不会都是你府上的?”

    “正是。”柴锦道,“内子说刘兄你交游广阔,让我多带几顶轿子出来,有备无患。”

    刘愈苦笑一声,还真是有备无患。现在八顶轿子接他一个闲人,是不是说,去的时候坐一顶,回来时候就大卸八块分抬回来?

    这一路上刘愈也懒得去想前路,继续看他的评书本子,颠颠簸簸的就到了驸马府的门前。

    四公主年岁并不大,但为人老成,处事刚断朝中上下有口碑,圣眷正浓驸马府也就分外气派。刘愈看了看高大的门楣,又看了看柴锦那一副招待来宾的殷切劲,无奈,这门总是要进的。

    驸马府内的院落格局简约,进了门过了门廊,正对的便是前厅,前厅门敞开着,挂着珠帘,远远的便能看到一身粉黄sè的四公主苏碧坐在厅内的圆桌前侧面而向,身后一名婢女在摇着小扇。

    “驸马将客人带来了?”换上的华服女装的苏碧也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脸上笑盈盈的让人猜不出她内心所想,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人也迎出帘外,脸sè稍转,“怎的就刘公子一人?”

    刘愈匆忙行礼解释道:“在下那两位朋友去吏部和兵部等候派官的文书了。”

    “原来如此,刘公子来了也一样,请进。”四公主亲自迎客,刘愈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苏碧进了门,对婢女吩咐道,“去知会厨房,可以上酒上菜了。”

    刘愈心说这鸿门宴果然是只看人不看时辰,这大上午的rì头还没起高,就要开席了,驸马府里并无其他客人,难不成这对皇室夫妻要纡尊降贵只招待他一个无官无品的闲人?

    酒菜玲琅满目,不过一刻,桌上已经摆满了大小的盘子,连汤水也上桌的这么快看来是早就有备。刘愈还从没试过一桌菜面对二十几个菜,人也更加拘谨了。

    苏碧还是一副热情的模样,笑道:“本宫与刘公子未来的夫人也就是轩筑小姐乃闺中好友,自家人吃饭,刘公子不必客气。”

    刘愈没想到苏碧跟徐轩筑还有交情,不过他刘愈跟徐轩筑尚是陌路,这关系攀的有些早了。

    有苏碧的热情,加上柴锦的热心,刘愈显得有些招架不住。几杯酒喝了下去,他连筷子都没提起来。

    苏碧好像早就料到了刘愈会有如此的反应,笑道:“昨rì驸马回来与本宫说,刘公子是善于shè覆之人,所以,本宫特地请了一位高人设了一题,不知刘公子可能shè中?”

    苏碧招招手,马上有丫鬟将一个茶杯送上来,与昨rìshè覆所用的茶杯是一个型号的。突然拿出个没来由的茶杯,让人猜里面是何物件,明摆着让人胡蒙。

    “在下愚钝,实在不知。”刘愈老老实实,不敢在苏碧面前造次。

    “我还以为刘公子善于卜卦,其实这里面也并非特别之物,乃是一条红绳。”苏碧打开茶杯,从里面将细细的红线取了出来,“本来想为轩筑妹妹亲自戴在手上,取意百年好合,现在就送与轩筑妹妹未来的夫婿刘公子你了。”

    进门送条红线,这是要当红娘还是月老?刘愈有些尴尬的接过,心中却在直打鼓,要报复直接来的好,这么折磨人简直令人窒息。

    “驸马,我记得酒窖里有几坛好酒,不如你去亲自取来给刘公子品尝一下。”

    刘愈心说来了来了,这支开柴锦就要进入打击报复的正题了。

    柴锦一脸的不乐意,他这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来吃饭,第一次体会到招呼客人的快感,被打断了有些不爽。在公主执意,以他这不会说不的xìng格还是要去。

    等驸马走出厅门,四公主脸上的笑容转淡,继而又浓了起来,不过变得有些yīn冷。

    “刘公子,听闻你与我九弟走的很近。”苏碧突然说道。

    “这个……”刘愈心中估算了一下,四公主应该背地里调查过他,隐瞒也隐瞒不住,“略有交情。”

    “不过我九弟似乎对你很倚重,经常往棋楼去,连棋楼的伙计都说你们关系紧密。”四公主脸上不悦,继续问道,“刘公子身边的那两位,好像都是同我九弟从淮西郡的前线回来的,刘公子为何没去与他们一同建功立业呢?”

    “老爷子家教甚严,不允许出去。”

    “是吗?”四公主冷冷道,“可是本宫听闻,刘公子前些rì子可是在长安城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恰恰这时,我九弟奉旨节调宛州,不知怎的居然就在淮西郡耽搁了时rì,还适逢其会相助女儿军大破突厥骑兵,若是没有刘公子你的穿针引线,以我九弟那平庸贪玩的个xìng,恐怕不会有如此气魄吧?”

    刘愈心中马上想明白,四公主背地里调查了他和苏彦,苏彦这次虽如朝廷所言“协助女儿军破敌”,但也可说相当出彩,唯一可解释的就是苏彦通过刘愈与徐轩筑的关系,提前联系了女儿军获得了这次冒起的机会。

    苏碧见刘愈没承认也没否认,心中大概了解,叹口气道:“我这个九弟,就是父皇对他太过于娇纵,使得他任xìng妄为,这也怨不得他。我与九弟虽非同母所生,但毕竟姐弟情深,以后还想多有走动。”

    刘愈马上意识到,这是苏碧通过他示好苏彦,要结盟的一个信号。

    现在苏彦刚刚冒起,可说是朝中新贵,以往朝中的那些势力已经基本定型,各自互成友敌,四公主虽然强势,但毕竟是女儿家,其他皇子没有愿意与她结盟的。

    苏彦就不同了,在所有人看来,苏彦那顽劣的xìng格毫无帝王之相,偏偏在这天家即将易位之时却又立下大功,还是木皇后的幼子,皇帝分外体恤,竟将苏彦身边几个毫不起眼的小角sè委以重任,为天子者也是在平衡各方的势力。

    刘愈拱手行了个礼,还是不置可否,这时柴锦兴冲冲一手抱着一个酒坛,匆忙回到了前厅。

    苏碧的脸上继续换上亲切的笑容热情招待,好像从未表露过先前的那番脸sè,刘愈这一席吃的是相当压抑,好不容易撑到柴锦这闷葫芦说了一声“饱了”,心中庆幸总算是结束了。

    别人的鸿门宴那是刀斧手伺候,他来鸿门宴简直是唱戏。变着脸唱。

    “驸马,就由您亲自送刘公子出去吧,一会您要陪妾身进皇宫去跟母妃娘娘说说话。母妃娘娘昨rì差人来说,多rì未见我们有些想念。”四公主就好像一个贤惠的小娇妻,转而看着刘愈道,“刘公子,驸马就是有些憨直,但为人实诚,以后你可要对他多多提点,本宫自当相谢。”

    刘愈点头应是。提点这闷sāo男,还真不如拎着个木头疙瘩呢。

    柴锦将刘愈送出门,一脸的不舍,看得出他很想跟刘愈他们继续去“见识”,但记着四公主的话要进宫,只能告辞先回去。

    刘愈回到棋楼,不但是李糜和隋乂,连胡轩和苏彦也都在里面等他,见到他回来,隋乂绕着圈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刘兄台竟还能完整无缺的回来?万幸,万幸!”

    刘愈心中气恼,直接端起腿踢了这不讲义气的小子一脚。

第三十四章 公主下青楼

    “吏部任官文书领到了?”

    刘愈这一行有心力交瘁的感觉,到了桌子旁,苏彦很识趣的站起身让他坐下。看得出,这苏彦那迫切的眼神又有事相求,见到他准没好事,先晾着他。

    隋乂笑嘻嘻道:“官领了衙门口也去转了转,就是……跟想象中情况不太一样,原以为衙门口是何等神圣之地,咱当了官往那一站后面衙役跟着,威风八面。去了才发现衙门口没开门,拉了一个值夜没换班的衙役一问,说是京兆府过了晌午才开衙。”

    刘愈蹙眉道:“怎么听着跟青楼似的。”

    隋乂忧中带喜道:“谁说不是。后来我打听了才知道,原来上一任的京兆府尹和两个京兆府少尹因为缉盗不利已于半月前革了职,京兆府大小案件都推给四城衙门去办,我这个京府少尹要把京兆府一肩挑,你说累不累人。”

    长安市副市长上任伊始,发现领导全嗝屁了,以副市长行代市长之责?刘愈真不知道是该恭喜他还是替他悲哀,这么个烫手的山芋谁接了有好?何况隋乂只有一腔从政热情,根本从无做官经验。

    刘愈看着李糜问道:“你不会去了发现,整个玉南防司衙门就你一个人吧?”

    李糜叹口气道:“那倒不是,人有,不过也不多。这次打突厥从城内八防司衙门抽调了五千兵上前线,玉南门防司被抽调的最多,一下去了八成,留下那二三百号人基本都是老弱病残,平rì里守守衙门口和校场就行了,连训练都没有,要我这个都尉干嘛?”

    长安城的防务分皇宫、内城、外城、城外驻军四块。皇宫由御林军负责,大约有一万多人;内城两司和外城六司防务衙门各有一千多兵,分驻各城门周围,负责一片城墙的防务,玉南门防司衙门是外城六防司衙门之一,负责玉南门及周围城墙的驻防;城外驻军分两营,南长安大营和东水营,各有兵一万多,实际上这两营兵也是关中地区的常驻军。

    除此之外就是京兆府的几百衙役了,如果京城发生什么乱子,这些衙役虽不起什么大作用,但集合起来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力量。

    刘愈最后侧过头看着有些着急的苏彦问道:“我说好徒儿,你不是又找师傅我跟你一起去长脸吧?”

    “还长脸呢,都快郁闷死我了。”苏彦一副丧气道,“眼看着我的那些皇兄弟就要从前线回来了,父皇只把我的身份和府宅还给我,提都没提给我安排何差事,今rì我准备去进宫给他老人家请安,居然被拒之门外,说是父皇不想见我。师傅,你说我父皇是不是又打算对我不管了?”

    本来刘愈想说“这事去问你老爹问我有屁用”,不过看苏彦的紧张劲明白他很在意皇帝对他的看法,稍和缓语气安慰道:“可能皇上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回头你再去试试。”

    能有什么要紧事?刘愈想起韩升的提醒,估计皇帝在跟那个神棍国师炼丹求长生之法吧。

    人将入土,病急就乱投医了。

    …………

    过了晌午,整个棋间也只剩下刘愈和胡轩二人。

    胡轩年龄小,这次又没随军出征,没那些当官的烦恼。此时安静的对桌而坐,拿着刘愈平rì里看的评书本子,看的入神。

    刘愈看了看天sè,rì暮黄昏,又是一天的无所事事,再看一眼胡轩入神的模样,觉得这小子有发展成刘愈二号的潜质。

    肚子里只有上午那顿一肚子不满半肚子嫌饿的食,现在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就在刘愈想找个吃东西的去处,棋楼的伙计送上来两份名刺。

    还有人要请吃宴?刘愈想起今天上午那顿便有些心悸,打开名刺,一个是柳丽娘发来的,还有一个是李遮儿的,都是请他当晚去赴宴。

    想来柳丽娘进长安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跟藩王入京是一个时候,因为边关的战事,这些藩王都滞留在长安城,柳丽娘居然也没离开。藩王留长安是皇帝为局势稳定所考虑的,皇帝可不想在这局势动荡的时候放这些手握一方军政大权的人物放回去。

    “刘兄,你要赴哪边的美人约?”胡轩带着一脸促狭的笑问道。

    刘愈瞥他一眼道:“小孩子家家,cāo这么些闲心干嘛?”

    窗外,老远便听到隋乂的声音。隋乂、李糜结伴而来,一同出现在棋楼外街上。这次他们不但是二人结伴,还带来了前一个月近乎朝夕相对的齐方和张无诸。

    齐方和张无诸也同为回京受赏,因为他们不用去边关夺邵武关,这次也算是第一批的受赏人员,不但官阶有提升,一个正四品的都尉一个从四品的副都尉,还每人有近百亩地的赏赐。

    “刘参佐,您老可算是不知道啊,一下子百亩地,那可是俺老张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地,一点不掺水的。昨rì刚颁赏,今天就带着把地给领到手了,真他娘的这辈子没这么爽过。”

    张无诸是个粗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及,见到刘愈就好像几百年没说过话,一股脑说个没完。相反齐方就要有涵养的多,进了门也不多言语。

    “朝廷给你们分了什么差事?”刘愈问道。

    齐方道:“朝廷今rì派兵部尚书去颁旨,说是可留任京城,以都尉和副都尉侯配,再者可以到外地领一郡之兵。我和张兄弟在长安城都有亲眷,尤其是我,母亲年事高无人照顾,所以便选择留在京城。具体职务尚未落实。”

    “嗯,留在长安也好。齐兄不是正好也可成家立室?”刘愈见到齐方总觉得有些亲切,回想起来,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就由他联想到过他的姐姐刘珏。要是撮合他们一下也挺好,就看齐方干不干了。

    “不过有句话要提醒你们。”刘愈道,“不管你们rì后派了什么职位,尽量不要与朝中当权的人物走的太近,尤其是那些皇子公主。”

    “哦?”张无诸很讶异道,“九皇子也不行?”

    刘愈点头道:“即便是九皇子你们也要避讳,毕竟你们是外派的军职,与李糜和隋乂不同,这次留京估摸着也会分派到城外两大营任差,外将不能与各势力有任何瓜葛,虽不成规矩,但也算是小弟我忠言相告。”

    齐方和张无诸点头应允。

    正事说完,隋乂又开始嚷嚷要去风花雪月了。现在的隋乂可说是chūn风得意马蹄疾,整个长安城都落他管辖了。不过现在晓花楼已经跟他们无缘了,毕竟已是官员,去私营的青楼犯禁。听闻刘愈被李遮儿和柳丽娘同时邀请,隋乂又开始动花花心思。

    这时候,带着几分赶路疲惫的柴锦急匆匆出现在众人面前。见到他,房间里至少有一半人笑容僵直了。

    柴锦与齐方和张无诸一一见礼,然后问道:“刘兄,几位,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去一个……最好你别去的地方。”隋乂眨眨眼笑道。

    见柴锦一脸的不解,刘愈解释道:“葫芦,我们今晚还是要去藏云坊,就是昨rì我们去过的那地方。”

    柴锦有些兴奋道:“那我与你们一起啊。”

    “这藏云坊你还是别去了,昨rì四公主的反应你也看到了,如果这次你再随我们去,恐怕不止我们要被四公主责怪,连你也会伤她的心。”刘愈劝解着,虽然今天四公主没对昨晚的事发难,但他还是识趣之人。

    柴锦一脸的失望,就在隋乂和李糜以为赶走了这瘟神,突然,一个娇脆而中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谁说驸马今rì不能一同去藏云坊?今rì,本宫还要陪他一同去呢。”

    一身儒服的四公主苏碧,好像一个风流不羁文采翩翩的书生,手拿一把折扇,巧笑嫣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她的身后,还随着一名同样是女扮男装的俏面后生,一身的劲装显得几分刚强。

    一刚一柔相得益彰。

第三十五章 自找的晦气

    陪着柴葫芦去藏云坊那是跟公主过不去,今天换成陪着公主去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刘愈也终于明白为何公主今天的宴席上能耐住xìng子没跟他计较,原来准备了这一出。

    “走吧,几位公子,你们还等什么?”

    苏碧招呼了一声,发现一个动的都没有。只有齐方和张无诸不晓得昨rì发生的情况,可齐方懂得察言观sè,也明白与公主去藏云坊没好结果,不出声。

    张无诸大大咧咧笑道:“刘参佐,李兄,隋兄,公主大人有请,咱就赶紧动身呗。”

    一句话就让刘愈有种露馅的感觉,张无诸五大三粗的浑人,一开口“刘参佐”,四公主可不是傻子,刘愈上午才说没一同去前线,这一个称谓不等于自招?

    苏碧似笑非笑的白了刘愈一眼,道:“给你们介绍一下,与本宫同行的乃是天公子,今天也是本宫做东宴请天公子,既然你们要去藏云坊,本宫才想顺势一同去,大家彼此亲近一下。”

    众人又跟“天公子”见礼,其实明摆的事,除了张无诸xìng子直之外,其他但凡有点眼力的都能明辨“天公子”其实是“天姑娘”。刘愈心中琢磨了一下,百家姓有姓“天”的?

    公主话都说到这份上,人家是主客,这些当陪客的还能不去?苦着脸,一行人往棋楼外走去,几顶轿子又在候着。

    寻摸个机会,刘愈问柴锦道:“我说葫芦,那个天公子是何人?”

    柴锦看了看身前不远的公主,回过身道:“内子说,若是刘公子或是其他人问天公子的身份,让我不说。”

    刘愈很无奈,柴葫芦第二次卖起关子。谁叫他婆姨下了封口令!

    一路上,刘愈也估摸了一下“天公子”的身份,首先他想到的会不会是柴葫芦的小姨子,也就是其他公主。

    “天公子”年岁与苏碧相仿,二十许间。这是分析的基础。

    刘愈对皇家的族谱有些研究,毕竟是“统治阶层”,做人不能太闭目塞听。皇帝生的女儿很多,但大多都是在当了皇帝以后广纳妃子所生,年岁大的不多。本来五公主年岁相若,但年前染病死了,六公主才十六岁,七公主往下那些就更小了,三公主嫁到外地,现年都二十六七了。

    不是公主,难道是郡主?

    除了敏郡主代父入京,没听说哪个郡主也一同来了。这毕竟不是赶庙会,带着世子来算是正常,没哪个藩王愿意拖家带口的来凑热闹。

    至于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女儿,这就没法猜了,除非将京城大户人家的户籍调出来一个个研究。

    会是谁呢?刘愈带着疑问便被抬到了藏云坊门前,各自下了轿子,很自觉的凑到一块,以刘愈马首是瞻,刘愈有种被人推出去堵枪眼的感觉。苏碧也不避忌自己是女儿身,大模大样迈进了藏云坊大门。

    藏云坊昨rì被四公主捉了一回jiān,很多人都已认得她,眼瞧着昨rì那伙人在四公主引领下进门,赶紧通知了鸨母。鸨母可不想惹麻烦,即便不做生意也要招呼好,将他们请进楼上最大的厅堂,其实也就是昨rì徐荣他们宴客的厅堂,找来七八个藏云坊的小姐,连同丫鬟十五六人,阅兵一般站了一溜。

    最后李遮儿也带着丫鬟,有些扭捏地走进门。

    故地重游,刘愈有些感慨,心说那徐荣今rì怎么没来,那自带招人恨的嘲讽脸往那一摆也能抵挡四公主好一阵。有时候人是经不起念叨,刘愈刚想着,门就重新被推开,一个声音从门缝里传来“是何重要客人占了我们的厅?”探进一头,正是徐荣。见到四公主当即就将头缩了回去。

    徐荣想当缩头乌龟,四公主可不想给他机会。

    “呦!这不是徐侍郎徐大人吗,见了本宫为何也不进来打个招呼?”

    徐荣哭丧着脸重新推开门,恭恭敬敬进来给苏碧请安。如果是换成其他的王公大臣或是皇子公主,徐荣最多也只是礼节上问问安,双方本着一种互不得罪的原则,敷衍的成分居多。毕竟他老子是右相,连皇子也要给他面子。

    四公主可就不同了,那脾气,那牙口,天王老子来也不给面子,当今皇上也经常被她数落,人家皇dì dū没意见,更别说这些当臣子的。他老爹徐翰在朝堂上也常挨四公主训斥,朝中上下早就习以为常了。

    “公主殿下,下官……这就不打扰了,下官在隔壁的厅间还有客人。”徐荣恭敬道。

    “怎么?本宫宴请客人,徐大人不给本宫面子?”

    苏碧神sè一紧,眼一瞪,徐荣倒吸一口凉气。得罪了四公主没好下场他是早就知道的,不禁悔恨起昨rì要闲的没事去惹那个姓柴的,现眼报,今天姓柴的悍妻就来报复了。

    徐荣也没法,只能苦着脸在一旁坐下,那些宴请他让他风花雪月的新科进士也只能先摆在一边了。先让四公主消气才是正经。

    等所有人都落座,四公主看着前排的一众藏云坊小姐,转而yīnsè瞅着今rì的主陪,就是刘愈。

    “刘公子应该经常来这等烟花之地,不知有何节目好介绍?”

    经常来?节目?刘愈心里直叫冤枉,往后几百上千年以后的风月场花样他或许懂,至于这年头的,谁有徐荣jīng?

    “徐大人,不如你来介绍一下吧。”刘愈转而看着徐荣。

    徐荣扫了刘愈一眼,估计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既然要让四公主解气就要让柴锦当众出彩长脸:“不如shè覆吧。”

    “shè覆好,shè覆好。”柴锦最先响应。

    四公主却笑着摇摇头道:“驸马,既然昨rì已玩过shè覆,今rì应该有些新玩意。不如,藏钩。”

    鸨母马上去将藏钩之戏所用的道具拿来,其实就是一个个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两种颜sè的“木钩”,其实就是一块小木头,玩的时候将所有的布袋分给玩游戏的人,各自取出其中的木钩,其中有一块颜sè是与众人不同的,要将其藏在手中握紧,然后让众人轮流来猜那块颜sè不同的木钩在谁的手上,还要猜出是左手还是右手。

    一次只能猜一只手,若是打开手里面什么都没有,那竞猜人就要罚酒;若是打开后里面只是一只普通的木钩,这杯酒就由持钩人来喝;若是打开直中目标,那除了竞猜人之外其余人都要罚酒,而且持钩人还要当众应竞猜人的要求表演。基本也就是刁难。

    “本宫的这位朋友天公子不习惯流连烟花之地,所以,他这一局便不参加了。”

    苏碧的话令刘愈挺费解,为何来了又不玩,搞什么花样?

    刘愈以前只是听闻这游戏,没玩过,有很多细节还不明白,比如竞猜人手上还持钩当如何,再比如猜对手了持钩人代酒,但持钩人只有一只手没打开又当如何。

    众人将布袋各自拿到手,刘愈打开一看,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晦气,那染了漆的木钩正好在他布袋里。刘愈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藏钩也等同于胡蒙,不信别人能一圈下来找到。

    刘愈将木钩随便藏在左手,握紧双拳,与众人一起将手伸了出去。

    四公主也伸出双拳,笑道:“既然这主意是本宫提出来的,那就由本宫来先猜。刘公子,本宫猜想那只红sè的木钩应该在你的左手里,说的可对?”

    刘愈当下像是被闷了一棍子,难不成四公主串通了鸨母作弊?还是这一家子本来就有能掐会算的本事,昨rì柴葫芦那shè覆一shè一个准或许还有迹可循,可今天的藏钩,除了蒙也只能蒙了。

    刘愈无奈打开左手,红sè的木钩赫然其中。其他的人也都打开来,只是普通的木钩。刘愈看到苏碧那信心十足一副“玩死你”的笑容,心中更加费解了。

第三十六章 张良计,过墙梯

    夫妻俩都是另类,喜欢做一些违背自然定律的事。刘愈历来都相信科学,可偏偏眼前的事自然科学又解释不通。

    反人类!反科学!

    苏碧笑道:“没想到本宫一猜,居然便猜中了,刘公子是否应该按照藏钩的规矩,应本宫一个要求呢?”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刘愈,刘愈无奈道:“公主殿下请讲。”

    “本宫只知刘公子喜好下棋,无从见识过你的才学,不如就吟诗一首,也让藏云坊对你有期冀的小姐领略你的才情。”

    苏碧说话时目光有意掠过李遮儿,李遮儿只需避开苏碧目光,刘愈就避无可避了。

    刘愈先同众人一起罚了一杯酒,心中还在琢磨那违反自然定律之事是如何做到的,要吟诗,来到这世界后还真没去拜读一下那些古诗词大家都作了些什么,此时又郁闷非常,黑着脸吐字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那口吻根本不像是在吟诗,就好像谁欠了他几百吊钱。语气一个调子下来,淡而无味。但所吟的诗,却令人眼前一亮,连苏碧都稍稍收敛了傲慢和欺人的语气,惊诧道:“这是刘公子即兴而作?”

    刘愈随口吟的也正是那些琅琅上口流传千古的名作,当然在这世界是不存在的,此时他也不愿去盗版争名,随口道:“应该是在某本古籍上见过。”

    “原来如此。”苏碧重复默念了几遍刘愈的诗,神态颇为感慨,应该是为以往没有发觉如此有意境的诗词而感觉惋惜。

    刘愈蒙混过关,旁边的隋乂却凑过头一副崇拜神sè道:“刘兄台,看来真如你以往所说,好诗都是逼出来的。佩服,佩服。”

    刘愈却一肚子怨气,感觉自己像猴子一样被耍弄。这么下去被她次次猜对还不是想让人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一局以苏碧的完胜而告终,苏碧道:“今rì有如此多小姐作陪,怎好冷落?不如这一局由面前的这些小姐们来藏钩,众人一一去猜,若是猜对,本宫赏赐东珠一枚。若是哪位小姐拿中红钩,且不被人猜出,这枚东珠也当赏赐。”

    苏碧说着便拿出一枚东海珍珠,个大浑圆,刘愈知道这年头没有人工养殖的珍珠,如此一枚珍珠能镶首饰价值至少百两以上。连见惯了好东西的隋乂都稍有动心。

    可刘愈明白,苏碧是不会去打没把握的仗,她这么笃定,就说明她一定有致胜的诀窍。

    就在前面一众藏云坊的小姐在背身分布袋藏木钩,刘愈却死盯着苏碧,找她的破绽,打死他也不相信苏碧真的能掐会算。这一盯还真发现了门道,那“天公子”居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距离远完全听不到在说什么,但说完这句耳语,苏碧的脸上便露出微笑。

    刘愈终于明白苏碧出门带着这个一直不说话的“天公子”是何目的,感情是带了个作弊器,诚心消遣他们。可刘愈同样也不明白“天公子”是如何一猜一个准。先前刘愈自认为隐藏的很好,没露端倪。

    难道真的有半仙?

    想到半仙,刘愈便想到了韩升在淮西郡向他叮咛要小心的一个人,国师吴悠。这个就是那个给老皇帝炼丹的那个神棍?刘愈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那些小姐终于将木钩藏好,各自掩着袖子将手握拳伸出,每个人都做的似模似样。围坐的人都在仔细打量着她们的手希望发现点什么,但也无从发现。

    苏碧笑道:“刘公子,先前你被本宫一猜便中,不如这次由你开始吧。”

    刘愈赶紧谢绝,而徐荣却在跃跃yù试,毕竟即便是胡蒙,也有十几分之一的答中机会。恰在此时,柴锦摸了摸肚子道:“碧儿,我内急,想去尿尿。”

    堂堂的驸马,当众说出“尿尿”这么粗鄙的词汇,连那些小姐丫鬟也不由掩口笑。苏碧细心道:“驸马,以后要说如厕。”

    柴锦很听话,点头道:“哦,知道了,我想去如厕。”

    说着便起身往门外走。刘愈当下也起身道:“诸位,在下也有不适,想去如厕。”

    苏碧含笑看着他,以为他要借尿遁了,不过也没点破,刘愈出了门,一把拉住不明所以的柴锦道:“那个天公子到底是何人?”

    柴锦一脸为难,显然是不想说,刘愈续道:“公主不让你说,那你听我说,如果我说对了你点点头就行了。”

    柴锦点头表示明白。

    刘愈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姓吴?”

    柴锦惊讶道:“刘兄,你……如何晓得?”

    “还真是吴悠。”刘愈心中惊骇之极。

    “不……不是,吴姑娘虽然也姓吴,但不是国师吴上师,她是吴悠上师的重孙女,名叫吴烁。”柴锦紧忙解释道。

    刘愈哑然失笑,总算理清了这层关系。本来他也早该想到,皇帝不可能对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女言听计从,而吴悠又是四公主去黄山带回来的,这次带一个能掐会算的吴悠的重孙女出来,摆明了要落他们的面子,顺带给驸马长威风。

    刘愈转身便往厅堂回去,身后的柴锦问道:“刘兄,你不是要一起吗?”

    “哦,刚才说了几句话,突然又不急了,你自己去吧。”

    刘愈回到厅堂,心中已经稍定下来,虽然他不明白吴烁是如何算出来的,但至少清楚这场游戏如果没有花招根本是赢不了的,丢脸的只会是自己。

    此时房间里徐荣和隋乂都已经猜过,且都没有命中,各自罚了一杯酒。

    苏碧含笑看着刘愈道:“刘公子,下一个不如就由你来。”

    刘愈推辞道:“还是不必了,在下资质愚钝,完全猜不出,还是由公主您来揭晓答案。”

    苏碧道:“昨rì听驸马说的绘声绘sè,还以为刘公子也是一位占卜的大家,还想带着天公子跟你认识一下,没想到……唉,那就由本宫来猜一猜。”

    果不其然,苏碧一下命中目标,根本是毫无征兆。

    众人又要自罚一杯酒。这时在座的男xìng都发觉了事情不对劲,一齐盯着刘愈,刘愈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苏碧又让众小姐将木钩藏好,此时柴锦也匆忙回来凑热闹。苏碧这次的气势更加逼人道:“刘公子,听闻昨rì李家妹妹对你可是有扫榻以待的承诺,没想到你却辜负了美人意。这次若是你再猜不出,我可要为李家妹妹做主了,如何也不能再拂袖而去!”

    这算什么?威逼?

    刘愈不禁苦笑,主意有时也是被逼出,你有张良计,还不许我有过墙梯?你不是能掐会算吗,如果一个能掐会算的遇上一个会杂耍玩赖的,你还有十成把握?

    “既然公主有言,在下也不能推辞了好意。”刘愈看了一眼娇羞的李遮儿,转而道,“不过呢,这次藏钩的规矩要稍微改改,由在下来定。”

    “哦?愿闻其详。”

    刘愈从桌上拿起三个茶杯,各自将茶水倒干净,扣过来,将一个木钩放在其中,三个茶杯扣于桌上。

    “在下这游戏说来简单,是将藏钩与shè覆合二为一,一会在下会给三个茶杯换位,若是公主能猜出木钩在哪个茶杯里,在下自当认负。”

    苏碧点点头道:“规则也算简单,那就开始吧。”

    刘愈知道苏碧现在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此时更加信心十足,越是信心十足越是让你瞧一场好戏!

    刘愈开始转杯子了,转的也不快,甚至说很轻易就追上刘愈的节奏。所有人大眼瞪茶杯目不转睛,刘愈转了几下,很快就停了,微微一笑道:“请公主殿下猜。”

    这次不用旁边的智囊给意见,苏碧自己就要动手去掀杯子了。吴烁紧忙拉住苏碧伸出的手,在苏碧耳边说了几句,苏碧抬头,用慧黠的目光看了刘愈一眼。

    “刘公子还真是狡猾,不是天公子提醒,本宫还真可能猜不出。”苏碧指着桌上的杯子道,“本宫猜是在中间的一个里。”

    这不但是苏碧的答案,也是悬在围观所有人脑海中的疑问,刘愈的手那么慢,难道还会有差?

    “那在下可就打开了。”刘愈伸手去掀茶杯,手刚接触到茶杯底,苏碧突然一把将他的手按住。

    两个人手背对手掌一接触,刘愈马上意识到可能犯禁了,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是跟公主。刘愈缩回手,苏碧似乎也没在意这小插曲,继续按着茶杯道:“既然是在这茶杯里,打开旁边的两个,如果没有不就知道了?”

    刘愈终于明白刚才吴烁跟四公主提醒的什么,原来是当他会用街上耍戏法那些人的把戏,三个茶杯里都没有木钩。不过刘愈的把戏可没那么简单,他不但能将木钩“变”走,还能将木钩随意“变”到任一茶杯里。

    “那公主殿下可能真的猜错了。”

    刘愈笑着打开旁边的一个茶杯,下面竟真的是木钩。苏碧大吃一惊,直接将用手按着的茶杯掀开,里面空空如也。

    “这……”

    苏碧一脸不解,马上目光转向身旁的吴烁,吴烁脸一红,头稍稍低下,心中也在诧异为何事出所料。

    “公主,看来在下这一局侥幸赢了。”

    苏碧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一个强势的女人,想着去耍别人没想到自己却被莫名其妙的耍了,心中郁结可想而知。赌徒心理,又不服输道:“这次算是赢了,我们再来。”

    刘愈这次将桌上所有茶杯里的茶都倒掉,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只是在下与公主玩多不好,不如多放几个杯子,让众人一起来猜猜。每个人选定一个杯子,最后剩余的那个就交给在下好了。”

    只见刘愈将木钩放在其中一个茶杯下面,然后开始那拖拖拉拉的转杯子,转速之慢令人咋舌,便是如此,等刘愈停下手,还是没有一个人去选定自己的杯子。

    竟然所有人都对自己的眼神产生了怀疑。

    苏碧和吴烁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寻不到破解答案的无可奈何。

第三十七章 sorry,小红帽

    不是喜欢制造灵异事件吗?现在就让你们尝尝什么是灵异事件。刘愈不禁想起曾经上学时的纯真时代,当表演出这魔术时那些围观的女生是多么的惊为天人。可惜时光荏苒流年不再。

    刘愈淡然笑着摊手道:“诸位,请选择你们的答案。”

    一切都好像是十几年前捉弄那些女生时的潇洒自如。

    四公主苏碧伸出右手,又有些不太自信收回去,望了一眼茫然而清汗湿额的吴烁,只能硬着头皮将手重新伸出,放在那个众所眼见的“答案”茶杯上。

    其他人眼见那个最应该是结果的茶杯被四公主抢先一步占领,只能退而求其次,有了刚才一次的诡异教训,这次他们也不敢确定眼瞧的是否事实。

    “选好了吗?”刘愈将最后一个茶杯挪到自己这面,笑着环顾众人,最后打量着紧张不已的吴烁。

    刘愈本来应该与她站在对立立场,不管是从今rì游戏还是她曾祖父吴悠的层面,但不知为何,刘愈却提不起对她的戒心。

    “你……你不许……碰!”

    吴烁突然说话了,声音娇柔清甜,“倏!”的一声站起身,纤细的手指指着刘愈,脸上带着几分刚毅和坚定,众人抬首望她,她却又有些怯懦,贝齿轻咬下唇,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又缩身坐回去。

    只说一句话不说了。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不放,吴烁近乎是躲到四公主身后,耳语几句。

    苏碧短暂消失的自信和霸道又重新回到脸上,昂起头道:“诸位见谅,本宫的这位朋友不习惯这等场合,由本宫来代他说。天公子的意思,是让刘公子你离台三尺,因为他确信没有任何一个被子里有木钩,木钩早就被刘公子藏了起来。”

    包括隋乂李糜他们,都用一种“原来如此”的神sè看着刘愈。

    吴烁躲在四公主身后,像一只小母狼一样瞪着刘愈,嘴角发出“哼!”一声,显然在用这样一众方式来回敬刘愈的捉弄。

    刘愈在众人凝视下笑着将座椅挪后了三尺,道:“公主殿下,这恐怕是天公子有所误会,这茶杯中,怎么可能没有木钩呢?不信,你们打开茶杯看看。”

    众人都好奇的打开身前的茶杯,在打开的一瞬间,近乎所有人都呆住了,不但四公主苏碧面前的茶杯有木钩,他们身前的每一个茶杯里都有一个木钩。而所有人想破了脑筋,也不明白这木钩是如何从桌子下面钻出来的。

    刘愈此时看到苏碧和吴烁吃瘪的感觉,真想笑出声来。其实这不过是个简单的障眼法而已,刚才在矮着身扣茶杯的时候,一只手在前面扣,另一只手就在后面一个个往茶杯里塞,扣的不亦乐乎,塞的更是不亦乐乎。只是被袖子隔住,众人又在顺着他的废话看前面的茶杯,因而都没察觉。

    “这……这这不可可能。”

    吴烁再一次站起身,神sè像是崩溃了,两行眼泪“唰!”地流出来,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她是个小结巴,怪不得先前话说了一半就坐下去,是没有自信将整句话说完。

    四公主赶紧去安慰她,就好像安慰一个疼爱的小妹妹一样,连刘愈都觉得这么捉弄一个对自己卦术无比自信的女孩有些过分了,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好。

    “天公子,不是,吴姑娘,你别往心里去,其实……”

    “你说什么?”

    苏碧的责问马上令刘愈意识到失言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吴妹妹的身份故意设个陷阱耍弄她?”苏碧此时是彻底发作了,转过头恶狠狠仇视着刘愈,又侧目看着不明所以的柴锦,“驸马,是你将吴妹妹的身份告知的他?”

    柴锦一脸无辜道:“没……没有,是刘兄自己猜出来的。”

    “好你个刘愈!”苏碧抓起一个茶杯直接摔破在地,“枉本宫视你为闺中姐妹未来的夫婿,你就这样装着一肚子明白装糊涂戏弄本宫的朋友,可将本宫放在眼里?!”

    刘愈终于见识了朝堂上那个可怕四公主的雌虎威力,真不是盖的,声音的振聋发聩伴着摔杯子的举动,令人大气都不敢喘。整个房间只能听到她的回音嗡嗡嗡作响。

    而苏碧此时怀抱着的吴烁,抽泣着道:“公主姐姐姐姐,我我我没事……呜呜呜……”

    说没事,人已经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泪。

    “走,妹妹,我带你回公主府,远离这些臭男人!”苏碧扶着吴烁,迈开两步,又瞪着端坐着的柴锦,“驸马,你不回?”

    “我……”柴锦这时脑子完全跟不上说话的节奏。

    “你要留在这就留在这好了,早晚混的跟他们一样!”

    说完苏碧再不停留,连驸马柴锦也扔下不管了,直到脚步声下了楼,消失在门口的方向。

    徐荣起身从门缝往外看,见四公主真的走远了,才松口气,坐回座位上,一脸有深意的笑容打量着刘愈:“我说刘公子,你那根筋不对得罪谁不好偏去得罪四公主,你是不想在长安城混了还是觉得满屋子人命活的长了想帮忙快点了结?”

    刘愈听着这话这么不对劲,好像一切都赖他,又好像在公开骂四公主是小肚鸡肠的人。

    刘愈使了个眼sè提醒了一下那边还有个四驸马,人前莫议人非。徐荣这才意识到柴锦没走,可能回去会告状。也怨不得他,柴锦就是那么个无足轻重的人,经常一不小心就被人忽略的那种。

    徐荣看了一眼柴锦,叹气道:“你们继续在这逍遥快活吧,看你们逍遥到几时。本官隔壁还有应酬,这就告辞了!”

    言罢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剩下的人都算是刘愈的“嫡系”,个个也都沉默了半晌,见前面一众小姐和丫鬟还在傻呆呆立着,隋乂侧过头问:“来的银子是四公主付的,可这打赏的钱……”

    刘愈没好气侧过身与他对坐:“你不是想让我掏吧?”

    “老规矩,我来吧。”

    隋乂也有些扫兴,拿出银子各自打赏了前面的小姐和丫鬟,送出门去。刘愈只是在坐着没说话,只是注意到李遮儿临别的时候像是有话要对他说,却又当着众人的面没说出口。那模样不像是“扫榻以待”,更像是有事相求。

    刘愈也没心思去细想。

    …………

    一场本来应该欢天喜地的青楼聚会最终不欢而散,第二rì开始,隋乂和李糜就要忙着各自衙门的差事,而从那天起,刘愈也几天没再看到柴锦过来找他。

    就好像萍水相逢,聚得快,散的也快。

    只是想起吴烁,刘愈总觉得不好意思。虽然只算是“礼节xìng”回敬,但人家小姑娘面皮薄,受不得打击。他这个老爷们倒显得没风度了。

    接下来几rì,刘愈基本都在棋楼看他的评书本子,除了胡轩每rì无所事事陪他静坐,其余的人都各自忙着。韩升来过一次,只是说定国侯刘兆和女儿军主帅徐轩筑都已经奉调回长安,已在路上。就是说刘愈的婚事也在路上了。

    这rì下午,刘愈去了城南的戏场外面,新一期的评书本子已经写好,由一个名叫章珠的说书人汇总起来交给他,刘愈拿起来看了看,基本还算满意。

    “……我说章五爷,下次那武打的桥段能不能别写的那么夸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人大战三十个恶盗,还都是不过一合就打趴下,这有点太不合乎情理了……还有什么李二郎盗寡妇这等桥段,可以改改,不如盗嫂子你看行不行……”

    章珠是说书人,四十多岁,评书说的好,也是写评书段子的。满长安只有刘愈这么个另类的“纨绔”,不喜欢别的就喜欢看评书本子,不过也给他赚了不少钱,每次刘愈都是付足了银子。一般说书人的评书本子,要他审核满意才会送给刘愈品评。整个长安城评书段子也因为刘愈的吹毛求疵有了进步。

    就在刘愈大致翻看着新的评书本子,身后靠近一个人,回过身一看正是隋乂,一身便装,怀里揣着像是公文一样的东西,笑盈盈看着他。

    “几rì不见,怎么跑这来了?”刘愈回过头继续挑选着评书本子。

    “刘兄台也知道小弟刚接手,什么都忙,这不一有空就去棋楼找你,胡轩那小子说你来了南戏园,我就知道你来找章五爷要评书本子了。”隋乂笑道。

    “呦!这不是隋少爷,好些rì子没见最近可好?”章珠打招呼都跟说凭书一个味。

    隋乂见到章珠,反而板起脸道:“现在应该称呼隋大人。”

    章珠笑的乐不可支道:“隋少爷您哪点像个官爷?一点官派子都没有,您瞧外面那些才是真正的官爷。”

    外面街上闹哄哄的,几个京兆府的衙役正在出门办差,路过哪简直地皮都能扒开一层土,摆地摊的见了都是匆忙的躲,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见章珠走开,刘愈不禁埋怨道:“你这个京府少尹上任也有几天了,怎么不见你管管这些手下出来为非作歹祸害百姓?”

    “我哪有工夫管他们,我就好像阎王,阎王殿虽然暂时我说了算,但小鬼太多,阎王哪管的过来,我只管着判官和牛头马面就成了。”几rì不见隋乂也学会了打比方,“这不,光这些公文就让我好一阵烦了,尤其是上一任留下的缉盗差事,上面虽没像上任那样让我限期破案,但也让我着紧处理。”

    “于是你又找我来了?”刘愈看着隋乂。

    隋乂笑着点点头,“呼啦!”从怀里抽出一大叠公文出来。

第三十八章 装神弄鬼

    以往刘愈总觉得见到苏彦没好事,隋乂和李糜最多只是会出一些古怪点子,现在他们当了官,麻烦事反倒多了。

    比如说昨rì晚饭前李糜来找,见面就问刘愈如何管理防司衙门,刘愈一介平民,有点为官经验也跟军衙八竿子搭不着边,能有何见地?

    “刘兄台你看看,这些是各大户失窃物品的清单,还有一些是京兆府最近调查的结果,你给看看,能不能寻到破案的线索?”隋乂一脸期待看着刘愈。

    长安城盗匪盛行是从长安城谣言四起说突厥兵打进来开始,那时人心惶惶,各大户念着迁离长安城,人心不稳社会治安也就不好。现在局势已然稳定,盗匪基本消停下来,不犯案还怎么抓?

    刘愈没去接那些公文,没好气道:“抓贼你就去抓,找我干什么?我既不是同伙也不是接赃的,你们京兆府上千个衙役,吃白饭的?”

    隋乂苦着脸道:“那些衙差,欺负升斗小民行,若论破案,几百个加起来恐怕也不及刘兄台你啊。”

    “谢谢你看得起。”刘愈第一次晓得自己还有当刑jǐng的天分,“即便真如你所言,这事又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吃皇粮的。”

    隋乂可能也真是无计可施了,像是哀求道:“帮个忙吧,要不……我将前些rì子离京前买的那宅子送与刘兄台你,一来酬谢你帮我弄个花银子捐不来的官,二来……嘿嘿,缉盗上帮着参谋一番可好?”

    前一段时间刘愈也经常听隋乂提及那所外宅,又是置家具又是布置的隋乂也算是花了心思。

    “那宅子里里外外你也花了两三千两了吧,就这么送给我,不心疼?”

    隋乂咧嘴一笑道:“不瞒你说,现在要捐个还算富庶地方的县尉,也要花万两银子以上,跟着你不过出门转了一圈,我就混得个京府少尹。本来还愁怎么跟老太爷交待,现在不用交待了,以往跟我们隋家生意上有过节的,哪个不是挤破头的去我家给老太爷赔罪?老太爷以往总是愁眉不展说隋家男儿不如女,现在每天都笑脸相迎。你说这情义,一个宅子能还的完?”

    刘愈听完不禁一笑道:“那我还真是受之无愧了。”

    “这么说你答应在缉盗上帮我了?”

    刘愈将评书本子放下,语重心长道:“这缉盗就好像治水一样,堵不如疏,光想着抓贼。或许可治一时,但若不教化百姓,最终也是于事无补。”

    隋乂听的一头雾水:“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现在长安城的贼基本都在风头下隐匿起来。你与其捉贼,不如宣传一下防盗常识,民众防盗意识高了,长安城的匪患也就减轻了,就不用你去抓贼了。”

    “如何宣传?跟值夜打更的一样,敲着竹板满大街吆喝?”

    刘愈想起了那些在街上为非作歹的衙役,道:“京兆府不是还有四城衙门几百衙役吗?你去印一些宣传单子,还记得你妹妹宣传悦来居时如何做的,照葫芦画瓢,让那些衙役分散往各个街口一站,挨个人发宣传单。”

    隋乂犯难道:“这……不行吧。首先我可不会写什么防盗宣传单,再者……那些衙差很多有背景,难以支使的动。”

    “就像章五爷先前说的,你就是缺少当官的派子。”刘愈拍了拍隋乂的胸口,“你是谁?现在整个长安城的治安你说了算,哪个不听直接赶出衙门,他们去派传单,百姓不敢收就让他们腆着脸笑脸迎过去强塞。一群城管推土机,不改善形象你这个京府少尹还当的什么劲!”

    “何为城管……推土机?”

    “就是一群鱼肉百姓的恶人。”刘愈道,“宣传单子的范本你不用担心,晚上回去给你写,现在你就回衙门,将那群衙役的风气搞一搞,别整天令长安城乌烟瘴气的。”

    隋乂听到刘愈肯帮忙,乐不可支紧忙回衙门先行布置去了。

    …………

    刘愈付了钱拿了评书本子,直接往城南的一处小饭馆走去。

    饭馆在城南的繁华之地,屋里屋外十几张桌子,生意很好,四月里的天气也不算热,刚过正午,刘愈坐在外面的桌子旁,约定好了让蔡迎奴过了午时带韩家姐妹过来,带她们去玩。

    刘愈每rì都去看韩家姐妹,韩家姐妹对他的依恋愈发深,只是每次蔡迎奴都好像一个电灯泡一样出现在旁令刘愈很不爽,不过也没法,那是人家的职责所在。

    时间尚早人还未到,刘愈叫了茶水和点心。本来想看看评书本子,没想到被店里面的吵闹声打断了。

    里面吵吵嚷嚷的,原来是一个拿着布幡到处给人占卦的江湖术士,吃完饭没钱给,非要给人家占一卦抵饭钱。

    饭馆掌柜其实挺好说话,说没带钱或是忘了带的以往也都可赊欠,偏偏这江湖术士摆明来吃白食,而且吃的理直气壮,也将掌柜的惹急了,要捉着他去官府问罪。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刘愈自语着,低下头继续去翻看评书本子。

    这时那江湖术士却被人拿住出了门,往刘愈这面靠过来,刘愈抬起头,与那人四目相对。是个五六十岁模样的干瘦老头,一双眼睛贼亮,面相带着几分猥琐,一身灰旧的大褂,手拿着一布幡,别人算卦的布幡都写的很简单,他的却很复杂,满满两行字:“指点迷路迷途君子,挽救无耻无知小人。”

    前两句容易解,后两句摆明了骂人。谁去算卦会承认自己是“无耻无知小人”?

    刘愈这一抬头,江湖术士倒是对他开了口:“小兄弟,帮下忙,江湖救急。”

    本来就几文钱的事,刘愈能帮也帮了,不过这人给人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连饭馆的掌柜也道:“刘少爷,您别离他,这种人不送去官府治治,下次还去别的地方祸害人。”

    “掌柜的,你怎么油盐不进呢?”那江湖术士急了,“老仙我算卦绝对是有言必中,要不……小兄弟,我给你算一卦你给解个困?”

    刘愈淡淡一笑道:“在下从不信命。”

    那江湖术士脸一板,很不悦道:“这世上一切命数都是由天不由人,你……你也是个小糊涂。”

    见刘愈不买账,江湖术士继续跟饭馆掌柜拉拉扯扯说他的歪道理。

    这时蔡迎奴带着韩家姐妹过来了,见到刘愈,韩小婷冲的最快,还没等刘愈起身已经到了他身旁,亲昵地抓着刘愈的手臂。

    蔡迎奴冷声道:“未来姑爷,人给你送来了,今rì又要去哪疯?”

    “今天……”

    刘愈刚要打趣她一番,那边江湖术士却被人推搡过来,人倒在刘愈的桌子上,将茶水都打翻了。刘愈避开一步,此时那江湖术士转过头,不怨反笑看着韩家姐妹道:“哟!两位姑娘真是好面相,不如由本仙给你们看看手相?”

    “好啊。”韩小婷离桌子不远,刚要伸出手,却被姐姐韩小艺捉着,韩家姐妹一同看着刘愈。

    刘愈很明白她们的心思,一旦这么深情而稍带委屈的看着他,那一定是想做又要征求他的意见。她们常年居于闺中,何时见识过看相?随了她们的意,也想早点把这个讨厌的江湖术士打发走。

    “那就请这位道爷给看看,看的不好可不付钱。”刘愈笑道。

    韩家姐妹同时伸出手掌,江湖术士起了身,头凑了上去,却被刘愈拿筷子隔了他一下:“要看就规矩点,别动手动脚的。”

    江湖术士白了刘愈一眼,继续打量了一下韩家姐妹的手相道:“好相,好相,少有这么好的手相,两位姑娘将来一定是享尽荣华,衣食无忧。”

    刘愈稍带不满道:“这位道爷,如果你只是说这么些敷衍的话,可别指望我付钱。”

    江湖术士也有几分不乐意道:“这位小兄弟,你这就有点亵渎仙人了。本仙给无数人看过手相,这两位姑娘的手相,一看就知是富贵相。所谓女子相,少时凭家运,年长又随夫,老来凭子女。虽然她们的子女线有些单薄,但夫运还是不错的。”

    刘愈心说这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瞅了他一眼道:“你说就说点好听的,为何非要说什么子女线单薄,是不想让我付钱了吧?”

    “本仙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小兄弟,可要为本仙解困?”

    刘愈见两个小丫头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这江湖术士说的基本都是好话,且对于本就是孩子心xìng的她们来说,子女的事还很远,也不太在意。

    “行吧,算你会说话。”

    刘愈掏出钱袋,从里面拿出一个一两的小银锭,一下子能顶几百文钱了,那江湖术士似乎是从未见过如此豪爽的客人。刘愈将钱递过去,他突然抓着刘愈的手,凑过去脸仔细看了起来。

    “你干嘛?”刘愈抽回手,此时那江湖术士的脸上笑容不再。

    “小兄弟,你这个手相……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刘愈冷笑道:“你不会告诉我,我这个手一看就是天煞孤星一辈子无儿无女的手相?”

    “非也,非也。”江湖术士叹道,“本仙一生看过无数手相,没有一人如你这般,那两个姑娘的手相已经是万中无一,而你的,却是万万人中无一。说浅白点,你这手相的谶语乃是‘居于一人一下,又不甘于人下’,吉凶参半。”

    刘愈不屑道:“你是说我天生反骨是吧?这等话你也能随口乱说?”顺手将小银锭扔出去,江湖术士笑脸接过。

    “小兄弟,你当本仙随口胡说。”道士算命,卦钱才是最终的目的。

    眼看着江湖术士手上有了银子,饭馆掌柜的伸手便要去接,江湖术士却将银子握紧在手里。

    “掌柜的,这一两银子吃一顿饭太多,又不想带零钱。不如我们玩一把。”他突然拿起桌上的三个杯子,手脚相当敏捷,突然又将三个杯子扣在桌上,将银子塞进一个道,“若是你能猜出在哪个杯子里,一两银子归你,否则这顿便当掌柜的请客,如何?”

    说完话,不看别人,偏偏将目光转向了刘愈。

    刘愈黑着脸道:“姓吴的,要替你重孙女出气尽管来,何必将自己打扮的如此另类。还写什么‘拯救无耻无知小人’,说那一大堆鬼话,摆明了冲我来是吧?”

    江湖术士脸上嘿嘿一笑,将布幡往旁边一倒,将身上的破布衣一扯,眨眼换上一身光鲜的道袍。手上如同凭空变出个十两的大银锭扔给酒馆掌柜,坐在桌旁自顾倒了一杯茶道:“既然刘公子你看破了,咱也就不装神弄鬼了,这茬子……怎么的也该好好说道说道了。”

第三十九章 再遇仍是缘

    刘愈觉得做人要有人样,做鬼也要有鬼样,那当半仙的总要有几分仙风道骨。

    可现眼下这位,堂堂国师,给老皇帝寻灵丹妙药求神问卜的,怎么看也跟“仙人”拉不上边,让刘愈不自觉联想起某影视剧里给别人饭菜里下蜈蚣赖账的猥琐老头。

    “赔礼道歉还可以,如果是赔偿jīng神损失……”刘愈摊开手,“我很穷,赔不起。”

    吴悠上下打量着刘愈,啧啧两声道:“你个小子,不像街上杂耍卖艺人,怎就耍的一手好戏法,将我那小丫耍的跟没了魂的主似的。”

    “你要说道什么,直说吧。”

    吴悠盯了一会刘愈,道:“小老儿要求不高,就让你当着我家小丫面再耍一次那手段,让我当场揭破。”

    “这么简单?”刘愈以为他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

    “事不难,我家小丫眼神可贼着,小老儿耍了几次都被她识穿,愣说你那个是违背天机的。小子,你应还是不应。”

    刘愈没道理拒绝,本来嘛,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也不好,现在有机会补偿只是举手之劳。刘愈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那小老儿可回去了,回头差人请你过去,食言而肥饶不得你!”

    看着吴悠远去的背影,蔡迎奴凑过来道:“未来姑爷,又惹哪家姑娘了?”

    刘愈总觉得蔡迎奴跟他有仇,瞥了她一眼,没理会。

    …………

    本来想带着韩家姐妹继续游长安,可她们非要出城踏chūn,可能是上次河边捉鱼捉上瘾,这次还想再去。

    踏chūn也没什么不好,刘愈也想再带着画笔画架去作作画,将韩家姐妹入画,就好像照片一样成为rì后难忘的回忆。

    带了渔网和画架,雇了马车,让蔡迎奴当车夫,而刘愈则骑着马。

    刘愈的骑术很一般,不从马上摔下来已经是进步了,一行也不快,出了城再行一段路,很快就到了玉河边。

    眼看着初夏就要来临,河水也上涨了一些,不过在靠河岸的一边戏耍也无溺水危险。

    刘愈网上来几条鱼,韩家姐妹看着挺容易,要自己动手。刘愈笑着上了岸,蔡迎奴立在河边有些扎眼,刘愈觉得她碍事,让她赶完了车再去找柴来生火,总之让她的“职责”尽可能充实。

    眼见两个小丫头在河里嬉戏,便摆开画架,悉心描绘起这场景。

    蓝天白云相接,鸟语花香。还有一对双生姐妹,有着无邪的笑容……

    一幅画作即将完成,刘愈抬起头,正想在画中再添加一些元素,远远的便看到一些穿军服的人在扎营。刘愈眺望着,一张红颜sè的大旗迎风招展,这旗子有些熟悉,上面应该是个“徐”字。

    是女儿军在扎营。

    外将入长安,带的亲随并不多,只有几十个帐篷,刘愈再看,路的那边过来一队骑兵,当前一个穿着一身红袍,正是多rì未见的徐轩筑。

    有骑兵发现了路旁不远处的河岸上有人,指点过来的女骑手刘愈认得,是吕楚儿,与他有几次照面还曾救她一命的女校尉。这次不是吕楚儿带队过来,而是徐轩筑亲自带着吕楚儿往这面策马而来。

    这是刘愈第三次见到徐轩筑,前两次一次太匆忙只是一个远远的照面,而第二次又是一明一暗,徐轩筑尚是第一次见到刘愈的面容。

    刘愈的脸上带着笑,即便他已有心理准备会再遇上她,可是再见面,却也有些腼腆,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好。

    “你这人,一会是个作画游玩的书生,一会又在战场上当个将军,转眼又回到长安城继续当书生。”徐轩筑跳下马,走过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刘愈本来心中还有疑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就是她的未婚夫呢?现在看她只是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打招呼,这疑虑也就不存在了。

    刘愈想起一句话,人生只如初见。每次与徐轩筑见面,都好像一个新的开始,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次真正的开始。

    “我?”刘愈淡然一笑,“只是个作画的。”

    徐轩筑和吕楚儿一身戎装走过来,徐轩筑面颊带着三分笑容上下打量着刘愈,好像要认识他一番,吕楚儿则去看画架上的画,对比着河岸上正回过头望着这面的两个小姐妹,有些惊叹于刘愈写实的作画风格。

    “将军,您看,真的好像。”

    徐轩筑也到了画架的这面,看了看画架上的画,轻点一下头道:“果真惟妙惟肖。”

    韩家姐妹已经匆忙赤着足跑过来,立在刘愈的身后,打量着前面两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这两位是?”

    徐轩筑打量着韩家姐妹,被一个姐姐一样的女将军盯着,韩家姐妹有些羞赧,躲在刘愈身后。刘愈正为难于如何跟徐轩筑说,难道跟她说这是你未婚夫我趁着你还没进门就搞定的两个小妾?

    韩小婷一拉刘愈的衣襟,嗔道:“公子……”

    只是两个字的称谓,徐轩筑再一笑道:“原来是你的两个丫鬟,真是生的一般的俊俏。”

    双方没有太多芥蒂,就好像老友重逢,毕竟共经过生死患难,虽然没蹲在同一个战壕里却一同杀过敌,一起躲进过山洞。

    当是老战友相见吧,刘愈在心中说。

    有时相识的短暂快乐会被一些莫名的因素打断,比如一个人,蔡迎奴,跑了老远的距离才在一堆荆棘中找到一些柴草,害的她的便服也被荆棘勾破了,正有些懊恼的回来,便见到徐轩筑和未来姑爷在河岸上交谈。

    “徐将军?”

    蔡迎奴抱着柴草,一句话令徐轩筑抬起头,见到蔡迎奴徐轩筑也是一愣:“迎奴,你……”

    再看刘愈一眼,徐轩筑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脸sè变得yīn沉,答案已经不言自明:“原来你就是定国侯十二公子……”

    徐轩筑没有再做任何的停留,转过身,直接跳上马,策马而行。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令吕楚儿都有些始料未及,匆忙上马去追。

    刘愈立在那里神sè呆滞而尴尬,喜与悲,相逢与分离发生的太过于紧密。

    刘愈将画架上的画纸取下来,右臂将之扬起于空中,高呼道:“喂……”

    刘愈很想问清楚她为何要走的如此匆忙,可惜徐轩筑没有停下,到路口时,她只是稍微侧过脸,如同初见时的回眸,只是短暂的目光交错。从这目光中,刘愈看不到情义,也看不到任何其它的东西。

    直到徐轩筑和一行骑兵消失在进城的官道上,刘愈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心中带着几分惋惜。而身旁的蔡迎奴,脸上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们家将军怎么了?”刘愈问道。

    “你说呢?”蔡迎奴看了一眼茫然的韩家姐妹,冷笑道,“忘了告诉你未来姑爷,前rì我已将你在京城的所为写了信交给了徐将军,我想……你该明白发生了什么吧?”

    刘愈本来觉得蔡迎奴除了有些固执没什么不好,斗几句嘴也当消遣。现在看来她不但是个八卦女,而且还是个口舌招疣的长舌妇,没安点好心。

第四十章 毒如蛇蝎柳丽娘

    韩家姐妹带着那幅刘愈为她们而作的画回去了,刘愈也本想去皇上赐下的府邸看看徐轩筑是否会在那里落榻,但细心一想便知道是不可能的。

    他总觉得自己跟徐轩筑的面前有一道跃不过去的鸿沟。

    第二rì刘愈将写好的防盗宣传单范本交给了隋乂,便一个人在看评书本子,想着徐轩筑便有些静不下心,看看窗外缓解一下情绪,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过来,正是韩升。

    这次回到长安以后,韩升一直都很忙,少有来跟他下棋聊天。

    “徐家小女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拒绝了婚事。”

    这恐怕是刘愈来到这世界后,第一次能让他听完呆滞良久说不出话,甚至心情沉重到连动都不想动的消息。

    刘愈胸口有些发闷,身体极度乏力,却要强颜欢笑着将韩升送走。然后继续一个人在桌子前坐着,坐了很久,一个人又苦笑起来。

    感情真的是双方面的,不但要郎有情,妾也需要有意。即便是皇帝赐婚,人家说悔也给悔了,刘愈自嘲的笑笑,看来以往真的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见到她开始就被她迷住了,也算是一见钟情。以至于见到她有了危险,可以连命都不要去救她。最后换来的,也只是一个如此的结果。有些傻,但也没什么可怨的。

    坐着有些提不起jīng神,便想到热闹的街市上走走,冲淡心中的感伤。

    一路上刘愈也不知道去往何处,漫无目的地走,直到想起来,或许去看看韩家姐妹,跟她们在一起,至少不会因为情感的失落而如此颓丧。

    转过身,一个人的影子差点吓了他一跳。

    一身男装的柳丽娘,仪态翩迁的背着手,好奇看着他,见到刘愈惊诧的模样,不禁笑起来。

    “怎么,一月未见不认得了?”柳丽娘笑问。

    刘愈在这失恋的档口实在没心情跟柳丽娘有牵扯,一叹道:“在下还有事,告辞了。”

    “看来刘公子你是遇到烦心事了吧?”柳丽娘显得很善解人意,“前次刘公子为奴家提点了舞曲和舞姿,奴家已经演练了新的舞蹈,不如刘公子到我那里欣赏一下,顺带给些提议?”

    人在极度失落时,别人给了关怀,即便对此人原本就有成见,还是会感动。这是人xìng的惯xìng,刘愈也不能免俗。此时他也正满腔失落无处发泄,面对柳丽娘的好意,没有拒绝。

    因为是白天,晓花楼里安安静静,柳丽娘带着刘愈进了门,像是一个俏皮的小姑娘一样作出噤声的手势,两个人轻声轻步的上了三楼柳丽娘的房间。

    柳丽娘似乎也没对刘愈的到来有所准备,还是一个凳子,不过房间里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圆鼓像是凌乱又好像是按照某种规律摆放着,像是梅花桩,高低各有不同。

    除此之外,桌上有一壶早就凉了的茶。

    “刘公子见谅,奴家渴了只是会喝点冷茶,起居的习惯而已。”

    不知为何,此时的柳丽娘在刘愈眼中显得很迷人,不那么妖娆,反而很贴心,与以往那个处处喜欢“勾引”他的那个柳丽娘大相径庭。

    “没事,其实……在下平rì里也喜欢喝冷茶,图个爽快。”

    柳丽娘抿嘴一笑,很自然。

    人带着一阵香风到了里间的屏风后,过了一会,已是换了一身舞衣出来。这身舞衣完全是按照上次刘愈随口说出来的“羽衣”设计出来的,羽毛洁白,如鹅毛也如白鹤之羽,衣服并不宽敞,堪堪盖过了身体的一些重要部位,腿部有大半是裸露出来的,赤着足,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刘公子,奴家可要开始了。”

    柳丽娘纤然一笑,手上舞起丝带,人跃上架起的鼓上,如轻盈的白鹤,即便在并不太稳定的轻鼓上也能翩然起舞,发出一声声“咚!咚!咚……”节奏明快的鼓点声,刘愈没想到柳丽娘的舞姿会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一时间也竟看的入了神。

    一曲终,柳丽娘从鼓上跃下,含笑到了刘愈面前,娇声问道:“奴家的舞姿可入刘公子的眼?”

    刘愈笑着点点头,柳丽娘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刘愈谢绝道:“在下并不渴。”

    柳丽娘将茶杯放下,道:“奴家近rì还新学了从西域传进的柘枝舞,不如也一同予刘公子品评。”

    也不用刘愈首肯,柳丽娘身姿已然到了屏风后,并没有换舞衣,只是穿上一双靴子,起舞如翩鸟,脚下在地板上踏出先前如同鼓舞上的步点。

    柳丽娘身姿婉转轻盈,很好的将以软体为主的舞蹈发挥出来,刘愈看的兴起,不禁想回去将这场景用画笔画下来。一曲既罢,柳丽娘以一个向后弯身下腰而结束,偏偏她又多了些花样,将桌上的茶杯拿起,递到了刘愈的面前。

    刘愈第一次以如此的方式接受别人的敬茶,觉得有趣,便将一杯茶喝了下去。

    “公子,奴家……”

    柳丽娘脸上带着几分不被人察觉的冷笑,刘愈稍稍感觉不对的时候,头脑已经开始发昏。

    坏了,中招了!上次来即便被她软语相磨也没进滴酒,这次不过是被她献了两曲舞,就放松了jǐng惕。刘愈眼前的景象逐渐的模糊,到最终不省人事。

    …………

    当刘愈稍稍有了知觉,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目不能视。

    好像被困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手脚都被捆住,想动一动就会碰到周围的四壁,闷的令人喘不上气。刘愈没多少力气,也根本无法挣扎。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公子,我们是不是到前面的客栈休息一下?”一个声音浑厚汉子的声音。

    “赶路要紧,没出关中不许休息。”是柳丽娘的声音。

    此时的柳丽娘虽然见不着面,但那股自带的威严却是发自言语。刘愈心中叫苦,原来她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这才是真正的她。

    就好像一只母狼,装成无辜的小绵羊令狡猾的猎手上当,不幸的是,刘愈就是那个倒霉的猎手。

    趁着自己感情失落下手,用心还真是歹毒,偏偏他心中的确又没了依靠,被她趁虚而入。

    刘愈身子被捆的严实,眼睛被蒙,嘴里被塞了布,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感觉到应是身处在一副棺木中,棺木被马车载着,一路上颠簸异常,显然走的并不是平坦的官路。

    被绑架了!刘愈心中叫苦。绑架别人或许还有用,绑架他做什么,难道带回去熬肉汤?

    刘愈一直在棺木中,棺木盖子虽然被密封,但应留了通气孔,闷至少不会被憋死。刘愈也不知道这么颠簸了多久,又累又饿,最重要的是,口渴难耐。

    人可以长时间不吃饭,但不喝水,三天已经是极限,如果是第四天就可能脱水死亡。如果在一个闷热出汗令人身体不适的环境中,这个时限还会缩短。

    这也是救灾救援中“黄金七十二小时”的原理。

    刘愈从醒来开始,料想也有两rì两夜没吃没喝,虽然困乏,但他也知不能睡,睡过去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马车终于在连行了几rì路后停了下来,即便是山贼也要休息。

    棺木被抬下马车,刘愈身体被颠了两下,不过这点颠已经不算什么,一路上他身体早就像散架一样疼。

    棺木盖子被打开,而刘愈此时的眼罩早就被他蹭挪了位,一打开棺木盖,气息马上顺畅了许多,就好像从酷夏骤然到晚秋,身体无比的凉爽。不过头脑还是一阵阵发昏。

    周围应该是在一个破旧的房间里,很黑暗,是晚上。目光所及的是黑乎乎的天花板,不见天rì。

    柳丽娘伸过头,冷笑看着他。

    “口渴了吧?”

    朦胧一撇散进屋里的月sè下,柳丽娘的面容并不清楚,见她拿出一个水壶想给刘愈一口水喝,旁边马上有个汉子拦住她,道:“公子,你这么做似有不妥。”

    柳丽娘怒道:“王爷要的是活人,不是死人。这么耗下去他非死不可!”

    刘愈终于明白是谁要绑架他,原来是淮王。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他一介平民,淮王绑架他做什么?

    “很意外是吧?”

    柳丽娘已经将阻止他的汉子赶走,冷声对刘愈道,“你在外做的那些轰动事,以为别人不知,旁人怎会不知。早就看出你非池中物,居然先突厥骑兵六rì去布防破敌,这功勋朝中何人可相媲?你却偏偏不爱功勋爱美人,不但舍命救那姓徐的,还将功劳归于她?!换来的是什么,还不是被她弃如敝履?定国侯看不起你这个儿子,现在连姓徐的也弃你,长安城还有何好眷恋的,不如随我去了淮王的治下,管保令你才尽其用,成就一番大事!”

    刘愈此时根本不想听柳丽娘说什么,只知道她手中的水壶乃是救命的稻草。人困乏口渴多rì,全凭一股信念支持,脑子也不听使唤了。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柳丽娘jǐng觉,并没有给他水喝。而是再次让人盖上棺木,不过这次没有钉死。

    刘愈朦朦胧胧间,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人抬上了马车,这次的颠簸明显要更甚。刘愈已经不能支撑下去,感觉到生命的体征在离他而去。

    终于一切又好像平息下来。刘愈闭着眼,尽量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挪动。

    眼前似乎又有了些明亮,突然觉得好像是下了雨,一滴雨水落在他脸上。难到脱困了?

    刘愈微微睁开眼,还是黑乎乎的在黑夜中,视线很朦胧,好像有一股雾水将视线阻隔了。

    好半晌,眼前的景致才逐渐清晰几分,这次眼前看到的并非是柳丽娘,在破旧的茅屋屋顶映衬下,一个令他牵挂的女子,梨花带雨,一脸痛惜而不忍地看着他。那浓浓的情意简直要将他融化掉。

    竟是徐轩筑。

第四十一章 魔鬼与天使

    一切都似幻似真,相较而言更若一场梦幻,因为眼前的场景太过不真实了,一个抛弃了他的女人怎会为他哭泣流泪?可他又极力想说服自己这是真的,是真的该多好。

    “你醒了?”

    声音很真实,糅杂着一种令刘愈动心的磁xìng。徐轩筑稍稍拭了一下眼泪,想扶起刘愈,却见刘愈只是翕动了一下嘴唇,没说出话。

    嘴唇早已干裂,光线暗弱,还是能觉出他苍白的脸sè。刘愈已经脱水了。

    徐轩筑拿出水壶打开盖子,递到刘愈嘴边,轻而缓将水倒出,刘愈猛被灌了一口,接下来的水好似甘露,将身体最原始的需求满足,此刻没有什么比喝水更美妙的事情。连那萌动的情感也只能暂放到一边。

    一袋水断断续续倒干净,有不少旁落,刘愈觉得可惜,只要嘴巴再张大一点就能多喝一些。神识渐渐恢复,剧烈咳喘几声,刘愈想坐起身,力气很弱,重点是身体还被捆缚着端放在棺材里。

    徐轩筑给他解开身上的绳索。刘愈需要扶着棺材板才勉强坐起身,环顾四周,是在一个昏暗的茅草屋里,月sè退了,心中稍念,还是四月的上弦月,时间已是午夜之后。

    “你……为何会在这里?”

    刘愈身体虚弱,说话的力气都欠奉。棺材放在木床上,而徐轩筑坐在床板上,昏暗下见她身上有几处破损,一股血腥味。

    “受伤了?”

    刘愈想靠近些看清楚,徐轩筑却向后避开,带着几分凄婉道:“别过来,我是不详人,会连累你。”

    鬼神之说对刘愈而言也有些太过无稽,不过他能感觉出徐轩筑的芥蒂,轻声一叹道:“那些人呢?”

    “我带的人不多,起先将马车夺下,没曾想他们带头的引了许多人,力敌不及受了些伤,又牵动旧患,我让众侍卫将棺木抬进废屋,让她们随同马车引那伙人离开!”

    刘愈没想到徐轩筑竟然会为了他拼死受伤,毕竟她刚在战场上摔断肋骨,伤还没好利索。还要冒着风险留下,即便她心中没有对他的爱,只觉得这份情义也足够了。

    “这里不能久呆,那些人会去而复返。”

    刘愈这次真后悔没有好好锻炼身体了,平rì里懒散惯了,身体也没底子,饿了几rì腿都发软。徐轩筑也好不到哪里去,受了伤还在流血,加上肋部伤骨被牵动,走一步路都会疼的闭眼。

    “相濡以沫!”

    刘愈说了一句,也不顾礼节,直接将扶住徐轩筑的肩膀,徐轩筑身躯一震,事急从权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二人彼此搀扶着走出门口。目光所及周围只是一个破旧的荒村。

    突厥骑兵这一次的扫荡,使得潼关南北很多村落的百姓都出外逃难,人离了故土十有仈jiǔ是回不来的,整个村子便如此荒废下来。

    路是西北向东南的,不用说刘愈也能猜想到,往东南是往淮河方向,往西北是往关中。

    徐轩筑望着刘愈,一切听他的主意,刘愈指了指南方道:“往野外去。”

    不管是往西北还是东南,只要顺着道,就很容易被柳丽娘所带的淮王人马追上,往荒野里走虽然增加了额外的风险,却可藏身。

    夜晚很安静,两个人刚进了草丛,便听到远处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可能柳丽娘发觉不对带人折杀回来。

    正南边也不都是杂草,还有一间树丛掩盖下的茅屋。如此仓促下草丛并非良佳藏身之所,只好先进了茅屋,一进门便觉得浓重的灰尘味,家徒四壁,只有一个被木板围起来的“柜子”藏身,刘愈先将徐轩筑扶进去,自己退过身,将木板合上。

    两个人近在咫尺坐着,看不清对方,尽量平复着喘息声。

    马蹄声在茅屋外不远处的官道上停了下来,一个汉子问道:“公子,为何要折返回来?衣老大他们未必能对付的了那群娘们!”

    “这还不懂?公子怕她们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公子!那边屋里发现我们运出来的棺木。”

    然后马蹄声往刚才来的那茅屋方向而去。

    一切又归于平静,刘愈知道这平静是短暂的,柳丽娘他们发现棺木里没有人一定会在周围搜查,届时插翅难飞。但此时能跟一个他爱过的人在一起,心中也有一份说不出的平静。

    人往往并不恐惧死亡本身,只是恐惧人之将死时的孤独和悲凉。

    “既然你拒绝了婚事,为何还要冒着xìng命危险来救我?”

    人之将死,刘愈很想知道答案。虽然答案的结果未必是他想听到的。

    “我……”此时的徐轩筑反而没有了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豪气,支吾道,“我从没想过嫁人,也不想害人,尤其知道那个人是你以后,更不能。”

    刘愈苦笑,一句多么没有逻辑的话,什么叫“尤其知道那个人是你”,难道是别人她就嫁了?

    “为什么?”

    只有简单三个字的问题,却令徐轩筑像是下了好大的勇气挤出几个字:“因为……我喜欢你。”

    这是多么令刘愈感觉复杂心情的三个字,一个悔婚拒绝了令他无比失落的女人却又冒死相救,在二人或许是在等死的时候她却又说出“我喜欢你”的女人,一个令他期盼已久却又哭笑不得的答案。

    以前刘愈也想过,即便是徐轩筑逆来顺受的嫁了,婚后二人再培养感情也好,也没想过还没成婚,竟然会因为她喜欢自己而不愿托付终身。

    “那你为何当rì在河边却要那么坚决的走掉?”

    徐轩筑已经说出了心中隐藏最深的话,其余的也不觉得怎样羞愧了:“那rì楚儿带回来你的画,心中便有了你的影子,后来当得知救我的人便是你,心就更放不下。我从不敢奢求会有亲人,因为我会害了身边所有人,也不想让你勉强娶一个不想娶的人。”

    刘愈稍稍明白过来,原来他和徐轩筑之间那条看不见的鸿沟,便是徐轩筑的心理防线。对于一个从小失去亲人被人说成是煞女的她来说,自卑和自闭已让她以为所有的人都厌弃了她。

    刘愈不禁想骂自己傻,当rì她在河边与自己有说有笑,说明对他还是有好感的。后来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匆忙离开,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一个无情的人,如何会回眸一望?

    “如果我对你无意,怎会当rì在战场上见你有危难,如发了疯一样去救你。活了两辈子的人,以为什么都看开了,偏偏却又割舍不下,就像我一位老友说的,我这人就是太执着。你我之间并非郎无情妾无意,恰恰是郎有情妾也有意,对方却不知道,却还要一味的去为对方考虑。你说是不是挺悲剧的?”刘愈一笑,继而语气变得坚定,“放心,这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再放弃你。”

    徐轩筑没想到在此时能得到刘愈一个近乎于承诺的回答,虽然黑暗中看不清对方,但仍能感觉到彼此的情意。刘愈伸出手,揽住正在发颤的徐轩筑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慢慢搂向自己这面。两个人靠在一起,享受着一刻的温存。

    “公子,那小子几天没吃没喝,被人抬着也走不远。我们顺着路去追很容易追上。”

    柳丽娘冷喝道:“往哪追?东南西北,你给指条路!”

    “这个……”那汉子犹豫了,“我们顺着道过来没遇上,应该是往西南吧。”

    柳丽娘冷笑道:“那小子能让几万凶残无比的铁狼卫葬送的不明不白,还能让你这呆头呆脑的揣度到他的花花肠子?四下搜搜,说不定根本就没逃,正躲着听热闹呢!”

    魔鬼!这是刘愈最直观的感受。如果柳丽娘没那么聪明带着人追出去多好。

    “南边还有几间屋子,都进去搜搜!”

    柳丽娘的声音靠近过来.随着屋门打开,刘愈和怀中的徐轩筑都平静下来。

    “咳!咳!”众人进门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这屋子多久没人住了!”一个汉子抱怨,“连件像样家具都没有,还说什么圣天子百姓丰衣富足,呸!”

    “好像有血腥味,那边有几块木板。”

    刘愈的心稍稍紧张起来,脚步声逐渐靠近过来,连怀中的徐轩筑也抬起头望着他,等待最终结果的来临。

    “吱嘎!”木板被掀开一块,光亮漏进来,原来外面已经到了黎明。

    柳丽娘侧进小半面脸,当看到刘愈和徐轩筑,先是一愣,但当看到两个人搂在一起,脸上却又一笑,那一笑笑的意味深长,不是冷笑更不是yīn笑,倒好像是一个姐姐看到自己的弟弟有着落一种发自心底安慰的笑。

    总之这笑容让刘愈看的不是很懂。

    “这里没有。”柳丽娘退身出去,喝道,“应该是往东南方向而去,如果不能先官兵之前抓到人就将功亏一篑。那些死伤者的马也不要带走了,轻装上阵,别再耽搁!”

    柳丽娘的话很好使,她说没有也没人再上前查看。一行人出了门,脚步声之后是马蹄声,逐渐远去,最终到不闻。

    “她刚才没看到我们?”

    徐轩筑带着一脸的不解,与刘愈搀扶着出来,路旁还留下一匹“死伤者”的马,就好像柳丽娘特地为他们留下的,马上不但有马鞭和兵器,甚至还有干粮和水。

    “快走吧。”

    刘愈扶徐轩筑上马,自己也一跃而上,二人共乘一骑,不但怀中如玉,且耳鬓厮磨,不似赶路倒好像在谈情说爱。

    徐轩筑也出奇的娴静,虽然缰绳是共同把着的,但身体的重心完全靠在刘愈的怀里。任由刘愈将她的身体揽在怀中。

    一路上刘愈都忍不住去想柳丽娘那颇有深意的笑容,身为淮王的探子和间谍,为主人卖命是她的使命,偏偏,她却可以为了一个从来都对她冷言冷语甚至连话都懒得说的男人放弃了原则。难道,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柳丽娘?

    黎明的旷野上,远远的可以看见许多的火把,徐轩筑稍兴奋道:“是女儿军的援军……啊,疼!”这一兴奋牵动了伤口,却未露太痛苦的表情,相反脸上还挂着几分羞笑。

    “驾!”

    刘愈加鞭策马,本不该再去想柳丽娘,可偏偏那个本该应该摒除在脑海之外的影像,好像天使与魔鬼的融合体,记在了脑海的最深处。

第四十二章 当官散财

    徐轩筑此行入长安所带侍卫不多,除了随她入城的,城外驻扎的也只有一百多人。这也是外将回京述职的规矩,将调兵不调,亲卫只是负责将军的安危。

    刘愈失踪的消息是在第二rì柳丽娘带人过关卡杀了几个官兵后才传回的京城,柳丽娘是淮王的谍报人员,天子脚下朝廷的眼线更多,当得知刘愈失踪,皇帝不想张扬,一方面让韩升带一部御林军追截,另外还将此事知会了刚刚拒绝了婚事的徐轩筑。

    徐轩筑听闻消息后念郎心切,只是派遣侍卫去城外通知随军驻扎在城外的侍卫,本人则带着二十多侍卫一人两骑先行星夜赶来,一路上换马不换人,终于在第三rì入夜后追到了柳丽娘的人马。

    一个伤员一个病号,骑马不便只好共乘一辆马车,浑然不管马车外护送的一百多女儿军侍卫。

    短暂而美妙的时光就好像新婚燕尔出外渡假。刘愈不过是身子虚,吃喝一通睡一觉体力便恢复过来,徐轩筑的情况要严重许多,本来断骨就未愈合,这次又受了剑伤,有刘愈在,换药的事情反而是他这个大老爷们来做。当率军而来的吕楚儿将药瓶和布交给刘愈,一众侍卫眼神都怪怪的。

    刘愈靠着软被睡了一上午,正朦胧间韩升所带的御林军也赶至。

    见到刘愈和徐轩筑的模样,韩升面上升起“原来如此”促狭的笑意。有了一众大老爷们的御林军相护送,刘愈也不好意思再赖在马车里,所幸恢复的七七八八,也就骑着马走剩下的路。

    四rì后才回到长安城,此时已是四月十三,殿试已过。

    边关局势也稳定下来,随着各路援边兵马出征历练的几名皇子公主也相继回到长安城。一方面那些新科进士等候任官派官,另一方面,皇帝册封皇子和公主爵禄业已临近。

    一场举国的祭祀大典也即将拉开序幕。

    回到长安城刘愈先回了一趟定国侯府,此时老爷子刘兆也从潼关回来,见到刘愈,刘兆的神情并无异样,冷淡道:“据闻最近你少有在家中过夜,徐家那边已经拒绝了婚事,你更加应该收敛心xìng!”

    刘愈听这话很不爽,像是赖他“不收敛心xìng”才被拒婚。

    儿女多了,一碗水就难以端平,尤其是这种古板封建的父亲,哪个儿子有出息就向着哪个儿子,现在孙子也有好几个了,那些不长脸的小儿子他更加懒得去管。

    你懒得管我还懒得理呢!之后刘兆说了一大堆训斥的话刘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刘愈出门后便去看望了韩家姐妹,几rì不见,韩家姐妹憔悴了许多,见到刘愈一人拉着他一只袖子“呜呜呜”哭个不停。刘愈不禁将怒火转嫁到负责照看她们的蔡迎奴身上,蔡迎奴很无辜的叹口气道:“知道你出了事,她们就没一天好过。”

    “那你为何将我出事告诉她们?”刘愈怒道。

    “不……不怪蔡侍卫。”韩小艺抽泣着道,“是……有人来传话,我和妹妹……偷听到的。”

    刘愈心说居然还冤枉了这个八婆女。见到韩家姐妹难过的样子,刘愈的心像被人揪着,使尽了软磨硬泡的工夫,才令两个小丫头破涕为笑。她们几rì没休息好,刘愈先在床边看着她们睡下,才走出门,蔡迎奴一直在门口守着。

    “你不是在等我给你道歉吧?”刘愈冷冷看着她。

    蔡迎奴难得惭愧一次道:“没照看她们,我也有责任。不过,你哄女孩子真是任何法子都用,怪胎!”

    前半句还像句人话,后半句完全是人身攻击了。

    也是,这年头的男子都是大男子主义,男人打老婆才是司空见惯。蔡迎奴何时见过一个肯为喜欢的女人说些甜言蜜语甚至是有损男儿形象软语温存的男人。

    刘愈本想去见见隋乂他们告知他们自己平安无事,刚出门口,远远见到徐轩筑拖着伤躯在侍卫护送下骑马过来。

    “皇上……已重新应允了我们的婚事。婚期定在六rì后。”见到刘愈,徐轩筑走过来,面颊升起两团红晕道。

    刘愈凑过身子,在她耳边道:“里面的两个,你不会介意吧?”

    也许是刘愈的举动太过亲昵,旁边还有一众侍卫看着,徐轩筑白了他一眼,才低声道:“不介意……只要你喜欢。”

    刘愈真是不敢相信这还是曾经那个在山洞里骂他“懦夫”的徐大将军,柔弱的像是一个娇羞的小妻子。他不禁想起一件事,是不是女人一旦沦入爱河就会失去了本xìng?

    既然婚期已经定下,按照规矩男女双方是要分开以避嫌的,徐轩筑要暂时住在徐府那边,虽然徐家已经没什么人,但婚礼的繁文缛节还是要遵循的,六rì后那将是她出阁的地方。

    目送徐轩筑三步一回头的离开,刘愈心中也洋溢着一种温情。来到这世界也有些rì子了,第一次有种落叶要归根的感觉。也许有了家室亲人,才会对这本不属于他的世界有所依归。

    为了防止刘愈再遭绑架,吕楚儿带着两名女儿军侍卫穿着男装,当起了刘愈的小跟班。她们三个都曾在玉河畔抢他的画,也算熟人。除了吕楚儿,一个叫米如,一个叫田喜,都是十六七的年岁,除了吕楚儿相对显得娇小一些,米如和田喜都是那种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的苗条女。

    刘愈带着她们走在街上觉得有些碍眼,想着回头应该给她们找一些更平素一些的衣服,这样看上去才更像跟班的小厮。正走着,一堆衙役正在那派发传单,见到人就笑脸迎上去,那些平rì里吃尽了衙役苦头的百姓哪受得了这架势,一个个撒腿就跑,只有刘愈很淡然的接过防盗的传单。

    “爷,您敞亮,这防盗重于缉盗,这做好了防盗……您见谅,背的不熟,您自己看传单上的内容。”

    当差的居然叫过路的“爷”,一口一个“您”,看来隋乂这官是当上了门道,回头应该好好问问他怎样令这些眼高于顶的衙役乖乖听话。

    韩升先行派人通知了隋乂他们刘愈平安归来,棋楼外都在候着,只是不见苏彦。

    见到刘愈一个个兴奋的迎过来,嘘寒问暖的。寒暄一阵,一行人往棋楼上的棋间里走去,隋乂也讲起了他的“为官之道”。

    “那还不容易,大棒子挥着,回头再给俩甜枣,一个个也就乖乖听话了。”隋乂得意洋洋道。

    “棒子?甜枣?”刘愈一脸不解。

    隋乂笑着解释道:“我跟那些衙役都说了,谁他娘的不笑脸去派发传单,老子开了他让他回家种地去,想报复只管来。本来有些腰杆硬的还挺有意见,我又说了,如果事情做的好,本官另有赏赐,凡是派发传单积极的,每人赏赐一两到五两银子不等。这一个个的争先恐后就出去了。”

    刘愈听完不禁笑了起来,别人当官,那是挖空了心思耍尽了手段把银子往自己家里搬,而这位,不但不想着捞银子,还往里倒贴。

    详细一问,连印传单的钱都是他自己出的。为了达到人人懂得防盗,不但城内大街小巷都张贴了告示,还沿街派发,力求人人得见。这年头油墨纸张都很贵,隋乂前前后后也花了上千两银子了。

第四十三章 苏彦的跳板

    “旁人千里为官只为财,你是跑了千里捞了个官回来,只为了散财?”

    众人进了棋间,刘愈笑着打趣道。

    隋乂咧开嘴笑的欢畅:“以前我就想,要是我当了官一定比那些只知捞油水的官务实,清不清的只是虚名,咱当官就要当出官的样子。”

    “嗯。”刘愈点头看着隋乂,眼前的隋乂的确比刚当官时硬实了许多。

    几人难得再聚在一起,闲聊一会,刘愈又不禁问起李糜那边的情况。

    李糜忧心忡忡道:“随军出征的基本回来了,折损的有限,大多连突厥兵的模样还没瞧见就打道回府了。我这一看,心都凉了半截,哪里像是能上阵杀敌的兵,萎靡不振懒懒散散,除了领俸禄连眼皮都提不起来。”

    刘愈心说这也怪不得那些“老爷兵”,本来在长安城内驻守的就是优差闲差,很多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都将自己的子弟送进各防司衙门,也不论素质,只要送上钱的就能进,捧着“金饭碗”就难免懈怠不思进取。

    “那平rì里的训练如何?”刘愈问道。

    “训练?”李糜无奈一叹道,“跑几步路个个都喊累,昨rì练习骑马,居然有一半人连上马还需要别人扶……我都想辞官不干了。”

    刘愈知道李糜这个人较真,不像隋乂那么喜欢得过且过由着xìng子来,做事从来刻板。这样的人带兵,一定是想带最好的兵,要求也会很严格。

    “那这样,回头我给你设计一套训练方式,看看能不能改善他们的体质。”

    刘愈不禁想起来以往看过的那些现代野战军人的训练方式,过铁锁爬杆子的,回头画几张草图让李糜带回去,对练兵或有帮助。刘愈对兵法阵法知之寥寥,能帮李糜的也只有这点。

    正闲聊间,几个人突然脸sè又僵直了,一同看着门口。刘愈好奇侧过脸,一个大脸腮的胖子微笑立在门口,不笑憨一些还好,这一笑,真想让人拿鞋一鞋底糊脸上。太招人恶心了。

    正是柴锦那大闷sāo男。

    刘愈皱眉看着他问道:“柴葫芦,你来做什么?”

    柴锦一看屋子里有不少人,三个男装的侍卫他还不认得,有些怯生,拱手为难道:“刘……刘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刘愈心想可能是吴悠请他来当传话的,也就起身,吕楚儿要跟随,刘愈摆摆手阻止,一个人与柴锦出了棋间的门。柴锦想说话,好像喉咙又被卡住,张开嘴半晌只是在那“嗯嗯”打不开话头。

    听嘴笨的人说话就是受罪,还不如自己说。

    “吴国师请你来的?”

    柴锦摇摇头。

    “那是公主派你来的?”

    柴葫芦还是摇头。

    “那谁让你来的?”

    柴葫芦支支吾吾道:“我……我自己想来的……想为你和我家内子,还有吴国师吴姑娘说和一下。”

    刘愈哑然失笑道:“柴葫芦,你居然还学会人情世故,来摆和头酒?”

    柴锦一脸茫然道:“何为……和头酒?”

    刘愈犯了难,难道跟他说和头酒的意思就是黑社会大佬坐下来谈和?这年头社会混混的社会低微,恐怕以柴锦的养尊处优连什么是混混都不晓得。

    “就是摆和好酒。”刘愈随口一说,马上想起一件事,“你跟四公主说了你要来?”

    柴锦再摇了摇头。

    刘愈语重心长道:“柴葫芦,你如此做是有欠妥当的,摆和好酒,要先问过公主,我可以去道歉,但你要明白我是弱势的一方,光道歉公主不接受还是白搭。”

    柴葫芦这次语气坚定了一些道:“我家内子会接受的。”

    “你怎么知道?”

    柴锦道:“以前若是谁得罪了她,她就会不停的说不停的骂,心里也不畅快。这次你得罪了她,她送回了吴姑娘,回到府上能吃能睡,今天我说要来找你,内子听了,只是说,‘嗯。’并未反对。”

    刘愈心说这最熟悉一个人脾气的莫过于枕边人,连柴葫芦这样的愚人也能清楚明白四公主的想法。如此说来四公主只是摆出一个姿态来显示她和吴烁姐妹情深,回过头一想,完全没必要为了那区区的一个小戏法开罪一帮可能结为盟友的人。

    刘愈不禁想说,四公主做人也太没劲了,生气都要去权衡厉害得失,说她是个由着xìng子的女人,却又是个极会耍手段的权谋者。如果真要跟这样的人合作,要随时小心。

    “那你回去再跟公主商量一下时间,商量好了来知会我,我带着几个朋友亲自登门道歉。”刘愈言辞恳切道。

    “哎!行!”

    柴锦没想到第一次来为人情世故当说客就取得了成功,一脸高兴,三步一拐下了楼,兴冲冲去了。

    刘愈目送他离开棋楼,回到棋间里,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隋乂问道:“那大闷葫芦来干嘛?”

    “还能干嘛,想摆和好酒。回头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别再像上次那般落下我一个人。”

    李糜和隋乂都各自露出邪笑,显然又想着届时如何借词开溜。

    就在此时,没过来迎接刘愈这个“师傅”平安归来的苏彦,火烧屁股一样匆忙跑来棋楼,停在刘愈身前,抹了一把汗。

    “师傅……大大事不好了。”苏彦一见刘愈便扯开嗓子喊道。

    “你小点声。”刘愈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长了还是丢了?”

    “啊?”苏彦先是一愣,马上转过身道,“不是丢脸的事,是……是我听闻父皇……要封我一个县公,打发我离开长安。”

    此事刘愈在回来的路上就听韩升提过了,皇帝有意趁着此次扫除突厥侵边的祸患,将几个成年的儿子女儿封赏爵禄,有四个要封王的,分别是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也就是为将来皇帝的人选应该就是他们四个中的一位。其余但凡是成年的皇子公主,皇子一般都会封为郡公和县公,公主被封为“君”,领一方之地,从此也会离开长安城。

    这是皇帝在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册封,那些年幼的皇子公主,会等到新帝登基以后再册封,一来那些皇嗣年岁小对皇位不构成威胁当了皇帝的也不会去为难,再者可以让新皇借着册封来笼络人心。

    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变数莫过于苏彦,连皇帝也没决定到底封他什么。这次他的功勋的确是很大,封小了显得不公,封大了,这么个纨绔公子一样的败家子治理不好,难免引起旁人的闲话。

    照着韩升的意思,皇帝最可能封苏彦的是一个郡公或是县公,跟大多数的皇子一样。

    刘愈看着苏彦笑道:“封你个县公还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天高皇帝远的谁管得着?”

    真的没人管?其实不然,这些藩王和有领地的公侯,领地名义是他们管辖,但朝廷仍旧会派出县、郡一级的官员从旁分权监察,这些领主一有不合规矩的事,比如养兵、居所、祭祀等规格超标,就会被上奏给朝廷,朝廷会作出相应的惩罚。

    当然,朝廷也有一些治不动的藩王,比如说淮王。淮王的领地在二十几年的发展下早就成为国中国,因而这也是朝廷的祸患之一。

    自古以来,开国的皇帝不会去想着削藩,因为他会想,天下初定,最信任的莫过于同血脉的亲人,不管这些藩王怎么斗,将来天下还是他子孙的,国号就不会变,相反还是有能者得天下。但之后的继任者就会千方百计去削夺藩王的权力,主要因他们大多也是权力斗争中起来的,知道这些藩王对自己的威胁。

    “我……我不想去。”苏彦带着一脸的委屈,“我还想留在长安城,跟着师傅混。”

    “跟着我?”刘愈笑道,“跟着我有什么好处?”

    苏彦急道:“可是去当那个什么县公,将来不管是我哪个皇兄当了皇帝,都会轻易将我抓回来杀了泄愤,如果……师傅能帮我弄个王回来,当了王,有自己的兵,那些皇兄就……想拿我下手也会掂量掂量。”

    苏彦的话粗理不粗。事实上也正是这样,一个县公,土地能养活的人有限,弄几百个家奴欺负欺负人也就罢了,真想危及统治者的地位实在太难。

    可刘愈不是神仙,不能左右皇帝的思想,何况苏彦现在的确是势单力薄,即便皇帝想封他王,也会想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

    不过刘愈也替他可惜,苏彦刚刚冒起,得了大功就遇上册封,这么短暂的时间很难得到皇帝的信任获得重用,现在,更重要的反而是要留在长安这个权力核心处,伺机而动。

    “你舍不舍得现在所有的东西?”刘愈突然问。

    苏彦一愣道:“师傅,你说什么?”

    刘愈正sè道:“如果现在让你一无所有,你舍不舍得?”

    “一无所有?”苏彦听了马上焉了,好不容易拼了老命才让老皇帝宽恕了他,还要封他爵禄,现在说失去就失去的确是太难以抉择了。

    “我就这么说吧,不管你现在功劳多大,皇dì dū不可能封你为王,即便你真被封了王还是要离开长安城,你想留下继续获得皇帝的信任,唯一的办法就是失去现有的一切,做一个平常人。不过你放心,你再如何落魄,我这个做师傅的也不会让你饿死。”

    刘愈的话说的很直接,也令苏彦有些犹豫。但刘愈说的也是事实,离开了长安,他能获得的也就是一个县公,没有皇帝特令永生不能回长安城,刘愈将来与徐轩筑成婚后会定居长安,将来也不可能再给他任何帮助。

    “那师傅你说!我……我要怎么做?”苏彦从落魄市井以来,唯一可信的就是刘愈,让他离开了刘愈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切也都玩到头了。

    “好。”刘愈赞许的点点头,突然问道,“你的那些皇兄,最近可有哪个举行什么大的宴会?”

    苏彦看了看隋乂和李糜,脑子一转道:“好像我三皇兄刚回到长安城,要宴请宾客,说是庆祝朝廷凯旋。”

    刘愈心说这三皇子也是个懂得溜须拍马的,会迎合皇帝的心意来庆祝什么凯旋,这明摆着越权的事老皇帝能真高兴也就怪了。

    “那你就去你三皇子的宴会上大闹一场,记得要装成撒酒疯的样子,他曾经不是轻视过你侮辱过你吗?你就拿出满腔的怒气,看见谁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去骂一顿,总之事情越轰动越好。”

    不但是苏彦,即便是旁边的听众,个个也是越听眼睛瞪的越大。

    李糜苦笑道:“刘兄,你……这不是害他吗?”

    “你才明白我是在害他?”刘愈没好气道,“不害他他怎么留在长安,继续寻觅他的机会?”刘愈转而看着苏彦,“还是那句老话,若是你玩砸了,以后也不用来见我了!”

    看着苏彦的背影,刘愈不禁想笑,为何每次给这小子出这等馊主意,都是去三皇子的府上。是不是这小子跟三皇子有仇,每次都拿三皇子来当他的跳板。跳着跳着还跳上瘾了。

第四十四章 外宅

    柴锦和苏彦相继离开棋楼,棋间里的氛围又轻松起来。隋乂又开始嚷嚷找地方消遣,这也是他一贯风格,闲不住。

    刘愈一听到要去消遣便觉得累,来来去去总是那一套没新意,便问道:“你们不用回衙门当差?”

    “今rì刘兄台你平安归来,我和李兄还能不请上一rì的假,好好作陪?”

    隋乂话说的轻巧,摆明了找借口“旷工”,现京兆府尹空缺,衙门里隋乂说了算,只要没重要公文他何时想去别人管不着。李糜所在的玉南门防司衙门也是如此。

    “那行,不过提前说明。”刘愈一副悠闲的神情道,“刚回长安有些累,需要动腿多的地方不去,比如踏chūn还有逛庙会。再者,藏云坊、晓花楼还有……总之女人比男人多的地儿也不去。”

    刘愈摆明了给隋乂出难题,隋乂听完他这不去那不去的,苦着脸道:“干脆去我送刘兄台那园子看看吧,顺带也将地契给你。”

    刘愈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地方,白得的园子,不去看看可惜了。

    “去也行,要先带上两个人。”

    刘愈说的“两个人”就是韩家姐妹,估摸她们补觉补的差不多了,为他担心几rì,也答应带她们出来散散心。

    当看到韩家姐妹穿着一身俊俏男儿装,在蔡迎奴的护送下走出府,隋乂大大咧咧走上前行礼道:“给二位嫂嫂请安。”

    认识这么久,以往隋乂都是从来不跟韩家姐妹打招呼,也许是当了官有了底气,上来第一句招呼就称“嫂子”。韩家姐妹同时一脸羞红躲到刘愈身后去了。

    “放规矩点。”刘愈语气不善,隋乂身后的李糜和胡轩便偷笑着不敢再上前造次。

    园子是在外城,内城不能骑马,但有军职的可以,吕楚儿和两名侍卫都骑马而行,蔡迎奴就没那么好运了,她需要给刘愈和韩家姐妹赶车,隋乂三人则钻进另一辆马车里,两辆马车只雇了一名车夫。

    “早知道坐轿子了。”

    下了马车,隋乂有些抱怨。作为引路的,带刘愈到了园子的门口。

    园子是在长安南外城的一处土丘上,离大慈恩寺很近,大雁塔的挺拔就在眼前。在风景名胜区里建园子,刘愈也不得不佩服隋乂的好眼光,偏偏这年头富户只喜欢往热闹的地方钻,这等好园子的价格又不贵,实在是寻清静的上佳之所。

    园子有山有水,刘愈甚至觉得隋乂这小子是仿大慈恩寺建的园子,虽然规格不及,但有山有水还建了荷花池,很雅静,如果再多建一点亭台楼阁就跟江南园林相仿了。

    一处阁楼有三层高,居然在施工加建,刘愈有点怀疑那木头梁子柱子能不能撑起四层小楼的重量,要是倒塌可就玩砸了。不过隋乂说请来的都是最好的建筑师傅,“施工质量”上绝对没差,刘愈才稍放下心来。

    一行人登上了小楼的三层,极目远望,半个长安城的外城收于眼底,尤其是周围树木繁茂,眼看到了炎夏,这里可说是消暑胜地。

    “君子登高必赋,刘兄台不打算来一首?”隋乂看刘愈心情舒展,不由在旁鼓动道。

    刘愈侧过身指着不远处的大雁塔道:“旁边那么个高处立着,你告诉我现在是登高,要作赋还是等登上那地方再说吧。”

    大慈恩寺是皇家寺庙,大顺朝又崇尚佛教,大多数的祭祀活动都是在寺内举行。平rì里佛寺是开放的,但大雁塔内藏佛经甚多,除非是慈恩寺的僧侣,或是皇帝的特许,否则不得入内。

    “要进去,除非是雁塔留名,我看这辈子是没机会喽!”

    隋乂说的“雁塔留名”,说的是每一届殿试中进士的士子,可在塔内题上自己的姓名,也是从前朝开始的一种传统,代表学子的最高荣誉。眼看着殿试已过,新一届的进士也将能登上长安城的制高点一览长安城。

    韩家姐妹来到园子也挺高兴,到处走着看着,身后蔡迎奴寸步不离。隋乂突然循着机会低声问道:“刘兄台,你是准备将……韩氏双女养在这里?”

    “你可别误会,我今天只是带她们过来散散心。”

    隋乂颇感意外:“那你准备在这里养多少歌舞姬?”

    刘愈打量着隋乂道:“我为何非要在这里养歌舞姬?”

    “这么好的外宅,你不养小妾,也不养歌舞姬,岂不是可惜?”刘愈突然又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纸道,“不如看看这些,都是歌舞坊呈递给京兆府今年新的歌舞姬画像,从中有个挑选,若是看中……我替你赎出来养着。”

    刘愈接过那一大叠的画像,上面画的女子,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倒不是所画的女子丑,只是画工技法上都很老旧,遵循的是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的古代美女准则,这么一套五官单看上去还不错,凑在一张脸上就好像五官缩水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这些画……还是留着你自己慢慢欣赏吧。”刘愈将画递还给隋乂。

    胡轩和李糜接过去看了看,一个个却都说上面的女子长的漂亮。这也只能怪刘愈看惯了照片,即便不是照片也见惯了素描,对这种“抽象画”提不起xìng质。

    “刘兄台,画成这样你也知足吧,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画出来的都跟真人似的,就这样的画师在长安城还不好找呢。”隋乂抱怨着,突然灵机一动道,“要不,我带你去歌舞坊看看,亲自挑选?”

    刘愈侧目继续环顾周围,直接回绝道:“不去。说了今rì不去女人比男人多的地方。”

    “那里女人也不多多少……”

    隋乂正说着,韩家姐妹突然凑过来,韩小婷问道:“公子,可是要去歌舞坊?我……我和姐姐也要去。”

    “你们……也要去?”刘愈没想到她们会过来瞎掺和,“去做什么?”

    韩小艺怕妹妹说不清楚,自己走上前道:“公子,是这样,以前我和妹妹的歌舞先生便是爷爷从歌舞坊请来的,我们……想去见见先生。许久不见有些想念。”

    刘愈心中有些醋溜溜的,虽然知道她们口中的“先生”多半是女子,但若真是老爷们……刘愈心说非一拳挥上去先揍一顿再说。转念一想又不行,要背地里揍,免得让韩家姐妹说他小气。

    “那……那就去歌舞坊。”刘愈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像是要去找茬一样。

    隋乂惊喜道:“那就去,等等,我这找个工匠去隋府带个话,让他带一份刘兄台您作画专用工具。让那些画师也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作画大家!”

第四十五章 韩升的老相好

    长安富庶繁华,最近几朝除了三百多年前短暂而立的“淮”朝,其余王朝都将都城设置在长安。

    几代下来,长安城的繁华也有了规律,比如说富户会聚居在东城和北城,要么是靠近皇城的内城,能接天子气。而南城和西城以庶民为主,街市虽只是卖些平素的物件,但贵在实用。若说到长安城的消遣之所,南城南山下的晋昌坊一地最富盛名。

    晋昌坊是南城四坊之一,南山的大慈恩寺便占据了半面地界,沿着大慈恩寺林立着高矮不一小楼组成的街道,戏楼、青楼、棋楼、评书场子大大小小有上百间,伶人众多,期间还夹杂着很多茶楼和酒楼。晋昌坊也被认为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在晋昌坊有名的除了大慈恩寺和大雁塔,再就是官教坊。

    但凡是获罪被抄家的官员,女眷在抄家后都会被发配到官教坊,经过培训,年轻貌美的会再分配到官jì院,如果遇上有特殊技能的,就会有机会进入别的为皇家和贵族服务的场所,比如会刺绣的会进入针院,能歌善舞的会发配到歌舞教坊。才貌技能皆无的,充军为多。

    不管到了哪里,她们都脱不得“贱籍”,除非自己赚钱或有人为她们赎了身,才会由贱从良。而在歌舞教坊的女子并非全都是“贱籍”出身,这里的教习一般都是有官品,从九品或正九品,领着朝廷的俸禄,歌舞女也并非全是犯官子女,也有许多卖身而来的普通人家女儿。

    年景不好时,一般人家养不起女儿就会卖出去,儿子是舍不得卖的。歌舞教坊不比青楼,至少在这里不用一点朱唇万人尝,且或多或少会有俸禄赏银,也有不少良家女儿喜欢跳舞的也来这里做事,要有身姿样貌教坊才肯收,因而每年这里都会进来不少新的歌女和舞女。这些女子不管是贱是良,都要去官府备案。

    歌舞教坊紧邻着南山,还没进院子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琴乐声。因是官所,歌舞教坊的直属上级是礼部太常寺,但京兆府对歌女和舞女的户籍直接管辖,也算上级部门。

    隋乂往门口一站,知客认得,恭敬请他进门。

    歌舞教坊并不奢华,舞女和歌女练习歌舞都在屋内而不是屋外,知客将一行人引至花园,仍旧只闻听乐曲和熙攘的女子说话声,不见人。教坊使是个四五十岁yīn阳怪气的老太监,老远便听到低音比高音尖锐许多的腔调:“京府少尹大驾光临,老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没想到京府少尹上官上任伊始便亲自来治下视察,如此尽职实为老奴福分哪。”

    刘愈听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老太监名于莫,本为退休的公公,在这里领着大好的闲差,此时便带着一众教习出来迎接,教习中教授乐曲的一般为男子,而教授舞蹈的一律女教习,较易分辨。韩家姐妹没寻到她们要找的人,有些失望。

    见礼过后,于莫不由打量着隋乂身后一众人问道:“隋上官,这几位是?”

    “带兵器的是京兆府衙差。”隋乂指着刘愈道,“这位是本官请来的画师,想为你们今年呈报的歌舞女重新画几幅画像。”

    于莫热情道:“呦,原来是京兆府的画师,长的可真俊哪。”

    刘愈后脊梁都有点发凉,瞥了眼满面坏笑的隋乂,拱拱手算是见礼。

    于莫让教习将今年新进入歌舞教坊的女伶全都领出来,二十几人站了一排。要说也算是漂亮了,但与韩家姐妹相比不免有些相形见绌,刘愈看了以后连动笔的心情都欠奉。

    隋乂见刘愈的神sè不太满意,道:“于少使,你们这里……就没有姿sè更好一点的?”

    于莫一脸媚笑道:“呦!隋上官,您是来视察还是选姑娘,画画像岂用选姿sè好的?”

    隋乂凑到于莫耳旁说了一句,于莫露出个讳莫如深的笑,转身进门去了。隋乂走过来,刘愈不禁问他说了什么令那老太监如此的神sè。

    “我说要选几个自己回家养着。”隋乂直爽笑道。

    韩家姐妹有些着急要找到她们的“先生”,刘愈详细问了一下,韩家姐妹不知那人姓名,平rì里称呼“轩姨”,一女教习道:“轩教习?她在隔壁民间教坊排练御前献艺的歌舞。”

    能御前献艺的,刘愈估摸水平应该很高了,韩升选教习必然是歌舞教坊最好的。

    歌舞教坊不但有官办的,也有民间的,现在也算国泰民安,一般富庶大户人家宴请宾客少不得要请歌舞伎,跳舞也要看天分,只靠犯官家眷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若遇上大型的表演,官办的也会从民办教坊中选择一些人,训练地点由负责的教习自行选择。

    刘愈来此的目的不是为“选妃”,而是带着韩家姐妹会先生。先行辞别到了隔壁的民间教坊。

    在那里,刘愈第一次见到韩家姐妹口中的“轩姨”,一个四十岁左右仪态姿容风韵都堪称绝佳的妇人,腮上挂着自然而然的笑容顿感亲切,刘愈也终于打消心中疑虑,眼前对韩家姐妹亲昵无比的轩姨看上去更像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完全不似“女sè狼”。

    趁着韩家姐妹正在跟她们的轩姨亲热,刘愈往厅里瞧了一下,有两班人在排舞,一班人有很多,穿的都是灰蓝sè的尼姑袍。尼姑也来学着跳舞?刘愈又仔细看了下,这些“尼姑”虽然都带着僧帽,但都没剃发,要么是带发修行的尼姑要么就是排一曲只有尼姑参演的舞蹈。

    另一厅的舞蹈刘愈一看头脑马上充血,竟然有人穿着刘愈口述柳丽娘设计的“霓裳羽衣”在里面跳鼓舞,身子柔软的女子,体态婀娜却比柳丽娘的舞姿缺少了神韵,模仿但模仿不到神髓。当看到不是柳丽娘,刘愈悬着的心才放下。竟然不是为自己担心,而多少念及柳丽娘的安危。

    她回去恐怕无法向淮王交差吧。

    “公子,公子,她就是我和姐姐说的轩姨,轩姨轩姨,他……就是我们的公子。”韩家姐妹跟轩姨也亲热的差不多了,韩小婷拉着轩姨来给刘愈介绍。介绍到刘愈,小丫头不禁脸红了。

    轩姨阅人无数,自然明白这“公子”的含义,对刘愈嫣然一笑道:“妾身给公子请安。”

    “轩姨不必如此客气,应该是晚辈向您请安。”面对如此客气的风韵妇人,刘愈赶紧回礼。

    轩姨安慰一笑道:“妾身与艺儿和婷儿识得近五年,未料数月未见,韩先生竟给她们寻得归宿。公子rì后也当善待她们姐妹。不知韩先生现下身体可好?”

    刘愈听她提及韩升,语气颇为敬重,隐约还有些失落,心中稍有定数,可能是韩升的仰慕者。

    别看韩老头已近六十,但为人洒脱有风度,有文人的傲骨,重要的还是个老光棍,最吸引这些成熟女xìng的目光。

    刘愈笑道:“韩先生身体一向不错,他也经常提及轩姨,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哦?可……是真的?”轩姨听到刘愈的说辞,明显多了几分欣喜,刘愈心中更加确定她是韩老头的追随者。

    二人言谈片刻,所及话题都是围绕韩升,轩姨显然并不知韩升乃是皇帝的肱骨谋臣,只当他是个怀才不遇有才学的商贾。刘愈听轩姨说他和韩升的一些过节不禁为她有些不值,韩升明显招蜂引蝶却又以假道学道貌岸然的始乱终弃。

    刘愈心想着回头一定跟韩老头好好说道说道此事。

    正言谈甚欢,先前见过在厅内练习鼓舞的女子手拿一柄木剑走出来,稍有几分懊恼道:“轩教习,为何我无论如何模仿都离柳丽娘的舞姿差的远,是不是……原来轩教习有客人。”

    人很娴静,或者说有些冷艳,轻眉玉目唇红齿白,有大家闺秀的卓然气质。可能是觉得身上的衣着有些暴露,身体想退到屋里去。

    本来穿着舞衣就是给人欣赏的,轩姨并不不以为意,笑道:“兰儿,以前经常与你提及韩氏姐妹,这便是韩家的两颗明珠。艺儿婷儿,她是我从前提及的亍兰姐姐。”

    那女子见到两名男装打扮的公子哥竟是轩教习口中的“韩家明珠”,不由诧异几分,细看果真是面生女儿貌,竟也生的一般模样。只是有个十足十sè迷迷的公子哥在打量着她,却有些着恼,但不便发作。

    刘愈一笑道:“姑娘见谅,先前偶看到姑娘的舞姿,觉得姑娘体态和舞姿都堪称优美,却有不足。只因在下曾有幸见过柳丽娘跳出此舞,我想姑娘所说欠缺的神韵,只是柳丽娘在如此难以保持平衡的基础之下仍可以足尖点鼓,若是姑娘勤加练习必可臻至完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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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门介绍: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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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已完本,新书《极品小郡王》已经发布,能支持的多支持一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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