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嫁时衣TXT下载嫁时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嫁时衣全文阅读

作者:卫风     嫁时衣txt下载     嫁时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

    进宫去当伴读,当然没有以前的日子那么自在轻松。

    伴读其实就是小跟班儿,替罪羊,出气筒,代写功课的——等等等等。不过秦烈当年给赵吕当伴读,那待遇是好得多的。起码赵吕没有背不出功课让他替挨揍,也没有心气儿不顺就拿伴读撒气。

    但秦烈见过不少——其他宗室子弟的所作所为,大半年换了三个伴读。

    “可我想那孩子不至于这样……”

    小冬不是那么确定。

    四皇子先前的两个伴读都是出身名门,皇帝替他指的,可以说是集博学多才谦虚大方成熟稳重于一身。可是现在他自己挑的两个,出身?不说了。稳重?那压根儿谈不上。多才?对,捣蛋闯祸是很多才的。

    他是图新鲜?

    当然了,别处少见李家兄弟这样的。

    可皇帝居然还同意了。

    反正,看在她和秦烈的面子上,四皇子也应该不会亏待土生和保成的。

    土生和保成接受了现实之后,开始琢磨别的事儿。

    为什么那天他们去问先生,东院的人如果报复他们该怎么应对,先生说不用担心?

    先生那是觉得东院的人不值一提,还是先生……那时候已经知道什么了?

    难道先生会事先知道他们要换地方念书了?

    两兄弟你看我我看你也猜不出来,干脆去找张子千再问一回。

    “四皇子并不难相处。”张子千说:“以前我与他也打过交道。对他说话不用藏着掖着,可以有话直说。”

    先生果然知道

    土生和保成大为兴奋。

    想不到先生连皇宫、皇子都这么门清儿,称得上手眼通天啊。

    结果小兄弟俩这马屁一拍,张子千笑了:“这算什么手眼通天?真正手眼通天的……另有其人啊。”

    “咦?还有人比先生厉害?”

    张子千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谁生下来也不是样样都会的,我的本事,也是跟师傅学来的。”

    保成一下子来了精神:“先生的师傅,那肯定更厉害了那先生,我们的师公,是哪位高人啊?”

    张子千笑而不语,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你们早点儿睡吧,明儿一早可就得去上学了。头一天去……”

    “我知道,知道。少说,少做,多听,多看。”

    张子千点下头:“行了,去吧。”

    两人心不甘情不愿从屋里出来,保成琢磨了一会儿:“先生还有师傅?哥,你说什么人能当先生的师傅?那功夫得有多厉害啊?会不会有那传说里头什么南山剑,又是什么北涯……”

    土生比弟弟想得还多一些:“我觉得,先生的师傅,不会出这个京城。不会什么南山北涯的。你以后少听些书,那些都是没影儿的事。”

    “我知道,”土生嘀咕一句:“听听嘛……可那你怎么知道先生的师傅就在京里。”

    “上回他们不说了嘛,他师傅一直在京城,没去过别处。”

    “哎,说得也是。俗话说大隐隐于朝啊。这高人说不定就在京里,说不定还在皇宫里呢。”

    “是啊……”

    保成走了两步,发觉土生没跟上来。

    “哥?”

    土生发了一会儿呆:“咱们以前,把宫里头的事儿想得太简单了。那你说,四皇子那小孩儿,他心里想什么咱们能猜出来吗?一点点儿就是小人精儿。要是先生的师傅也是宫里的人,那宫里真是藏龙卧虎,须得步步小心。”

    保成也愣了。

    “说真的……那小子是看我们不顺眼,还是……想找个帮手?”

    土生抬起头来,安王府的檐角在暮色中高挑着,象是夜鸟的翅翼。

    小冬打点了些东西,虽然李家兄弟要用的东西用不着她来准备操办,可是一些小东西,外头的人未必想得到。

    天气越来越冷了,写字的手腕儿要护着,脚踝和膝盖也得护着。小冬也是在集玉堂经历过的,虽然学堂里有炭盆,但是屋子大,那股阴冷始终挥之不去,一丝丝的一直渗进骨头里。

    土生还特意过来向她道谢:“多谢婶婶替我们想的周到。”

    比起从前莽撞的野小子来,土生他们兄弟俩这些时日以来可以算是脱胎换骨,大大的长进了。起码搁在他们刚来京城的时候,这话他们就说不出来。

    “好了,要是缺什么只管和我说。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了,就去找你们秦叔。”小冬又叮嘱两句:“在宫里头旁的没有也罢了,荷包一定不能空着。”

    “嗯,知道。”保成笑嘻嘻地说:“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嘛。”

    小冬也忍不住笑了:“钱可够使?”

    生说:“来京城的时候我爹给我们预备了。再说,要真没钱花,我们肯定会管秦叔要的。”

    尽管忐忑,李家兄弟也开始了他们的伴读生涯。

    头一天回来之后小冬特意问他们觉得怎么样。保成先说:“茶水还不及丰南学院的好喝。”

    土生也说:“米硬得扎喉咙,菜咸,肉咬不动。不过四皇子说,以后让我们和他一块儿用饭。”

    皇子的分例当然不会和伴读们一个水准。

    小冬笑了:“你们秦叔当年可没抱怨过这些。除了吃喝,就没别的了?”

    “嗯,师傅是个老头儿,讲起来跟唱催眠曲儿一样,我们都在底下使劲儿掐大腿,才没睡着过去。”

    “还有吗?”

    “功课挺多。”土成苦着脸:“我秦叔那会儿也要天天抄几十遍书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集贤堂的功课不算轻松,集玉堂可不是这样。当初小冬她们上学还是清闲得多的。主要是要求不一样。又没人要求她们学出个子丑寅卯来,又不求考科举当状元,也不求她们能诗善赋当什么才女。只要达到识得字,能记得数,不做睁眼瞎的基本标准就成了。能学得好,那是锦上添花。学不进去的,也不逼着压着强求。

    “四皇子待你们俩怎么样?”

    两兄弟对望了一眼,土生说:“挺……和气的。”

    “他功课如何?”

    “嗯,一般……先生让背诵他背出来了,可是释义的时候说得不怎么清楚。”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据土生看,那些释义四皇子未必不懂,只不过他藏而不露而已。

    一段时日下来,李家兄弟俩是瘦了,小冬可是又重了不少。

    身子越来越重,小冬还是坚持每天走一段路。外头满地冰雪,就在廊下和屋里面活动。秦烈总是在一旁扶着,生怕她有个闪失。

    “进屋去吧,后晌再出来走一趟。”

    小冬点头答应了一声,远远看着有人冒雪过来,也没有打伞。

    那人披着斗篷戴着兜帽,脸容看不清楚。到了近处,小冬才看见是沈静。

    秦烈迎了上去:“沈郎官贵人事忙,怎么有空儿来找我啊。”

    小冬笑着招呼了一声:“你们慢慢说,我先进去了。”

    其实沈静的来意,小冬能猜着。

    他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这次来找秦烈,肯定与这事儿脱不了关系。

    他和五公主还有联系吗?

    这个……外人不得而知。

    胡氏正在缝一件襁褓,已经缝好了大半了。小冬进来,她放下活计,扶小冬坐下了,又替她把外面的靴子脱了,换上软鞋。

    “妈妈,我自己能来。”

    “可不成。”胡氏扶着她不让她弯腰:“你这会儿可不能乱动。”

    小冬讪讪地坐好。实际上,她也确实够不着了。肚子太大,腰弯不下去。

    “那让小丫头来做嘛。”

    胡氏在一旁坐下来:“我是高兴。等过了年啊,我就能抱上小少爷喽……”

    她低下头去,又缝起襁褓来,仿佛怕缝得慢了,赶不上用一样:“时间快着呢,一转身儿啊,就长高了,长大了,也去上学堂,到时候还得缝书包缝笔袋……”胡氏抹抹眼角:“要是王妃还在,能瞧见外孙,那不知有多高兴……”

    小冬也沉默了。

    不过胡氏怎么忽然想起她母亲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京

    第一百五十一章回京

    胡氏转了话题:“刚才听着,象是来客人了?”

    “嗯……沈静表哥来了。”

    胡氏手停了一下,笑着说:“前些天听说他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八成是来商量这事儿的。”

    “商量什么?”

    “瞧瞧郡主这话说的,沈家在京城也没别的亲眷长辈了。要是回乡成亲那是另当别论。可要是想在京城结亲,那许多事情安排打点的,他一个人可忙不转。咱们和沈家是亲戚,王爷可不能不管的。”

    小冬有些纳闷:“他难道不回乡成亲?”

    “我猜估着,许是在京城办喜事吧。”

    小冬有点儿不明白:“沈家和李家都是河东的大族,他理当回乡成亲吧?”

    “不好说。”胡氏抬起手,针在鬓角蹭了蹭:“京里的事儿盘错难解,不见得河东就好哪儿去。在京里有京里的好处。”

    秦烈还没进来,胡氏和小冬说起家常来:“三公主病得不轻,那位驸马可是着急上火的,又是求医,又是拜佛的。”

    “不是听说两口子相敬如冰嘛?”

    “咳,这事儿得两说。平时怎么样,关起门来都是自己的事儿。可要是三公主没了,旁的不说,三驸马立马打回原形。他原来是什么人?穷举子一个。要不是尚了公主,哪来的锦衣玉食娇奴银婢的?三公主就算脾气再古怪,这面子上头的事儿可没亏过他。三公主没个亲生骨肉,她一去了,她的产业宫中可是要收回的,那时候三驸马能落下什么来?”

    对哦,小冬也想到了这个。

    公主们的日子看似风光,其实细想想也残酷得很。

    倘若三公主有亲生骨肉的话,自然另当别论,但那还要看是男是女。可是三公主没有生育,她亲娘也早就死了,自己又脾性古怪,同姐妹,亲戚间都很淡薄,不会有谁替她说话。

    驸马们也是如此,公主活着的时候,尽管憋屈,过日子总是不发愁。公主一没了,倒是自由了,可是富贵也没了。

    当然,本来就有根基的人家倒没什么。象四驸马,五驸马家,都是有爵位的。六公主嫁的罗家也是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秦烈才进来。他进了屋,胡氏就知机的退出去了。

    “沈静都说什么?”

    “说他成亲的事儿。”

    “真在京城办?”

    秦烈点了点头。

    小冬有点儿不乐意:“他现在干嘛事事儿找你啊?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样好了?”

    秦烈笑着揽着她,手轻轻按在她的肚子上。

    “我这人诚实忠厚,老实可靠呗。”

    小冬呸了一声:“奸商。”

    “嗯,说对了。”秦烈说:“他的亲事在京城办,不过并不那么简单。李家的人送亲上京,住处,人手,成亲需要的各式物件……”

    “沈家的人不替他操办啊?要你费什么心。”

    秦烈知道小冬心里倾向五公主,不过有好些事,他又不便和小冬说。

    “他也很不容易。沈家人多,不止他这一房。再说,咱们总是亲戚,能帮得上就帮一把。”

    “嗯……”

    说起来是亲戚,是赵吕的舅家呢。

    不看别的,也要看赵吕的面上。

    “你把后头抽屉打开,里面有个册子。”

    秦烈过去取来:“这是什么?”

    “他成亲我也不能没表示啊,总得送件儿什么。”小冬把册子打开,看着上头抄的一行行目录,心有不甘,闭上眼随手指了一行:“给他拿这个。”

    秦冬笑着低声问:“你也不看看指的是什么?把心爱的送出去了可不要后悔。”

    “眼不见心不烦。”小冬把册子塞给他:“你拿给他吧。”

    秦烈夹着册子,却把头低了下去,耳朵贴在小冬的肚子上。

    “你做什么啊?”

    “我听听我儿子在里面说什么呢。”

    “要不是儿子呢?”

    “闺女更好。要是闺女的话,给她做上几十上百套的漂亮衣裳,一天换一件儿,天天不重样儿的穿,把其他人都眼馋死。”

    小冬忍不住笑:“快别这么糟蹋东西了。你不知道,胡妈妈就没停过手,做得够穿几年了。还有齐妈妈给做的——连男女都不知道呢,都已经做了一堆了。”

    “不知道男女,那衣裳怎么做?”

    “男女都做了呗。”小冬顺手拿起一件来:“看,这个是男孩儿穿的,那边儿还有女孩儿穿的。不过还是男孩儿的做得多些。”

    秦烈一撇嘴:“切,小子穿这么讲究做什么?天天胡打海摔的,还是粗布的结实。”

    肚子里那一位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秦烈这明显重女轻男的言论不满,重重的挥了一拳。小冬哎哟一声,连秦烈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下震动。

    秦烈兴奋地低声喊:“嘿,小子真有劲儿。来来,再来一下儿”

    小冬捶了他一下:“去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挨打的不是他,他可是说得轻松。

    这一下可不轻哪。

    小冬也想,这多半是个小子,太不老实。当然,也有可能是丫头。但要真是丫头,那可真是个野丫头,劲儿够大的。

    又等了一会儿没动静,秦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

    “对了,我听说件事儿。”

    “什么?”

    “听说世子要调回京来了。”

    “真的?”

    秦烈笑着点头:“我听王爷提了一句,还不知确准不确准。不过按道理,世子去历练了这么久,也够时候了,回京来也必有大用。”

    小冬这下真是乐得不行:“太好了。哥哥总是在外面,回来一趟也公务缠身,想好好说句话都不成。再说,哥哥的终身大事儿,也拖得够久了。”

    秦烈在一旁偷笑。

    “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这架式,不象他妹妹,倒象他……”

    小冬的眼眯起来:“象什么?”

    她感觉下边儿准保不是什么好话。

    “象他姐姐呗。”秦烈说得挺顺溜:“晚上吃什么?昨天你说想吃蜜炙火腿的,厨房一早就收拾火腿预备上了。”

    冬近来吃得不多,但是饿得快,一天要吃好几顿,厨房是时刻预备着。火腿先剔,再发,又蒸又炙,是道费功夫的菜,小冬也只吃了两块儿就撑不下了。

    “再喝口汤。”

    秦烈亲手盛了汤端过来,小冬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去了。

    她现在睡觉可不象从前,能踏踏实实一觉到天亮,夜里会起夜,总一个姿势睡的话吃不消,总得翻身,左转右侧的,她自己翻起来不方便,秦烈还耐心地给她帮忙。

    要说这个冬天里什么事让小冬最高兴,莫过于赵吕终于回京了这件事。

    这次是确确实实回来了。

    小冬拉着他的手不放,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从有了孩子,她变得很爱哭,心肠软得很。

    “快别哭,你这会儿可不能哭。”赵吕瞪了秦烈一眼,意思你还不过来劝劝?

    秦烈也瞅他一眼,哭也是你给惹的,你不哄谁哄。

    赵吕的手可不象从前了。以前他的手修长白皙,拿笔的时候更多。现在却是新茧旧茧叠在一起,先是西北,后是成岭,硬是把一个锦绣公子给磨砺成了现在这样。

    不是不好,可是小冬觉得心疼。

    安王也真舍得,亲生儿子吃这么多苦头——

    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真要琢起来,那过程也是艰难的,心不狠,手不硬,那肯定成不了。

    赵吕的手粗,可不敢替小冬擦泪,在身上乱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帕子。秦烈把人接手过去,擦净泪,低声劝:“你瞧瞧,挺好的事儿让你弄得凄凄楚楚的。以后就好了,什么时候想见就见,不用牵肠挂肚了。”

    “嗯,妹妹快坐着吧,别累着。”赵吕笑嘻嘻地说:“我也给未来的小侄子预备了礼物,回来妹妹看合意不。”

    小冬破涕为笑:“又不是给我的礼物,我合意不合意有什么要紧?”

    “咳,妹妹自能替他作主嘛。还有匹小马,绝对的好马……”

    这是要当舅舅,乐得忘形了吧?还小马?能这孩子到了能骑马的岁数,这小马也肯定不小了。

    赵吕预备了整整一车的东西,其中不乏小木刀木剑,还有一匹木马,正适合小孩子骑着玩。余下的波浪鼓、皮球各式各样的,全是孩子的玩意儿。

    小冬一样样的看,赵吕忽然想起来:“听说沈静要成亲了?”

    “是啊,婚期已经定了,在明年五月。”

    “好,正好赶得上。”赵吕和沈静的交情好,倒也替他高兴。

    小冬戳戳他:“你别说他呀,你自己呢?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嫂子?”

    殷姑娘的事情搁下了,可是除了殷姑娘,京城还有大把的闺秀待字闺中呢。

    “这事儿不急。”赵吕看着小冬气色极好,两腮丰润,粉扑扑一抹杏子红。

    秦烈这小子虽然只能算马马虎虎,可是对自己妹妹还是没说的。

    “怎么不急啊,人家和你一般大的都儿女成行了。”

    “我总得……”

    赵吕说了一半停住了。

    总得什么呢?

    小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也许是分别的时间长了些,小冬看着赵吕若有所思的神情,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

    头疼的厉害。

    不管吃不吃药,我的感冒总得一两个星期才好。

    真羡慕喝两包冲剂就康复的人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赵吕这次回来果然是不走了,小冬在安王那里问了准信儿,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那哥哥换了个什么差事呢?”

    安王想了一想,缓缓地说:“还没有定,总之是留在京城了。”

    小冬喜孜孜地说:“回来我跟齐妈妈商量商量,好好儿给哥哥做些滋养的东西吃。在成岭那种地方哪有什么好饭菜吃。可惜这会儿天气太冷,哥哥爱吃的菜卷儿和百果汤都做不来。”

    安王眉梢一挑:“那三珍酿圆子能做吧?”

    这个是安王爱吃的。

    小冬笑着说:“那自然能——等我养足力气就给您做。”

    敢情儿安王也会吃醋。

    “你还是好生歇着吧。”

    嗯,小冬现在是只在嘴上逞能了。挺着挺大的肚子,灶房是肯定不能进的。至于酿圆子?那又要烫面又要和面又要调馅又要配料又要熬汤……绝不是现在的小冬能做得了的。

    这个年过得极热闹,赵吕回来是一桩喜事,小冬有孕又是一桩,秦氏紧赶慢赶的,终于在腊月二十一赶到了京城——秦氏却不是一个人来的,燕子也跟着一块儿来了,李家兄弟是没法儿回遂州的,当然也要在王府过年。燕子缠着秦氏,非得要来和两个哥哥一起过年不可。

    李长河和姚锦凤两个是来不了了——孩子还小,离了娘不行。带着一起上路,又经不起路途上的颠簸折腾。

    李家兄妹见面,那叽叽喳喳的天天说个不停,好象要把旷别的这半年都补回来一样。集贤堂过年也放了假,李家兄弟领着燕子上街去逛。他们现在和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可不一样了,那会儿两眼一抹黑,现在却已经算得上半个地头蛇。丰南书院认识的一帮公子哥儿们书读的未必好,可是论吃喝玩乐却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快过年了,虽然有许多买卖人歇业回乡,可是东市西市里望一望,依旧火爆热闹,各式的年货、吃食,布匹,各种稀奇的讨人喜欢的玩意儿。燕子看什么都稀罕,样样都是遂州没有的。买了一大包的东西回来献宝,小冬看她光各式的头绳就买了几十根,忍不住好笑:“你这是预备用几年啊?”

    燕子挠挠头:“看着都挺好看的,挑来挑去也不知道哪个更好。大哥说干脆一样来一根。”她拣了一根大红的绒绳在垂鬟边比了比:“婶婶,你看这个好看,还是那根黄的好?”

    小冬还没说话,秦氏插了句:“大红的好。要过年了,大红的喜庆。”

    燕子笑眯眯地说:“我也觉得红的好,阿婆,你帮我系上。”

    秦氏笑着替她将原来的发绳取下来,把新的发绳系上去。燕子的头发生得好,被红艳艳的发绳一衬,越发显得又浓又黑。

    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一甩头说:“我去给我哥瞧瞧去。”她人如其名,就象只燕子一样窜出门去。

    “这丫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秦氏摇了摇头。

    小冬却觉得,燕子好象和上次分别时不太一样了。那会儿这丫头可没那么注意穿着打扮,现在却已经知道爱美了。

    “锦凤生了女儿,李家怎么说?”

    “嘿,长河他自己高兴得要命,说女儿好,生得象娘,将来一定是个漂亮丫头。”秦氏笑着说:“八成是让土生和保成兄弟俩给缠怕了,要是生了个也这么淘气的小子,他的头发都能愁白。”

    这倒也是。

    虽然李长河是头次当爹——可是李家这三兄妹就象他的亲生儿女一样。

    “锦凤身子怎么样?”

    “她好着呢,”秦氏说:“刚生完就要下地,好说歹说劝住了,可第二天还是下地了。找的乳娘都没派上用场,她自己喂孩子带孩子,都不要旁人插手帮忙。”

    呃……好强悍的产妇。

    小冬有自知之明,她可没这么好的素质,也没这么能干。

    秦氏拂了拂鬓发——她不大习惯京城梳的发式。这两年京城的发髻越梳越高,小冬见过最高的一个发髻快有三尺高了,真亏那脖子还撑得住没给压折。那些发髻里面要填许多假发进去,有的用竹骨罩什么的撑住,上头插满了金彩辉煌的首饰。小冬可梳不惯那个,秦氏也是一样。在遂州的时候她有时只梳辫子,然后用骨簪一盘,既简单又精干。到了京城难免入乡随俗,小冬指了两个丫鬟服侍她,这衣裳发式就按京城的式样来了,秦氏笑着说:“野惯了,一下子这样讲究起来,觉得怪别扭的。”

    那当然是会别扭,旁的不说,转头,走动,动作都不能太大了,不然发髻容易走形,上头插的步摇簪子之类也会滑脱。

    秦氏带了满满几大车东西来的,给亲家的节礼,给小冬和要出世的孩子预备的各式礼物,连胡氏和红芙她们都有份,唯独没有秦烈的。他一面抱怨:“娘这心偏得都没边儿了,我真是亲儿子吧?不是在路边儿随便捡来的吧?怎么这人人有份儿只我没有啊?”

    秦氏一摊手:“没法子啊,装不下那么些东西,只好把你的那份儿减了去了。”

    母子俩一来一往的说话,小冬转过脸去偷笑。

    秦烈拉着小冬的手长吁短叹:“娘这心里眼里只有媳妇儿和孙子,不把儿子当一回事儿,真是舍本逐末。她也不想想,要没了儿子,那媳妇儿和孙子从哪儿来啊?”

    秦氏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以前我当然指望你。现在我媳妇儿也有了,孙子也有了,你就不值钱了。”

    秦烈仰天长叹:“你们这是过河拆桥啊”

    安王府头一次过年如此热闹,团团圆圆坐了一大桌子人,有说有笑。吃了年夜饭众人一起守岁,小冬左手边坐着赵吕,右手边坐着秦烈。玩猜枚的时候赵吕偷偷相助,猜字谜的时候秦烈又小声给她说谜底。这么明显的作弊行为安王都看在眼里,只是笑而不语。投花骰的时候燕子拔了头筹,猜字谜是赵吕得了第一,安王还慷慨的每人给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土生和保成跃跃欲试向秦烈挑战,两人合力与秦烈掰腕子也没能掰得过他。

    小冬熬不住,秦烈先陪着她回房。安乐坊这一带住的都是宗室王爵,不知什么人家里头请了戏班,远远的传来声响,正唱得热闹。放鞭炮焰火的声音时疏时密。

    秦烈的手轻轻贴在小冬的肚子上,低声说:“明年这会儿,咱们可就是三个人啦。”

    小冬唔了一声,头朝他胸口偎近了些。

    “我还从来没这么快活过。”秦烈把枕头朝后推推,靠在那里:“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在一块儿。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在半路上,住在客栈里,听着外头鞭炮响,桌上摆的菜都是凉的……自己喝了一壶酒,蒙头睡觉,可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

    呃,有点卡~~

第一百五十三章 消息

    第一百五十三章消息

    小冬朝他怀里缩了缩,秦烈将被子朝上拢了拢,接着说:“那种感觉……就象江面上的浮萍一样,没有根,没有家,水流到哪儿,就跟着漂到哪儿。听着外头放鞭炮的声音劈啪作响,客栈掌柜的儿子在外头又笑又跑的……”

    小冬想象得出来。外头越热闹,越显得屋里空荡荡的,大年夜在陌生的地方,在客栈里头一个人对着盏灯,那是何等孤清。

    “第二天一早,掌柜还送了一大碗饺子给我,白菜羊肉馅儿的,特别好吃。对了,明天咱们吃什么饺子?”

    “大年初一京城吃素饺子,说是一年都会素素净净的。你要想吃羊肉馅儿的,我吩咐厨房给你另煮一碗。”

    秦烈笑着说:“素的也很好。”

    外头鞭炮乍响,远远近近的声音混成一片,带着说不出的喜庆繁华意味。

    年初一早上又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

    胡氏给小冬鬓角簪上大红绒花,脸上淡淡的搽了胭脂,穿着一身儿喜庆的新衣,看起来脸又红又圆,身材也圆敦敦的,活象那江南来的泥人大阿福。

    小冬摸摸脸颊:“胭脂太红了吧?”

    “这可是大年初一呢,正该喜气一些,王爷世子看了指定喜欢。”胡氏说完这句忙又补了句:“姑爷也肯定欢喜。”

    秦烈笑嘻嘻扶着小冬穿过庭院。昨天夜里放了许多焰火,雪地上落了一片烧焦的彩纸,远远看上去倒象是雪地上开满了无数零星细碎的花朵一样,一点都不显得零落狼狈,倒是十分瑰丽绚烂。

    “妹妹也不多穿点。”

    赵吕从里面迎出来,他穿着一件大红锦袍,衬着一张脸俊秀英挺,小冬退了一步,啧啧称赞:“这料子好,衣裳也好,最主要的是哥哥人好。这要是穿在别人身上就成了落汤的肥蟹了,穿在哥哥身上,那真是雪里一枝红。”

    赵吕忍不住哈哈大笑:“妹妹早起嘴上一定搽了蜜,这夸人的话说得这样甜。”

    小冬眨眨眼:“我说的是真心话呀。”

    赵吕点头说:“知道了,我回来一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双份的,连我外甥这份儿一起包给你。”

    小冬笑着说:“那我替他先谢谢舅舅了。”

    赵吕接过手来扶着小冬朝前走。秦烈在后头跟着。赵吕说:“其实我刚才一见妹妹,倒想起你头一次回京,咱们过年的时候了。那会儿你才这么高,”他比了一下:“穿着大红衣裳,一路跑来象个红绣球滚过来似的。”

    小冬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不太记得清楚了。

    那时候她满心想着别露出什么破绽,让人看出她不象个小孩子,一直都不大说话,注意观察别人。

    后来……后来的日子,小孩子当久了,渐渐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孩子。

    其实,也许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一辈子当小孩子。被人保护,被人关注。安王给她的疼爱,赵吕对她的细心,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想什么?”赵吕问:“怎么呆了?”

    小冬回过神来:“在……想从前的事。”

    赵吕只觉得她是在想小时候的事。

    殊不知,小冬想的,还要更早。

    还要再向前数。

    小冬想起自己的前一世。

    那些一幕一幕的画面,就象呼啸而过的列车,轰隆隆的疾驰而过,她站在原处,看着那些记忆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有些怅然,也有些感慨。

    “走吧。”

    大年初一,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拜年。

    安王穿着一身新装,端正的坐在上首,除了秦氏,面前的全是他的后辈。小冬已经不能跪下去叩头了,只能福身行礼。安王笑呵呵地抬手:“好了,看赏。”

    人人都领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连沈静在内。安王在这上头是一视同仁的,袋里都是当年的新钱,黄澄澄金灿灿的,看着格外喜气。

    给安王拜过年,一帮小辈又互相拜年,小冬这就可以大大的占便宜了——她年纪最小,只有收红包的份儿。赵吕给的双份儿,指明了一份儿是给将要出生的外甥的。沈静那一份也很丰厚。

    小冬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他了,只觉得沈静比从前,好象又长高了些?可能是雪靴的底厚。

    不过,他又更瘦了一些。

    小冬好象没有这样仔细的打量过他。

    从前沈静那种风流倜傥的意态应该是他身上最动人的地方,相比较起来,他俊逸的相貌还要靠后排。也许那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少年人又性格张扬……

    小冬记得初见的时候,沈静身上有一种象钻石一样的光芒,耀眼得令人不能逼视。

    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小冬对沈静眉眼究竟什么样子,总是记不住。

    因为他令人印象最深的,并不是他的长相。

    “小冬妹妹,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嗯,可不是么。

    沈静现在已经是个稳稳当当的成年人了,依旧清华俊朗,可是当年的那身光华,却被时光一重重打磨去了。

    也许每个人都是如此,从棱角峥嵘,到八面玲珑。

    这中间,需要经历一个艰难的过程。

    “一直想和你说,多谢你送的礼物。你成亲的时候我送的不过是区区薄礼,你这礼可叫我不敢当。小冬只低头说:“应该的。”

    她懒洋洋的不太想搭理,沈静还要赶去其他地方拜年,两人也没再说话。

    秦烈在一旁都看在眼里,瞅着小冬累了,扶她到后头歇息。李家三兄妹正在雪地上嘻嘻哈哈的追逐,欢快地笑声在屋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睡一会儿吧,等下我喊你起来。”

    小冬点点头,拍拍身边的空儿:“你也陪我向一会儿。”

    秦烈一笑,脱了外衣,褪了鞋子上床,拉过被子盖着。

    “好,我陪你。”

    小冬眯着眼,虽然累,可是并不困,一时睡不着。肚子很沉,不能平躺,只能侧着卧着。

    “你刚才对沈三……”

    “不要提他。”小冬费力地挪动,抱着肚子转了个身。

    “其实……你是有些误会。”秦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其实,五公主那时候怀的孩子,和沈静没有关系。”

    小冬怔了,抬起头来:“什么?”

    她怎么觉得……有点不明白。

    是秦烈说错了,还是她听错了?

    “沈静不承认?”

    “你想哪儿去了。”秦烈拍拍她的脸:“这不是他说的,是后来冯元和我说的。不敢请外面的大夫,信得过医术又高明的,就是冯元了。他跟我说,虽然五公主胎已经流掉了,但是按脉象算,那不可能是沈静的,沈静那段日子根本不在京城。”

    小冬呆了半晌:“那……”

    不是沈静的孩子,为什么沈静冒着偌大风险张罗这事儿?

    “那沈静自己知道吗?”

    “我想,他比我们知道的都清楚。”

    小冬想,肯定是哪儿弄错了。

    孩子……孩子怎么会不是沈静的呢?

    不是沈静,能是谁呢?五公主明明和他……早就互相有意了,只是不能相守……

    小冬呆呆出神,肚子里那个不知是不是不满意她的忽视,连着踢了两脚,小冬哎哟一声,抬手摸着被踢的地方。

    肚子那里硬硬的,凸起了一块出来,可以清晰地感觉出来这是一只小小的脚丫。

    小冬用了点力气摸着那只脚,里面那个应该也感觉到了,很快缩了回去,但紧接关,又打了一下。

    这次可以摸到小拳头了。

    这些动静让小冬分了神,也渐渐镇静下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感觉

    第一百五十四章感觉

    “那,孩子是谁的?”

    秦烈苦笑:“这个我可不知道了——哎,我怎么会知道?”他反问小冬。

    呃……问秦烈这个好象是不太妥。

    可是,五公主明明是和沈静互相有情谊的呀?

    她怀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沈静的呢?

    可是,小冬想了想,沈静的确曾经有好长一段日子出去办差不在京城,冯元的医术高明,他既然能确定这件事,那,孩子的确不会是沈静的。

    可是,那沈静还冒着那样大的风险替她张罗着求医求药保命治病?

    这……这……

    这两人到底怎么想的啊?

    五公主不喜欢沈静吗?那她怎么会怀了别人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

    沈静是喜欢五公主的,可是喜欢的女子为别人珠胎暗结,他却为这事儿冒了偌大的风险奔波忙碌……

    她回想起几回见到五公主,她如槁木死灰般,完全没有一点儿从前的灵气。

    到底五公主都经历了什么事呢?

    小冬叹了口气,把脸埋进秦烈怀里头。

    “别想太多了——其实我原来也不想和你说这事儿的,就是怕你想得太多了。这种事情,外人是不会明白的。他自己愿意那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也许吧。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只有喝下去的那个人才知道冷暖,才知道那是不是他想要的。

    也许五公主爱的不是沈静,也许沈静对五公主也是单纯的好感——谁知道呢。

    小冬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旁人的事。

    眼看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小冬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两辈子加一起,生孩子也是头一遭啊。

    腿偶尔会抽筋,从睡梦中疼得醒过来。一夜中要起来好几次,始终睡不踏实。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陌生……觉得镜子里那个人,似乎见过,可是又不熟悉。

    要是在现代那是没什么好怕的,就算生得艰难,肚子上划一刀,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这个时代可是什么都没有,女人生孩子实在险之又险。虽然圣慈太后已经从宫里指了有经验的女官出来,太医也是日日请脉不断,她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孩子会平安吗?她自己呢?

    这个孩子将来,又能够平安长大吗?自己有没有那样坚强,可以保护他,教导他,让他幸福快乐?

    胡氏看得出来,可是这事儿又不是劝能劝得来的。她拿了一只布老虎给小冬看,笑着说:“郡主瞧瞧这个做得好不好?”

    可巧,小冬这孩子生下来正是属虎的。

    小冬瞅那小老虎布偶扎得鲜亮活泼,点头说:“这是妈妈刚做的?”

    胡氏笑了:“郡主再细看看。”

    小冬有点纳闷,接了过来。

    仔细一看倒看出来了,这布老虎虽然依旧鲜亮,但是已经不算新了。

    “这个呀,还是世子当年玩过的。”

    “啊?”小冬抓着老虎屁股,来回仔细看:“已经这么多年了?”

    那这保存的还真是很精心,现在看来仍然算不得旧——哪象已经过了十几二十年的东西啊。

    “郡主忘了,您小时候玩过的东西我也都好好收着呢,装了好几箱子。我前天开库房的时候还特意看过呢。当时一样一样收好的,现在看来也和新的一样呢。”

    嗯……小冬拿着老虎琢磨胡氏的心思。特意让齐氏把赵吕小时候玩过的东西找出来,自己那时候的却还扔在库里。

    大概所有人都盼着她生个儿子,找出来的东西也是给男孩儿的。

    要是女孩儿呢?

    要是……要是出什么意外呢?

    小冬心里惴惴难安。

    安王的两任王妃都不长命,赵吕的母亲沈王妃也是因为生产而亡,姚青媛也是因为这个丧命。

    外面甚至曾经有过传言,说安王命格太硬,克妻。

    自己……不会步前人后尘吧?

    小冬知道这种想法没根据,但是她现在没有事情做,除了胡思乱想还是胡思乱想。

    沈蔷和沈芳姐妹两个联袂来看小冬,沈芳算得上过来人,安慰小冬说:“我生宝儿的时候,心里也是没有底,害怕。其实也就是之前怕,真到了那时候,就不怕了。你身子一向挺好,又有太医候着,实在没必要担心。”

    小冬点了下头,笑笑说:“我知道……”

    “可就是心里总忍不住去想那事儿,是吧?”

    “是啊,我也不愿意老想这个,可是不由自主。”

    沈芳拍拍她的手背:“你想点儿别的,比如孩子生出来是什么样儿?他头发长不长?长得象不象你?脾气呢?爱哭吗?胖不胖?他喜欢什么?他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小冬果然被沈芳的话吸引了。

    是啊——

    这孩子,很快就要出世了。

    他是男是女?会长得象秦烈呢,还是更象自己?

    小冬微微仰起头,唇边带着笑意。

    秦烈本来一只脚已经迈进门了,却站了那里。

    小冬的脸庞仿佛会发光一般,那笑容和煦而温柔,说不出的动人。

    他觉得心就象浸进了酒里,一下子就全软了。

    那种暖融融的,象薄醉微醺似的幸福感。

    脚下似乎踩的都不是实地,而是软绵绵的云堆。

    那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幸福感,让他变得那样软弱。是的,他忽然觉得想哭。

    秦烈都不知道这几步路是怎么走过去的。

    小冬转过头来看见了他,微微一笑:“回来了?”

    短短的答应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们得去一天……事情办完了?”

    “也没有多棘手,把事情分派交代过,世子在那儿盯着,我就回来了。”秦烈站那儿看着她,手心微微刺痒。

    他没有压抑克制,伸过手去捧起小冬的脸庞。

    “怎么了?”

    秦烈小心翼翼的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吻了她的两颊。小冬脸颊白皙红润,象是枝头将将成熟的桃子一样。

    是的,小冬很柔弱。从小到大,他都觉得她需要细心呵护——

    可是就在刚才,就在他刚才看见小冬的时候,突然间恍然明白过来。

    不,不是的。

    他以前想错了。

    不是小冬需要他的支持和照顾,正相反,是他依赖着小冬。

    从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起。那双垂在裙底微微晃动的小小的绣鞋,那种平静,温柔的,清澈的目光。

    那时候他心里没底。

    这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人也都不熟悉。他们的穿着打扮说话习惯全都与他不一样。

    可是那个象个被锦绣包裹的,看起来软绵绵的一碰就坏的小姑娘,却让他觉得……很亲切,很踏实。

    和她在一起,他的心就不慌。

    即使后来他离开京城的那些年,只要想起京城,印象中最深刻的,几乎占据了全部位置的,还是她。

    秦烈抱着小冬,好一会儿没说话。

    小冬头靠在他的胸前。她隐约能感觉得到,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是什么。

    他们站在窗前,屋里那样安静。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临盆

    第一百五十五章临盆

    天快黑的时候起了风,晚上小厨房做了小冬喜欢的鱼片豆苗汤。鱼片滑嫩,豆苗鲜香,喝起来十分爽口。小冬多喝了半碗,晚上躺下时还觉得有些肚子有些涨,好半天也没能睡着。

    秦烈轻声问:“要起来吗?”

    小冬摇摇头。

    她也不觉得口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算算还不到日子,差着七八天呢。

    她睡不着,秦烈也不睡,两个人小声说话。可躺着说话不比坐的时候,一会儿就觉得口干。

    秦烈坐起身来:“我去给你倒杯茶。”

    等杯子递过来,小冬扶着床头慢慢坐起身来,喝了两口——可不敢喝多。

    肚子有点发紧。

    小冬犹豫了下,刚才——肚子是不是疼了?

    也可能是发涨的感觉。

    再躺下来,过了一会儿,似乎又开始隐约发紧。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小冬疼得醒了过来。

    说不上来的那种疼法,就是发紧发重的感觉。而且,也不单是肚子疼,好象整个身体的中段,连腰,连背,肚腹都是那种感觉。

    外头天还没有亮,小冬翻了个身,隔了一阵,果然又疼起来了。她推了推秦烈的肩膀,小声把他唤醒:“我怕是要生了。”

    秦烈一时间怔在那里,好象没分清楚这是真的还是在做梦一样。

    会紧张的不光小冬一个人,秦烈这些日子也总是睡不踏实。越是这样,梦倒做的越多,有一次梦里头,见着小冬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手抱一个,把秦烈乐得笑醒了过来。

    “我肚子疼了。”

    秦烈这才反应过来,赤着脚就跳下地去唤人。

    外间一阵动静,接着,整个王府都提前醒过来了。

    疼痛现在并不很厉害,中间隔的时间也长。早饭端了来,小冬吃了几口,肚子又开始疼,等疼劲儿过去了,就再吃几口,倒把满满一碗炖鸡吃了。

    秦烈在一旁看着小冬一口口的吃东西,胡氏对他说:“姑爷不用着急,太医也说了无碍的。还是吃点儿东西吧。”

    秦烈端起碗来飞快地扒了几口,压根儿不知道吃的东西都是什么味儿的。天渐渐亮了,安王也过来了一趟,隔着门安慰了小冬几句。

    “郡主若是能睡,就再睡一会儿养养精神。看这情形,还得些时候呢。”

    小冬点点头,红芙摆好枕头,胡氏扶着她躺了下来。

    秦烈坐在门边儿,屋里一有点动静他就立刻跳起身来。赵吕横他一眼:“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别回来倒吓着她。”

    秦烈点点头,老实的坐了回去,可是没一会儿屋里又传来响动,他象被针扎了一样又弹了起来。

    过了午,疼痛渐渐变得频繁而剧烈起来,小冬吃不下饭,胡氏还是劝着她吃了两块蜜糕。她一头一身都是汗,手紧紧抓着布带,实在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才细微的呻吟两声。她好象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形容不出来的那种疼法,整个人象是被拉成了满月的弓,绷得紧紧的。

    旁边婆子小声说话,屋里屋外的人忙忙碌碌的来往着。

    小冬几乎没有松缓的感觉了,疼痛的间隙那样短暂——她尽量忍着不出声,就是为了不让气力耗在无用的哭喊上。可是疼痛本身也消耗了她许多体力,整个人**的象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空中的一点,其实她什么也没看进去。

    胡氏在一旁,一直在小声说话,给她擦汗,喂水。小冬其实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她说了什么,疼劲上来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上。

    但是胡氏的声音让她觉得安全,不管她说什么。小冬只是需要她在这里,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可是忽然间疼痛变得剧烈起来,和这种疼相比,前面那些就根本不算什么了。一瞬间就象有把刀子狠狠刺在她身上,小冬这一下没能忍住,短促而尖利地喊了出来。

    胡氏又是心疼,又是心急,转过头问稳婆:“到底怎么样?”

    屋子里热,稳婆也是一头的汗,又仔细查看了下,忙不迭地说:“是时候了,再等一等。郡主,您这算是快的了,来,您抓着这儿,别把劲儿使岔了。等下我让您使劲儿的时候,您就用力。”

    小冬点了点头,她自己也能感觉到不一样。疼痛简直象开了闸的洪水,扑天盖地的打下来。疼得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不规律起来。

    “郡主,郡主,要慢慢吸气……”

    小冬真想骂娘。

    她也想慢,可是怎么就这么疼啊她用力吸,然后慢慢的吐……刚才这样还能缓解下疼痛,可是现在……

    这会儿哪怕有人拿刀子捅她,她也感觉不着

    外头赵吕正扯着秦烈:“你哪能进去?快坐下。”

    秦烈一甩袖子:“我哪坐得住”

    “你进去有什么用?你懂什么?”

    秦烈两眼通红:“小冬只要见着我,肯定心里头踏实。”

    “坐下。”安王抬了一下手:“在这儿老实等着。”

    秦烈愣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的坐下了。

    “你也松开手。”

    赵吕哦了一声,这才把手松开。

    其实若是细看,安王的心情也不象他看起来那样镇静。

    屋里屋外忙进忙出的人,空气里弥漫的紧张的气氛,屋里面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这让他想起从前。

    赵吕的母亲分娩时,他不在府中,第二天赶回来时,孩子生了下来,大人情形却不好。赵吕还没有满月,他**就去了。

    青媛临盆之际,他是从头到尾守着的。青媛的情形本来就不同……

    那时候,也是这般,心里象是有细碎的火苗在跃动,烧灼,慢慢的整个胸口都被堵住了,听着里面的一点动静就觉得一阵心悸。

    那时候短短的一刻,有如一生般漫长。他清楚的知道,生孩子会要了她的命。可是她一定要生下孩子……

    小冬是她用性命换来的孩子。

    一转眼,小冬也要做母亲了。

    安王看起来坐得稳如泰山,可是在袖筒里,他的手紧紧的攥着,掌心里全是冷汗。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

    第一百五十六章新

    天黑了下来,廊下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屋里屋外灯火通明,

    小冬浑身湿得象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耳边的人说什么她全听不见。除了疼,还是疼。疼到最后她觉得自己都没了知觉,脑子里头一片空白。

    胡氏替她擦汗,不停地说话。小冬拼命的吸气,呼气,最后那一下,她能感觉到身体里一下子空了,小冬软软地吐了口气,弓起的身体无力地落回榻上。

    “生了,生了”

    屋里屋外一片欢腾,婴儿的哭声夹在其中,象只小猫在叫。

    小冬喘了两口气,低声问:“是男是女啊……”

    “恭喜郡主,是位小少爷,生得好着呢”

    婆子将孩子递近了,小冬偏过头看了一眼。红通通的,皱巴巴的,还脏兮兮,光着身子还没有包起来,被婆子提在手里。闭着眼,张大了嘴巴,正在卖力的哭。

    真难看……

    小冬心里浮起这个念头来,可是她看得那样专注,舍不得移开眼。

    只是她累得实在受不了。

    别人替她收拾换衣裳的时候她还有点知觉,隐约听着外面有动静,象是出了什么事了。

    “妈妈……”

    “没事了,睡一会儿吧。”

    她实在累得很,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是饿醒的。

    醒过来小冬才听说了刚才屋外面出了什么事。

    刚才屋里头孩子一哭,外头秦烈就蹿起身来,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胡氏忍着笑说:“乖乖,幸好王府的门结实,不然都能给他撞塌了。”

    “他人没事吧?”

    “没事,一点儿事的都没有。”胡氏伸手在额角比划了一下:“就这里擦破一块油皮,刚才我看过,已经消肿了。大概是当了爹,太高兴了。”

    “他现在呢?”

    “姑爷就在外头呢,我请他进来吧。”胡说知机的把地方让给他们两人,说:“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有。”

    孩子已经包裹好了,安安静静地睡在小冬旁边。秦烈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们娘俩。小冬也朝他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显得苍白而疲倦。

    他问:“你怎么样?”

    小冬也问:“你没事吧?”

    秦烈俯下身,让小冬能仔细看清他的额头。

    “没事儿,就是坐久了手脚有点僵,一下子起猛了就碰了下,我这么皮厚肉粗的,碰一下不疼不痒。”他轻轻拨开小冬脸颊边有些散乱的头发,爱怜地说:“那会儿在外头,我心里跟热油煎的一样。听着你那么难受,我一点儿也帮不了你。”

    小冬点点头:“我知道,你就在外头,我心里就不害怕。”

    秦烈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手里。

    小冬感觉手上热热的,有些湿。

    她什么也没说。

    秦烈很快直起身来,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哭过的痕迹。

    他指着一边的襁褓说:“你瞧,他生得象你。”

    是么?

    小冬也侧过头去,这对父母一左一右的,盯着孩子看个没完。

    他和小冬刚才看见的已经不一样了。脸已经不红了,皮肤嫩嫩的透着白皙,眉眼十分秀气——可以预见长大了必然是个美男子。

    可是小冬没看出来这孩子象自己。

    她倒觉得——这孩子挺象安王。

    嗯,越看越象。

    那鼻子,那嘴,看着都象,只可惜他还没睁眼,不知道他的眼睛大不大,到底是象谁。

    都说三辈子不出舅家的门,很多男孩子都生得象舅舅。

    “嘿,我有儿子了。”秦烈压低声音说,象是怕把孩子吵醒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弯弯的象月芽一样。

    其实刚出生的孩子,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大声说话,他也是听不到的。

    “父亲和哥哥呢?”

    “我劝王爷先去歇着了,不过他也当然高兴。”秦烈说:“我就从来没见王爷那么笑过……嗯,容光焕发的,好象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似的。你睡着的时候来了好些人,四公主和六公主也来过了,宫里头也打发了人来,你这边生,那边他们就回去报喜,赏赐的东西都已经到了。那些东西抬进院子,在台阶下头满满的排了两排,有给儿子的,还有好些药材补品贵重的玩意儿是单给你的。”

    小冬有些不安:“是太后娘娘赏的?”

    “有太后娘娘的,也有皇上赏的。”秦烈搓着手指算了算,凑到小冬耳边说:“这么一算,咱们还真得多生几个。每生一个就这么赏一回,那可比我出去瞎忙活赚得还多一年生一个……”

    冬抬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要生你自己去生。”

    “瞧瞧,多小……”秦烈攥着拳头,在孩子的小脸儿旁边比量了一下:“脸还没我的拳头大呢。”他有些困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动得多欢啊,怎么现在出来了净顾着睡觉?”

    胡氏正好进来,笑着说:“小孩子可不都这样?姑爷不用急,这孩子呀,见风就长,一转眼儿的功夫就长大了。”

    丫鬟摆下饭桌,小冬已经觉得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整牛。可她只喝了一碗粥,就被胡氏拦着了:“郡主,一次可不能吃得多了,多分几顿吃才好。”

    小冬有些讪讪地放下碗,胡氏又说:“姑爷也垫垫肚子,您也一天没吃了。”

    小冬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你一直也没吃?”

    “啊,我不饿……”

    他话音没落,肚子里就叽噜响了一声。

    小冬忍着笑说:“你就别嘴硬了,正好这有粥,你凑和着先吃点吧。”

    秦烈的吃相简直象风卷残云,小桌上的粥和其他东西一转眼儿全进了他的肚子。把空碗一放,他拍拍肚皮,感叹了一句:“还欠点儿,粥还有么?”

    胡氏点头说:“有,有,我这就让人盛来。”

    小冬瞥他一眼:“饭桶。”

    秦烈笑嘻嘻地说:“饭桶有什么不好?这天底下饭桶大概是最幸福的人了——它不用担心没饭吃啊。”

    又盛了一回粥来,也被秦烈喝得精光,连碗底都刮得干干净净,完了咂咂嘴说:“这好象没多大盐啊?”

    胡氏说:“姑爷说对了,这原本就是做给郡主吃的,自然不能和平时一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春

    第一百五十七章春

    只是多了这么一个小人儿,可是安王府从此和安静,寂寥,沉闷……等等这些字眼儿再扯不上一丝关系。婴儿不会别的表达方式,无论是吃喝拉撒冷热,都只有一个反应——哭。

    小冬明明累得很,可是只要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就会马上醒来,尽管胡氏怕吵了她将孩子抱到西边厢房里,即使孩子哭了,那声音也因为远而显得模糊隐约,小冬还是会象被针扎了一样立刻醒来。而且这孩子和旁的孩子不一样,象小冬和六公主她们,都是乳娘带大的。她们的孩子也是一样,还没有出世,已经先备下了好几位乳娘备挑备选。可是自家儿子却怎么都不亲乳娘,除了吃奶的时候,其他时候乳娘抱着他就哭,得小冬或是胡氏抱着才能睡。几天下来,胡氏脸都瘦了一圈儿,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容光焕发的反倒年轻了好几岁。

    他长得很快,头发软软的覆在额上。他的头发不象小冬,倒象秦烈,浓密漆黑,睁着眼睛,仿佛十分好奇的盯着小冬看。

    小冬微微笑着和他对望。

    婴儿的一切都是小小的,鼻子,嘴巴,还有嫩生生的手脚。小冬把一根手指伸给他,他就紧紧的攥住了小冬的小指。

    “瞧,笑了。”

    虽然知道婴儿现在的笑只是无意识的表情动作,可是小冬只觉得又新奇,又欢悦,一颗心象是要化掉了一样。

    秦烈掀帘子进来,扑鼻一股混着奶味儿和其他味道的气息,软软甜甜腻腻的,一点儿也不难闻。

    “睡了吗?”他凑过头来,低声问。

    “刚睡着。”

    胡氏进来要将孩子抱出去,小冬说:“今天晚上让他睡这边吧。”

    胡氏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那晚上我睡外头。”

    小冬也知道自己一个人要照料孩子夜间吃喝拉撒的话应付不来,非得胡氏帮忙不可。乳娘姓郭,是个干净爽净的女人,二十来岁。起先孩子不亲她,小冬只疑心她有什么不妥,但是换另一位段氏也是如此。后来小冬发现,吃奶时孩子是不挑剔的,可是一吃饱喝足了,那就谁抱都不成。

    “这小子,年纪小小的还这么拗。”秦烈在他脑门上点点:“男子汉怎么能老黏着娘呢?”

    “轻点儿,”小冬嗔怪地把他的手拨开,小声反驳:“我们现在还不是男子汉呢,你再过个十年八年的教训他也不晚。”

    秦烈有点酸溜溜的,缩着头坐在一边:“唉,有了他,你可是难得看我一眼了。”

    小冬忍着笑回过头来,认认真真,狠狠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害臊,我打小看你看到大,都看了十来年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秦烈委屈地小声说:“你这是喜新厌旧……”

    小冬敷衍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好吧,你去把那边柜子上的盒子拿来给我。”

    秦烈过去把那个盒子捧过来,小冬把盒子打开来,取出一只荷包来:“给你的。”

    秦烈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两眼放光脸颊红润:“你做的?”他随即想到,小冬哪有精力做这个?

    “以前做的,后来……就搁下了。这两天拿了出来,串了带子和穗子,你就先将就吧。”小冬指着荷包上的图案上:“本来是蝶恋花,现在只有花。”

    果然上头只有一朵花而已。

    秦烈毫不介意,把荷包递给小冬:“你帮我系上。”

    小白抿嘴一笑,果然替他把荷包系在腰里。秦烈得意洋洋地在床前走了一圈儿,活象只趾高气昂刚打了胜仗的小公鸡。

    可惜没别处炫耀去。

    男人啊,又不是女人,没事儿时聚在一起说说私房话,比较一下各家的男人,说说自己的寂寞啦苦闷啦等等等等。男人不同。不但得把苦痛藏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这种闺房之乐也得偷偷憋着,没事儿时拿出来咀嚼品味。

    两人熄了灯躺了下来,小冬一边睡着胖乎乎的儿子,一边睡着可靠的丈夫。左右两边的人都睡熟了,可是小冬自己却睡不着。

    生产完这几天她夜里总觉得燥热,汗也多。太医和其他人都说这也很常见,只是太不舒服。身体虚弱得很,小冬觉得自己象是刚过了冬的羊,精气都耗空了,只剩下了瘪瘪的一个壳子。

    好象她才刚刚睡着,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刚要动,秦烈按住了她:“别起来了,你睡着。”

    她也实在起不来,困倦得厉害,整个人象是被沙子埋着,眼皮重的掀不开。

    但她能听见,秦烈将孩子抱了交给胡氏,她还能听见他们低声说话,乳娘在给孩子喂奶,拍他,轻声哄他。还有倒水的声音,走动的声音……

    这一次她还知道,后来她就再也不清楚了。

    她实在太累了。

    睡足了一觉,小冬第二天感觉好得多。能好好的睡一觉比吃什么名贵补品都强。

    安王一天要来两三回,小冬敏锐地发现他身上的变化——安王这些日子都没有穿那些素净寡淡的颜色,颜色都很鲜亮。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可能安王心里觉得穿得太灰暗平常了,小外孙会对他这个外公印象不深刻,因此才一改往日作派。孩子刚吃饱喝睡足,难得的精神好,睁着乌溜溜的小眼儿定定的看着这个抱着自己的人。安王脸上带着笑,用一种象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的目光看着他。

    李氏兄弟也特别喜欢这个初生的孩子。只要一有空就跑来看,胡氏打趣他们:“怎么了?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就看不够?”

    土生认真的说:“四皇子比我们俩还上心呢,就是他不能时时出来,我们细细看了,回头上学时再告诉他。”

    安王只是微微一笑,大方地让他们俩凑近了看。

    “哥,他眼睛好象比昨天大。”

    “我可没看出来。”

    小冬现在已经能下床,由人扶着在屋里走上几圈儿,就这么点点的路她依然觉得吃力。红芙扶着她站在窗边朝外看,天气一天天暖起来,庭院里盛开了一片灿灿的花。

    “那一枝不错,折了来插瓶吧。”

    小冬说完话不听红芙应声,转头看时,红芙却在发呆。

    ——————

    卡结尾……

    很快就要完结鸟。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听闻

    第一百五十七章听闻

    红芙一向稳重,难得见她这样儿,小冬好奇地又喊了一声,红芙才象吓了一跳似的,转过头来。

    “在琢磨什么呢?想的这样入神,喊你几声都听不见。”

    她本来是打趣,红芙却显得有些慌:“请郡主恕罪……”

    小冬试探着问:“莫不是想亲事了?”

    红芙的亲事小冬左挑右拣终于定了下来,就是四海聚宝的一位掌柜,家境很是殷实,人小冬见过一回,长得虽然不算出众,可是说话有一句是一句的,看着很是可靠。再说,秦列既然一直说他好,那人品一定错不了。

    这亲事本来已经说定,只是后来小冬有了身孕,红芙也说不肯就这么嫁出去,才拖延了下来。

    红芙把头低下去不吭声,小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嗯,你放心,是我耽误了你。不过我已经和秦烈说了,今年一准儿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可是等午后小冬睡醒,慧儿给她倒茶,往外面看了一眼,却低声对小冬说:“郡主,红芙姐姐这两天心事忡忡的,是为了别的缘故。”

    小冬小动声色,轻声问:“是为了什么缘故?”

    慧儿凑得更近了一些,神态里带着一点急切,可是还把话掐住,一次不说完:“前天有个人找上门来,说要见郡主,让胡妈妈拦了,也没告诉郡主知道。”

    找她?

    小冬想不出有什么人会上王府来找她,而胡氏又不让她见。她在京城这些年,统共认识的人就这么些,其中哪个胡氏会拦着不让她见呢?

    慧儿又卖了一个关子,才说:“那是个女子,我听前头人说,穿的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

    小冬心里一动:“后来呢?”

    这戏码何等熟悉,没经过也见过,没见过也听过。

    “那女子还说,见不着郡主,见姑爷也可以……”

    慧儿以为这话说得很中切,可是小冬却把心放了下来。

    要是小三打上门来找正室,那目的不外是两个:一要钱,二要名分。

    不管要哪样,都是目的明确的。如果是秦烈的相好,完全可以直接跟秦烈要,要不到,跑到王府来,等于撕了破脸,就不可能再说见不到郡主见姑爷也可以了。因为秦烈另一条路已经走不通了,才会选择小冬这一条。事情已经捅破,那就要做到底才对。

    “然后她就走了?”

    慧儿这回是真的不知道了:“奴婢只知道这么多。”

    小冬点头说:“我知道了,倒亏了你来告诉我。她们都把我瞒着,虽然是一片好意,但是事情既然牵扯了我,我蒙在鼓里也不是事儿。”

    慧儿到底年纪还不大,修炼远远不到家,露出惊喜的神色来:“是,我也是一片心为着郡主着想……”

    小冬三言两语把她打发出去,她这屋里人来人往的,慧儿也不能再说什么。

    一片心为她着想?

    小冬低下头,手指在杯缘上慢慢划圈。

    身边这些一心为她的人,比如胡氏,比如红芙红荆,小冬都不怀疑。

    慧儿为的是她自己。

    红芙嫁了,红荆也不小了,屋里的大丫头都出了缺,就着落在妙儿慧儿她们几个身上。而且,虽然同是大丫头,那职份又不同,红芙是这屋里头第一位的,这是众所周知的。

    都说人往高处走,丫头里面也分个高低上下三六九等——

    可是红芙固然很得用,红荆她们也是管事的。小冬的大部分私房,都是红荆帮着胡氏料理照管。要说,这个差事才要紧得很。打个比方来说,红芙算总裁秘书,红荆也可以称得上财务总监了。但是红荆从来不吭声只埋头做事,出风头露脸面显威风的差事从来不是她的,所以慧儿看不上?

    真是可惜了。

    红荆还一直带着她教她,结果教出这么个结果来。

    有的人的好是在嘴上,有的人的好是在心里的。

    小冬经过,见过这么些人和事,这她分得清。

    可是慧儿却分不清。

    小冬又转过念来想起慧儿说的这事儿。

    她是一万个不信秦烈会在外面……咳……

    退一步说,就算他有那个贼心,也得有那个贼胆呀,安王和赵吕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安王,那真是杀人不用刀的手段。

    就算他既有贼心,也有贼胆——也没有那个做贼的时间。

    虽然老婆怀孕老公出轨搁现代都是常见的,但秦烈从小冬有孕起那简直是二十四孝的相公,恨不得把小冬揣兜里装身上,远路的买卖一桩也没办过,就算出去了,一天也要往家跑三回。

    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分身去沾花惹草——除非秦烈会分身法。

    小冬干脆直接问秦烈:“那天有个据说是风尘女子的人找到王府门前来,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秦烈果然点头。

    他们相识相熟这么多年,彼此了解得很,完全不用象其他夫妻那样尔虞我诈的耍把戏。

    “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说是要找我?”

    小冬一下午猜疑了许多,连安王和赵吕会不会有风流账没清理都想过了,都没想明白。

    “唉,这事儿。”秦烈说:“胡妈妈前天就责问我了,不过这事儿瞒着你,我也同意的。你还记得咱们刚成亲的时候,有一回我带你去找乐子,去了平康坊的水仙阁么?”

    小冬点了下头。

    自然记得,印象还挺深。

    “在那儿你还遇到了个熟人,是以前景郡王府的丫鬟。”

    小冬顿时恍然,从记忆中将那个姑娘翻了出来。

    是的,有这么个人。在那个水仙阁里碰了一面。

    “是她来找我?是不是她遇着了什么难处?”

    秦烈摇摇头:“若是只是缺钱,或是想让我们帮着赎身这些,不是不能办。可是这桩麻烦有些棘手。”

    “怎么?”

    秦烈坐近了,低声说:“后来我问过了,赵芷回京城来了。”

    “啊?”

    小冬果然大吃一惊,秦烈抱着她:“就是怕你月子里听这些想这些,所以才说不叫告诉你的。”

    “她……为什么啊?”

    在遂州的时候明明已经替她安排了,在那边也有秦烈的人照应,回到京城来——景郡王那事儿可是皇帝的疮疤,到现在也没人敢触没人敢揭。

    “她上京的事儿我不知道。”秦烈苦笑:“人都到了才知道,也不能再送走了。她病得很重,只怕没多少日子了。”

    小冬半晌没作声:“她……难道是知道了自己命不长久,所以想要回京城来?她怎么和那个丫鬟又遇到一块儿的?”

    那丫鬟在平康坊,一般良家女子是难遇上她。

    这时候的人,总有一种叶落归根的思想。

    赵芷也是因为这样才回京城的吗?

    秦烈表情可没有小冬那样良善:“在遂州我们管了她一次,结果这烫手山芋就送不走了……可惜旁人想要的总是太多,我听那个女人说的意思,赵芷想见你,只怕是想向你托孤。”

    啊……是。

    赵芷的孩子还小……

    小冬现在也做了娘,理解做娘的心。

    自己的命给了孩子都可以——现在自己撒手走了,一个孩子在这世上孤零零无依无靠的,让他怎么活下去?谁会对他嘘寒问暖,照料他的衣食住行?谁关心他是不是过得开心,他是不是受了欺负?他有委屈,要向谁去说?

    秦烈在肚里叹气,就知道小冬会是这样,所以他才和胡氏一起决定瞒着小冬的。

    “要只是她的孩子,也犯不着为难。”秦烈索性把话说开了:“问题就在孩子上。你知道吗,那个在水仙阁的丫鬟,身边儿也有个孩子。”

    “嗯?”

    从秦烈的语气里,小冬听出了不妥来。

    “当时景郡王发动之前,景郡王妃已经把刚出生的小孙子送走了,他们事败之后,还有人追查过那孩子下落呢,没想到,竟然就在平康坊里头。”

    “你是说……”

    小冬怔了。

    是的,她也记得那个小孩子,白胖白胖的,小冬还吃过他的满月酒,送过他金锁和小如意——

    上回在那里遇到景郡王府的丫鬟,小冬并没多想。

    想不到那孩子就在平康坊。

    一瞬间她心里忽然说不出的悲凉。

    那些富丽,尊贵,众星捧月式的宠溺……

    旧时王谢堂前燕……

    她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也会落魄如此?

    人的际遇,往往是不由自主的。

    当初她和赵芷在集玉堂念书,一起抄写,一起逃课,一起分吃糖果……

    一转眼,她们都成了家,有了孩子。

    “你不会想出去见她吧?”秦烈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你还没出月子——就算出了,这事儿也不是你能管的。这事儿我昨天已经告诉了王爷,该怎么办,自有王爷定夺。”

    是的,道理她明白。

    可她心里就是抑制不住的伤感。

    也许生了孩子变得更脆弱了?

    秦烈一琢磨,把大胖儿子抱了来。这孩子现在好吃好喝的,养得又白又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真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果然小冬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少。

    秦烈了解她。

    她什么道理都懂得,只是心软。

    娶个心软的老婆,当然免不了麻烦。

    不过秦烈摸摸下巴,笑得有点儿贼。就象狐狸偷吃到了葡萄,那种乐不可支的满足感。

    转过头他就沉下脸来。

    王府里居然还有这么快的嘴?小冬说她“听说”,她能在哪儿听说?她连屋都没出过。

    赵芷的事还没平歇,又出了一件事。

    四公主出事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酒后

    第一百五十八章酒后

    六公主做了娘一样风风火火的,乳娘抱着孩子在后头根本就追不上她,进了屋就说:“快倒盏茶来我吃,不要烫的啊。”

    正好有温的茶,胡氏亲手倒了捧来,六公主接过去,倒还能想着和她客气一句——她是小冬的乳娘,地位非同一般。

    “有劳妈妈了,我和小冬说几句话。”

    胡氏领人退了出去,六公主凑近了说:“四姐姐出了事,你可知道?”

    “唔?”

    “四姐姐府上有个丫鬟,趁着四姐姐生病的功夫,勾搭上驸马啦。”

    “然后呢?”小冬问。

    这种事可不新鲜,谁家没有三五件的?能让六公主特意跑来说,肯定后头的事儿不寻常。

    四公主一向把驸马看得死死的,结果她这么一病,就被人钻了空子——

    六公主喝了一大口茶,缓过气来才说:“四姐姐当然不乐意,四姐夫又赔礼又发誓的,说自己喝醉了不是有心的,呸,男的都会这么说,一句喝醉就跟领了免死金牌一样百罪不罚了。”

    她意外的气愤,小冬想起来,她在全京城的人面前丢大脸的那回事。那时候罗渭也是喝多了,两个人才拉拉扯扯的动了手。

    所以六公主一提起男人喝醉了这回事难免排斥。

    不等小冬问她又接着说:“四姐姐也没说什么,驸马自己先说要把那个丫鬟打发了。也该着他倒霉,那个丫鬟听说要被卖到那不好的地方去,怀里揣着个剪子,也不知她开始是想剪头发还是想捅心窝,结果后来把四姐夫的脸给豁了一个大窟窿。”

    “啊?”

    小冬想了想四驸马那张白胖胖的脸——虽然早就跟英俊不沾边了,可这突然多出一个大窟窿来……

    “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四姐姐可是吓坏了,太医啊,名医啊,请了一茬一茬的。反正都是一个说法,不要命,可是好起来也不易,以后落疤是一定的。四姐姐现在那个焦心呀……”

    “呃……”小冬问:“这是哪天的事儿?”

    “好些天了,”六公主说:“你还没听说?”

    小冬摇摇头:“刚听你说才知道。”

    “你就当不知道吧,也不用上门儿去看望,反正你现在也不能随意出门。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六公主走过去看孩子:“瞧瞧这小模样,和你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家这一个,我看着就不太象我。”

    小冬轻声笑:“象罗渭也挺好的。”

    “那有什么好,莽汉一个。”六公主这明贬实褒的腔调任谁也听得出来。罗渭有罗渭的好,一开始两个人只顾着排斥对方,现在倒过得有滋有味儿的,罗渭还带六公主去骑过马,射过箭,那是手把手的教……把六公主美得恨不得见人就说道说道表白表白。

    关键不在于教会没教会,而是情趣啊。

    这一来二去的,再加上有个宝贝儿子,两人真是好得蜜里调油似的,比人家新婚夫妻还显得亲热和美。

    当时六公主这门亲事谁都不看好,没想到皇帝一怒之下乱配的一对鸳鸯如今倒是错打错着了,小冬很替六公主高兴。

    “对了……你那事儿……怎么说的?”

    小冬纳闷地瞅着她,六公主一下子明白过来,疑惑地问:“你还不知道啊?”

    得,她这种口气,小冬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怎么这事儿六公主也知道了?不会还有旁人知道吧?

    “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你知道啦?”六公主放下心来:“长乐坊这边儿就算什么都缺,也不缺闲人啊。你们王府一向门缝紧得溜不进耗子,这回突然有那样的人找上门来了,看见的人还不当个稀罕事儿拼命的说?”

    “没什么事儿,是一场误会。”这件事牵扯重大,小冬也不能跟六公主说内情,不过六公主也没去刨根问底,两人坐一块儿说起孩子经,你儿子如何,我儿子如何之类。六公主有些羡慕地伸手捏捏小冬的脸:“你怎么就没胖,看看我,跟吹气似的一个劲儿长。”

    小冬安慰她两句。

    其实想要身段儿苗条,道理很简单。要管住嘴,多动腿。六公主的小毛病就是爱吃,整天吃了这顿想下顿。一边说着想苗条,一边还是吃吃吃,这能瘦才怪了。

    但凡她来,十次里八次会留下吃饭,可着性子点菜。

    现在六公主爱吃什么,小厨房的厨娘心里可有谱了,没准儿这会儿已经预备下材料单等下锅了。

    果然不出所料,小厨房打点起精神,做了一桌好菜。象六公主爱吃的罗汉斋、佛手脆,也有小冬喜欢的几个菜。六公主拣着自己爱吃的菜吃了不少,又用冬瓜汤泡饭吃了一碗,心满意足地说:“舒服……唉,可惜了四姐夫了,只能喝药喝汤,我看这伤好了,他也该瘦成竹竿了,真可怜。”

    小冬点头说:“性命无碍就好,慢慢养着,伤总会好的。”

    “嗯,四姐姐这回真是嘘寒问暖端汤送药的……我说,吃一次亏学一次乖,四姐夫这回是‘喝醉’,不过以后他再喝醉,见到漂亮丫鬟只怕要躲着走啦,哈哈。”

    嗯,很有可能。脸上被开个大洞,四驸马没准儿真会落下心理阴影的。不管他那个酒后乱性是真是假,假如现在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敢有下回吗?

    小冬也笑了:“这可难说。”

    “切,猫要偷吃挨了烫还会长记性呢,我就不信他连猫都不如。”

    六公主凑近了和小冬小声说:“你家那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我看他一双眼恨不得长在你身上——再说,他要敢,让你哥哥揍他,不必手下留情,一次就揍改了,保证下回不敢犯。”她叹了口气:“有个哥哥真好。”

    小冬安慰她:“你也有个弟弟。”

    六公主白她一眼:“要等他长到能替我撑腰的岁数,我儿子也顶用了。哎哟,不和你说了,我们这就回去,他中午必是要睡一个时辰的。”

    “你们就在这儿歇着吧,我让人收拾下房子。”

    “别,我们还是回去睡的好,今年河东、遂州的新茶你这里都有吧?给我装上些。”

    小冬忙吩咐人去准备。幸好她认识的人里,占人小便宜占的如此光明磊落的,也就六公主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满月

    第一百五十九章满月

    安王给孩子取名恒。

    秦烈笑嘻嘻地把安王写在纸上的名字拿来给小冬看:“瞧,孩子有名儿了。”

    小冬有点犹豫:“怎么会取这个字呢?”

    “我觉得挺好的。”秦烈说:“又好听,意思也不错。依我说,只要不叫秦寿,叫别的什么都行。”

    小冬白他一眼:“你这是当爹的人说的话么。”她抱着儿子,笑着轻声说:“乖宝贝,你有名子了。”

    秦恒……恒字并非不好。不过小冬觉得,安王是不是对这个孩子期望过高?

    安王府众人于是都改了口称恒少爷。胡氏同小冬商量过,平日还是唤他的乳名。

    乳名是胡氏想的,叫阿大。

    “他是哥哥,将来还有弟弟妹妹,”胡氏满怀憧憬:“到时候一直排到阿九阿十……”

    小冬忍不住冒汗,胡氏的愿望是美好的,可小冬绝没想过自己生**十个孩子。

    “郡主觉得怎么样?”

    小冬赞同地说:“挺好的。”

    她这是由衷之言。

    幸好胡氏没提出什么狗蛋狗剩富贵之类的建议,不然怎么叫得出口啊。

    阿大也好,秦恒也好,都是寄托了浓浓期望的名字。

    阿大的满月十分热闹,男客在前头,女眷们满满的挤了一屋子,人人都说了不少吉祥话。六公主一没留神,想好的话被旁人先说了,她又挖空心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再好的来,闷闷不乐地说:“得,你们抢了我的话,让我说什么才好?”

    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四公主招呼一声:“咱们去园子里坐坐,都挤在这儿太闷了。”

    小冬有些感激地朝她点头,四公主朝她笑笑。屋里人的确太多了,可阿大倒挺好,一直呼呼大睡,这么多人说话也没把他吵醒。

    六公主随那些人出去了,可是一转身儿又拐了回来。

    小冬有些诧异:“你怎么没去?”

    “不去。”六公主从取出一个不大的绸布包来:“这是……五姐姐托我给你的。她身份有碍不便来,说这个略表心意。其实要不是四姐姐家里有事儿忙着,她也不会找上我。”

    小冬接了过来。六公主说:“她已经定下来了,初九就迁了。”

    “皇上和太后准了?”

    六公主嘴角微微弯起,显得有些嘲意:“为什么不准?这世上谁真的舍不得谁?大概明贵妃会舍不得女儿,可她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她又安慰小冬:“你不用替她担心,五姐姐气色好多了,不象原来那么病恹恹的。我觉得,她不住宫里倒也自在。宫里规矩那么大,想吃点儿什么自己都做不了主,也不能随意走动,跟关在笼子里一样。她这么一出来,自己手里又有钱,有庄子铺面的,日子比在宫里好过多了。要换了我我也出来,自己单住,想吃什么吃什么,不比在宫里战战兢兢给这个请安给那个问好的强多了。”

    不愧是六公主呵……到什么时候也忘不了一个吃字。

    “瞧瞧,这是个什么?”

    小冬打开布包,里面是个异常精致的葫芦荷包。

    五公主的女红是挺好的,小冬也认得她的针线。

    六公主歪着头打量:“她倒下了功夫,这个一天两天可绣不成。”

    荷包里还装着一枚赤金长命锁,成色并不算新,小冬掏出来,六公主凑过来看了下:“咦?怎么是这个?”

    小冬也认出来了,这个长命锁应该是五公主自己戴过的东西。六公主也戴过一模一样的,她们这几位公主,人戴的都是同一样式的长命锁。

    “她怎么把这个送出来了……”六公主念叨了一句,不过想了一想,点头说:“这个东西,我们姐妹几人都有,当年是请护国寺的高僧加持过的,四姐姐那个给她老三戴了,我那个给了琮儿……五姐姐这个白放着也不会有人戴了,给你也挺好。”

    五公主送这个应该是出于好意吧?可是小冬拿着这个,心里总有些疙瘩。

    她将长命锁又装了起来交给红荆收好。阿大现在还小,小冬并不想给他戴这些东西。即使戴,也不必非戴这一个。

    “成,反正东西我是捎到了。”六公主问:“你还有话跟她说吗?下回我若见了再替你告诉她。”

    “嗯,若是见了,就替我多谢她吧。”

    六公主应了,又说:“那天她来找我,我们到说了些话。也不知道怎么,小时候看她,总是觉得气不顺儿,怎么看怎么生气。现在想想,那时候可真够拗的。”

    “她还好?”

    “气色挺好,还说安顿好了请我们去吃茶呢。”六公主站起身来:“我也过去了,回头再来瞧你。”

    秦烈偷空儿从前头回来,逗了一下儿子,又过来抱了下小冬。

    “累不累?”

    “还成。你呢?”

    “我没事儿。那些人多半不是冲着我来的,王爷和世子忙着,我就偷闲回来看看。有什么吃的?先给我垫垫。”

    小冬拿帕子替他抹汗:“我让人摆饭,咱们一块儿吃吧。”

    “阿大睡得倒香。”

    “嗯,刚才一屋子人都没把他吵醒,上午吃了一回奶,这会儿时候又差不多了。”

    小冬说的一点儿没错,阿大很快醒了过来,皱着眉头,眼都没睁开就咧着嘴哭。秦烈笑嘻嘻地打开襁褓,娴熟而细致的替他擦拭。湿的尿布取下之后,阿大就不哭了,看样子被伺候得很是舒服,躺着那儿蜷着两条胖藕似的小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秦烈看,两腿间的小雀雀很精神地抖了抖,又射出一股水箭,不偏不倚的全尿在秦烈胸口上了。

    “嘿你……”秦烈手忙脚乱,抓过一边的尿布来接着,阿大已经结束战斗了,嘴一咧咯咯笑,仿佛十分满意自己的战果。

    “臭小子”秦烈擦擦自己前襟:“要不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这就揍你。”

    小冬忍着笑过来接手:“你去把衣裳换了吧。”

    两人收拾停当,乳娘来把阿大抱去喂奶,饭也已经摆上。秦烈忙活了半天,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先掰了一块饼,小冬忙盛了汤递给他:“先喝口汤。”

    “小心烫……”

    胡氏在门口停了一下,微微笑着又退了回去。

    屋角处慧儿探了下头,又飞快地缩了回去。胡氏已经看见了她,却不动声色。

    这丫头心太大了,远不如其他几个丫头安分。

    原来觉得她聪明,可是现在看来,不过是几分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等忙过了这两天腾出手来,就赶紧打发了她。

第一百六十章 试探

    第一百六十章试探

    而这一天的主角——秦恒小少爷,或者喊他胖子小阿大。他睡得人事不醒,一天吃喝拉撒若干次,被许多人看过,也看了许多人……当然,他虽然睁着眼,可是这么多张面张,这么多双眼睛,对他来说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

    除了丰厚的满月礼,小冬还收获了一筐的吉祥话,把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小冬笑着对秦烈说:“我得拿笔记下来,下回去吃旁人的满月酒时就不怕没有好听的话说了。”

    秦烈忙说:“你累了,别动手。你说,我来写。”

    他还当真拿了纸笔来。小冬为着方便记账写字,让人削制了炭笔来用,秦烈也说这个方便,出门在外装就得,掏了就用,决不需要再现磨墨铺纸的费事。当然,不庄重是一定的,可是又不是和人签契书,要庄重干嘛?点货的时候谁还有那闲功夫。

    看秦烈真铺了纸要记,小冬笑着回想那些女客们说的吉祥话儿,一个说一个写,写了足足一页纸,还没有记全呢。

    秦烈端盏茶过来:“喝吧,润润嗓子再接着说。”

    小冬拈起纸来看看,秦烈写字很用力,以前用毛笔时,安王就夸他的字有风骨,力透纸背。现在用硬笔,下面两层纸都印出了痕迹来。

    “行啦,就这么些吧。你今天也累了,换了衣裳,我让人打水来。”

    “没事儿,我不算累,就是话说得比平时多点。回头把你那体已的玉酪茶匀我一杯尝尝。”

    小冬一笑:“那个是女人家喝的。我让人去沏蜜茶给你。父亲和哥哥呢?”

    “王爷上午应酬了一会儿,世子么……”秦烈压低声音说:“世子出去啦。”

    今天这样的日子,赵吕怎么会出去?

    秦烈又干嘛笑得这么贼兮兮的?

    小冬心念一转,偎近了小声问:“哥哥怎么会出去的?”

    秦烈端起小冬面前的茶盅喝了一口,悠然自得地说:“我可不知道,我又没派人跟着他。”

    居然卖起关子来了。

    小冬好奇心上来,戳戳他胸口:“你肯定知道。哥哥和你说他去哪儿了?”

    秦烈慢悠悠地晃着脑袋:“他可没和我说。”

    小冬又晃又揉又搓,快把秦烈搓成一瘫软泥了,关子也卖够了,才说:“世子特意换了一身儿衣裳,还拿了一个小包袱,不是去办差的。”

    那就是私事了?

    小冬眼睛发亮:“他往哪方向去了?”

    秦烈笑着说:“你不用急,等他回来你再问不迟啊。”

    对对,小冬拍了下额头。

    她是有点儿糊涂了,她想知道,完全可以直接去问赵吕。

    秦烈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笑得这么……贼。

    小冬第二天一早就杀到赵吕的院子去——没办法,去晚了只怕赵吕已经出门,那就堵不到他了。

    赵吕果然才刚梳洗,看见小冬过来,十分意外,笑着说:“妹妹怎么起这么早?阿大醒了没有?”

    小冬接过食盒对他亮了下:“他五更天就醒啦,吃过奶又睡了。我来陪哥哥一起用早饭。”

    她进了屋来,赵吕的屋子还是老样子,架子上的书乱糟糟的,赵吕还不许旁人收拾,总说自己放的自己能找着,让旁人一收拾,那就什么都找不对地方了。

    赵吕看着小冬摆开的清粥小菜,眼睛发亮:“还是妹妹心疼我,昨天酒席上的菜油腻腻的,又顾着应酬,根本没动几筷。”

    他捧起粥来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软糯浓香,火候已到了十分。再尝尝小菜和点心,包子是素馅儿的,偏偏吃起来又清淡又鲜美,小菜也调得可口,赵吕好久没吃得这样舒服。小冬吃了一个包子,喝了半碗粥,笑吟吟地托着腮看赵吕吃,还夹了些脆瓜拌菜心儿放他碗里:“这些还合口不?”

    赵吕连连点头:“秦烈这小子真是太有福气了。”言下之意恨不得把秦烈揪过来揍一顿方能心中舒坦。

    小冬笑着眯起眼:“哥哥将来也给我娶个心灵手巧的嫂子回来,不就行了?”

    赵吕从碗沿上投过一瞥来,小冬拿筷子敲敲他手背:“哥哥你说是不是?”

    赵吕放下碗来抹了下嘴——他在军营里这么久,有些小动作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换了从前,那是很讲究的,要香茶、净帕什么的一套伺候。

    “出去走走吧,我看你这个月也在屋里闷坏了。”

    小冬一怔,随即站了起来:“好,咱们去后头转转,园子里的花都开了。”

    晨雾未散,花儿也没有全开。各种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小冬偷看了赵吕好几眼。赵吕抬手拧住了她的鼻子:“小丫头,贼兮兮的想什么呢。”

    小冬忙扭头闪躲:“哥你别卖关子了,快点儿说,你昨天去哪儿了?是不是……去见什么人了?”

    赵吕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过了一会儿才说:“嗯,你也认得她,就是殷姑娘。”

    小冬微微意外,小声问:“哥哥和殷姑娘……还有往来?怎么没听你提过呢?”

    再说,若是赵吕对殷姑娘有意,又为什么要偷偷来往?大可以直接上门提亲把人娶回来,私相授受,官盐也变私盐了,更何况这事牵涉名节。

    “她有她的难处。”赵吕脱了外衫铺在石凳上,才让小冬坐下。

    “我在四公主府见过殷姑娘一次,她性子很好……不过,”小冬想了想:“她也很谨慎。”

    赵吕点点头,把小冬肩膀旁边的花枝轻轻拨开,叶子上有几点露水,簌簌的落下来。

    “她老家是越州的,也是当地的大家族,越州出过不少有名的文人,她的父亲也是其中之一。她母亲并不识字,但是很贤惠……”

    小冬静静地听着。

    “后来他们一家迁到了京城来,他父亲病逝之后,祖父母已经上了年纪,她和她母亲就依附于伯父一家生活。”他的口气平淡,但是很温和。

    小冬轻声问:“我听说,她……曾经定过亲?”

    “是的,我知道,我也见过。”赵吕说:“吴离可不是个安份守己的主,他还曾经偷偷潜入长青书院里偷看过赛花会。殷姑娘和她的堂姐也在那里……”

    小冬揉揉鼻子。

    太巧了。

    那会儿她和赵芷也在——

    想到这儿小冬有些恍神。

    赵芷……她现在怎么样了?

    “那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离自己告诉我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知己?

    第一百六十一章知己?

    这就让小冬更不明白了。

    “那……”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吴家虽然退了亲,可是吴离一直跟他**较着劲,就是不肯另娶。这边要给他说亲,他那边就跑庙里去说要出家,闹腾了好几次,还有一回直接说,再想给他定亲,除非还是先头那一门亲,不然他这辈子就不娶了。”

    这个人……咳,还真有股泼皮无赖劲。

    “那,他能娶成殷姑娘?”

    赵吕摇摇头:“娶不成。他娘也说了,他要想娶这个命硬克爹克兄长克祖父母的丧门星,她这边进门,她那边就一根绳子吊死在房门前。”

    太强了。

    果然泼皮的娘也是个老泼皮啊。而且话说回来,吴离的娘占着道义的名份,一个孝字就能压得吴离抬不起头来。就算他娶了殷姑娘进门,他娘自己是不是吊死不一定,但是先把殷姑娘整个死倒是可能的。

    “那殷姑娘和他是成不了,即使成了,日子也过不好。”

    这年头媳妇的生死存亡差不多**成都捏在婆婆手里,丈夫就算能护着,可是丈夫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护着?他才能在家中待多久?内宅里的手段残酷,往往是杀人不见血啊。

    “我和吴离相识的年头也不短了,以前在宫中读书时,他是暌王叔家老三的伴读,很机灵的一个人,也有几分才气。后来我们也时常在一块儿,他的事儿我早就知道。还没见殷姑娘之前,就已经听吴离说起过她的事情。其实,若是他和殷姑娘能成,两个人说不定能过得好。”

    “那……哥哥你怎么想呢?殷姑娘她自己又怎么想呢?”

    赵吕笑了笑:“我么……我不急,父亲也没有催我。殷姑娘……她倒是更想走另一条路。”顿了一下,他说:“殷姑娘已经和长青书院的山长递了信,说想在书院谋一个职缺。”

    小冬嘴巴微张——殷姑娘想做职业女性啊?

    在这个时代做职业女性……

    咳,好吧,织娘绣娘算一种,尼姑和道姑也算一种,女先生、女教习也算一种,还有就是宫中的宫人,女官们,也算得一种,嗯,教坊勾栏……那也是一种。

    可是若不是没办法,这时候的女子多数还是留在家中,相夫教子是正道。

    这些职业比较起来,能在书院里谋个先生的职位当然好,说起来好听,也不算疲累。

    可是,殷姑娘真逼到那一步了吗?

    她伯父家已经容不下她了?

    小冬细想想这几回见殷姑娘,她的打扮一直都大方简素,头上没什么首饰,衣裳也不是名贵料子——甚至款式也不是新近流行的。上回在四公主府她穿的什么来着?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说起这个过日子,小冬这辈子是一点穷也没受过的。以前还小的时候她就有月例,还有各种首饰玩器,每年宗室里发放的岁禄也不曾短过。安王和赵吕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和妹妹从不藏私,有什么好东西全尽着她。等到小冬出嫁,嫁妆堪称十里红妆,庄子铺子各式珍宝丰厚得让人眼热。

    这可不代表小冬不知道穷日子的滋味儿。捉襟见肘,有一件好衣裳要细心珍藏起来,过年过节见客时才穿,平日里绝对舍不得。一个月也难得见一次肉,割一块肉回来挂在梁上,要分好些次吃——即使这里是富庶的京城,还是有许多人家是这样过日子的。深宅大院里也未必个个都是锦衣玉食。长乐坊里住的多半是宗室王候,可是既有象安王府这样的,也有破落的。进项少,人口多,还要充面子用着许多下人,拆东墙补西墙,偷着摸着典当,日子过得还不如一般的殷实富户。

    殷姑娘的伯父做的是四品的官儿,按说日子应该过得去。

    “殷姑娘难道……不想嫁人了么?那哥哥……”

    虽然没有什么规条律令,可是书院里那些女先生女师傅,要么是守寡,要么是终身没有嫁的。比如,有名的才女区师傅区兰颖就是守的望门寡。

    殷姑娘的遭遇固然堪怜,可是小冬更关心的是自己哥哥的终身幸福。

    如果赵吕喜欢她,那么不管她的名声是不是受损,是不是一文钱嫁妆也没有,小冬也不介意。

    赵吕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赵吕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说起来……殷姑娘和我以前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我和她算下来,其实没有说过多少话,见了几回面,都是我在说,她在听。我知道她听得懂,能明白我心里的意思……”

    “这么说,”小冬晃晃他的胳膊:“哥哥是喜欢殷姑娘的?”

    “喜欢不喜欢,我也说不好。有时候我想,她要是个男子,肯定和我脾性相投,能做个知己。其实昨天我出去,因为她母亲病了,我送了些药去……我和她也从来没说过儿女情长的话,甚至……也没有提到过婚约聘娶的事,她离这些俗事很远,旁人心心念念想着要找个好归宿嫁个好人家,她好象从未想过一样。”

    呃,的确不俗。

    连小冬这么个现代穿来的都想着嫁了人这辈子才有了着落,这位殷姑娘的想法倒真是超前。

    大凡才女,总是有些不同于俗人的地方。

    “可是哥哥,你们这种相交贵在知心,别人看来却是私相授受……传出去,殷姑娘的名声要怎么办?”

    赵吕摸摸她的脸:“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小冬觉得他没数得很。

    赵吕在别的方面都挺老道精明的,怎么在这个上头有点迷糊?

    如果殷姑娘不是位大家闺秀,而个是教坊头牌,那做做红颜知己倒无妨。可是殷姑娘……

    小冬怎么觉得这事儿虽然向哥哥问清楚了,可是回来一想,却更糊涂了呢?

    殷姑娘到底喜欢不喜欢哥哥?不喜欢的话何必来往?难道是想利用他?若是喜欢,干嘛不嫁?难道是怕自己名声有损进不了王府的门?

    哥哥到底想不想娶她当老婆?想的话干脆让人去提亲,不信还有安王世子娶不着的老婆。不想的话最好一刀两断,以免误人误己啊。

    唉,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赵吕自己不急,安王不急,自己倒是牵肠挂肚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逝

    第一百六十二章逝

    小冬得到的消息的时候,赵芷已经下葬了。

    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小冬觉得怅然。

    秦烈安慰她:“我替你见过她了,她的身后事也都处理好了。”

    “那,孩子呢?”

    “都托给可靠的人家了。”秦烈说:“没有留在京城。那两家一户姓陈,一户姓孟,孩子就跟人家的姓氏,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世,省得将来再受牵累。”

    “她……说什么没有?”

    秦烈一笑:“她就是不放心孩子,托了又托,我都差不多跟她立誓了,只要有我们一口饭吃,绝饿不着她儿子和侄子。”

    小冬眼圈儿红红的,端着茶杯的手半天没动,眼睛里不知是不是让热气熏得,雾朦朦的。

    其实赵芷说的可不止这些,不过秦烈全给瞒了下来。

    赵芷病得只剩一把骨头了,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最后却说了许多话,絮絮叨叨的。也许她那时候已经糊涂了,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也许她憋了太久了,许多话,不说出来,带到地下去也不安生。

    “我这辈子,就羡慕你一个人……”赵芷茫然地看着帐顶,秦烈想,他有什么可值得羡慕?不过再听下去,他就知道赵芷已经错乱了。

    “你有个好爹爹,好哥哥,从不用为什么事儿担忧发愁。等嫁了人,也是嫁得那样好……”

    秦烈明白过来,赵芷说的是小冬。

    “安王爷可不是善男信女,当年……当年要不是他弄死了陈皇后嫡出的园皇子,现在皇帝也承继不了大位。”赵芷声音低低的,秦烈觉得身上微微发凉。也许是屋里阴寒,就象一条蛇从背上爬过去。

    他轻声问:“你怎么知道?”

    赵芷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可是表情看起来不象笑意,十分诡异古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我父王也差一点儿就摸着了皇位的边了……那年你爹爹才几岁啊?五岁?六岁?陈皇后防备很严,可是园皇子自己喜欢欺负安皇子,总是缠着他不放。安皇子有什么东西他都要抢了去,一口吃的也要从他嘴边夺下来,谁能想到他就是这样送了命?好毒的心计,好辣的手段啊。天底下恐怕也就你觉得他是个好爹爹,是个大好人……”

    赵芷咳嗽起来,象一架马上要散架的破蓬车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颤抖。

    喘了一阵,她缓过劲儿来,又说:“皇上和你爹看起来兄友弟恭,其实早离心了。要不然这么些年不会把他圈在京城哪儿也不能去……有人说是,都是因为你母亲红颜祸水,其实……皇帝一直忌惮他……”

    “……那年上元,我知道会出事。可我不知道那刺客是冲着你来的……后来好长时间我都不敢去见你……你别怪我,真的,别怪我……”

    过了一会儿她又咬牙切齿起来:“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你还说过一辈子对我好,可是那些女人和我为难的时候,你上哪儿去了?你母亲折磨我,你怎么一声不吭?你不要我,不要儿子……”

    这……说的是章满庭吧?

    赵芷脸上满是怨恨,眼睛望着虚空,仿佛章满庭就站在她面前一样。

    “你替我贴过花妆,替我插过簪子……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语无伦次,吵几句,又温存起来,接着又尖声怒骂。

    “我快要死了……你也不来看我一眼,不来见儿子一面……”

    秦烈从屋里出来,屋里头赵芷哭喊着儿子的名字,似乎又清醒了一些。

    郎中说过,她熬不过这一晚。

    果然天明之前,赵芷便咽气了。她一晚上时昏时醒,最后一段时间喉咙格格作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秦烈只觉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头移走了一块大石般,如释重负。

    晨光微曦,映得墙上一片清冷的白。

    赵芷并不象她从前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景王当初谋逆的事,她未必毫不知情。

    总之,都过去了。景王一脉的男丁只剩下了那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将来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能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养家糊口,传宗接代。赵芷的孩子也是一样,抚养他的人家不知道孩子的来历。

    乳娘把阿大抱进屋来,小冬忙接过孩子。

    阿大吃饱了奶又一时不困,睁着眼,一副好奇的神情看着小冬,秦烈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这小子,怎么色眯眯的。”

    “胡说,他和多大点儿,知道什么叫色啊。”

    “这个和年纪大小又没关系。”

    瞧这小子美的,在他亲娘怀里,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眼睛乐得一个大一个小。

    小冬轻声唱歌哄他,阿大太懂得享受了,眯着眼儿笑着听,小冬唱着“把花送给姐儿戴……”低头一看,小阿大已经睡着了。手还举在脸颊旁边,肉乎乎的脸和肉乎乎的手,都被烛光映得晶莹圆润,看起来仿佛炖熟的酥皮肉,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小冬细心地将他放在床上,又盖好薄被,如此爱怜横溢体贴万端,看得秦烈眼放红光咬牙切齿。

    这臭小子何德何能,把他在这屋里的地位挤占得一分都不剩……

    想当初,小冬也好,胡氏也好,那张口闭口都是姑爷如何了,他一人独大,何等快活啊。现在可好,满屋人动辙就是少爷怎么样,哪儿还有人记得他冷暖酸甜。

    不过阿大已经睡了,秦烈终于如愿以偿把老婆抱在怀里。

    小冬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儿,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样了。

    以前小冬也不爱薰香,但是洗衣时用的香花香草,味道一直留在衣服上,即使漂净了,晒干了,那香味儿还在。那股气味儿淡而清远,刻意去闻反而闻不到,不经意的时候,那香味儿就象一缕纱,轻轻从鼻端掠过。

    小冬也累了,眯着眼在养神。她的脸庞因为生产而圆润,却不显得臃肿。肌肤仍旧雪白光洁,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枕头上,柔软而轻盈。

    “小冬。”

    “嗯?”

    他低声问:“咱们再生个女儿吧?”

    小冬没睁开眼,笑着说:“呸。”

第一百六十三章 喜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喜事

    沈静成亲那一日小冬也去了。

    为了成亲,沈静在京城置了一所宅院,和原来暂居时赁的那院子可不一样。三进的宅子,还带一个很大的花园。房子还很新,稍整修一下就很象样子,立刻可以住人。不过地方稍微偏了点,在升道坊。沈静要去上朝,去衙门,距离可都不算近。原本赵吕在永兴坊给他瞅了一栋宅子,原房主是告老的京官,正准备返乡。房子旧了些,比这边也小。因为原来那家人口多,院子中间砌了墙,七拼八凑的,十分拥挤凑乱。按赵吕想,沈静即使成了亲,家里头上上下下也没多少人,这房子打掉墙,再好生拾掇一下,尽够住了。可是最后沈静并没有选择那栋宅子。

    小冬打量着这所宅子,墙重新粉刷过,门窗柱子栏杆也新上了漆,庭院里栽的花树长得枝繁叶茂,上头系着红绸和彩花。站在门口往进看的时候,满眼的深碧映着大红,错落层叠,一眼望不到头,给人一种极深的,向远处延伸的感觉。

    唔,小冬有点明白,为什么沈静会选择这所宅子了。

    虽然这所宅子建在城中,可是却显得含蓄而深远。丛生的翠竹,石阶上的苔痕,浓浓的绿荫,微风拂来,带着一股花叶水草的气息。

    仿佛这不是在京城,而是在深山幽谷中一般。

    小冬能想象出来,倘若今天不是娶亲的热闹景象,而是阒寂无人,落花满地——那该是何等闲凉幽静。

    “表哥眼光果然好,这宅子不沾尘俗气,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也巧,宅子在一条巷尾,本身人就少。后门出去又是一条窄巷,又深又静。

    沈静这场婚事并没有惊动多少人,可是架不住他名气大,现在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来的宾客着实不少,安王府支借了不少人手过来帮忙,迎客招待端茶送水,宴席已经安排好,一半预备摆在厅里,一半设在花园假山旁,伙房灶上一应人手,全是秦烈从美味居调来的。这些人做起活来那是既熟又好,旁人看着忙成一团,其实纹丝不乱,颇有章法。

    小冬先去拜见了沈静的母亲——说起来,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位沈夫人。能生出这样俊秀风流的儿子,沈夫人自然是位美人,虽然已经年近不惑,可是看来娴雅温柔,保养得又好,说起话来很是恢谐,一点儿不象是小冬以前见过的那些世家大族的当家夫人。

    “郡主刚一进来我可不敢认哪。”沈夫人笑着说:“我上次见你,你还被抱在怀里,眼都没有睁呢。”

    小冬有些疑惑:“夫人以前见过我?”

    “别这样客气,我可是你的舅母啊。”沈夫人说:“那会儿你还没满月,我随老爷进京,见过你一面,脸就和只小桃子一般大,一直都在睡觉。”

    论起来,沈夫人的确算是她的舅母——只不过,小冬的娘不是姓沈而是姓姚。

    不过她待人很和气,笑容可亲,相处起来也不难。

    看样子,沈夫人并不是一位刁钻蛮横的恶婆婆,将来沈静的媳妇儿日子不会太难过。

    沈夫人问小冬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又问怎么没把孩子抱来。

    “他还没有出过门的,今天人多,又放炮仗,怕吓着他,没有带出来。”

    沈夫人点头说:“这倒是,孩子还小,谨慎些是好的。”

    女客不少,沈夫人长袖善舞,应酬招待。沈芳过来和小冬说了几句话,领小冬到了后头,进了一间静室,关上门,就把喧嚣的人声都关在外头了:“你歇一会儿,等花轿到了我让人还来叫你。”

    小冬笑着说:“花轿临门自然有鞭炮响,这个我还听得出来,不用特意叫我。”

    红芙等沈芳走了,服侍小冬在凉榻上坐下,端了茶来,坐在杌子上替她捶腿,轻声笑着说:“好热闹,刚才沈家姑奶奶头上的花歪了,都顾不得扶一把,可见真是忙不转了。”

    “嗯,成家娶亲是大事。人生四大喜事不是说了么,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沈少爷倒是早就金榜题名了。”

    “嗯,都说成家立业嘛,成家还排在立业前头。不成家后宅就没人打理,也没有岳家扶持相助……”

    “郡主说的是。”红芙替她捶着腿,顺口说:“在我们老家也是一样,娶了亲才算是大人了,家里头有什么事儿,父辈才会把他当个人来商量对待。再说,媳妇还会带了嫁妆来。这衣裳银钱花在谁身上?还不是花在男人、孩子身上么?娶了亲,成了人,既有了面子,也有了里子。爹娘虽然好,可是两口子才是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哪。”

    小冬笑着伸手点点她的脸颊:“说得是,腾出手来我赶紧把你和红荆的事儿办了,免得耽误了你们一辈子呀。”

    红芙的脸顿时红了,轻轻啐了一口:“您就会拿我们打趣。”

    “这怎么是打趣呢,这是正经事。”小冬眯着眼:“这宅子收拾得好,不知道是原来就这样的,还是沈静整建成这样的。”

    “这个我刚在外面倒听人说了一句,竹子什么的原先就有,不过院门啦什么的原来不是这们置的,都是后改的。还拆了不少雕花赘饰。”

    “嗯,拆得好。”

    门外有人问了句:“什么拆得好?”

    小冬转头去看,秦烈推门走了进来。

    “咦?你怎么来的?”秦烈这会儿应该是在前头支应帮忙才对。

    “偷个闲儿,过来瞧瞧你。今天人多,是不是吵得很?”

    红芙已经机灵地退了出去,站到了门外边。

    秦烈顺手端了小冬喝过的半杯茶,一仰头喝了,挨着小冬坐下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还好,虽然天气热,不过额角鼻尖微微沁汗,脸红扑扑的,气色挺好。

    “我没事儿。”小冬笑着说:“就是好长日子不出门了,走了一会儿路脚有点酸。外面那些人我差不多都不认得,也不想应酬,才让芳姐找了这地方给我清静的歇会儿。你累不累?”

    “我没什么事儿,迎亲我又没跟去,世子去了,这下李家可够面子了。”秦烈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等回来拜了堂完了事儿,咱们就先回去吧。”

    小冬点了点头。

    她还没和儿子分开过这么长时间……阿大这会儿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哭?吃奶了吗?

    就象有根绳拴在了她的心上,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回拉。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029/ 第一时间欣赏嫁时衣最新章节! 作者:卫风所写的《嫁时衣》为转载作品,嫁时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嫁时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嫁时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嫁时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嫁时衣介绍:
不是说穿越者总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前卫思想和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力吗?古代的人不都是连烤肉和火锅都没吃过,听到“床前明月光”和“明月几时有”就痛哭流涕感动不已吗?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们不是应该哭着喊着扑上来求包养吗? gt;_lt;~~都是骗人的…… 穿越了之后一样要起早贪黑的上学,一样要学这学那,一样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一样要为将来嫁什么人而犯愁—— 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没有胡思乱想的功夫,她要认认真真的,给自己缝好一件嫁时衣。嫁时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时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时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