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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千金全文阅读

作者:贡茶     小户千金txt下载     小户千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谁扮作新娘

    董氏正安顿众人,听见门口有马车声,出来见方达带了贵姐儿,方文信带了林翠回来了,不由笑道:“回时马车多了我跟伟哥,还有巧娘拿的好些菜干萝卜干等,堆的满满当当的,想把贵姐儿抱来,也坐不下,只得罢了。不想你们倒乖觉,碰不上我们,倒知道不能空手而归,随便把小翠和贵姐儿都领来了。”

    说着话,方达已忙忙进去,这里方逍和方遥等人忙上来见了,正述些别话,唐少华和方文龙在里面听得把贵姐儿带来了,都跑出来说:“咱们几个商量要玩一个强盗抢新娘的游戏,叫文伟扮作女孩子装新娘子,他不肯呢!贵姐儿来了,正好做新娘子,快来盖上红头巾。”

    “不,不,我也不扮新娘子,我要扮强盗!”贵姐儿跟了他们进去,却不肯扮新娘子,跟唐少华抢戏份,硬要扮强盗。

    “你是女孩子,你不扮新娘子,叫谁扮?”唐少华头上戴了一顶破帽子,准备扮作强盗,方文龙收拾的干干净净,却准备扮作新郎,大家见贵姐儿来了,便叫方文伟扮作抬新娘子的轿夫,谁知贵姐儿不肯扮新娘,这下三个人都为难了。

    “这有何难,抽签决定谁扮新娘子啊!”贵姐儿转动眼珠子,已去灶下掐了一段稻草棍子,出来掐成不一样长短的四截,捏在手心里让他们抽,一边说:“谁抽中做新娘子了,要听我的话,打扮的像样些,行不行?要行的话,我才跟你们玩。”

    唐少华等人随口应了,三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新主意,不过他们怎么玩,就跟着怎么玩罢了。

    抽签结果却是唐少华要扮作新娘子,贵姐儿这下乐了,拍着手道:“新娘子就要有新娘子的样子,不能这样迈八字步,要小碎步,扭屁股走路。要尖起嗓子喊救命。还有,还有,要打扮漂亮一些,不能素着一张脸。”

    大家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以前玩这个游戏,扮强盗的不过戴个破帽子,扮新娘的自然盖个红帕子就完了,哪用这么复杂?

    “刚刚我是怎么说的,你们可答应了,男子汉丈夫,不许食言的。”贵姐儿见他们不以为然,忙拿男子汉的大帽子扣他们。果然,一听她这话,三个小男孩都一副咱是男子汉,说话算数的样子,嘿嘿笑着说:“你说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吧!”

    贵姐儿忍着笑,推了唐少华进董氏房里,让他闭着眼不许乱动,假装打打他的脸,其实却是粘了董氏的胭脂涂了一点在他两颊上,再把他的头打散了,编了两条粗辫子。编完一看,差点笑破了肚皮,在唐少华身后直揉肚子,好容易忍下了笑,又去找一条大些的红帕子蒙在唐少华头上,这才道:“好了,新娘子可以出门了!”说着扶了唐少华出去。

    “你要扭着屁股走路才像嘛!”贵姐儿见唐少华还是八字步,拍拍他的小屁股说:“放松,扭动!”

    唐少华无奈下只得扭了一扭。到了厅里,游戏开始了,待得扮作强盗的贵姐儿抢了新娘子,揭开蒙在唐少华头上的红帕子,故作惊艳时,方文龙和方文伟却全笑倒在地。笑声把大人都引来了,大家一看,也笑的半死。董氏指着唐少华说:“这是谁帮你编的辫子,怎么稀奇古怪的?涂着胭脂,倒真像一个小姑娘,若不是眉毛粗一点,能盖过贵姐儿了。”

    唐少华见大家笑的厉害,这才冲进去房内照镜子,这一照才知道贵姐儿把他扮成这个样子了,不由涨红了脸,自己忙忙的擦掉脸上的胭脂,又拆散了头,走出来跟庆氏说:“娘,你帮我重新梳一下头。”

    庆氏帮唐少华梳好头,拉过贵姐儿搂在怀里,笑道:“我也恨不得能生个得人意的小女娃,最好像贵姐儿这般精灵的,时不时的引人一笑,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林翠成亲半年多,至今未怀上,听得庆氏这般说,见男人们不在跟前,便接嘴道:“我也这般想呢!如今也不求男娃了,只望能怀上,生一个如贵姐儿这般得人疼的,也满足了。今儿跟我娘去拜送子观音,顺便求了一支签,签文倒是好的,上面写着‘如今喜产玉麟儿’,意思却是今年会产一个贵子,叫我好一阵欢喜。只是,还是忐忑着,怕万一……”

    林翠的意思自然是怕求的签不准,却不敢再说,怕得罪神明。

    婆子烧水给大家洗澡,男人们先洗好出来了,庆氏和唐梅娘忙喊唐少华和方文龙去洗,两个一边说道:“在家时都是奶娘帮着他们洗,到了这儿,少不得咱们自己动手给他们洗了。”

    “文龙哥哥和少华哥哥还不会自己洗澡呀?”贵姐儿惊讶了,汗,这两个已是七岁了,还不会自己洗澡呀?农村里的孩子,五岁多就会自己洗澡了,且不论洗的干不干净,总归是自己动手了。

    方文龙和唐少华听得贵姐儿的话,愣一愣,一起红着脸说:“娘,你帮我舀水找衣裳,我自己洗就行了!”

    庆氏和唐梅娘对视一眼,贵姐儿一句话,他们就听进去了!大人们说了好多遍的话,他们未必听得进去。

    虽说让方文龙和唐少华自己去洗澡,庆氏和唐梅娘终是不放心,还是进去帮他们擦了擦背,又帮着擦干身子,穿好衣裳才出来。

    轮到贵姐儿洗时,方文龙和唐少华见董氏帮她舀了水拿了衣裳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都过来问道:“贵姐儿这么小,难道自己会洗了?”

    “说起这事儿,怪着呢!”董氏笑眯眯的解释道:“贵姐儿说话一利索,就向我们郑重声明,说她洗澡时,不许哥哥们进去。今年还没到端午,她又说了,她要自己洗澡,让我们也不要进去。初时我们自是不放心,还偷偷进去看,欲帮她擦背穿衣,不想一进去,见她拿了毛巾背着手搓背,擦的有模有样,竟真个不用大人帮她洗了。虽说农村的孩子早早就会照顾自己,但是像这么早就会自己洗澡的小孩子,毕竟太少,从这件事来看,我们就说贵姐儿确是一个不同于别人的。”

    庆氏笑道“上回我们来时,她才一岁多,就已精灵古怪,这回三岁了,自然更是难得的。”

    大家洗完澡,林翠出来喊大家到厅里用甜点。这甜点名为姜薯,长长瘦瘦作竹子状,外皮和形状有些像姜的。煮时把姜薯的外皮削去了,煮沸了水,用刨子把姜薯一片一片薄薄的刨到沸水里,姜薯被沸水一烫,全卷成一团作了丸状,这时忙加冰糖,一沸就熄了火上桌。吃时最是爽口清润。贵姐儿最爱这道甜点的。

    大家吃着,听得门口有人喊董氏,却是董玉婵领着一个婆子来了,进门就跟董氏说:“虽说你现下有儿媳妇,能帮的上你的忙,但是这回家里人多,还是怕你忙不过来。我叫了李妈妈过来帮着做些粗重活,你只看作是自己人,有事尽管吩咐她做就是了。”

    董氏今儿见董玉婵自说自话让老道给李甘雨和贵姐儿配对,不顾眼色的跟她抢话说,本来恼怒她,已是想着不再理她了。这会见她带了婆子来帮她做家务,心中对她的恼意却消了好些,嘴里说:“难得你有心了。既来了,也吃一碗甜书再走。”

    “刚吃过东西,肚子胀着,却是吃不下其它东西了。”董玉婵笑着说:“你们慢慢吃罢!我先过去了,明儿得空再来。”

    待得她一走,董氏便吩咐李妈妈到灶下帮着洗碗,暗暗想:或也该再请一个婆子了。总不能每次来亲戚就跟玉婵借婆子来用。人说有借有还,我这借了人,却没什么可还她的,白白欠着她的人情,也不好甩她的脸。若是将来她家雨哥真个入了贵姐儿的眼,两小相悦,欲娶进门,我难道好意思真拦着?

    她这里想着,唐梅娘已是笑道:“上回来时,我就说下回来时带两个丫头送你,你却说不要。这回我们来了,又不够人手用,把你自己忙的团团转。”

    庆氏也笑道:“不若买两个粗使丫头来用罢!那起精细些的东西,也指望不得她们,但这些灶下的功夫,却非她们不可的。没的白累着自己。”

    董氏点头道:“这些时让人看看,有合适的就买两个来用。”

    说着话,唐梅娘去房里拿了茶叶出来沏茶,一面跟董氏道:“这回带的好几斤贡茶,倒要拿两斤给巧娘,上回见巧娘爱喝这个清淡些的茶,便说要带些给她,谁知直到今儿才又回老家呢!刚刚去巧娘家时,这些行李全压在马车里面,想单找这茶叶出来给巧娘,一时却翻找不着,只得作罢。”

    这里庆氏却拿了人参切的片出来冲水喝,道是大夫说她体虚,平素多喝点参水补补气方好。

    才喝了几口参水,庆氏却捂着肚子道:“想是今儿赶路颠簸的紧了,这胃里有些作怪,一喝参水竟然有些作呕的感觉!”话一说完,已是呕了出来。

医卜不分家

    唐明山闻声而来,见董氏忙着帮庆氏扫背,皱眉说:“该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今儿吃的跟你们一个样,并没有再吃其它东西,怎么单单我的胃不舒服呢?”庆氏见婆子过来收拾地下,退开一步,回思今天所吃的东西,摇头说:“这人参水也是惯常喝的,这……”

    董氏在旁边却眼睛一亮,嚷道:“莫不是有喜了?”

    众人一听,惊疑不定说:“今儿老道测的那个字,这就应了?”

    方达早已令方文信快去请大夫,不论是吃错东西还是有喜了,都非同小可,耽误不得。

    这里董氏忙着扶庆氏坐下,又另倒了热水来与她喝。一时大夫来了,诊脉良久,沉吟着说:“夫人,这些日子是否劳累着了?”

    “也不算劳累,只是从京城赶路到这里,一路上吃的差点,也睡得不好,其它并没有甚不妥。”庆氏听大夫问的郑重,一时怀疑自己得了什么怪病,一张脸刷的白了,扭着手指问大夫道:“大夫,我可是得了什么病?”

    大夫捻须说:“不是病,是有喜了!”

    “真有喜了!”

    “哈哈,老道真神,一说一个准!”

    ……

    大夫听得众人纷纷说话,摇头道:“且别高兴的太早,这胎怀的有点玄。照脉象和夫人所说,却是在路上就怀上的,只是一路上颠簸,没有好生保养,就算把胎儿保住了,怕也得早产。”

    “大夫,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帮我保住胎。自打生了第一个儿子,到如今七年了,好容易才怀上这胎,无论如何要保住。”庆氏一听大夫的话,差点落下泪来,回头去瞧唐明山说:“明山,你让大夫想想法子!”

    大夫听得庆氏的话,笑道:“夫人也别慌,只要从现在起,好生静养,不轻易出门。我再开几贴安胎药,照理却应该保得住的。”

    “不轻易出门?哪岂不是不能回京城,得在这里待到把孩子生下来?”庆氏急了,董氏这里毕竟不是自己正经的亲戚家,若是待到生下孩子才走,那得给人家添多少麻烦?况且,这里不比京城,吃穿用度,总是差些,住上一年,总有些不便。若是明山陪着还罢了,若是他不陪着,只让自己留在此处,可怎生是好?

    “夫人,你一路上颠簸,已是损了胎气,若是这期间再出门,神仙也保不得你的胎儿。你自己三思!”大夫站了起来,自往桌子上开了药方拿与唐明山,嘱道:“一天一贴,万事不得吵着她,放宽心静养。”

    待方达陪唐明山去配药,庆氏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也不知是喜是忧,跟唐梅娘商量道:“现下既然如此,不若叫明山在此处买一幢小院落,我住到把孩子生下来才回京城罢!”

    “何必如此生份?住在我们这儿就行了。况且你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在外住着,岂能放心?”董氏已是忙着过来道:“你是梅娘的弟妹,也就是我的弟妹,真跟我们外道了,我们可生气的。”

    庆氏这会说要自己买小院落出去住,其实也怕着,自己刚有喜,若是没有人陪着,出个什么事,那就悔之晚矣。说了这话其实也看着董氏的反应,见她果然挽留着住下,稍稍放下心来。一来董氏是当地人,凡事有她照料着,比什么都强;二来这会需要静养,却不想费神去猜测别人的心意,董氏直肠子,有话就说,颇合自己的脾性,正是好相处的人。

    唐明山出去配药,没多久就回来了,忙忙亲去灶下看婆子煎药,又端了来给庆氏,看着她服下了,方才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待得晚间,庆氏跟唐明山说了打算,只道如今须得在方达家静养着,待产下孩子才回京城,说完拿眼觑唐明山,过半晌又道:“你姐姐和姐夫自然先回去的,你也跟了先回去罢!你爹娘要为你纳妾,趁这个时候我不在,也好办事。少华就跟着我在此处好了,也免得我在这里,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夜半起来,怕是难以睡得着。”

    唐明山从后轻轻环住庆氏的腰,怕压着她的肚子,又把手移上些,却趁机上下其手,嘴里含糊说:“我怎么放心让你独个儿在这儿养胎?你且放心,我已写了信,明儿让人先寄了回京里。我娘自然会派了奶娘和婆子过来侍候着你。姐姐是一个能干的,有她和姐夫先回京里,两个人助着爹爹打理铺子,一时缺了我,也不相干的。我爹宠少华宠的不像话,我不在跟前,还不知道他会成个什么样子?还是让他跟着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到时再一起回京城的好。”

    庆氏一听唐明山的话,又惊又喜,若能一家三口都在这里住着,不说住到孩子生下来,就是住它个三年五载的,自己也愿意。

    庆氏的父亲原是一个秀才,在唐家当西席,是唐明山的先生。唐明山碰巧见过庆氏几次,被她那柔和的个性吸引住了。不想唐母早相中另一户商人家的女孩子,想着那女孩子个性爽朗,又跟唐梅娘是闺中密友,娶来家里,一举数得的,不想唐明山见多了跟唐梅娘一样精于计算的商人之女,对那个女孩子并不感兴趣。一心一意只要娶庆氏进门。唐母拗不过唐明山,逼于无奈只得让唐明山娶了庆氏过门,只是,自此却不喜庆氏。

    庆氏生下唐少华之后,好几年没有所出,唐母一再的让唐明山纳妾,又被唐明山以各种借口婉拒了。今年初,唐母趁着庆氏回娘家,自行挑了一个看着好生养的丫头放到唐明山房里,没想唐明山跑到书房睡了,第二天又装病,直装到庆氏回来为止。只把唐母气的牙痒痒,对庆氏更加冷言冷语。庆氏满心忧郁,却也无可奈何。如今跟了唐明山来他的姐夫家乡,没承想却怀上了,唐明山若能陪着自己在此地住到孩子生下来,却是比在京里住着还叫自己开心的。

    见庆氏脸上透出喜气来,唐明山嘿嘿直笑,把手探了进她的衣裳里。庆氏见唐明山的手不老实,按住了不让他动,一面嗔道:“若不是来时,大家住在客栈里,你半夜里不老实,又如何会怀上,怀的这么不是时候?”说着红了脸,轻轻拿开唐明山的手,拉了去坐在床边,靠在他肩上说:“大夫让我静养,你怕得忍耐到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了!”

    唐明山一听,故意呱呱叫,嚷道:“那得多久,哇呀呀,十个月呀!”

    庆氏忍不住笑着捂住他的嘴,嗔道:“你小声些,想叫人听到么?”说着又开唐明山的玩笑:“若真忍不住,在这里找个乡下妹子纳了也行。只是我瞧着这里的姑娘,全大刺刺在街上走,见了男子也不避让一下,双眼直瞅,泼辣大胆的居多。你要纳进一只小母老虎来,可有得你受的,我可不帮你管着。”说着自己也笑了。

    唐明山见庆氏开颜,凝视她一会,把她看的不好意思了,这才说:“你若常时这般说说笑笑,又何至于三天两头的病倒。大夫早就说了,说你郁结于五官,血气不通,难以怀上。这回跟了我出来散散,在路上虽说吃睡不好,倒放松了心情,这不就怀上了。若早些想通,在家就怀上,这回也不用长途跋涉跑到这里来养胎。”

    庆氏低了头,半晌方道:“若是还在京里,怕也怀不上。只是没想到一出来,路上那般情状,却有了。若不是现的早,这胎也难保。”

    说起这个,唐明山大赞曾老道说:“你今天叫老道测的那个字,老道说的玄乎,我听着还嘀咕,你就吹吧,这都五月了,你老道就敢这般说,回头五月过去了没个动静,咱们正好来砸了你的牌子玩玩。没想到这老道真有些本事的,一说一个准,还没过一天,大夫就把出你有喜了。可知这是天意。如今只是担心老道后边说的那句话。”

    庆氏接口道:“我也有些微的担心呢。老道说怀上了,却会早产,胎儿八个月就要出生。这孩子出生的早了,总归是……”

    唐明山见她又忧虑起来,忙安抚道:“老道并没有说难养,你就放心吧!天意如此,叫你现下就怀上,又叫你离开了京里那些烦心事,只在此处静养。我和少华又会陪着你,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说的庆氏转忧为喜。

    两个人讨论起曾老道的神奇来,庆氏捂嘴笑道:“先时常听父亲道:‘自古医卜不分家。大夫望闻问切的,都要给病人看气色,问病情。这测字看相的,也要看五官、观气色方下定论。’这老道该不会晓些医术,看了我脸色,断定我有喜了,这才把我写的那个字说的那么玄乎罢?”

    唐明山笑道:“虽如此说,那他给我姐姐测的那个字呢,为何说的也那么准?要是住的近些的人家,还道他先行打听了人家的情状,咱们从京里远道而来,这还是第一次见着他,也打听不到咱们的事。这测的是有些意思了。”

    庆氏点点头,轻轻的抚一下肚子,就算是大夫,也要把了脉方才确认自己有喜,这老道若不是测的准,只望一下自己脸色就断定自己有喜,也是神了。待得身子养好些,少不得再去让他测算一回。

    唐明山自脱了衣,回头见庆氏含笑倚在床边想心事,心情也自欢畅,笑道:“我来服侍你脱衣罢!”说着去扯庆氏。

    庆氏却不敢乱动,笑着轻捶了他一下,由得他服侍着脱了衣,两个方安歇了。

贵姐上学堂

    第二日起来,方达带了方逍方遥等人去见了族长,因方文泉倒是入了族谱的,方文龙却还未入,方遥与唐梅娘商量了好一会,铁了心要让方文龙认祖归宗,因此在族长等人见证下,把方文龙的名字添上族谱,这才放下心来。

    忙完这些事,方达等人又忙着准备祭拜父亲之事,直忙到月底,待祭拜完方父,众人方坐下来商量唐梅娘等人回京,庆氏等人却要留下静养诸事。

    听得唐少华要留下来陪着父亲母亲,暂不回京的,方文龙也不肯回,只嚷着也要留下来。唐家大宅里本来规矩多,方文龙和唐少华常被拘的紧紧的,这回跟着来家乡,就像出笼的鸟儿一般,吃吃玩玩都痛快。只是唐少华有得留下,自己却要回去,想起回去时,没了玩伴不说,只怕还得被拘的更紧,方文龙如何肯依。他平素极少闹情绪,这回为了留下,连饭也不吃了,大人怎么哄也不行。

    方遥和唐梅娘没了办法,最后只得答应让方文龙也留下。唐明山见方文龙留下了,不由笑道:“我正想着既是留下了,却不能荒废了学业,待要为少华找个先生回家来教的,如今文龙也留下了,正好大家一起学习,有个伴。”

    董氏听得要请先生,过来说道:“这个倒好办,让贵姐儿她爹出面去找就是了,他那识得的人,多数往大户人家那儿做了先生的。”

    待得方遥方逍等人回京时,贵姐儿却和方文龙方文伟唐少华一起做了同学。先生孙山是郑明一个旧时同窗,在镇上颇有些才名,早年就考中秀才的,只是他命运不济,适逢几次考举人时间,都病倒了,没能到省城赶考,如今只等下次考举人的时间了。趁这时间,就上方家做了西席。

    孙山到方家时,见一共四个孩子,三个男孩子倒罢了,一个玉雪可爱、三岁多的小女娃,也坐的端端正正听他讲课,一时倒奇了,一问是郑明的小女儿,不由笑道:“你们郑家男丁居多,女娃一向少,怪道让你也来学认字呢!”

    贵姐儿听得先生名叫孙山,揉着肚子却不敢笑,怪不得每回要考举人时,都会病倒呢!就这个名字,考上了举人,进了京里,也一定会名落孙山的。

    孙山见贵姐儿憋着一张脸,以为她害怕先生,倒走到她跟前蹲下说:“你还小,功课自然会布的少点,只须先学着认些字就罢了,不必害怕。”

    贵姐儿忙点头,作放心状。方文龙和唐少华见贵姐儿一上课,一副乖巧状,先生眼睛里全是疼爱,心里嘀咕,平素跟咱们玩时,全是鬼主意,这回上了学堂,又变成这副小白兔状,真会装!

    待得贵姐儿他们上了三个月学堂,唐家那边派来侍候庆氏的婆子丫头等人也到了。庆氏见两个婆子是有经验的嬷嬷,这还罢了,两个丫头却是唐母身边的人,都生的俏丽,心里不由“咯当”一声,自己怀上了,本想着离京城远远的,别人也粘不着唐明山,这回唐母遣了这两个身边的一等丫头来,其意自明。一时心里又不痛快起来。

    唐明山见了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再看了唐父唐母的信件,回头见庆氏脸色有异,也知道她的心思,悄悄说:“这里是方家的地头,凡事自有方家担待,只管把她们送与大嫂去管教就是了。她们若有甚不好的想法,此地山高皇帝远,索性就卖了,回去只说一声服侍不周,我娘难道还能去把人找回来不成?”

    庆氏低了头不语,没有这两个,将来怕也有别人,只是担忧着,也没有用,趁着不在唐家,若是看出是真个好的,索性收了做个左膀右臂,安了唐家一众人的心。想着这些,与唐明山道:“她们是你娘房内的人,哪能轻易就动的,你不必忙,我自有主意的。”

    贵姐儿听得唐家派了人来,早出来瞧热闹,她挤在一边,刚好听见庆氏的话,不由瞥一眼那两个俏丽丫头,又瞥一眼庆氏,嘿嘿,好戏开场罗!一边寻思着,必要时刻,自己得帮着庆氏些,她现下大了肚子,万一出个什么事,可不是玩的。

    却说那两个丫头,一个叫绿泉,一个叫绿眼,长的水灵灵,是唐母身边的一等丫头,最会察颜观色,是水晶心肝的人,这回唐母让她们两个来侍候唐明山和庆氏,临走前叫了她们进房说:“你们是服侍我的人,自是不同其它丫头,明山也要高看一眼的,到了乡下,好生侍候着他们两个。若是有甚事,有我作主呢,回时自不会亏待你们,必叫你们如意的。”

    一席话把绿泉和绿眼说的愣住了,唐府只得唐明山一个少爷,稍有姿色的丫头自然是眼巴巴的候着,想得个机会上枝头。这几年见庆氏不得唐母的宠,又迟迟未能再有喜,更兼庆氏娘家不得力,护不着庆氏,因此多少人跃跃欲试,只是未得手而已。但是她们两个自小在唐母身边服侍,见多了那些大宅里妻妾争斗的事,却淡了这些心思,只悄悄商议着将来若能配个府里的管事,再仗着唐母撑撑腰,在夫家说的上话,比当小妾要强的多。因此两个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每回唐明山进唐母的房,并不像其它丫头那般眼睛里放出光来。只是万万想不到,唐母这回却挑了她们去服侍唐明山,只得跟着上路。

    绿泉和绿眼在方家待了三个月,眼见庆氏待她们和颜悦色,倒悄悄放下心来。转眼便过了年,庆氏的肚子早挺了出来,行动不大方便,绿泉和绿眼只小心服侍着,若唐明山在旁边,两人便借机跑出房外,待传唤了才进去,庆氏暗暗点头,这两个在唐家时虽不甚跟自己说过话,现下看着,倒是不错的。若是真个要纳,纳了她们倒也强过其它人。

    这天晚上,庆氏见一道鱼做的色香味俱全,合了她的胃口,一时多吃了半碗饭,觉的肚子胀,便叫绿泉扶了她往宅子后边一个小花园里散散步消消食,不知是吹了风还是怎么的,回来时却肚子痛,慌的唐明山忙忙去请大夫。大夫倒是很快就到了,一把脉,脸色凝重的说:“动了胎气了。怕是要生了,快叫稳婆来罢!”

    众人惊道:“这才八个月,就要生了,这可如何是好?”一边遣人忙忙的去请稳婆,又叫唐家来的那两个婆子坐在旁边压阵,却还自是慌乱。这生孩子本是一脚踏进死门关的,加上庆氏看着柔弱,好容易平平安安养到现在,如今胎儿要早产,众人如何不慌?董氏急的一头汗,跑进跑出的忙乱,一时又赶几个孩子先去睡。贵姐儿见得大人全慌慌的,这回倒不敢添乱了,自己乖乖的先去睡觉。

    睡到半夜,听得庆氏房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尖叫,不由吓醒了过来。睁眼见外面有烛火,自己穿好小衣裳,推开房门,往庆氏的房里去瞧。

    才到庆氏房门口,就听到一声微弱的婴儿哭声,稳婆高着声音道:“好了,好了,生下来了,母子平安!”

    贵姐儿才要掀帘进去看,却见林翠挺着一个大肚子,端了一碗米粥过来,喜道:“终于生了,我说先熬着粥,一生下来便可以吃一点补补力气的,果然不错。”说着一眼见到贵姐儿站在房门口,吓了一跳说:“你不去睡觉,跑这里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半夜里也来凑热闹。”虽如此说着,因听见庆氏生了,母子平安,却是满脸喜气,见贵姐儿掀起帘子示意她端了粥进去,也生气不起来,还怕贵姐儿半夜起来冻着了,回头吩咐:“快些回房去,看着了风!”

    “我看看小弟弟就去睡!”贵姐儿跟着进去,见婆子收拾房内,唐明山一脸喜气看着庆氏和床上一个刚被包的密密的小婴儿,就着烛火凑上去一看,哇呀呀,刚出生的婴儿好丑呀!小脸皱巴巴,红通通,像个缩小版老头子。

    在京城生小孩时,男人自然是不给进产房的,就是生了,也得过半天方能进去,哪像这里一生完就能进来的。唐明山急了一晚上,这会见庆氏和小婴儿平平安安,庆氏虽虚弱些,看着还精神,小婴儿虽早产,稳婆和大夫都说无碍,只要有力气吸奶,养上一两个月,就和足月的婴儿一般了,因此担了整晚的心到这会才松下来,回头见大人全累倒了,贵姐儿却精神抖擞的进来看小婴儿,不由笑道:“可好生看着了,你小时候也是这般的。”

    贵姐儿正观察着小婴儿,听见唐明山这般说,脱口就应道:“怎么会,我可是足月出生的,小时候肯定比他漂亮的多了。”说的众人笑了起来。

    庆氏虽然累,听得婴儿哭声,却挣扎着要撩开衣裳喂奶,这会儿听得贵姐儿的话,忽的惊叹一声说:“八个月早产,真的八个月生下来了!”

    众人一愣,也想起了曾老道为庆氏所测的那个字来,都合不上嘴,过一会才说:“神了,神了!”

是个抢手货

    唐明山也点头赞叹,笑道:“老道真是一个人物,当时测的是一个‘易’字,现下就为我儿子起名少易罢!唐少易,哈,多好听的名字。长大也让这个小子听听当初这段故事。”

    董氏见林翠端了米粥进来,过去扶起庆氏道:“你且先喝碗米粥再喂奶,折腾了半夜,现下还没昏睡过去,算是不错了。”说着往庆氏腰下塞了一个枕头,让她靠着,接了林翠手里的碗凑往庆氏嘴边。

    庆氏又累又饿,只是强撑着,勉强喝了粥,听见唐少易还在微弱的哭,一颗心直掀着,又去按自己的□,心里悔恨不先找了奶娘来待着,只想着过两个月再找,哪曾想自己却早产了。

    见唐少易又瘦又小又软,唐明山也不敢去抱,只是在旁边“啧啧”的逗他说:“儿子,别哭呀,你娘再不出奶,咱们就直接喝米汤算了。”一席话把众人逗乐了。

    庆氏侧身躺好了,感觉□倒是开始胀胀痛痛的,便把唐少易抱放到自己右手臂上,手掌托着他的小屁股,只觉这个儿子真小,不知道有没有力气吸奶,一边撩开了衣裳,把□塞进唐少易嘴里。唐少易可能饿的狠的,出尽力气吸着,小小不足月婴儿,竟然吸的出汗,满头湿湿的。众人好一阵诧异,都说:“虽不足月,力气倒大,瞧瞧这吸奶的劲头。”

    董氏回头瞧见贵姐儿还没去睡,拉了出去道:“半夜三更的,你小孩子不睡觉,跑这里凑什么热闹?这更深夜寒的,看着了凉,我跟你娘不好交代的。快些回房去。”说着把贵姐儿送到房间,安顿她躺下了,方才自己去睡觉。

    看看过了一个月,庆氏也出了月子,只是唐少易身子弱,半夜常爱哭,现下不过春二月初,天气还寒冷着,因此也不敢抱他出门,只守在房内哄着。月底时,京里又有唐母遣来的一个管事和几个媳妇子,说是来接唐明山夫妇等人回京的。

    庆氏跟董氏商量着把几个媳妇子和管事先安顿下了,这才跟他们说:“易哥儿体弱,此时却不敢长途跋涉的,还得将养两个月,看看天气暖和起来,他身子骨也硬朗些,方才上京罢!只是要委屈你们在此陪着住上两个月了。”

    管事和几个媳妇子在唐府本是得势的,并不如何巴结庆氏,这回听得她又产下一个儿子,唐明山为了陪她,竟然连京里也不回,足足的在此地待了**个月。因此想着庆氏毕竟是正经少奶奶,再如何,将来也是管家的,倒不敢怠慢于她了,听得她这般说话,都站起来道:“奶奶折杀我们了。奶奶住得这儿,我们做奴婢的反会不惯不成?自然要待小少爷硬朗些方能上路的。过得两个月,春寒将将尽了,天气不冷不热,赶起路来也方便的多。这回太太叫我们来接奶奶,不过怕奶奶带着小少爷住在这乡下,有诸多不便,还得回京里,众人服侍着方妥当的。因此忙忙的遣了奴婢们来接,倒并不是催着要走的意思。奶奶只管宽下心来,有事吩咐奴婢们就是了。”

    庆氏听得他们口气不跟往日一样,虽没有透出十分谄媚的意思来,倒也有了几分尊她为主的味道,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叫人先写信回京里说一下。这里日常用度虽简朴些,妈妈们的月钱却还是照旧,大家辛苦得一回,回京里时,我另有打赏的。再有,这里女主人是方家大嫂,她虽凡事不甚计较,大家也尊着些,莫叫人看了我们的笑话。”

    众媳妇忙应了,笑道:“方家大嫂虽是乡下人,看着是一个豪爽的,倒有些像咱们姑***作风,敢说敢做的。奴婢们才来,她风风火火的接待了,并不因奴婢们不是主子就怠慢,奴婢们现下住在她家,哪能不尊着?”

    庆氏又嘱了几句,终是有些倦了,招手叫过绿泉和绿眼来,吩咐道:“你们领着妈妈们熟悉一下这里,方家诸人,你们也介绍一下,也好有个称呼。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你们尽告诉妈妈们罢!我这会儿子也没精神了,有事明儿再来跟我说。”

    绿泉和绿眼应了,自领了众媳妇在方家转了一圈,又去见过董氏和林翠,这才安顿她们往房里去休息。

    众媳妇子早听得庆氏当初怀唐少易时,曾老道为她测了一个字的神奇故事,这会儿拉了绿泉和绿眼问道:“姑奶奶和姑爷回京时,绘声绘色的说了来这里碰到的事,又道奶奶来时,并不知道自己有喜了,却有一个老道为她测了一个字,说五月定有子,当晚回来呕吐,以为吃错了东西,请了大夫来诊脉,却果然有喜了。老道当真有这么神奇?”

    听得众媳妇相问,绿泉和绿眼又把听到的事重说了一遍,说到庆氏八个月就产下唐少易一事,少不得再次赞叹一下老道的神算。

    众媳妇听的呆住了,都说:“京人众人都赞钦天监监正他家子竟没一个女孩子,可是奇了。

    绿泉和绿眼笑道:“方家就是男丁多,也奇怪,凡是同方家有亲戚关系的,也多数生的是男孩子。听得他们闲时论起,说是有一块先祖的坟地,做在一个极好的地方,那个地方地气厚,最是旺丁,因此男丁居多。若是生了女孩子出来,必是清贵相的。方家三兄弟,现下止得在京城里做掌柜的二房生了一个女儿,还是妾侍生的,听得聪明伶俐,大人最疼的。上回在咱们府住过的郑举人,也就是姑爷的妹夫,他家生了三个儿子,倒是有一个女儿,人称贵姐儿,今年四岁了,精灵古怪的,也最得大人疼的。现下跟着少华小少爷和文龙小少爷一起上学堂,先生也赞的,说道她学的快,不输几个小少爷的。今儿早上回了自己家,明儿必接来上学的,你们到时就看到了。”

    众媳妇听得绿泉和绿眼说起贵姐儿,也笑道:“倒听姑奶奶跟太太说了,说郑举人家的女儿如何如何的精灵,样子长的像闹市上捏的陶人儿,喜眉喜眼,看着招人疼。又说当时帮着姑奶奶和奶奶测过字的那个老道,帮贵姐儿算过八字,说她八字大,是贵相,将来是一个有福的。那天方家大嫂拿文龙少爷的八字跟贵姐儿的合了一下,倒是合得上,将来不若娶了过门等话。说的太太心动,这次我们来时,太太还嘱道多看看那个贵姐儿,看是怎生模样和书性。若真个比京里女孩子还聪慧些,却要留意着。将来郑举人若是考中进士,他这个女儿倒是良配。”

    绿泉和绿眼早和贵姐儿混的烂熟,听得这话,瞧瞧四下无人,俯身去跟几个媳妇子说:“照咱们看,别说这乡下的,就是京里咱们识得的女孩子,并无一人及得上她。这才四岁,说话行事透出一股灵气来,又是一个有主意的,上学堂认字,认的比谁都快。那天我们还看到她偷偷藏了一本书在看,看的入迷,都没觉我们经过,可知真是看进去了。若不是识得那些字,可怎么看?要我们说,倒是快些定下的好。方家大嫂有一个堂姐,就极想贵姐儿做她儿媳妇的,听得都提了好几回了,只是方家大嫂爱理不理的,才先搁下了。那回奶奶去测字时,方家大嫂和她堂姐,都抢着报自己家男孩子的八字给老道,让他看看哪个合的上贵姐儿,当时合得上的,不单单是咱们家文龙少爷,还有少华少爷和方家大嫂那个堂姐的小儿子呢!咱们听得,当时都争起来了,都说自己家的男孩子才配的上贵姐儿,几乎吵翻了。”两个说着,都笑了起来。

    “这才四岁,就有人争着要了?”几个媳妇子惊讶的不行,笑道:“咱们听姑奶奶跟太太说时,还道姑奶奶不过想跟姑爷的妹妹来个亲上加亲,听你们这么说,倒真个是抢手货。”

    “自然是听得老道批了贵姐儿八字好,全上心了。又说道自贵姐儿出生,郑家好事不断,都信了她八字好,能带携家庭呢。”绿泉和绿眼悄悄道:“咱们太太也颇喜欢她,还说道下回要生个跟贵姐儿一样的女儿呢!文龙少爷和少华少爷也喜欢约了她一起玩,有她在,凡事有尽让的,几个孩子和和气气的,叫人看了喜欢。”

    绿泉和绿眼这里说着话,忽听外面有人喊,却是董氏的声音,叫她们提水去房里给庆氏洗澡呢!

    待得绿泉和绿眼出去,几个媳妇子悄悄讨论道:“太太闻得奶奶有喜了,寻思爷身边没人服侍,把她们两个送了来服侍爷和奶奶,其实是让她们只服侍爷的,怎么瞧着两人都没有得手的样子?”

    几个媳妇子寻思不透,却在门缝上张了张,见绿泉和绿眼提着水经过了,摇摇头道:“两个水葱一般的丫头,连太太都不舍得叫干重活的,来了这里,成粗使丫头了。回去太太若问,奶奶怕是难以交代。”

    却说绿泉和绿眼提了水,来到庆氏房里,推门进去时,见房里没有人,往摆放屏风的地方瞧了瞧,却有一个人影在脱衣服,两个以为是庆氏,忙要过去服侍脱衣。屏风后的人影听得响声,赤着上身走了出来,一见是绿泉和绿眼,倒怔住了。

    绿泉和绿眼定睛一看,是唐明山,不由吓住了,却捂住嘴不敢叫,匆匆就要退出去。不想门一响,有人推了进来,这回却是庆氏。

甜蜜蜜的糖

    绿泉和绿眼呆住了,心想这回水洗不清了,奶奶亲眼见到少爷赤着上身站在一边,她们两人满脸桃红呆在当地,还有什么好说的。

    “奶奶,方家大嫂让我们提水进房,我们以为房内只有奶奶在,没想到……”绿泉白着脸欲待解释,心里懊恼的不行。

    唐明山换衣时,还以为是庆氏进来了,这才会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这会见得局面尴尬,把搭在床边一件衣裳披上了,挥手对绿泉和绿眼道:“你们出去罢,你们奶奶岂是那等见风就是雨的,自然知道你们只是提水进来而已。”

    庆氏进来时,虽是怔了怔,却马上想了起来,自己刚刚是让人提水想洗澡,不想唐明山也想洗,便让他先进来的,绿泉和绿眼自然不知道房里的是唐明山了,想到这里,脸色缓和下来,看了看绿泉和绿眼说:“你们别慌,都怪我没说清楚是谁要洗澡。你们且出去,待我洗了澡,还有话要跟你们说的。”

    绿泉和绿眼低着头应了一声,忙忙退出房外。

    庆氏过去关好房门,服侍唐明山洗完澡,两个拉着手坐在床边,这才慢慢说:“我看绿泉和绿眼是不错的,你收了她们罢!”

    唐明山吓了一跳,急道:“刚才的事你也知道是误会,我并没有和她们怎样,你何出此言?”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庆氏拍拍唐明山的手安抚他,笑道:“绿泉和绿眼也来了这么些时候,并不因为自己原是你娘身边的大丫头就上头上脸的,反因为这里人手不足,干的都是粗使丫头才干的事,虽说月例钱没变,但这里吃穿不如京里,也没人打赏她们,她们能耐得下这些日子,没一句怨言,已是难得了。你娘当初让她们来服侍咱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也知道。如今她们服侍了这些时候,究竟和你怎样,却只有我和你才清楚,其它人哪能知道那么多的?自然是猜测我容不下而已,哪会相信你放着美人不动手?这次回去,她们两个是没法配人了,一者你收了她们,二者她们只能在府里终老了。据我看,她们两个是本份的,与其将来纳其它人,不如纳了她们。回去时,你娘见你纳了她们了,自然不再嘀咕,我也好清净过日。若是她们能生下一男半女,自然不会再有其它人进门,到那时,我也可以彻底放下心来。”

    唐明山正待接话,庆氏又拿许多话堵了他,分析了好久,终使唐明山点了点头。

    至晚间,庆氏叫了绿泉和绿眼进房,让她们坐下,见她们忐忑不安,笑道:“提洗澡水进去的事,我自然知道是误会,只是怕别人不会这么想。若不是府里刚来了几个多话的媳妇子,也不用怕将来有流言,只是这会却难了。再说了,太太让你们来这里服侍我们,存的什么用意,你们自然一早知道的,说你们还是清清白白,这话有几人信?这次回去了,你们再想着找个可心的配了出去,却难了。可心的自然会疑惑你们,不可心的又怕你们受委屈。你们自己说说,这可要怎么办?”

    绿泉和绿眼听得这话,都眼含泪水,跪下说:“奶奶教教我们!”

    庆氏淡淡叹一口气,少易体弱,自己产下他之下,也自知想要再怀上,怕是更难了。若不趁着这时为自己和两个儿子打算一下,先行为明山纳两个看着可靠的,将来被塞进那等不明来路的,却没处哭去。

    绿泉和绿眼其实也知道这次来服侍庆氏和唐明山,在府里众人眼里,她们已是唐明山的人了,只是枉担了虚名,她们也无可奈何的。这会听得庆氏叹气,倒全吓的道:“奶奶素知我们是不争什么的,本来也无心争什么,只是太太让我们来,我们不得不来的。求奶奶看在我们本份,让我们留下来,做个粗使丫头也甘愿。”

    庆氏见她们着急,知道她们听到流言,说道自己容不下人,若是真个惹的自己急了,趁着此处唐母管制不着,越法卖了她们去这等话。不由笑道:“我何止要留下你们,还要留的长长久久呢。你们且起来再说话。”

    绿泉和绿眼惊疑不定,站了起来,见庆氏示意她们坐下,只得偏着身子坐在她跟前。庆氏伸手拿了茶杯,呷了一口茶,这才道:“我已跟爷说了,让他纳了你们!”

    “什么?”绿泉和绿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怔在当地。

    待得庆氏慢悠悠说了一通话,绿泉和绿眼不由又跪了下来,哭道:“只凭奶奶作主了!”

    过了几天,庆氏让人择了一个吉日,让唐明山正式纳了绿泉和绿眼。此事倒让几个本来欲看热闹的媳妇子跌破了眼镜。

    只是贵姐儿这回却没赶上热闹,已是连着好几日没来方家跟少华文龙他们上课了。董氏使人去接,接的人回来道:“郑家那个远嫁外地的大姑奶奶回娘家,没到她亲弟弟郑明兴那儿去,倒奔了她继母那儿去了。那个大姑奶奶说住几日就走,她疼贵姐儿,让贵姐儿陪几日,说待她走了才让贵姐儿来上学堂呢!”

    董氏这里问着话,贵姐儿倒是靠在她姑姑怀里吃东西,一边听郑明芳说些家里的事。当初郑婆子过门时,郑明芳已是懂事了,跟郑婆子还算合的来。后来同母的胞弟郑明兴跟郑婆子等人争家产,还劝说了一回,郑婆子对她倒感激在心,这回见她来了,虽不是亲生女儿,倒也拿出娘家人的态度接待。

    郑明芳做姑娘时,也是一个出挑的,好多人求亲,偏生她只看中一个同是姓郑的同村男孩子,郑尾生自是不答应,大骂道:“自古以来,还在同拜宗祠祖宗的同姓人家,就不相嫁娶,现下你看中的人,和咱们还是一个先祖,计起来,你还得称他一声堂兄,若是把你嫁了他,不说全村人要骂,先祖在天上也会不安的。”

    郑明芳被骂的哭了说:“他家虽与咱们是同个祖宗,到他这代,已出了五服,有何嫁不得?”

    郑尾生见她不听劝,深怕她闹出什么丑事来,强行缚了,亲押了送到外地一个亲戚家去,只跟亲戚说:“你给我看看,有那户过得去的人家,让她过门,嫁妆我已备好了。”就这样,郑明芳被强行嫁给了一户方姓人家。初过门时,郑明芳自是闹过,不承想夫婿是一个性子温和的,只以水磨功夫来磨她,磨得生下孩子后,她也安份了,倒跟着夫婿一心一意过起日子来。因夫家是养鸟的,一只只养在笼里,送到大地方专卖与富家大户把玩。自打郑明芳嫁了过来,夫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合家都说她好脚头,在家里说话极有份量的。

    因听见郑明芳来了,吕氏忙带了郑晓意也赶着来。郑明芳见了郑晓意,笑道:“巧娘还在这里说家里就两个女孩子,贵姐儿长的不像我,倒是晓意有几分像我的,这一看倒果然。”

    吕氏早知道郑明芳夫家这几年展的好,见她来了不往自己家去,只跑来郑婆子这里,跟郑明兴道:“那个是你同母的胞姐,怎么不跟你亲,倒跑后母那儿去了?你倒是说说,还有那个得力的亲戚跟你在来往的?”说的郑明兴烦了,挥手道:“若不是你先时冷着她,她会一来就跑那边去了,不往这边来?你还好意思说我?”

    吕氏跟郑明兴吵了几句,终是想着郑明芳是郑明兴亲姐姐,现下跟郑婆子等人又说的上话,自己若不自动凑了去,只怕更被孤立了,因此忙忙拉了郑晓意,提了一点东西就来了。

    这里说着话,却听见门口又有马车声,郑婆子出去一看,笑道:“怎么都来了?”

    贵姐儿听得是董氏的声音,也跑出去看,却见马车上一气儿跳下四个男孩子来,却是方文龙、方文伟、唐少华和李甘雨,不由摸着头说:“你们不上学,跑这里来干什么?”

    “今日先生家里有事,放假一天,咱们想着你已是几天没来上课了,就央求大伯娘带了来找找你。”方文龙笑着回答道:“昨日少华他爹纳了两个姨娘了,家里喜喜庆庆,好生热闹,还有糖吃,偏你赶不上。我这里给你留了三颗糖,给你!”方文龙说着,从怀里摸了糖出来,塞在贵姐儿手上。

    贵姐儿笑着道了谢,回头见小来初粘在身后,忙给了他一颗糖。正要收好另外两颗糖,只见小来初那一对双胞胎弟弟在地下“呱呱”的朝她爬了过来,眼睛瞪着她手里的糖。哇呀呀,保不住了。这一对儿双胞胎不知道是初期不够奶水喝,形成了见吃的就抢的心态还是怎么的,总之一见有吃的,就不会放过。

    剥了糖纸,把两颗糖喂进双胞胎嘴里,贵姐儿拍拍手,干脆连糖纸也送给郑晓意去收藏了。

    “贵姐儿,过来,过来!”见贵姐儿得了糖,自己还是没吃着,唐少华招手让她靠近,从怀里摸了一颗糖出来,削开糖纸,捏在糖纸边角上,把糖放进贵姐儿嘴里,嘿嘿笑道:“只有放进嘴里的,才是你的!”

风水轮流转

    贵姐儿含了糖,听得唐少华说话像个小大人,“噗”的一声笑了,嘴里那颗糖一下子掉到唐少华手心里,不由脱口说:“放进嘴里了,也不定是我的,你看看,这就掉了。”

    唐少华摊着手掌心看了看,笑着说:“又不是掉到地上,只是掉在我手掌心,还能吃的。”说着,捧着手掌心的糖凑近贵姐儿嘴边。贵姐儿只得凑了过去,就着他的手掌心,含了那颗糖,笑的眉眼弯弯道:“果然是我的还是我的,它照常会进我嘴里。”

    唐少华手掌心捧了糖,本来觉得粘粘的,贵姐儿在他手掌心含了糖,嘴唇扫过他的手掌心,感觉温温软软湿湿热热,一下子觉得手掌心有点痒痒的,心里似乎也痒痒的,看着贵姐儿白白嫩嫩的脸颊,手掌一翻就掐了一把。

    “哇,不过吃你一颗糖,你就要掐我呀?”贵姐儿用舌头把糖顶到左腮去,鼓起腮帮子,气乎乎说:“还掐的这么用力!”

    唐少华不知怎么的,忽然不好意思起来,甩着手说:“我去洗洗手!”说着往灶下去了。贵姐儿见他似乎有些忸怩,有些奇怪,这小子一向拽拽的,极少出现这种落荒而逃的表情,这是怎么了?心里想着,一抬头,却见郑晓意站在门槛边,嘴角含笑,手指绕着衣角,阳光照在她脸上,额角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五官细致,已是一个小美人了。哦,原来如此呀!贵姐儿瞧瞧唐少华的背影,再瞧瞧郑晓意,心里纳闷,两个岁数不过八岁,难不成就……

    “贵姐儿,贵姐儿!快过来玩玩这个!”李甘雨和方文龙在院子里的泥地上钉了两根手指粗的小木棍,往木棍上绕着圈了一根小绳子,横放了一根狗尾草在绳子上,各蹲在一边,拿石块在小木棍上磨动,狗尾草就朝前移动,两个一边玩一边叫贵姐儿。

    贵姐儿过去瞧了瞧,往绳子上又放了一根狗尾草,把两根狗尾草各放在小木棍尽头,拍着手说:“比赛开始!”话音一落,李甘雨和方文龙就各自拿了石块在自己那头的小木棍上磨了起来,放在绳子上的两根狗尾草朝前移动着,看看就碰到一起了,郑晓意也过来帮方文龙加油说:“磨快点,就快可以斗倒他那根了!”方文龙抬头见是贵姐儿的漂亮小堂姐,笑得一笑,两只手握了石块加快度,果然自己那根狗尾草凶狠的碰向李甘雨那根,把李甘雨那根撞出绳子外,掉到泥地上。

    “哇,我赢了!”方文龙站了起来,笑着向李甘雨伸出手说:“拿来!”李甘雨只得乖乖拿出仅剩下的一颗糖,拍在方文龙手上。方文龙本想把糖给贵姐儿的,转头找不到贵姐儿,往另一边一看,她正和来荣说话呢。郑晓意凑近方文龙手里看那糖的糖纸,“啧啧”笑着说:“我还差一张这个糖纸就满十张了,你吃完糖能把糖纸给我吗?”

    方文龙听得郑晓意的话,脱口就说:“行啊!”说着干脆把糖递了给郑晓意说:“给你吃吧。我这几天吃了不少了。”郑晓意有点不好意思拿,抬头见贵姐儿过来了,一伸手便拿了,笑着说:“谢谢你了!”

    吕氏在门内见郑晓意和几个男孩子玩的好,暗暗笑了。方文龙和唐少华就不必说了,是京城里大茶商的外孙和内孙,若能攀上,比什么都强。就算是李甘雨,他家是镇上的富商,他爹又是举人,也是好人家。吕氏想着心事,几乎恨不得自己能生多几个女孩儿,可以把这几个好的男孩子全扫入囊内。

    董氏正和郑明芳说话,抬头见吕氏瞧着门外,顺着她的眼光看了出去,见几个孩子玩的欢快,不由笑道:“你家晓意看着斯文,没想倒和男孩子玩的来。”

    吕氏心里得意,嘴里说:“我家晓意脾性好,跟谁都合得来,不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愿和她一起玩的。”

    “说起来,不光我们方家尽生的是男娃,你们郑家也生的多是男娃,几代人都是如此,难不成跟我们方家一样,也是做了一个好风水的祖坟,尽出男丁的?”董氏瞧瞧满院子的男孩子,贵姐儿和郑晓意正是万绿花丛中一点红,笑着向郑婆子道:“明三个儿子才得了贵姐儿一个女娃,现下你家明业的媳妇也生了三个儿子了,下胎怕是希望生个女儿了。只是瞧着你家的形势,总是生够了儿子才生女儿的,下胎是男是女怕是玄啊!”

    说起这个,郑婆子笑道:“老头子在时,就说过我们有块先祖的坟,风水极佳,曾经出过官的。至老头子的祖父,当时在村里也数一数二的,只是几个儿子分家产,却把家分薄了,不复先时繁华,至老头子这代,就这样了。但据风水先生有句话说:‘风水轮流转’,意思是风水不会一直一个样,总是转个不停,有时好,有时坏,好过了,就随之有段时间要坏,坏过了,又会变好。所以呀,老头子在时,常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得饶人时且饶人,积得阴德益儿孙。’他这话倒说的对,你们看看,先时我熬的多苦,现下出门,谁不尊称一声?再有,两房媳妇也和睦,孙子和孙女又听话,风水确实轮流转咧!”

    郑明芳听郑婆子说起风水,插嘴道:“据说祖爷那块风水,当时去请一个出名的风水先生来做,请不到,不得已,请了那风水先生的徒弟来了,那徒弟胆子不够,不敢令人挖深一点,又做的偏了些,把好好的乾卦做成了坤卦,因此,郑家不出女儿便罢,若出女儿,在家里必有地位的。现下看来,这话倒是事实了。”说着看向郑晓意和贵姐儿,郑晓意已经八岁了,生的自然是出挑的,看着又是聪明伶俐的,吕氏为她谋算着,将来自然能嫁个好的。至于贵姐儿,年纪虽小,却把几个哥哥使唤的团团转,又有几个得力的舅舅,将来自然也是有出路的。

    吕氏听得郑明芳说这些话,心里自然拿郑晓意和贵姐儿比较了好一通,自己是郑家正式大户的长子长媳,晓意是自己的女儿,就是正式嫡出的孙女,若是坤卦能益女孩子,先要得益的自然推自己家晓意了。贵姐儿现下还小,看不出什么来,再怎么样,也比不过晓意的。这般想着,脸上便微微透出得色来。待要说话,却听郑晓意在外尖叫了一声,接着听得“啪”的一下,却是贵姐儿一巴掌扇在郑晓意脸上。

我有小秘密 ...

    “这是怎么啦?”几个大人听得叫声,忙出去看。原来郑晓意蹲在地上看方文龙和李甘雨斗草,又帮着拿狗尾草放到他们的绳子上,不想狗尾草里猛的飞出一只小小黑黑的东西,粘在她脸上,她自然吓的尖叫。

    贵姐儿见郑晓意用手胡乱挥了几下,还是没赶走那只小东西,怕那东西会咬人,若是在郑晓意脸上咬一咬,待会肿成猪头饼,那就不美啦。刚好她站在郑晓意跟前,所以挥掌“啪”的打了过去,把那小东西拍的糊在郑晓意脸上。

    郑晓意感觉那东西还粘在脸上,一时又尖叫一声,要用袖子去擦脸,一举起袖子,想起自己这衣裳是新做的,擦脏了可惜。见贵姐儿近着自己,一把拉过她的袖角就往脸上擦。贵姐儿被她拉得趄趑了一下,一时火起,顺着她拉的势头向前一推,正好郑晓意蹲的不稳,一下就坐倒在泥地上了,新衣裳算是彻底脏了。

    大人们出来时,见贵姐儿帮郑晓意打死了虫子,郑晓意似是想拉着贵姐儿的手站起来,谁知贵姐儿却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一时都喝斥道:“贵姐儿怎么可以推姐姐呢?”

    唐少华在旁边看的清楚,帮贵姐儿出声道:“贵姐儿小小孩子大着胆子,帮她打死了粘在脸上的虫子,她自己还叫,自己穿的新衣裳不舍得擦掉脸上的脏东西,还拉了贵姐儿的袖角去擦,贵姐儿被她拉的差点摔倒,这才推的她。”

    华哥好样的,见色不忘友,仗义出言。贵姐儿感动了,这才是朋友啊才是朋友,这么想着,两只白白胖胖小嫩手便过去拉了唐少华的手,摇了摇说:“谢谢少华哥哥为我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唐少华被贵姐儿那温温软软小手一拉,又有了刚才那种心里痒痒的感觉,捏着贵姐儿的手紧了紧,就想掐下去。贵姐儿感觉到唐少华似乎又想掐她,慌忙甩开他的手,瞪他一眼说:“少华哥哥,你的手似乎长牙齿了,动不动就想咬人。”

    谁叫你的手软软的,好像没骨头一样,我忍不住就捏一捏嘛!唐少华心里嘀咕,嘴里却说:“你拉着我的手摇来摇去的,我怕你站不稳会摔倒,这才捏紧了些嘛!”

    贵姐儿看在他刚才仗义出言的份上,也不跟他计较,转头去看吕氏帮郑晓意擦脸,又拉了起来哄着说:“衣裳脏就脏了,家去洗洗就是了,别哭了!”

    郑晓意这会却不是哭衣裳脏了,而是看到唐少华方文龙等人似乎不帮着她,只偏向贵姐儿,心里委屈这才哭的。大人一向疼着自己,只是每回碰到贵姐儿,总会吃些暗亏,心里吞不下这口气呀!自己好歹大着她几岁,怎么就斗不过她呢?

    巧娘在内见郑晓意哭个不停,只得出来道:“晓意别哭啦,婶子代贵姐儿向你赔一下礼可好?”说着出来拉了她进屋,帮着擦干眼泪,看她止了哭,这才说:“你好好一个小美人,哭的花猫似的,可不好看。往灶下洗洗脸出来吃东西罢!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巧娘虽这么说,心里大不以为然,都八岁了,还动不动就哭。况且,贵姐儿一向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的,若不是你自己要拉了她袖子去擦脸,她又怎么会推你?

    郑晓意进去灶下舀水洗了一把脸,没有新毛巾给她,只得用贵姐儿的小毛巾胡乱抹了一下,抹完心里恨恨的,差点就把小毛巾扔地下踩几脚,终是忍住了。洗好要出来时,刚好张黑桃炒好了菜,让她随手先端了一盘出去放在饭桌上。

    巧娘擦好桌子,眼见郑晓意端了一盘子菜出来,笑道:“今儿人多,你小婶已在灶下忙乎半天了,你帮着端菜,倒是一个乖巧的,不枉大人疼你。”郑晓意被巧娘赞了几句,心情好了一些,不再一脸恼色。倒真个进去帮张黑桃端菜出来。

    巧娘忙出去喊几个孩子洗脸洗手吃饭,吃饭时,因问董氏唐明山他们什么时候上京城,董氏笑道:“京里早就派人来接他们了,只是易哥儿体弱,想等天气暖和些再上京城。毕竟是早产儿,难带着呢!”

    说起庆氏为唐明山纳妾的事,巧娘摇摇头道:“他们大家子,子息反不及咱们农家人厚,怪不得要纳妾的,不过为的是多子多孙。”

    郑婆子接口道:“他们大家子挑媳妇跟咱们不一样,挑的是家世学识门弟,身子骨倒在其次,况且那起大家闺秀,多的是足不出户,镇日只坐着,走几步路也要人扶的。你叫她们生孩子,自然是不简单的。倒是纳的妾侍,平日总侍候着人,走走动动的,身子骨就好,若是得宠时,连着生几个,却是没问题的。”说着指指张黑桃道:“要挑的像黑桃这般的,一气儿给他生十个,看他还纳妾不?”说的众人全笑了。

    巧娘也笑道:“华哥儿他娘柔柔弱弱的,生孩子本来就不易,现下生下易哥儿,又是个早产的,只怕天暖了也未必能起程回京的。若能再养上几个月,方才妥当。”

    “我也这样说呢!只是家里来了好几个媳妇子,一大帮子人等着接她回京,她心里也急,看着差不多,只怕就得起程了。”董氏说着,见贵姐儿尽挟青菜吃,碰也不碰盘里的肉,忙挟了一块半肥瘦的肉进她碗里。

    吃完了饭,董氏急着要领几个男孩子回去,跟巧娘道:“他们几个几天没见着贵姐儿,嚷嚷着让我带了来瞧瞧,现下也瞧过了,又扰了一顿饭,可该回去了。雨哥儿他娘只怕还不知道他也跟了我来你这儿呢!待会到我家找不着,可该着急了。”

    “怎么雨哥儿今天也不用上学堂吗?倒跟了来这里。”巧娘一边说着,一边进去提了一罐子萝卜干出来让董氏带回去。董氏因唐明山等人早上倒爱就着萝卜干吃米粥,就接了,一边说道:“你还不知道呀?早前雨哥儿就闹着要跟龙哥儿贵姐儿他们一起上学堂,闹的他娘没法子,跑来跟我说了说,我想着平素也多有麻烦她的,现下请的先生在家里,不过教四个小孩子,添多雨哥儿一个,并不费事,就答应了。现下雨哥儿就跟着一起在我家上课呢。也算是贵姐儿的同窗了。今儿先生临时放假,雨哥听见龙哥他们说要来见见贵姐儿,自然也跟了来。”

    巧娘见董氏一边说话一边急着要走,也不虚留,拿了一包蕃薯干出来递给方文龙,笑道:“你们几个坐马车,别只顾着玩闹,嚼嚼蕃薯干说说话,一会就到家了。贵姐儿过几日才去上学,这回多谢你们记挂她,还跑来看了。”

    方文龙和唐少华等人上了马车,还不忘探了身子出来跟贵姐儿等人挥手。郑晓意也追了出来跟方文龙等人挥手道:“得空再来玩呀!”

    董氏见马车动了,忙把几个孩子扯了进去坐好,笑道:“不过几日没见,倒这般依依不舍了,将来贵姐儿要长大了,只怕你们更不舍得。”

    李甘雨憨憨说:“贵姐儿要是大了,我就把她娶进门,天天见着,就不会想她了!”

    董氏一听,想笑又不笑的,瞪着眼看李甘雨说:“小小年纪想的什么事情?小时候被贵姐儿咬了手,还没咬怕你呀?不怕她长大了欺负你,还想娶过门,胆大够大的哟!”

    李甘雨摸摸手背说:“小时候被贵姐儿咬的地方,印子早消了。而且那时候她小,不懂事才会咬的,现下可没欺负过我,对我好着呢!”

    “呃,怎么个好法?”董氏这下忍不住笑了。

    “贵姐儿知道我爱吃肉,刚吃饭时,把碗里的肉挟给我了。”李甘雨藏着这个小秘密,好不容易藏到上了马车才说出来,样子得意极了。

    那个肉不知是谁挟她碗里,她不爱吃才随手挟你碗里的好不好?怎么变成知道你爱吃肉,特意挟给你的?方文龙和唐少华面面相觑,这小胖子怎么就这么自恋呢?

    方文伟见李甘雨还在自得,忍不住说:“贵姐儿怕胖,这阵子不敢吃太多肉,才把肉挟给你的。”

    李甘雨一听,虽有点失望,却还自我安慰说:“那她谁也不挟,单单挟给我了,不是对我最好吗?”

    “那是因为你坐在她右手边,她挟了起来,随手一丢,刚好丢进你碗里了。”唐少华落井下石,继续打击李甘雨的自信心,作一副望天状说:“或者她本来要丢在桌子上的,丢偏了,就进你碗里了。”

    “不会,她特意挟给我的。”李甘雨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坚定自己的信心道:“反正我知道她对我最好!”

    这回,连方文伟也和方文龙唐少华面面相觑了。

    见方文龙他们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话,李甘雨举起手,弱弱说:“我,我还有一个小秘密,可以证明贵姐儿对我最好!”

    “什么小秘密?”方文龙三个人异口同声追问。不得了,还跟贵姐儿有秘密了,怎么咱们几个一丝儿不知道,反天了?

老道再测字 ...

    “吃饭前,我进去跟贵姐儿她叔叔再要一个雕刻的小猪,贵姐儿也进去了,见我拿了小猪瞧着,就跟她叔叔说:‘这小猪胖墩墩的,小叔你雕上李甘雨三个字再送给他。’说着还笑眯眯看我一眼。她叔叔也笑了,二话不说,拿小刀就雕了我的名字在小猪腹上。”李甘雨说着,从怀里摸出郑明业雕刻的小猪,炫耀的翻过小猪腹背,指出三个小刀刻的小字给唐少华他们看。还不忘补充道:“贵姐儿知道我喜欢这些小动物,让她叔叔刻上我的名字,你们说说,这还不是对我最好呀?”

    唐少华接过木雕小猪看了看,再看看李甘雨,忽然笑了,指着李甘雨说:“还真像!”

    方文龙和方文伟看看小猪,再看看这阵子越法显得肥头大耳的李甘雨,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董氏听得李甘雨有小秘密要说,也来了好奇,这会见了他拿出来炫耀的木雕小猪,不由拍着大腿说:“雨哥儿,你被贵姐儿戏弄了,还不知道哇?你不看看这雕的小猪,憨憨厚厚的,样子跟你有几分相似吗?贵姐儿说你像小猪呢,你还以为她对你最好呀?”

    李甘雨见大家笑他,也不恼,拿了木雕小猪细看,自语说:“这小猪很可爱呀,贵姐儿说我像小猪,那就是说我可爱呀,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回,连董氏也跟着大家笑了起来,摸摸李甘雨的头说:“雨哥儿凡事往好的方面想,是一个乐观的,难得了。你娘说老道为你算过八字,也是一个有福的,看来倒不假。”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家门口。一下车就看到董玉婵等在门口。原来董平婵找不着李甘雨,听方文信他们说跟了董氏去郑家看贵姐儿,忙出门口张望,正好迎着他们,不由笑道:“我还说再不回来,就要赶到郑家,顺便也看看贵姐儿呢,可好生些天没见着她了。”

    “贵姐儿姑姑来了,在家陪着姑姑,过几日才来上学堂。”董氏见几个孩子都下了马车,提了那罐萝卜干,揭开了让董玉婵闻了闻味道说:“这个是巧娘自己腌的,看着不错,你可要拿些回家吃?”

    “也好,我拿个碗装一点过去吧!”董玉婵跟着董氏他们进门,看她抠萝卜干出来放碗里,悄悄问道:“贵姐儿他爹也是举人了,怎么巧娘还自己动手腌制这些,不请个婆子在家做事的?”

    董氏笑道:“举人只是免丁赋,现下又没做官,也不像你家还有铺子在赚钱,家里几个孩子都上学堂,负担重着呢,巧娘哪敢就享受起来了?”

    董玉婵点点头道:“贵姐儿她爹现下自然还是埋头读书,万事丢给巧娘去处理的,巧娘也辛苦。贵姐儿她爹再过两年上京考进士,若能考中了,巧娘这才算真真正正的苦尽甘来。只是这进士实实难考,雨哥儿他爹连着考了三次,都落弟了。过两年再考一次,若再不中,怕也没心思了。只能谋个事先做着罢了!”

    说着话,董氏已是装了一碗萝卜干,董玉婵也不客气,端了碗,拉了李甘雨回家了。

    董氏自己撕一点萝卜干放嘴里,咬的卜卜脆,正待装好,林翠过来了,笑着说:“婆婆,后儿是我娘生辰,我想去帮她庆贺,不知道大着肚子有什么忌讳没有?”

    “倒是没什么忌讳,只不过你都八个月身份了,这么大一个肚子去了,你娘她们指不定还得侍候着你。文信后天要送货,怕是没空陪你一起去的。”董氏嚼完嘴里的萝卜干,抬头见林翠咬着嘴唇想说什么,知道她还是想要去娘家,只得说:“既然你非要去,那这样吧,后儿我陪着你一起去。”

    林翠大喜过望,笑道:“当时让我娘陪着去求了送子观音,过了两个多月就有了喜,这回去了,我随道去拜拜送子观音。”

    “你还没生呢,待生完再还愿罢!”董氏笑了笑说:“既是去了,咱们就去让曾老道测一个字罢,上回帮易哥儿他娘测的那个‘易’字,真神了,咱们也去测一个,问问你怀的是男是女,过两个月就知道结果了。老道要这回也能测中,我就信了他是神仙下凡的。”说着“咯咯”笑。

    过了两天,董氏真陪着林翠回了娘家,帮她娘贺完寿就领着往妈祖庙门口找曾老道。

    “测一个什么字好呢?”林翠自语了一句,想起上回老道帮庆氏测的是“易”字,说了那么一通解释,要自己也写个“易”字,不知道他会怎么说?这里想着,便在纸上写下一个“易”字,推到曾老道跟前道:“测测我这胎怀的是男是女?”

    哟,上回易哥儿他娘测了这个“易”字,虽说生的是男孩儿,可是八个月就早产了,你这会又写这个字,不大吉利呀!董氏见林翠已把字写了出来,心里嘀咕,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看老道怎么说了。

    曾老道看看手里的字,捻须笑道:“此字上边为‘日’,下边的‘勿’是‘月’的别写字,日月合明,甚好。”

    董氏和林翠听得老道这般说,对视一眼,上回易哥儿他娘测这个字时,老道也这般说的,这还测什么?

    曾老道并不看董氏和林翠,自顾自接着说:“此字上边为‘日’,日者,为震卦,震者为长男,此胎为男娃,为长房长子长孙。”

    此胎若是男娃,还真个是长房长子长孙呢!董氏惊叹一声,却见老道又捻须道:“此字下边为‘月’,月者,为水。这会正是春天,万物生长,草木芽,胎儿也如鱼如水,又得了月水的灌溉,育良好,却是一个健壮的男娃。”

    董氏和林翠听的一脸惊喜,自打庆氏生下唐少易,又瘦又小又病弱又难带,夜里还常哭,她们看的就直摇头,深怕自家的孩子生下来像那样的,一直担心着呢。这会好了,吃了一颗定心丸了。

    待得董氏领着林翠回家时,媒婆忽然来了,一进门就嚷着说:“大喜啊,喜事怕得提前办了!”

    原来方文昭今年也将近十六岁了,已是托了媒婆说下蒋姓人家的三姑娘。近来蒋家老太太病的厉害,蒋家怕一旦老太太脚一伸,家里姑娘都要跟着守孝,会误了婚期,索性让媒婆来问方家是否要先迎进门,若这时候不迎进门,老太太要不好了,就得等守孝期过了才能迎娶了。媒婆忙忙的来问了,笑道:“自然是先迎了来的,哪有等着守孝期过后再迎娶的?到那时,指不定你都抱孙子了。”

    董氏一听,也点头道:“自然要先迎了进门,只是时间仓促,一时准备不及,有些礼节怕要省了,若有失礼的,亲家就要担待了。”媒婆忙表示蒋家已说过不介意的。

    接着,董氏便忙二儿子方文昭的婚事,待得忙完,林翠又生产,果然是一个健壮异常的男婴。大家都笑说老道怎么一测一个准的。

    看看已经五月初了,唐明山等人收拾了行李,只待择个好日子就要起程上京的。没承想唐少易又拉肚子,足足的闹了好几天方才好了,大夫却说此时不宜带他赶路,还得再养多两个月方妥当。唐明山等人无奈,又得又住了下来。

    看看到了七月份,天还热着,暑气未消,如何敢带唐少易上路,没奈何又得多耽了一个月,直到八月初时,才叫人择吉日,只等择好日子就上路。谁知绿泉却于此时有喜了。一行人又喜又忧,喜者绿泉既是有了,唐明山又多一个后,忧者却是就要上京了,绿泉于这会子有喜,带她上路,又怕路上颠簸,不带她上路,又怕她不肯。

    庆氏自打在此地住下,却有些入乡随俗的,常时跟了董氏去求神拜佛,有难以取决的事,也爱求求签问个决断。这当儿见唐明山犹豫着要不要带绿泉一起上京,就说:“不若往妈祖庙里求求签罢,随便也祈祈福。”

    第二日,董氏庆氏等人便领了绿泉买了果品,步行至妈祖庙里祈福求签,求完签出来见老道跟前又围了几个测字的,大家想起庆氏和林翠让老道测的“易”字,都准的不行,不由笑跟绿泉道:“你也识字的,不如也写一个让老道测一下,看看怀的是男是女?”

    大家挤到曾老道跟前,绿泉执笔待要写字时,神使鬼差的,又写下一个“易”字。

    “哈哈……,上回易哥儿他娘和小翠都是写的这个字,都生了男娃,你又来写这个字,莫不是怀的又是男娃。”董氏眼见绿泉写的也是一个“易”字,一时乐了,且看老道这回怎么说?

    绿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写下“易”字了,可能潜意识觉得庆氏和林翠写下“易”字时,都一举得男,心里也希望自己如她们一般,便写下相同的一个字了。这会见老道细看自己写的字,不由凝神细听,只希望从他嘴里也嘣出“生男娃”三个字。

    曾老道歪头看看绿泉写的字,笑眯眯道:“此胎是一位千金!”

    董氏等人一听,都一脸诧异,同一个字,庆氏和林翠测时,都说会生男娃,怎么绿泉所写这个,就变成“千金”了?

你是个伪胎 ...

    老道用手指点了点“易”字,抬头说:“‘易’者,上为日,下为月,日为震卦,震卦本为长男,属木,惜乎现下正值八月,八月属金,金克木,为有变数,既变,自然是千金。”

    众人听的怔怔的,绿泉却有点失望,指指“易”字下面那个“勿”字问道:“此字通为‘月’,却作何解释?”

    “‘月’者,属阴,为女子,现下八月份月正圆,阴胜阳,月胜日,你所怀的,十足十一位千金。”曾老道依旧笑眯眯解释。

    待得测完,绿泉有点失落,跟绿眼嘀咕道:“据说这个老道神乎其神,一测一个准,他说我怀的是千金,那铁定是女娃了。你们还说我肚子尖尖的,肯定是男娃,唉!”

    绿眼安慰道:“他每次都测的准,没准这回就不准呢!别放在心上。况且,你身子好,生完这胎,再怀上也不难。”

    “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爷统共才进我房里几次,好不容易怀上,若是生下来是女娃,下回再要他进房,这……”绿泉说着,忽然想起绿眼比自己更惨,唐明山进她房内的次数更少,这会又没怀上,若是回了京,也不知道会被搁到哪儿去,一下子便止了话。

    绿眼打小跟绿泉一起长大,见她怀上了,也代她高兴,这会见她略略失意,便道:“我不信老道次次都准的。你跟我过来!”说着,拉了绿泉又挤到曾老道跟前,自己拿过纸,模仿着绿泉的字体和大小写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易”字,推到曾老道跟前说:“我也刚怀上,测测我所怀的是男还是女?”

    “这位女施主刚写完这个字让老道测,你与她是一道的,现下又模仿她的字迹写个同样的字……”曾老道呵呵而笑,手指抚抚纸的边角说:“既是模仿之字,便是伪字,你是个伪胎,此时并未怀上,何来男女之说?”

    “啊!”绿眼这下傻眼了,这老道还真是……

    董氏和庆氏等人见绿眼不死心,拉了绿泉上去又测了一个“易”字,都好笑的看着老道,心想你这回还能辩出什么话来,没想到老道会这般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真不愧是神算子呐!

    老道这般人才,为何屈居在此乡下?庆氏端详老道半晌,倒忍不住跟董氏打听起他的来历来。

    “这个倒要问贵姐儿的奶奶,她知道的最多。咱们这会也累了,正好到她家讨杯水喝,让她慢慢道来。”董氏说着,领先走了,庆氏等人这会倒真觉得口渴了,忙跟上了。

    郑婆子和巧娘正在院子里削芋头皮,待要煨芋头给几个小孩子吃,抬头见董氏等一大帮子人来了,忙去洗手,陪着坐下。

    贵姐儿也学巧娘的样子拿筷子的边边削着芋头皮,这里削着,见大人收拾了起来,不让她削了,也忙着去洗手,洗完却觉得手痒痒的,左抓右抓的嚷嚷道:“怎么这么痒?”

    “唉呀呀,小孩子皮薄,摸了芋头容易手痒的,快去炉子上的火烤烤,不要抓了,越抓越痒的。”郑婆子转头见贵姐儿把手抓的一条条的红痕,急了起来,忙着拉到灶下,在灶底挟了几块快要烧化的炭出来放在炉子上,让贵姐儿把手放到炉子上烤了烤。又扯住说:“别忙着洗手,一洗又痒了,待会再洗。”说着拉了出去陪董氏庆氏等人闲话。

    见大家打听曾老道的来历,郑婆子笑道:“记得还是明说下巧娘没多久的时候,那个老道才来的。就住在庙里没多远的一间屋子,初时只与人解签,后来大家见他解的准,便问他会否测字算八字,他笑呵呵道:‘这有何难?’大家也不以为意,开着玩笑让他随便算算,没想倒真准。又因他脾性好,只略收几个铜板,陆陆续续的,大家都爱找他测算一二。记得我当时找他,给明算了算,他说道明若是一个会读书的,则出生那天必有下雨。我便说明出生那天并没有下雨,却会读书。他眯了眼,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睁开眼时却笑着说:‘若没有下雨,你必把他生在一个有水的地方的。’”

    郑婆子说到这里,卖了一个关子,去倒了一杯水喝,喝完才接着说:“我记得生明那天,是挑了水回家,洗了洗马桶,又倒了一些水在马桶里,想着泡软了桶底的污渍再洗的。待得放好马桶,却觉得肚子痛的紧要,忙坐到马桶上想要大解,不承想下腹沉沉的,有东西直往下坠,我心想坏了,可能是要生了,喊了几声老头子,自己却痛的站不起来,待得老头子进来时,我已把明生在桶里了。稳婆来时,才把明从桶里捞出来,浑身侵的湿湿的,好在当时是夏初时分,要不然,就冻死他了。”

    众人听的神奇,都笑道:“您老还当真把贵姐儿她爹生在有水的马桶了,老道算的可真准!”

    郑婆子笑道:“可不是,自那以后,我极是相信老道的。”

    庆氏听住了,过一会问道:“老道如此神奇,必是有来历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何方人氏,可有亲人?”

    郑婆子想了想道:“几年前,有一个也作道人打扮的来找过曾老道,听得他们师兄弟相称,应该是曾老道的师兄。另外那个老道手拿一柄长长的拂尘,模样倒比曾老道还要出尘些,真正一派神风道骨的样子。那个老道走后,曾老道好像还消失了一个多月才回来的。”

    庆氏听郑婆子说了半天,笑着道:“倒越说越不明来历了,怕是某个地方的高人来此避祸的罢!”

    大家说着,闻见芋头煨熟的味道,笑道:“有口福了!”张黑桃已是忙忙端了芋头,拿了筷子出来请她们吃。

    庆氏怕唐少易哭闹,却不敢久留,吃完芋头就招呼大家回去。

    至晚间,庆氏却与唐明山悄悄道:“今儿带了绿泉去让曾老道测了一个字,说她怀的是女娃,绿泉心中不安,怕更是不肯留在这儿待产,定要跟着咱们回去的。”

    绿泉既然怀的是女娃,自然就害怕自己留下了,被接回的日子便会遥遥无期。唐明山也理解她的心思,遂点点头说:“绿泉不愿留下待产,那就带了一起上京罢。反正你带着易哥儿,路上也不敢赶的急,还得坐那起稳稳当当的马车,也颠不着她。”

    庆氏沉默一会说:“总归有些不妥当!”

    唐明山叹口气道:“你几次三番推我去她房里,她却也知道我的心不在她身上的,若不带了一起回京,定以为我抛下她不要了。若如此,怕对胎儿更不好。虽说让老道测字,道是女娃,你已为我生了两个儿子,多一个女娃正好,却不欲绿泉这胎有什么出入的。最多路上赶的缓点,注意一下饮食,又叫绿眼多些看着她,也就是了。”

    庆氏听得唐明山如此说,只得道:“也只好如此了。”说着又转述起绿眼不相信曾老道,也让他测了一个字,却闹了一个大红脸的事,倒让唐明山笑了良久。

    两个人因讨论起曾老道的来历,庆氏笑道:“老道是一个不简单的,他如今说的,我都听住了。我跟你说呀,他早早就说过贵姐儿是一个有福的,我先还不放在心上,如今看贵姐儿,倒真觉得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虽是乡下女娃,气度不输京里那些女孩子的。年纪虽小,聪明伶俐不说,遇事不像其它小孩子只懂得哭,极有分寸的,这点最是难得。华哥儿脾性虽倔强,与她在一处上学认字,或是一处玩耍,却是有尽让的。我看着她,倒觉得是一个好的。上回方家大嫂拿华哥儿的八字与她的合了下,又合的上。要我说,不若定下这头亲事罢!”

    唐明山听得庆氏这般说,乐不可支,倒在床上说:“你也太心急,华哥儿才几岁?贵姐儿更别说了,才四岁多。就算你想定,人家父母也不答应呢!”

    “凭咱们华哥儿,想要定下贵姐儿,倒不信她爹娘会不肯的。只是怕你姐姐不肯而已。”庆氏觑一眼唐明山,笑道:“你还不知道呀,你姐姐回京时,在你娘跟前直夸贵姐儿,说要配给龙哥儿呢!一有好的,她就先抢了。这回我却想跟她争一争。”

    唐明山再次乐了,笑道:“说的贵姐儿像你们囊中物似的,什么争不争的?不过在乡下住得一住,一时新鲜了,看着乡下妹子也可爱罢了,这就要定起娃娃亲,你们也忒闲的慌。”

    “我是说真的。”庆氏倒着了急,过去捶打唐明山道:“想当初我不过是你们府里西席的女儿,你不也看中我了,非我不娶的?如今我看中贵姐儿,又有什么奇怪?”

    “这怎么相同?”唐明山捉住庆氏的手,笑着说:“你一向知道我最是赞成儿子自行挑媳妇的。若是华哥看中贵姐儿,非她不娶,那才能当真。只是他还小,也谈不到这上面的事。”

    “若不是听几个媳妇子整天嘀咕说你姐姐一早看中贵姐儿了,我也不会生了这个心,如今咱们还在这儿,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定了她给华哥儿,若她被你姐姐定了给龙哥儿,我才后悔呢!”庆氏还不死心,缩回自己的手,扯起唐明山,只让他好生想个法子跟巧娘她们说。

什么好法子 ...

    唐明山终是对庆氏的话不以为然,笑道:“都还小呢,说这个做什么?真要说,也过几年,看看贵姐儿长成什么样才说。有许多小时候长得讨喜的,长大了却未必好看。华哥儿是一个挑剔的,若是这时为他说下,将来大了,他有了自己的主张,跟贵姐儿不像小时候这般处得来,那才叫糟糕呢!”

    庆氏没他的办法,恼的上去掐了一把说:“咱们既是不去说,若是你姐姐要说给龙哥儿,你得想法子先拦着。这回我铁了心,不给你姐姐抢在我前头。”

    “你一向不与人争的,这回怎么为了贵姐儿就这般起来了?再说了,她不过乡下一个小女孩,仗着大人疼爱,胆子大些不怯场而已,那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待她大了,眼界和见识怕是不能跟京城里那些女孩子比的,你着什么急?”唐明山见庆氏不依不饶,只得坐直了身子,正式道:“不是我看不起乡下女孩子,实是她们一辈子只生活在这小地方,再如何,那份从容与气度也是不能跟京城里的女孩子相比的。贵姐儿就算比其它乡下女孩子聪慧,也逃不过乡下的一些局限性。眼界这个东西,还得在大地方才能培养出来。或她八字是好的,只是别处自然也有好八字的女孩子,不单单她一个的。”

    庆氏这会心里信了老道的话,自然还是不死心,嘀咕道:“就算有那等好八字的女孩子,不说咱们碰不碰得上,就是碰得上了,也不一定能轮上咱们挑挑拣拣。不管怎么样,过得几年,贵姐儿长开了些,我是定要把她说下的。”

    “过几年再说罢!”唐明山见得月色尚好,推开了窗子道:“为着易哥儿,咱们在这儿也住了一年多,多有麻烦方家大嫂她们,除了家用,她又不肯多收咱们的钱,这份恩情,将来却是要还的。过些时咱们择了日子起程了,你把那好的饰悄悄的留下与她,家里这些人的赏金,你也先行准备好了,一个人也别漏了。若是不够使,把我带来赏玩的那两块古玉卖了便是。”

    “知道咱们秋季才起程,京里怕咱们不够钱用,又忙忙的着人送了银子和补品来,却是尽够用了。”庆氏也站了起来,走到唐明山身侧,抬头看月色道:“去年跟着方家大嫂她们赏月拜月,还道今年必是在京里赏月了,谁知一路耽搁下来,倒住到如今。择的黄道吉日,是十八日,还得在此地赏了月才起程呢!说起赏月,巧娘那村里有一个极奇异的风俗,我去年若不是因为怀着易哥儿不便出门,就想跟着方家大嫂她们去观看的呢!”

    “什么风俗?”唐明山笑道:“偏生乡村里有许多奇怪的风俗,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

    “她们那里于每年八月十五时,拜月后会请月娘,也就是太阴娘娘,让太阴娘娘把阴间的亲人叫了来,问一些事。听说每回问的事,答出来都是极准的,叫人惊异。”庆氏见唐明山听住了,便把从董氏那里听到的,细细说了一遍,“据说八月十五拜月时,香案上自然会摆放一个小香炉,拈香拜完月之后,把香插在小香炉上,若是香将将熄灭时,又再点另一支香继上,总之,让香炉里一直有香燃着。然后,把这个小香炉请到一处清净的地方,让几个姑娘围着小香炉坐了,在每人面前各放一个枕头,让她们闭眼轻拍枕头。有一个姑娘却跪在小香炉前,手拈一支香念咒,那几个坐着拍枕头的听着咒语,若是有灵气的,就会慢慢的半昏沉起来,被太阴娘娘附身,人问她见到什么,她就会把在阴间看到的事一一的说了,有时变了腔调,学那死去的人口吻说话,说自己家有多少儿女,家里曾经如何如何,说的一丝不差”

    唐明山听她说的诡异,止住道:“你还要带易哥儿,迟些又要起程上京,这些事太奇怪,还是别掺和了,小心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再说了,咱们在此地,算是外地人,神明还不知道保不保佑外地人呢?”

    庆氏吓一跳,忙去捂住他的嘴道:“快别乱说。你素日就是这般口无遮拦的,老爷才说你不会藏拙,做生意不如你姐姐该装傻就装傻,该精明才精明的。若有一日你藏住了话,不该说的怎么也不说,必叫老爷刮目相看。”

    唐明山一笑,伸出舌头添了一下庆氏的手心,庆氏忙缩开捂在他嘴上的手,嗔道:“一跟你说正经的,你就跟我不正经。”

    唐明山笑着扯了她的袖角,觑着她说:“天也不早了,咱们该上床不正经了!”

    虽已成亲多年,孩子也生了两个,庆氏听得这等话,犹自红了脸,嘴里却说:“绿泉虽怀上了,绿眼可还没有怀上,你想让人跟你不正经,只管找绿眼去,我可不陪你不正经。”

    “看看,看看,逼着我纳了她们,却还是时不时的捻酸吃醋,非得讥讽我几回才甘心。”唐明山苦笑起来,叹口气道:“绿眼我可还没碰过她。绿泉那次怀上了,还不是我喝多了,你让她进去侍候我,我醉着,她又不说话,就以为是你,这才……”

    庆氏本来欢欢喜喜的,听得唐明山说起那次喝醉酒的事,又生起自己的气来,眼眶一下子转红了,低头说:“你纳了她们,若不进她们的房,叫几个媳妇看着,回京学给你娘听,还不得怨我霸住你?既进了她们的房,你又不碰她们,她们虽不好说什么,心里怎会不怨着我?你那次喝多了一些,我让绿泉去拧毛巾给你擦脸,进去时见她被你吐了一身,却不敢走开,只拿手扫你的背,深怕你吐的不干净。我叫她去换衣裳,她低头应了,一时却见一颗泪珠滴在她手背上。同是女人,人心肉做,我想着她虽为妾,若没一个孩子,后半辈子也难过。再说了,她们若没怀上,你娘也必要追究的。因着这些,我咬着牙狠下心来,让她换完衣裳进来侍候你。你以为我好受呀?”说着,早滴下泪来。

    唐明山忙伸手过去帮庆氏擦了泪,一时找不到话安慰她,只得抚抚她的脸说:“将来华哥儿易哥儿娶亲,只叫他们娶一个,再不叫纳妾的,可好?”

    庆氏破泣为笑,捶打唐明山道:“他们将来纳不纳妾,我自然由得他们,却不会似你娘一般硬逼了让他们纳的。”

    两个人说着,见夜也深了,这才安歇了。

    过了八月十五,眼看着起程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方文龙和唐少华也开始跟着大人收拾一下自己要带回去的物品。方文龙跟父母分别了这些时候,想着这就要见上了,倒是兴致勃勃的收拾着,一边跟唐少华说:“我娘去年让管事接我回去,今年初又叫人来接我回去,两次都被我拒绝了。说实话,我拒绝完,倒真想念起他们来了。只是若回去了,家里就我一个小孩子,我娘管的紧,我爹又必要每日问功课,闲时又没人陪着玩,只得狠心拒绝了,只说待你们回了,再一起回。这次大家一起回去,合家团聚,还真叫人高兴。”

    唐少华却有些愁容,答道:“不经不觉,在此时倒住了一年多,虽说多了两个姨娘,但见我娘笑容渐多,每日与我爹有说有笑的,我看着也开怀。若是回京城,我娘见了祖母,又是说一错一,整天不开心的。”

    方文龙也知道外祖母不喜欢唐少华的娘,这会见唐少华忧虑,拍拍他的肩说:“外祖母虽不喜你娘,却最喜欢你爹和你,有你们在,外祖母虽严厉些,还是有分寸的,你不必太忧心。”

    “这个还罢了。还有一个,我却有些舍不得贵姐儿的。”唐少华抬头怔怔说:“京城离此时太远,咱们回去了,想要再见贵姐儿,却难了。搞不好,得咱们长大了,行动自由,才能回来看她的。”

    方文龙张了张嘴,这才想起此回走了,下回待要见贵姐儿,却真有些难办。去年是跟着爹娘他们回家祭拜祖父,才得以跟着回来的,自己也是靠着闹绝食才能跟着少华他们在此地住了这么久。下回再要跟着来,大人必不让了。想到这里,也起了愁容,半晌方说:“待咱们长大,说不定贵姐儿早配了人了。咱们要见她,怕也不大方便呢!”说着想起贵姐儿这般可爱的小女孩,将来也必要嫁人的,一时怔怔的。

    唐少华托腮沉思一会,忽然拍着手说:“有了,听先生讲书时,古时那些情投意合的,常在后花园义结金兰,拜了兄妹的。咱们不如跟贵姐儿结为义兄妹,既是义兄妹了,以后自然能堂堂正正的来看望她。若是她要婚嫁时,也得咱们做兄长的点头呀!”说着摩拳擦掌,为自己想到这个好办法而得意。

    “咱们小孩子结为义兄妹,只怕大人不承认,当咱们玩呢。将来当个玩笑话来说,还是不给咱们见贵姐儿,这要怎么办?”方文龙这一年多不在父母身边,凡事自立了一些,也会思索某些问题了,这会皱眉否定了唐少华的提议,过一会却展颜说:“其实,还有另一个更好的法子。”

    唐少华见方文龙笑的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的,勾起了好奇心,凑过去说:“什么好法子?你快说!”

一个小坏蛋 ...

    “前些时我大伯娘做寿,甘雨他娘不是介绍了一个小班子过来唱折子戏?那戏里唱了好久,都是说一个表哥和表妹在后花园私定终身,然后两个长大了,那个表妹就一直等着表哥来娶她,最后就等来了,大团圆结局。”方文龙小小俊脸泛起微微的驼红,“咕”的吞了一下口水,却被噎的咳了一声,小小声说:“我是贵姐儿的表哥,你是我表弟,所以你也算是贵姐儿的表哥。我们两个其中一个,学戏里那样,跟贵姐儿在后花园……”

    方文龙今年八岁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跟着父母住在京里,自然不能够听到这些戏,可是这儿是乡下,乡下对孩子的管制一向少,也不认为听个戏该把孩子带开。所以方文龙在此地倒听了不少这类的戏,虽说不甚懂,却知道大致的意思。此时说到在后花园这些话,后边那句私定终身,终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拿眼看唐少华。

    “呃!”唐少华不知为何,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在此地住下,父母要照料体弱的弟弟,对他的管制便少了些。方文龙说的这个戏,他也混在大人堆里听了一个全。再加上乡下人看戏时,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口无遮拦,并不避忌小孩子在场,他听到的东西,并不比方文龙少。他性又比方文龙稍通,这当儿听得这等话,如何不明白,心里“咚咚”的跳了起来,待要说那你就和贵姐儿去定终身吧,又有些不甘心;待要说那我和贵姐儿去定终身,这等话又说不出口,一下子僵在当地。

    两人对望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一下却又想起另一件事道:“就算我们其中一个肯了,不知道贵姐儿肯不肯呢?”

    “要不这样,我们先试探一下她的心事再说。”方文龙脸全红了,这会忘记了贵姐儿不过四岁多,哪有什么心事?

    唐少华见方文龙如此提议,也极是赞成,点头说:“因是节下,贵姐儿回家过中秋,今儿才十六,她自然不会来的。不若我们去找她,只说后儿就要走了,把些小玩意送她玩,寻着机会问问话。”

    “只我们两个去,又太着迹了些,不若叫了甘雨和文伟一起去。他们两个也是咱们的同窗,就说四个同窗去看望贵姐儿,有了什么说的,也不会……”方文龙说着,止住话,小小心里带着一种难以遏制的兴奋,又生生的有些惶恐,总觉得此事虽然可行,却有什么地方不对似的。

    唐少华听得后花园私定终身这些话,虽也跃跃欲试,只是脑中一时泛起贵姐儿眨着大眼的样子,总觉得贵姐儿人小鬼大,不是那么好哄的,只怕不答应的居多。

    两个在这儿商量着,正在家里帮着剥鸡蛋壳的贵姐儿却生生打了两个喷嚏,喃喃说:“谁在说我坏话啊?”qǐζǔü

    来福蹲在旁边帮着剥鸡蛋壳,把煮熟的鸡蛋在锅边敲碎了,用手揉一揉,只一掀,整个蛋壳就掀开了,麻利的把剥好的鸡蛋丢进锅里,一边笑着说:“哪个敢说我妹妹坏话?看我揍他!”

    “剥好壳没有?可等着下小锅炖呢!”巧娘端了脏水出来泼在院子里的角落,笑说道:“后儿龙哥儿他们就要回京了,我已托了话,让他们今天中午过来吃一餐饭,记得龙哥儿和华哥儿可喜欢吃炖鸡蛋了。可要先行炖一锅子嫩嫩的鸡蛋放着。”

    “差不多剥好了,还有两个。”来福扬扬手里一个剥了一半壳的鸡蛋,见这回怎么揉,那个蛋壳还是粘在鸡蛋身上,粘得紧紧的,只得强行剥下,把鸡蛋剥的坑坑洼洼。

    贵姐儿见他剥成这个样,探头过去说:“三哥哥,你不是剥蛋高手吗?怎么剥的这么难看?”一边说着一边溜一眼来福手中那个鸡蛋,忽然惊奇的叫道:“看看这是什么?”

    来福瞧瞧鸡蛋边边上有两个小黑点,也怔一怔说:“难不成这是一个小坏蛋?刚刚难剥的紧,这回蛋上又长出一对眼睛来。怪了!”说着举起鸡蛋对着日光直照。

    “三哥哥,你觉不觉得这个鸡蛋有点黄黄的,跟锅里那些剥好的大大不同?”贵姐儿仰头瞧那只鸡蛋,越看越觉得这只鸡蛋要不得,嚷嚷道:“这只怕是坏的,你闻闻臭了没有,要是臭了,还得扔了。”

    郑婆子闻声出来,接过来福手中的鸡蛋瞧了瞧,呵呵直笑说:“却不是坏的。这两个小黑点确实是眼睛,是小鸡的眼睛,这只鸡蛋已被孵得半化,眼睛先出来了,你们看看,边边这坑坑洼洼的地方,却是翅膀。”

    “啊,那这个鸡蛋还要不要?”贵姐儿听得郑婆子这么说,倒是越瞧越觉得那只鸡蛋就是一只小鸡的模样了,摆着手说:“我可不吃这个半鸡半蛋的东西。”

    “傻孩子,有些人专门要寻着吃这种半鸡半蛋的东西呢!”郑婆子笑呵呵的道:“你们不吃,留着给你们爹爹吃。这个可大补。”

    有一阵子,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种说法,说道把鸡蛋孵的半化,还没真正成形时,用一种特制的草药炖它一天一夜,炖到入味,然后晨起吃一个,强身健体,壮阳补血。这种说法一起,倒真有好些人悄悄照着此法炖了给自家男人吃,巧娘当时也没落后,郑明就吃了好几个。只是究竟真壮阳了没有,就不得而知了。后来大家又听得另外的法子,又一窝蜂去跟风,倒把炖鸡蛋这个法子丢开了。

    巧娘听得孩子们的笑声,出来看鸡蛋剥好没有,刚好听到郑婆子的话,想起之前的事,老脸一红,嘴里却说:“这个虽难看,非鸡非蛋,味道可特别,你们不吃,留给别人吃就是。有些家里想吃个蛋还难,咱们可不兴扔掉没坏的东西。”

    郑婆子早把鸡蛋放到锅里,笑道:“都炖成一锅,看看到时谁挟到它,谁挟到的就得吃,可不兴挑食。”

    正说着,门口传来声音,大家出去一看,董氏带了唐少华方文龙等四个孩子来了,大声说道:“华哥儿他爹娘还忙着收拾东西,又怕易哥儿上路会冷着热着有个什么的,又请大夫来配了好些药备着,这会也来不了你们这儿吃饭。倒是龙哥儿和华哥儿嚷着要来,雨哥儿和伟哥儿大家是同窗,这几日也相伴着,一气儿全来了。”

    方文龙和唐少华两个本来商量好了要跟贵姐儿怎么说,这会见了贵姐儿,倒又疑惑起来,她这么小,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么?

    毕竟大家同窗了一年多时间,见方文华和唐少华就要回京了,贵姐儿自是依依不舍,见他们来了,过来拉住说:“我还说明儿再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倒来了。进来,我有东西送你们。”

    方文龙和唐少华见贵姐儿果然不舍得他们,心中窃喜,忙跟了进房。贵姐儿翻出自己的东西,把心爱的小玩具各送了他们一人一个,笑着说:“文龙哥哥,少华哥哥,这小东西你们收着,做个纪念。”

    方文华接了贵姐儿给的东西,揣怀里放好了,抬头说:“贵姐儿,若是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一定要等我们回来看你。”

    见贵姐儿似乎不在意自己说的话,方文龙急了,使眼色给唐少华,唐少华只得道:“贵姐儿,你大了别急着嫁人,等我们也大了,回来看你,给你出主意,然后你再嫁,好不好?”

    原来方文龙和唐少华商量了好久,终还是觉得和贵姐儿后花园私定终身这个事怕是行不通,这种怕只有戏里才有。而且贵姐儿还小,戏里没说这么小就有私定终身的,都得十几岁才有戏。况且,两个又不好说自己想和贵姐儿定终身,又不甘心让对方和贵姐儿私定终身,最后折中了一下,商量说待长大了结伴来找贵姐儿,现下先跟贵姐儿说说,让她一定要等他们长大来看过她之后才能嫁人。

    贵姐儿见他们两个表情古怪,待得听了他们的话,不由乐了,捂着嘴直笑,这两个小屁孩该不会也像自家几个哥哥一样,想着将来谁要是想来定下自己,就要先给点苦头吃吃吧?一边想着,一边随口笑道:“好呀,我就等着你们长大回来看我,看完我再嫁。”

    方文龙和唐少华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一向古灵精怪的贵姐儿这回不寻根问底,一口就应承了他们的要求,不由对视一眼,正待再说些什么,李甘雨和方文伟进来了,嚷道:“你们躲着说悄悄话,说这么久还不出来,难道真有什么秘密不成?”

    “去,去,哪有那么多秘密?”唐少华见李甘雨他们进来了,倒不好再说什么,笑着扬扬手里的小玩意说:“贵姐儿送我这个做纪念呢!”

    李甘雨一看唐少华手里的木雕,瞪大眼过去,嚷着说:““哇,上回我就见着叔叔雕这个,问叔叔要,叔叔不肯给,说是贵姐儿让雕成这样的,别人都不给。没想到就给你了。这种有轮子的房子,我从来没见过的,亏得贵姐儿能想出这个样式来。”

两辆小名车

    唐少华一心想和贵姐儿说说悄悄话,贵姐儿送东西给他,他心不在焉的接了,并不细看是何物,这下听得李甘雨大惊小怪的叫,才细看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现真是一间有轮子的木雕小房子,只是房子是长条形的,屋顶拱起半弧形,线条流畅,打磨的光滑,侧边开着小窗子,露出房子内一角圆形的东西,像个圆盘。雕的这么精致罕见的小房子,实在难得一见。似乎都能感觉到坐到房子里,房子的轮子就会动起来,接着就把房子当马车一样驾走了。唐少华左看右看,越看越爱不释手。

    方文龙这时也细看唐少华手里的木雕小房子,想起贵姐儿刚刚给自己的小玩意,好像跟唐少华的差不多样子,忙从怀里摸了出来看,果然也是一个木雕小房子,只是同是房子,自己这一个式样跟唐少华的有点不一样,不过也挺漂亮,一下子也把玩起来。

    贵姐儿见两个小男孩摆弄木雕小汽车,心里嘿嘿笑,一款是宝马,一款可是法拉利。看看这几个,对着木雕小汽车已是看的入迷,还讨论着说:“这房子好古怪,很像车子呢!”

    李甘雨和方文伟也凑上来细看,啧啧赞叹着,又跟贵姐儿道:“能不能叫你叔叔也给我们雕一个?”

    “好吧!”贵姐儿一口答应了,决定叫郑明业给他们俩一人雕一只小的士,还要上边插一块小黄牌以示车内是空的,现在正在营运中,急需乘客的那种。

    郑婆子见几个孩子半天不出去,早在外面叫道:“快出来吃饭了,吃完再玩!”

    大家嘻嘻哈哈的笑着往外走,巧娘早把那锅炖鸡蛋端上桌,拿了大勺子,先一人一个舀到他们碗里。贵姐儿见自己的娘也给自己舀了一个,拿了汤匙正想舀起来吃,一看,不由惊叫一声:“我不吃这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个非鸡非蛋的东西竟然舀到自己碗里了。

    李甘雨这回还是坐在贵姐儿右手边,见贵姐儿举着汤匙惊叫,探头看了看,见她碗里那个鸡蛋被剥的坑坑洼洼,极是难看,以为她嫌鸡蛋难看不吃,忙端了碗伸过去说:“贵姐儿,我跟你换好了!”说着,已是拿过汤匙舀了自己碗里的鸡蛋放到贵姐儿碗里,把贵姐儿碗里那非鸡非蛋的东西舀到自己碗里。

    贵姐儿怔得一怔,提醒李甘雨说:“这个是孵得半化的鸡蛋,连翅膀都有了,你要不敢吃就不要吃。”话音未落,却见李甘雨已舀了那只非鸡非蛋的咬了一口,明显觉得口感不对,这才现那只东西还长了眼睛,惊讶了一下,抬头见贵姐儿瞪着他,憨憨一笑道:“是个孵得半化的鸡蛋呀!没事,我正好试试新口味。”说着,竟真个把那个非鸡非蛋的东西几口吃完了。

    小胖子,好样的,真够胆!贵姐儿见李甘雨代他吃了这个非鸡非蛋的东西,忙挟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碗里,笑着说:“你吃吃青菜,压压那个鸡蛋味。”

    李甘雨道了谢,挟了青菜吃了,见贵姐儿低头舀鸡蛋吃,忙去跟方文龙唐少华他们眨眼睛,表示道:你们看,贵姐儿是不是对我最好呀?挟青菜给我吃了,可没挟给你们。

    方文龙和唐少华对视一眼,心里“咯当”一声,对哦,怎么忘了小胖子了,听大人说,小胖子跟贵姐儿的八字可是合得来的,他娘又几次叫嚷着要早早给他定下娃娃亲,他又憨憨的,并不惹人讨厌。贵姐儿这会果真当着大家的面挟了青菜给他,小胖子并不是一味的一厢情愿的,这可要怎么办?

    吃完饭,方文龙和唐少华愁了好一会,想出一个法子,跑去跟李甘雨咬耳朵道:“我们就要回京了,贵姐儿也是咱们的同窗,你可得代咱们好生看着她,千万不能让她定下娃娃亲。等我们长大了,会回来看她的,那时再帮她挑一个好夫婿。”一席话把李甘雨说的一愣一愣的,还来不及回话,又被唐少华方文龙拍着肩膀道:“就这样说定了,你可要讲义气,说话算数哦!”

    “还要收拾东西呢,可该走了!”董氏跟巧娘她们嘀咕了好一会儿话,见几个孩子也凑着嘀咕,忙喊道:“天天在一起呢,还有那么多话说,快些上马车,仔细天黑了。”

    方文龙和唐少华听得董氏喊,忙去跟贵姐儿说:“你明儿让大人送你到我们那里,咱们想送你东西,一时来的急,还没挑好要送你哪一件,你去住一晚,慢慢的挑了喜欢的。后儿我们起程,你正好送我们出门口。”贵姐儿忙点头应了。

    第二日,正好巧娘准备好了一些乡下土产要托唐明山送给方逍方遥,顺便就带了贵姐儿一起到方达家。又问起唐少华和方文龙既然走了,家里还要继续请先生教几个孩子么?董氏笑着道:“自打请了先生在家教几个孩子,虽说花费大些,但是伟哥儿学业却有长进。玉婵也道她家雨哥儿不再像以前那般一问三不知,学业也精进些呢。因此两家商量了一回,这个先生还得继续教着,贵姐儿自然还是跟着来这里继续上学认字的。”

    巧娘点头笑道:“还请着先生,那可是便宜贵姐儿了。乡下的孩子都晒的贼黑,贵姐儿常时住在你这边,读书识字的,不往外疯玩,倒藏的雪白雪白。要不知道的,也以为她是跟龙哥儿他们一样,是从京城里来的。”

    “我是没见过京城里的女孩子,不好说。但是华哥儿他娘可是京城里的人,她都夸贵姐儿是一个好的呢!”董氏拉过巧娘,悄悄说:“华哥儿他娘跟我透露意思,说她想定下贵姐儿给她家华哥儿,一则贵姐儿还小,二则却是不知道如何跟你开口。这便耽搁下了。过得两年,明还得上京城赶考,她让咱们带了贵姐儿跟着明上京,也访亲问友一遍,看看京城的繁华,也不枉来人世一遭。可说的我心动呢!”

    巧娘听得庆氏也对贵姐儿有好感,想要定下给唐少华,一时反应不过来,怔一怔方说:“说这个也太早了!也得贵姐儿长开了,到十岁上再说。”

    庆氏在里面听得巧娘来了,忙出来叙话,几个女人自是有无限话题可以说。

    八月十八,庆氏和唐明山等人终是起程了。马车停在门口时,方文华还跑过来跟贵姐儿道:“贵姐儿,一定要记住我们说的话,等我们长大了回来找你哦!”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一件东西,示意她快些收好。

    方文龙还没走开,唐少华也上来说道:“贵姐儿,不要忘记我们,若是你长大了,我们还没来找你,你可以到京城找我们。”说着,递过半片玉佩道:“我昨晚把玉佩砸成两半了,这一半给你,将来要是你样子变了,咱们可以凭这半片玉佩相认。”

    “你哪里学来的凭玉佩相认的事?”贵姐儿见唐少华郑重其事,忙接过他的玉佩,笑着说:“好好一块玉佩,你说砸就砸了,小心你娘骂你。”

    三个孩子正说话,庆氏等人已是催着道:“快些上车,看误了起程的吉时。”

    方文龙和唐少华忙跟贵姐儿挥手,匆匆上了马车。

    送走唐明山庆氏一行人后,转眼便过了两年,正值贵姐儿六岁生辰过后,郑明又开始准备起上京赴考的事儿。这回早早收到方逍和方遥的信,只让他带了巧娘和贵姐儿上京,若能考中进士便罢,考不中便权当走亲戚。郑明收到信后,深思良久,跟巧娘说:“虽说镇日埋头苦读,然天下埋头苦读者,并不止我一个,这次赴考,胜算还是不多。你两位哥哥说的也有理,不若带了你们上京,权当走亲戚了。”

    “你是去赶考,带了我们一起走,会不会影响你读书?”巧娘却有些忧虑,明上次没考中进士,回来便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这回也说胜算不大,若再次考不上,却怎生是好?

    郑明一笑说:“要说自己清清净净上路,然后趁着这个时候又苦读许多东西进肚子,这个却是扯话,该读的早读了,该记的也早记了,这会只是温习一下以前的内容而已。带你们一起上京,其实并没有什么妨碍。路上有伴,反而热闹些。”

    郑婆子听得郑明要带了巧娘和贵姐儿一起上京,倒也没反对,只是点点头道:“正该带了贵姐儿往京城里逛逛,沾些大地方的灵气。”

    贵姐儿听得要带她上京城,喜的蹦蹦跳跳说:“上回收到文龙哥哥和少华哥哥的信,说家里和亲戚的孩子极喜欢叔叔那个木雕的小东西,让我给他们捎一些。前儿又收到一封信,还说道这件事,这回却是说家里来了一位行商,一惯跟了船只往海外卖些特色物品的,一见他们在把玩那些木雕小玩意,也说雕的活灵活现,若能带了出海,没准能卖钱的,又让我捎几样去呢。现下要到京城去,正好把叔叔平日雕的东西拿些去当人情,又省钱又别致。”说着,真去跟郑明业要了许多木雕小东西,准备带上京城去。

    一半一半的一行人准备着上京诸事,贵姐儿记起方文龙和唐少华当初回京时,各塞给自己以后见面相认的凭证,忙去取出来看,唐少华的是半片玉佩,方文龙的却是半块印章。贵姐儿想起自己当时随手一搁,也没去细看,现下看看那半片玉佩,出温润的光泽,却是极上等的白玉。至于那半块印章,却是鸡血冻印章,一向是方文龙心爱之物,他也舍得砸成两半?

    见贵姐儿抚摩半片玉佩和半块印章,小来初两个双胞胎弟弟跑了过来,凑近了扳下贵姐儿的手腕细看,问道:“小姐姐,这玉佩和印章怎么才一半一半的,是摔坏了吗?”

    “不是,是你们小时候也见过的文龙哥哥和少华哥哥送的,双方各执一半,要是见着不认识了,可以凭物相认。”贵姐儿笑着解释,左手印章,右手玉佩,作了一个找到另一半印章和玉佩,拼了上去,然后跟来人相认的动作,把双胞胎引的哈哈笑。

    双胞胎笑完仰头问贵姐儿道:“小姐姐,我们两个要是分开了,要不要也砸了玉佩,长大了凭物相认。”

    “你们两个啊?当然不用了!”贵姐儿不由笑了,收好半片玉佩和半块印章,低头见双胞胎今儿穿了不同颜色的衣裳,笑着说:“你们两个,隔再久相见也会认得的,因为你们长的一模一样嘛!”

    “其实我们也有一半一半的东西可以凭物相认的。”名唤来丰的双胞胎之一翘起小屁股,撩起小衣裳,褪下肥肥的宽裤子,露出左边臀部上一个半圆形的胎记,嚷嚷道:“我这里就长了一半胎记,还有一半长在来非身上。”

    贵姐儿见他褪裤子,来不及阻止,另一个双胞胎来非也撩衣裳褪下裤子,露出右边臀部上一个半圆形胎记,凑近了来丰站着,挺起小屁股,把自己的胎记拼接到来丰左边臀部的胎记上,嚷嚷着说:“小姐姐,你看看,是不是拼上了?拼上了,我们就真的是兄弟呢!”

    “哈哈……”,贵姐儿见来丰和来非小屁股上的半圆形胎记这下确实拼成一个圆形,乐不可支,扯着他们说:“看到了,看到了,快穿好裤子!”说着帮他们系好裤子,理理衣裳,一手拉了一个进房去看大人收拾东西。

    郑婆子见他们忙乱着,却挎了篮子说:“这回出门,不单单赶考,还拖家带口的,可得去妈祖庙里祈祈福保平安。还得叫老道择个吉日才起程。”说着去了,待得回来时却笑道:“给你们一人求了一个平安袋,只是让老道择吉日时,老道也不翻黄册,直接就说这天气渐热,赶路不大妥,最好就等八月初才起身。他如此说,我听着倒也有理,现下都六月了,准备得两个月,正好八月上路。”

    巧娘笑道:“咱们不过先行看看有那些要准备的,倒没说要暑热时分上路。上回托了华哥儿他爹娘送给我两个哥哥尝鲜的萝卜干等土产物,他们来信说家里都爱吃,我想着这回也带些去给他们呢。要带的东西得一一的列出来,免得到时上路混忘了。”

    一行人直忙乱到八月初才起程上京。一路上顺风顺水,于八月底就到了京城。方遥和唐梅娘先接了信,已是安排下厢房,度得差不多时间到的,早叫管事去码头张望。这天早上船才靠近码头,已有唐府的马车等着,忙忙的接了郑明他们上马车,笑道:“可盼来您们了。姑爷和姑奶奶念叨不说,少爷和奶奶也念呢。说道两年没见,不知道贵姑娘长的如何了?”说着抱贵姐儿上马车,啧啧赞叹道:“高了好些,差点认不出了!”

    郑明和巧娘认得管事却是两年前也在方达家住过,后来接了唐明山和庆氏一行人回京的,也算老熟人了,不由笑着说:“怎么麻烦你出来接了,随便叫一个小厮出来就是了。”

    “姑爷和姑奶奶他们怕小厮们不稳当,还得我来了才放心。况且我见过郑奶奶和贵姑娘,一上码头就能接着了,不用去分辨人,方便的很。”说着指挥两个小厮把行李也安置好了,吩咐马车好生走着,别颠了贵姑娘。

    巧娘和贵姐儿对于自己被人称呼为郑奶奶和贵姑娘,觉得又新鲜又别扭,悄悄耳语道:“他们是大家子,称呼也不同于咱们乡下直呼了名字的,听着怪不习惯的。”说完揭开马车的帘子去看街边的景色,果然繁华的很。

    管事的名叫唐登,唐府人称唐伯,这会儿见巧娘和贵姐儿揭起一角帘子看街外,笑道:“待好生安置下来,自然让府里的人陪了郑奶奶和贵姑娘出来逛逛,见见京城的风土人情。”说着暗暗得意,果然是乡下来的,还没进府呢,就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待你们进了唐府,自然更叫你们眼花缭乱的。

    贵姐儿看了一会街景,感触却不是很大,虽然比乡下强的多,但是也不怎么样嘛!待回转头时,却正好瞥见唐登一副看吧,果然是乡巴佬进城的表情,不由淡淡一笑,地域歧视,古今都一样。

    待到了唐府大门上,郑明因是来过的,倒没甚感觉,巧娘却极是赞叹的道:“果然气派的很,不愧是京里的大宅子。”

    唐登见巧娘果然被震住了,忙着指点道:“咱们唐家的宅子,可是占了半条街的。初进府的丫头,有时还迷了路,找不着方向呢!”说差哈哈笑,仿佛这宅子是他的。

    门口也有两个媳妇出来张望,见得巧娘等人到了,忙先让小丫头进去通报。一会儿,唐梅娘和方遥就亲自迎了出来。方遥还罢了,唐梅娘一见贵姐儿,伸手就抱了起来,笑道:“哇呀,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我快要抱不动你了。看看,这眉毛,这眼睛,啧啧,比小时候还好看些。可盼来你们了,龙哥儿华哥儿天天问,今儿上学堂时,还吩咐说若是你们来了,就紧着让人告诉他们,他们好早些下学来迎接你们呢!这可来了!”说着吩咐旁边的小丫头,让人早些去接了方文龙和唐少华下学。

    贵姐儿毕竟六岁多了,被人抱在手上总归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要下地,嘴里说:“三舅母,我现在可重了,你再抱着我,小心晚上抬不起手臂来。”

    “哈哈……”唐梅娘笑了,把贵姐儿放下地,牵了她的手说:“贵姐儿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逗趣呀!说话净叫人开怀。”

    说话间,唐明山和庆氏也已迎了出来,一见贵姐儿,也惊叹一声道:“才两年没见,贵姐儿不单长开了些,还长这么高了?不像小时候那般胖乎乎的可爱,倒清秀多了。”

    一行人才进厅里,唐老爷和唐太太已是着人上茶,又笑道:“大家亲戚,只管住着,别生分才好。有什么直说就是。”唐太太说着话,见贵姐儿过来行礼,她一早就听闻贵姐儿如何如何,见过的都说是一个好的,这会见了,不由拉过细看,笑眯眯道:“六岁了吧?一副好眉眼,看着就清明,倒是一个聪慧的。”因第一次见,还让人拿了见面礼出来。

    贵姐儿见唐老爷和唐太太对自己一家人亲热,知道唐梅娘是一个说得上话,三舅在府里也有地位的,倒放下心来。却听得唐太太已是吩咐庆氏道:“你叫人找出两匹布来给郑奶奶和贵姑娘裁衣裳,照着现下京里最时兴的式样裁。”说着转头跟巧娘和贵姐儿笑道:“你们二舅东家的几房姨太太,最是领导着京里的潮流,咱们是跟不上了,却也不能叫人笑话。”

    哦,我们是你家的亲戚,也得打扮的入时,不能丢你家的脸,是这个意思么?贵姐儿暗暗嘀咕一下,却听巧娘已是道了谢。

    方文龙和唐少华在学里早得了信,知道贵姐儿一行人来了,两个下了学,东西也不及收拾,胡乱一卷就飞跑回家。

    隔了两年没见,猛一见,大家倒有了点生疏感,一时只笑喊道:“贵姐儿!”其它话却说不出来,只相对而笑。

    方文龙今儿着了一件银色滚边的长衫,越法显的面如冠玉,俊俏非常。唐少华着了一件淡黄色的长衫,笑看贵姐儿时,表情比小时候柔和了许多,也是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少年了。

    方文龙和唐少华见贵姐儿长了两岁,不像小时候那般圆滚滚,雪团似的,个子抽高了不少,却瘦了好生,以前两边脸颊上两团肉,拉的鼻子像是扁平了些,现下一看,脸颊上的两团肉却不见了,鼻子挺刮了不少,竟比以前好看了许多,一时又都笑道:“贵姐儿大了,变漂亮了呢!”

    贵姐儿见他们大了两岁,有了少年人的味道,这下听得他们称赞,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文龙哥哥和少华哥哥就知道取笑我。”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初见面时那种生疏的感觉惭惭淡了,代之而起的是小时候一起玩闹着的那种熟悉感,倒很快就凑在一处叙起别后离情。

    匣内为何物叙了一会儿话,唐老爷唐太太便领了众人往饭厅去,巧娘往饭厅里一看,下巴差点掉了。那个饭厅比自己家的院子还大不说,那个吃饭用的椭圆形梨花木桌,也大的吓人,估计宽宽松松坐下三十人也没问题。

    吃饭时的菜式自然是丰盛的。唐少华坐在贵姐儿旁边,见庆氏挟了一筷子菜待要放到贵姐儿碗中,忙阻止道:“贵姐儿小时候吃东西,挟不着的,就站到椅子上伸长手去挟,愣是不喜欢别人挟给她。这习惯怕还没改呢!娘只管自己吃,她若真要别人挟,我再挟给她。”庆氏这才也想起贵姐儿小时候确实最怕别人挟菜给她的,不由笑道:“隔了两年,倒忘了贵姐儿不爱人给她挟菜的事了!”

    并非不喜欢人挟菜,只是不喜欢你们用自己的筷子挟菜给我而已,若是另外拿了干净的筷子挟给我,倒是没问题的。贵姐儿见庆氏那筷子菜没有放到自己碗里,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自己挟得到的,不用麻烦别人。”

    唐太太见贵姐儿吃相斯文,有汤汤汁汁要滴下时,就忙着移过碗,让那汤汤汁汁滴入碗中,又让人拿了一条小毛巾给她,时不时印一下嘴角,跟她想像中乡下小女孩粗鲁的样子并不同,一时又喜欢了她一分,暗暗点头想:若她爹能考中进士,倒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用完饭,倒上茶来喝了,正叙话,方逍带了她的婆娘李敏华和妾侍夏至所出的小女儿方文凤来了。

    贵姐儿这是第一次见到二舅母李敏华,见她约三十多岁,身段苗条,打扮入时,只是脸上却微微有郁色。见贵姐儿忙着上来行礼问安,李敏华一把搂住了,笑着向方文凤道:“这就是你小姑的女儿贵姐了,快过来见过妹妹。”

    方文凤今年七岁了,长的娇滴滴的,虽是庶出,但是方逍只得这个女儿,一向捧在手心里疼爱。她又一向养在李敏华身边,心里眼里只有李敏华一个母亲,倒把亲娘夏至放到脑后。李敏华出入倒带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李敏华所出。

    因方文凤大着自己一岁,贵姐儿已先行抢上去行了礼,叫了一声“姐姐”。方文凤忙也过来叫妹妹,一边见贵姐儿扎了两只小羊角,满脸孩子气,穿的衣裳虽崭新,却不是京城里的式样,一看就知道是刚从乡下来的,嘴角不由微不可察的翘了翘,真是乡下土包土呐!

    贵姐儿早瞥见方文凤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暗暗好笑,住在京城里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嘴角不由也翘了翘,谁是土包子,还不知道呢?

    方逍常带了方文凤过来唐家,因此方文凤跟方文龙和唐少华也极熟,小的时候有一回看中方文龙的望远筒,本以为一说方文龙就必定给她的,谁知道方文龙说要留给远在乡下的贵姐儿,从那时起,她就把贵姐儿当成跟她争宠的假想敌。这些年虽淡忘了要不到望远筒的事,但贵姐儿三个字却烙印在心头。这下见到真人,穿的乡里乡气,不由打心眼看不上。哼哼,文龙哥哥他们打小就偏着你,我还以为是什么小天仙,原来是一个小村姑。

    却见奶娘牵了唐少易的手出来见过郑明和巧娘,原来唐少易咳嗽,晚上睡不好,今早才睡的,这会儿才醒。巧娘听得唐少易咳嗽,笑道:“易哥儿自小就体弱,还得好生看着。若是吹了风,着了寒气的咳嗽,我们乡下倒有一个土方子,专门治小孩子咳嗽的,并不伤身。不过每晚临睡之前,拿麻油炒一个鸡蛋,再洒点姜丝下去,热乎乎的让孩子吃下去,吃它三四次,去了寒气,那个咳嗽也就好了。”

    庆氏叹道:“大夫倒是开了药,只是每回煎好药,千哄万哄的,易哥儿都只喝了几口便不肯再喝了,硬灌着下去,有几回还噎的全吐了出来,要让他喝个药,倒闹的我一身汗!若是有不伤身的土方子,倒是可以试试的。这个麻油姜未炒鸡蛋,都是极家常极易得之物,今晚临睡就炒一个让他吃。幸好他跟他哥哥一样,都喜欢吃鸡蛋。倒不怕他再闹着不吃的。”

    巧娘瞧瞧唐少易,见他虽瘦小,眼珠漆黑,看着却是一个机灵的,不由对庆氏道:“你当初叫老道测一个字,不想真有了易哥儿,这会也长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哪!”

    说起老道所测的字,庆氏也笑了,指指在旁边侍候着的绿泉说:“当初绿泉跟我写了同样的一个字,不想老道却说绿泉会生一位千金,果不其然,绿泉后来生的便是一位千金。对了,怎么不见少月?”庆氏后边这句话却是问绿泉的。绿泉笑着说:“我刚叫□抱了出去走走呢!”

    唐太太听得庆氏说起老道测字的事,也笑道:“听你们这般说,那个老道确实是不简单的,并不输于钦天监监正家的小孙子了。”

    钦天监贺监正掌观察天象,推算四时节气历法等,又因他善一项梅花易,断事极准,在本朝中名望甚高。他家的小孙子贺年打小于易学方面便有天分,又善于为人看相,现下不过十一岁,已是名满京师,人所共知。只是贺监正有言道:“善为人易者,恐泄天机,怕招来祸事,还是不要轻易为人测算的好。”因了这句话,贺年却不轻易为人测算了。只是他小小年纪,有此项本事,一说起他来,人人都要竖大拇指的。

    唐明山想起老道的样子,沉吟一会说:“当今皇上初登基时,身边有一位最得力的国师,后来听闻国师云游去了,这些年也再没听过国师的踪迹。我猜着,曾老道只怕跟国师有莫大的关系,才有那么大的本事。”

    唐太太弟弟本是皇商一系的旁支,于朝内一些事当然有怕耳闻,这会儿听得唐明山说起先时名满天下的国师,接口道:“当今皇上能坐上皇位,全靠国师一手安排。为何肯放了国师离开?”

    “这国师,据闻本是星月派传人之一,测算之术出神入化的。皇上虽靠了他才坐上皇位,却还是怕他知道的太多,时有疑忌,国师心中有数,这才云游避祸去的。”唐老爷从别外听闻了另一个版本的传说,这会儿也拿了出来加入讨论。

    众人讨论得半晌,一致认为曾老道若不是国师,那也和国师有莫大的关系的。

    当年,贺监正多得国师指点,推算历法之术才日渐精进的。他在殿前与国师一场射覆比试,当时振动朝野,成为传奇。比试过后,贺监正就正式要拜国师为师,国师却不肯收他为徒,只以友辈待之,互相讨论易学而已。

    说起当年国师与贺监正那场射覆比试,众人到现在还是津津乐道,忍不住又讨论了一遍。原来当年那场射覆比试,还实录在案,后来被人编为传奇和野史,说的绘声绘色,连国师当时的动作和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等,也描述的详细,仿佛当时全在场一样。

    贵姐儿听得明白,原来所谓射覆,是一种有趣的预测游戏,方法是将要猜测的物书置于密封的容器中,让射覆的人起卦,通过分析卦象、卦辞来测出容器内所置何物。

    当年皇宫宴客,趁着微醉,众官员大胆要求国师与贺监正来个射覆比试,萧帝登基时日不久,玩心犹存,也大声附和,早挥手叫来一个内侍,密语几句。没多久,内侍便端了一个置有物书的匣子进来了。萧帝笑眯眯让贺监正与国师射覆匣内所置何物。

    贺监正与国师同时起卦,两个人得了一个相同的卦,都是“水山蹇之火雷噬嗑”。

    贺监正得出卦后,推测良久方道:“蹇卦内为艮,外为坎。艮为止,变卦为震,震者有凶险。坎者属性盗,唯有鼠性善盗。上爻爻辞是‘荷校灭耳,凶。”意为取下荷在肩上的木,用来叉住匣内所置之物的耳朵。因此,匣内所置之物,应是一只被叉住耳朵的老鼠。

    端了匣子进来的内侍忙向前回禀道:“匣内所置的,正是老鼠!”贺监正松了一口气,抬眼问国师道:“国师还有何言?”

    群臣平日见萧帝对国师言听计从,心中难免有些芥蒂,这会儿见贺监正覆对了匣内所置之物,自然也想听听国师怎么说。国师神色如常,笑道:“蹇卦外卦为坎,坎为盗,为隐伏,为鼠而能盗,说明匣中所装为活老鼠。今日为酉月子日,子日旺鼠,酉月属金,金者地数为四,象征匣中老鼠却有四只。”

    内侍已回禀匣内所装确是老鼠,只是贺监正覆得只有一只老鼠,国师却说有四只,不知谁覆的对!群臣暗暗猜测,只听国师又接着说:“蹇卦外卦坎水变为离火,离卦九四爻之爻辞说:‘死如,弃如。’,因此,日偏以后,活鼠就要变死。”

    待得国师说完,内侍打开匣子给众人看,却只有一只活老鼠,群臣忍不住质问国师道:“国师不是说道匣内老鼠共有四只吗?为何只有一只呢?”

谁戴绿头巾

    说到这里,唐明山照例学着那讲故事的人一样,卖了一个关子,笑问没有听过这个传说的郑明巧娘等人道:“你们且猜猜,究竟是贺监正覆中了,还是国师糊涂了?”

    “我知道,最后还是国师覆中了。”贵姐儿听得入神,这时候举手说:“那匣子里的肯定是一只母老鼠,肚子里还有三只小老鼠呢!”

    “哦,贵姐儿已经听到这个故事啦?”唐明山“哈”了一声说:“传的倒快,连小孩子也听闻过了。”

    郑明和巧娘以为贵姐儿是在方达家或是哪个亲戚家听到这个故事的,倒不甚在意。贵姐儿听到唐明山的话,心中却打个突,对哦,自己才六岁多,若直接就能猜出匣内的是母老鼠,肚子内还有三只小老鼠,别人听了只怕就要有所嘀咕:早智近乎妖了。还是谨慎低调一些,表现为一个普通六岁多小女孩的智商就行了。

    见贵姐儿点头承认是先听过这个故事了,唐明山依旧兴致勃勃的叙述当时的情形道:“国师听得群臣质疑,捻须一笑,淡淡然道:‘各位大人且安勿燥,你们且看,这却是一只怀了小老鼠的母鼠,肚子里正好怀有三只小老鼠。’”

    “哗!真有四只老鼠啊!”见群臣半信半疑,皇上自然也疑惑起来,招手叫过内侍,让他拿了刀子,当众剖开那只母老鼠的肚子,剖开一看,母老鼠所怀的,确实是三只小老鼠。众人再看看时辰,正值日头过午。不由大为惊叹,一下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唐明山复叙完当年的事,笑对郑明道:“咱们毕竟只是普通人家,只听闻过这些传奇故事,并没有福缘亲睹国师真面目。若说曾老道是国师,这当然不可靠,若说他是国师的师弟师侄什么的,倒有几分可能。世间奇人异人居然多,但是国师这样的高人,却是不世出的,他若是隐居,自然也是往名山大寺去的。”

    唐老爷与唐太太见郑明听住了,不由也说起一些旧日见闻。京城是繁华地区,奇闻轶事自然也多,倒令郑明和巧娘听的入神。

    唐家虽为富庶的茶商,但是放在京城里这等地方,也只属于中层人家。这些年新皇虽改革政令,渐渐抬高商人的身份,又准许商人之子于十八岁前可以参加科举以博功名等等。然自古以来,商人的地位一向不高,就算是富可敌国也比不过功名在身的。因此唐家对郑明这个从乡下来的举人还是推崇的,叙话间,倒显出着意结纳的样子。

    大人在一边叙话,方文龙和唐少华却跟贵姐儿说起京城里好吃的东西,笑着道:“现下天还早,不如带了你去逛逛,随便在茶楼里叫上几碟茶点吃吃,让你尝尝京城茶点的风味。”

    “好呀,好呀!”说起吃的,贵姐儿就来了兴趣。跟着爹娘赶路,一路上就没好生吃过东西,刚刚跟着唐家一大家子吃饭,菜式虽好,却吃的不痛快,若能出去逛逛,顺道尝尝小吃,正中下怀呢!

    见几个孩子商量着要出去逛逛,犹其贵姐儿,兴致勃勃的样子,唐太太便不想扫兴,叫过唐登道:“你跟了他们去,到时好生带回来,往平日常去的地方走走就是了,远些的,可不许去。别像上次一样,他们一闹腾你,你扛不住就带了远远的逛,让我们一阵好找。”

    唐登忙应了,笑道:“哪里敢走远,至多就往常去的茶楼里坐坐。若是有甚差错,太太还不剥了我的皮。”

    巧娘见贵姐儿见了京里诸人,不怕生不说,这会还要跟着去逛,一脸的雀跃,待要拦下,见唐太太与管事的说的好好的,又不好拦下,只得拉过贵姐儿道:“你可得紧紧的跟了哥哥们,千万别走丢了。”说着不放心,正想说还是别去了,那边方逍笑道:“我正要回家去,就跟了唐伯一起带他们去逛罢。包保不会把贵姐儿弄丢的。你跟明一路上紧赶,这会怕也累了,只管先去歇息一会。贵姐儿小孩子,这会还精神着,听得有逛的,只怕也睡不着,你别拦着。”

    “贵姐儿坐车坐船的,一路上睡的安稳,倒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睡的不好,这会还真倦了。”巧娘扯扯贵姐儿的衣裳又说:“若真要跟了去逛,也得换换衣裳,梳梳头。”

    庆氏见巧娘拉了贵姐儿要去换衣裳,度着她换来换去的,也还是那些乡里乡气的式样,转头瞧瞧唐少易,眼睛一亮说:“易哥儿生日那天,好些亲戚送了衣裳来与他穿,有两套大了好些,他穿不了,不若这会拿了来给贵姐儿换上罢。虽说是男娃的衣裳,却是京里的式样,穿出去混在龙哥华哥他们堆里,叫人看不出贵姐儿是个女娃的。”

    唐梅娘听得庆氏的话,看看贵姐儿梳着的两个羊角,笑道:“贵姐儿既要穿了易哥儿的衣裳,她头也这般长了,索性学龙哥儿他们一样在顶上梳个包子头,扎个头巾,作男娃打扮好了。”说着话,丫头已是找出唐少易的衣裳来,这里唐梅娘拉了贵姐儿,向巧娘说:“我去帮她打扮。”

    贵姐儿本来不觉得自己穿的有问题,这会儿叫人一说,看看方文凤的衣着,方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裳确实有点村气。奇怪啊奇怪,之前在乡下,还觉得满好看的衣裳,到了这里怎么就觉得一点儿不好看了?

    唐梅娘把贵姐儿的羊角拆下来,重新梳了一个包子头,束上头巾,又换了唐少易的衣裳,左端详右端详,拍着手笑道:“这么清秀的男娃是谁家的啊?哈哈,打扮起来就像是龙哥儿的亲弟弟,两个不愧是表兄妹,愣是有几分相似。”说着拿个铜镜给贵姐儿照。

    贵姐儿往镜中一看,头顶上一个可爱的包子头,束了绿头巾,等等,为什么是绿头巾?难道就没别的颜色可以用了?

    见贵姐儿拨拉绿头巾,貌似有点纠结,唐梅娘哄道:“这可是新的头巾,漂亮着呢!上回要给龙哥儿束上,龙哥儿嫌颜色太鲜,不肯束,你还小,束这个正好。一眼就能看到你的。”

    呜呜,为什么是我?龙哥儿不肯戴的绿头巾,这就给我戴上了!

    上面绿头巾,下面自然是漂亮的绿衣裳。贵姐儿感觉自己像一颗刚栽上的小树。再看看自己的脸,因为束了包子头,把头全往上拉,小脸倒显的不那么圆,确实跟方文龙有了几分相像呢!

    待唐梅娘把贵姐儿拉出来时,众人都“啧啧”赞叹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说的可没错。看看贵姐儿,这一换上新衣裳,比京里好多男娃还俊俏些。我说呀,要走出去了,人家没准真以为是一个俊男娃,可得猛流口气。”

    巧娘也笑了说:“家里虽然几个哥哥,也有那旧的男娃衣裳,却没给她穿过男娃衣裳。每回衣裳还没旧,她干娘就做了新的送来。这回换了男娃衣裳,猛一看,还真像她二哥来华。”

    “哇,贵姐儿,你换了男装,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方文龙上来细端详,左瞧右瞧说:“怎么觉得似曾相熟?”

    “那是因为穿上男装了,跟你有几分像!”唐少华也上来看贵姐儿,笑嘻嘻道:“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了一个亲弟弟了。”

    “这身绿色衣裳给易哥儿穿着,不单大了,还显的易哥儿更加瘦巴巴的,给贵姐儿穿着,却显的特别精神,看来,贵姐儿就适合穿鲜亮颜色的。”庆氏在一边笑着说:“我正叫人找家里剩下的布,看来一气儿找了鲜亮的出来,越性多做几套,代换着穿。”

    因贵姐儿等人算是唐梅娘方面的亲戚,唐太太疼女儿,自然也看重她的亲戚,这会见庆氏对贵姐儿等人上心,倒甚满意,点点头说:“正该如此。找找还有剩下的纱子没有,若有,做几顶蚊帐,把家里几顶旧的换了下来。”

    庆氏应了,拉过唐少华说:“带了妹妹等人出去,可得帮眼看着,别只顾自己玩,回来若少了一根头,就要问你们的。”

    “放心吧,保准好好的送回来。”唐少华笑着说:“又不走远,你们就安心啦!”

    方文凤见贵姐儿穿上男装好看,闹着说:“我也要换上男装!”

    “你这身打扮挺好的呀,怎么要换?”唐梅娘笑看方文凤道:“贵姐儿换上男装,人家也把她看作男娃,这一群男娃跟着你一起出去,你就像是万绿丛中一点红,醒目着呢。要是也换了男装,就没特色啦!”

    方文凤被唐梅娘这么一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前儿新做的,是京时最时兴的式样了,这下要换上男装,确实也有点不舍得,不由站起来甩甩宽大的袖子说:“那算了,我就不换了!”

    大人又叮嘱了好几句,唐登已叫人套了马车等在大门口,贵姐儿这才跟在方文龙和唐少华他们身后出去。

暴吃生煎包

    一行人在街上略逛了逛,就上了茶楼,因同行的还有方逍和方文凤,唐登倒放心不少,笑道:“有逍爷镇着,小少爷他们倒听话的紧。

    方逍见全是孩子,也怕有个闪失,便想包个雅间,不想贵姐儿早一屁股去霸在二楼窗边一张大桌上,招手叫他们说:“这里看得到楼下的风景,快过来啊!”方文龙和唐少华也呼啦一声走了过去,一左一右坐下。方逍见他们已是兴致勃勃的指点起楼下经过的人来,只得拉了方文凤也上去坐着,向唐登道:“你也一起坐下罢,既是出来了,就别拘礼了。”

    听得如此说,唐登便也坐下了,笑道:“每回跟着爷出来,爷也让我只管一起坐着,这回跟了小少爷和逍爷出来,少不得腆着面子托个大,也歇歇脚了。”

    一时方文龙想起刚刚看中的一个面具,却忘了买了,嚷嚷道:“唐伯,刚刚我看中那个面具,待会回去可得提醒我买下来。”

    “哟,待会回去走另一条路才近,又绕那儿去,越走越远了。”唐登忙站起来说:“你们先吃着,我去帮你把面具买下来,回来正好你们差不多吃完,也不至太晚回去。麻烦逍爷看着他们,我去去就回。”说着不等方逍回答,已是“蹬蹬”的跑下楼去了。

    伙计早过来问要点什么茶点,方逍拈了菜单笑向贵姐儿道:“先前就听闻你跟文龙少华他们一起上学堂,先生赞你认字快,这菜单的字虽多了点,量也难不倒你,你看着先点几个茶点罢!”

    贵姐儿也不客气,接过菜单就翻看起来。方文凤在旁边好奇的看着她,自己也上了学堂了,但是要把这菜单的字认全,也有点难度。贵姐儿难道还真能认得全,要是待会念错了菜名,就有乐子了。这里想着,脸上就浮出一丝窃笑来。

    方文凤虽是庶出,但因为家里就得她一个女孩子,大人一向疼着,每回到唐家,唐家诸人也是极关照的,这回来了贵姐儿,年岁不大,却比她受宠,小小心里便有点受不了,一心想压过贵姐儿一头,把大人的视线拉回到自己身上。这一路上出来逛着,见贵姐儿也没有闹出什么乡下孩子初进城的笑话,对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只看看,并没有大惊小怪,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小堂妹不是那么简单的,便收起了轻视的心。只是这会儿见她真个煞有其事的看菜单,却极想看她念错字的窘态。

    方逍见贵姐儿还没看完,扬手叫伙计先上茶,笑道:“九月菊花香,就上菊花茶罢!”一边跟贵姐儿道:“现下蟹季,点几个蟹黄包尝尝罢!”

    贵姐儿看这么久的菜单,却是因为这古代的菜单,它没有配图啊啊,有些名字看着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得把那看得懂的报了出来:“三丝眉毛酥、油墩子、蟹黄包、桂花酒酿丸子、生煎包……”

    听贵姐儿报了一串名字,方逍笑了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姐儿是一个食家呢!听听这报的,可全是这茶楼的招牌茶点呢!这里的生煎包,最是出名的。”

    接着大家也各点了一个爱吃的。方逍见一桌全是孩子,少不得自己动手,给他们一人倒上一杯茶。倒完抬头往窗下一看,却见着一个旧时好友走过,忙向几个孩子道:“你们好生坐着别乱跑,我下去见一个人,一会儿就上来的,听到没有?”

    方文龙最大,这会儿代表大家道:“二伯你只管去,这儿有我呢,没事的。”

    方逍笑一笑,叫过伙计,先递了银子给他,吩咐道:“这桌上几个孩子要吃什么,你只管上来。”说着又回头嘱方文龙等道:“不许惹事,等我回来。”说着匆匆下楼去了。

    这里剩下一桌孩子,大家说说笑笑的等茶点上来。生煎包先上来了,贵姐儿见生煎包白白胖胖圆个子,上面松松软软的,一看就觉得有弹性;下面却煎的酥脆焦香,食欲已是被勾了上来,忙着挟了一个,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噗”的一声,生煎包的汤汁如暗器一般飞溅射出,好巧不巧的,正好射在正要往旁边另一张食桌上坐下的两个少年人其中一个的手背上,少年人冷不妨被射来的热汤汁灼痛了,“啊”了一声,抬眼朝贵姐儿这桌看来,正好见贵姐儿一只手挟着一只生煎包,另一只手正在擦自己的嘴角,不由叫道:“会不会吃东西啊?这生煎包是这样吃的么?”

    这里的生煎包都是现做了煎好,趁热上桌的。会吃的人都知道,吃时必须先咬开一个小口,把包里那含着热乎乎的鲜汤汁先行吮吸了,这才咬□。哪有像贵姐儿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大大口就咬下去的。

    方文龙还没来得及告诉贵姐儿,要先吮吸了汤汁再吃□,见她已是咬了下去,汤汁没有溅着自己,却溅到其它人身上,忙站起来代她道歉道:“这位阿哥,不好意思了,我表妹第一次吃这个,不晓得要先吮了汤汁,却是误伤了你。你看看,若是真个烫伤了,我们赔你医药费如何?”

    少年人见这桌上坐了四个孩子,哪里放在眼里,哼一声道:“这是灼着我的手了,要是灼到我的眼睛,看你们怎么赔?土包子不会吃生煎包,就不要学人上茶楼呀!”

    “你说什么呀?”方文龙和唐少华见对方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说话却如此不依不饶,一时也怒了,拍着桌子站起来说:“你说谁土包子呢?也不照照自个儿的样子,以为自己就王孙贵族了?”

    “就是,就是,又不是故意溅到你们的,只是不小心而已。都说了赔你们医药费了,还想怎么样?”方文凤虽然要跟贵姐儿争宠,但这会儿见有外人要欺负她,还说她土包子,心里就不依了,哼哼,这个可是我小堂妹,我说她土包子可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说?

    “哇,反了,反了,几个小屁孩溅伤了人,不道歉不说,还咄咄逼人的。这是什么世道?”另一个穿了紫衫的少年帮腔说:“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胆子这么大?”

    “怎么,想上门告状呀?”方文凤在家里和几个哥哥斗嘴,没人斗过她的,这会儿伶牙俐齿的说:“看我们小,就想欺负我们呀?”

    “对呀,对呀,我最爱欺负小孩子,特别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被溅伤的那个红衫少年气见方文凤年数虽小,嘴巴却最会说,这会儿气极反笑道:“小心真给我欺负了,你没处哭去。”

    贵姐儿见方文凤出了门子,却护着自己,这会却也怕她真个因为说话得罪人,被人欺负了,忙站起来说:“这位哥哥,是我不小心溅伤的你,我向你赔礼道歉了,待会我舅舅回来,让他赔你医药费,你看这样行吗?”

    红衫少年和紫衫少年一听对方原来有大人陪着来的,嚷道:“正要找你们家大人评评理呢,来了正好!”

    唐少华见贵姐儿向对方赔小心,还以为她害怕了,拉了她的手说:“贵姐儿别怕,有我们呢!”

    正吵闹着,楼梯口上又上来两个约十三、四岁的少年,听见这边吵嚷,都诧异道:“成奎,成安,难不成你们约我们上来,是约来吵架的呀?”

    “哇,你们可来了,等半天不见你们,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红衫少年转头见楼梯口两个少年走近了,解释道:“被一个小屁孩溅伤了手背,正想教训他几句,谁知他还不服理,几个联合起来骂回我们呢!”

    “跟小孩子计较什么?”上来的其中一个少年淡淡一笑,坐往桌边说道:“好了,别吵了,叫东西上来吃是正经!”

    红衫少年和紫衫少年被他一说,倒真个住了口。贵姐儿等人见对方又有朋友来,以为还有得吵,不想上来的白衫少年一句话,就让红衫少年和紫衫少年息了火,一时都有些奇怪,拿眼去看那个白衫少年,见他额角宽广,剑眉星眼,一副让人信服的样子。都暗暗猜测着想,或者这位才是真的王孙贵族呢!

    却听红衫少年对白衫少年说:“子宁,这回约了你们出来,却是为着我哥哥要娶嫂子的事。家父家母看中两位姑娘,只是拿不定主意定下哪一位,因此想请子宁跟你弟弟说一声,可否抽个时间帮眼看一下两位姑娘的面相,看看哪一位更能旺我哥哥些?”

    “这个啊?却有些难。这阵子家父不让弟弟出门,说他今年犯太岁,哪儿也不准去。”名唤子宁的白衫少年见红衫少年已是忙忙帮他倒了茶,端起喝了一口说:“来这里,也只能喝喝菊花茶罢了!”

    见贺子宁把话题叉开了,红衫少年却还是不死心,想了一想说:“子宁的弟弟既是不能出门,那可否请子宁去帮眼看看呢?婚姻大事,我哥哥就怕娶错了人。”

    贺子宁跟红衫少年和紫衫少年曾一起远道求学,做过一阵子的同窗,这会儿见他退而求其次,让自己去帮眼看看,倒不好再拒绝,只笑道:“看面相这项,跟我弟弟比起来,我连皮毛也不算的,只怕反误了你哥哥。”

    “无妨,无妨,只要你肯去就行了!”红衫少年这会儿听得贺子宁口气松动,大喜过望道:“先谢过子宁了!”

    贺子宁正待说话,却听得楼梯口有个声音道:“呀,这不是子宁么?今儿可真巧啊。”

    第一轮调/教贺子宁抬头一看,见楼梯口走上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却是一位本家亲戚贺正礼,按辈份来说,要唤他为叔叔的,忙喊了一声,笑道:“叔叔也来这儿喝茶么?可真是巧了!”

    “介绍一下,这位却是本家的侄儿子宁。”贺正礼转头对并肩上来的方逍说:“他父亲是贺监正。”

    “原来是贺少爷!”方逍双眼一亮,忙上去见了一个礼。

    贺监正为正五书官,虽是钦天监的头儿,然只推算历法等,是一个清水部门,在朝内并不显赫。但是在方逍等人看来,这却是一个极大的官儿了,这会儿见了他的儿子,当然想结纳了。

    贺子宁忙介绍身边另外几个少年,被贵姐儿溅伤了手背的红衫少年却是一位蒋姓七书官员的小儿子,另一位紫衫的是他的堂兄。方逍做着掌柜,最是长袖善舞的,这会儿见得其它几位也是官家少爷,自然也是一一的见过,报上自己的名号,又笑道:“蒋少爷贺少爷,若有女眷要买皮货的,只管往铺子里找我,必定把那留下的好皮子拿出来的。”说着又招手让邻桌的贵姐儿等人过来见过贺子宁等人。

    红衫少年这才知道方逍却是与他们对骂的几个孩子的长辈,忙把刚才的事说了。方逍听得直皱眉,见贵姐儿等人大眼瞪小眼,磨磨蹭蹭的过来了,喝道:“还不向蒋少爷贺少爷等人赔礼道歉?”

    一见这阵势,贵姐儿忙率先上去朝红衫少年行了一个礼说:“刚才是我的不是了,还请见谅!”

    红衫少年这会气却消了,淡淡道:“这位小哥儿,是第一次吃生煎包呀?”

    “这位却是我外甥女,今儿才到京城,不懂礼的地方还请见谅!”方逍忙道:“她在乡下野惯了,却叫几位少爷见笑了。”

    红衫少年见贵姐儿着了男装,并不知道她是女娃,刚才恍惚听得方文龙说表妹,也不甚在意,这会听得方逍说是外甥女,心道:原来是一位小村姑,这不懂礼,也是常事了。心里想着,便对方逍说:“既是乡下来的,只怕还真是第一次吃这个生煎包了。哈哈,她不知道咱们京城里的生煎包堪比灌汤包,一口下去全是汁的,这也难怪!”

    贵姐儿听红衫少年调笑,再见得方逍小心翼翼说话,心里已是“咯当”一声的。自己在乡下顺风顺水,父母兄长全都疼爱,过的快活。今儿才到京城,却得向人低头。除了自己刚才确实冒失之外,在众人眼里,自己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不值一提的。在乡下那点被宠出来的优越感与纵性而为,在这里怕是被认为粗野了。

    贺子宁等人见贵姐儿小脸涨得通红,也不欲再跟她计较,笑道:“既是第一次吃生煎包,也不见怪你就是。”

    贺子宁等人说着,因还有事,却先行走了。待得他们一走,方逍便拉下脸来,斥方文凤道:“平素是怎么教你的,在家里怎么和哥哥们闹都行,出来见了人却得懂礼的。这回怎么就和人吵起来了?若不是贺少爷等人见你们小,不欲和你们计较,有你们好看的。”说着转头斥贵姐儿,“这京里不比乡下,随手就是一个贵人的,你溅伤了人家,就该赶忙的赔礼道歉,怎么还和人吵?”

    “贵姐儿刚刚嘴角被烫了一下,正擦嘴,没顾得上道歉,我已是忙着帮她道歉了,只是那两位少爷得势不饶人而已。”方文龙忙为贵姐儿解释。

    唐少华也帮着解释了几句。

    贵姐儿却有点沮丧,乡下住得久了,果然把自己住成一个土包子了,这一上京城就闹了一个笑话不说,还得罪了人。因前世最是喜欢吃生煎包,只是除了小杨生煎包会喷出汤汁来之后,其它的哪里能喷得出汤汁来?哪里想得到这茶楼里的生煎包竟然比小杨生煎包还要生猛,那个汤汁竟能飞溅到邻桌去了!也是自己太小看这茶楼的水平了。

    却说方文凤被方逍一斥,心里委屈,红着眼睛说:“本来是他们几个见我们还小,就想欺负我们来着,爹爹你还骂我们!”

    贵姐儿见方文凤因为自己挨了骂,心里也难受,上去拉了手说:“文凤姐姐,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方文凤见方逍责了她们几句,却忙于和贺正礼说话,不再理会她,低声跟贵姐儿说:“爹爹极少斥骂我的,但这回却……,也怪我们在京城里没什么地位,一见了官家人,就得低头的。爹爹常时跟几位哥哥说,要他们好生读书,博个功名,也好扬眉吐气,可惜几位哥哥都不大会读书。他又说我是女孩子,能略认得几个字也很不错了,却不指望什么。我不是母亲所出,听得爹爹的话,有时候便想争一口气,一见了人便想据理力争的,却……”

    贵姐儿叹了一口气,看来京城里竞争大,想在此立足,不是凭家里大人疼爱就行的。

    待得方逍跟贺正礼议完了事,送了他下楼时,唐登这会也买了面具回来了,听得几个孩子和人吵了架,吓的不行,“那可是蒋家的少爷,岂是咱们家招惹得起的?还是快些回家去,怕明儿就得托人再上门赔礼道歉的。”

    哇,要不要这么严重?贵姐儿一听,呆住了。

    方逍见他们惹了事,便不放心只让唐登送他们回唐府,又拉了方文凤一起送了他们回去。

    回到唐府,听得贵姐儿等人和蒋家少爷吵了架,果然把唐明山等人吓了一跳,又不好太过斥责贵姐儿,只说道:“蒋家虽只是七书官,在京里却颇有些势力的,咱们茶叶铺有些事项也得跟蒋家打交道,万万得罪不得的。明儿还得托了人带咱们亲上他府上去赔礼道歉,大意不得的。”

    郑明和巧娘问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当着唐家诸人说贵姐儿道:“在乡下还守礼,怎么到了京里就闹腾?就算是你舅妈她们,也不敢和人家官家少爷吵的,是谁借了你胆子,一个乡下小丫头,这就敢和人吵起来了?”

    贵姐儿第一次听到这等重话,不由自主红了眼眶,不再说话。众人见了,忙打圆场,只说明儿带她去蒋家赔礼道歉,人家见她小小孩子,必不会记仇的,放心好啦之类。

    至晚间,巧娘见贵姐儿低着头不说话,不复往日的活泼,便搂过她说:“咱们现下寄住在唐家,虽说是你舅母家,毕竟不是自己家,凡事要看着点。他们是茶商,最怕得罪官家的。明儿要带你上蒋家赔礼道歉,一者既是怕蒋家真记了仇,二者却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给蒋家送礼。这送礼啊,也得师出有名,这回正好借了你得罪他们的由头上门去,却不单单是因着你而破费的。若能顺利送了礼,你舅母不定还得赞你好脚头,帮着他们把礼送出去了,你也别伤心。”

    郑明听着巧娘安慰贵姐儿,在旁边道:“贵姐儿也六岁多了,镇日跟着一群哥哥们闹,除了略识得几个字,也没正经学些礼仪,这才会闹出事来的。要我说,赶明儿起,就跟着唐府里的老嬷嬷学些礼数才是。”

    巧娘也点点头道:“你还得到明年开了春才开考,咱们也得在唐家住上一年半载的,越性跟梅娘她们说一下,让贵姐儿跟着嬷嬷学些礼数,也跟着她们的绣娘学些针线。不敢说让她成为大家闺秀,也得走出去不会失礼才是。”

    贵姐儿经了今儿的挫折,也想提高自己的素质。礼数针线什么的,也得学学了,古代女孩子不懂这些,将来确实混不开。

    巧娘见贵姐儿还是不说话,摸摸她的头道:“因你是小女儿,一向也算乖巧,大家便多疼你些,却把你纵的不知天高地厚。这儿是京里,不比咱们乡下的,哪能随便和人吵?不知道的便说你还小不懂事,知道的,却会说你乡下来的,净给唐家丢面子。”

    “家里全是男孩子,你大哥家几个也是男孩,自小就跟着两边的男孩子混着,没个知文识礼的姐姐之类的带着,难免学了男孩子的粗野。”郑明摇摇头:“好在现在还小,慢慢的教着,也能改正的过来。”

    第二天,唐梅娘果然带了贵姐儿往蒋家去赔礼道歉,真个顺利把礼送了出去,回来时跟巧娘说:“贵姐儿今日里表现挺乖巧的,蒋夫人还赞道乡下来的,能这样就不错了。”

    不要动不动就来句乡下来的好不好?贵姐儿心里有点憋气,昨天到今天,就没顺心过,往哪里去都被人说乡下来的,城乡歧视这么严重?啊,我要奋起!

    唐府里女孩子现下只有绿泉所出的女儿唐少月,可惜她还小,还不能□,府里几个嬷嬷正闲得无聊,见唐梅娘和巧娘领了贵姐儿来,让她们教礼数等,这下来了精神,都笑着说:“贵姑娘看着就是聪明伶俐的,最多三个月,包保走出去就像一个大家闺秀。姑奶奶和郑奶奶只管放心交与我们就是了。”

    两只小动物说是学礼数,不过是讲讲各种场合时该注意什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之类的。说是学礼数,不过是讲讲各种场合时该注意什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之类的。并没有像贵姐儿想像中《还珠格格》中那个小燕子跟着嬷嬷学规矩时那么轰烈凄惨。唐家不过茶商,对规矩什么的讲究并不太严格。况且,现下培训贵姐儿,又不是要让她进宫,也不是要让她去做贵夫人,只让她略懂礼数,走出去不会失礼就行了,再加上贵姐儿还小,嬷嬷们也不太尽当一回事来严格要求,因此上,贵姐儿只学了一个多月,就算是学完规矩了。

    待到学针线时,贵姐儿却很是惊奇的现,自己貌似遗传了老娘的巧手,绣的得心应手的,没多久就能绣出简单的东西来。

    过了年,转眼便近着元宵。贵姐儿的针线倒日益精进了些。这天绣了一幅喜鹊登枝,绣工虽不甚好,自己看着却满意,便想找老娘书评书评,出了自己的房门口,来到住在隔壁厢房的爹娘窗下,待要再走几步过去敲房门,却听房内传来郑明的声音道:“巧娘,咱们带来的银子只怕不够用罢?都怪我,上回见到几本古籍就挪不开脚,又心急想买,没细想咱们银子不多,古籍所费却不少,掏了银子就买下了。”

    巧娘应道:“本来尽够使了,只是上回唐太太做寿,我想着咱们在她家白吃白喝,这寿礼也不能太寒碜,就狠下心买了一对金耳环送与她做寿礼,没想到梅娘又让我跟着她赴几家亲戚的宴席,虽不用我送礼,却不得不跟着她买了一点胭脂水粉的把自己装扮了一下。这一来二去的,银子就不多了。三哥也有问过我银子够不够使的,我想着他毕竟是一个上门女婿,便不想拿他的银子,只推说尽够使了,不必费心。”

    贵姐儿听得爹娘说起银子不够使的话,便没进门去,只站在窗下呆,却听得郑明继续道:“若是你三嫂梅娘相问,你也别说不够使,她不比你大嫂的。再说了,咱们住在她家,吃着喝着,若还要拿她们的银子来用,一张脸也不知道要搁哪儿?”

    巧娘“嗯”了一声道:“若真个不够了,我把带来的几件饰偷偷的拿去当了就是。”

    贵姐儿知道,二舅方逍现下倒有银子,只是他以为爹娘住在唐府,吃穿不必自己出银子,料不会缺银子用的。三舅方遥却以为大舅方达给了爹爹的银子尽够用的,若是真不够,巧娘是自己亲妹妹,自然不会不好意思开口的。哪里想得到爹娘两个人为他着想,怕他是上门女婿,拿了他的银子,给人知道了会生出闲话来,因此是不会跟他说实话的。

    贵姐儿站着听了一会,正想走开,房门却推开了,巧娘走了出来,见她站在门口,笑道:“怎么站这儿吹风?快些进房去。今儿绣了什么了?给娘看看!”说着拉了贵姐儿回房,笑道:“咱们在你房里说话,让你爹爹好生看看书去。”

    “爹爹这回考进士,有几分把握呢?”贵姐儿也怕自家老爹再次落第,又不敢当着老爹的面问他,怕给他造成压力,这会悄悄问自己老娘道:“爹爹日夜苦读,应该有所收获罢?”

    “你爹爹说,只怕这次也不一定能考中。只是你舅舅他们说道这个考进士,好些人是连着考三五次,这才考中的,第一次或第二次就能考中的,只是凤毛麟角。大家只让你爹爹尽力而为,说道若又不中,下回再考就是。只是你爹爹若再考不中,我怕他会淡了这个心思的。”巧娘自打来了京里,有了心事倒和贵姐儿说一说,见她听的懂,拿不定主意的事倒也来和她商讨。

    巧娘说着话,拿了贵姐儿的绣书看,见贵姐儿绣工虽不算好,但是配色活泼大胆,绣的喜鹊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由笑道:“咱们在乡下鸟儿也见的多,绣起这些个,却比这城里的人绣的好。她们看着的,全是拘在笼子里的鸟儿,绣起来便没有咱们这般活灵活现的味道,倒都焉焉的。若不是你去年才学绣这个,只怕现下都可以绣屏风了。”

    贵姐儿看看巧娘,试探着说:“娘,不如咱们绣了东西出去卖,也可以增加点收入。”

    “傻孩子,咱们住在唐家,若是绣了东西出去换银子,还不给人说唐家亏待咱们?”巧娘拉了贵姐儿靠近床边坐下,低声道:“咱们住在唐家,做些什么事,说些什么话,都要顾着唐家的面子。不能像在乡下那样由着性子来。”

    正说着,方文龙和唐少华在门外笑喊道:“贵姐儿,你前儿说要给我们一人绣一个枕头套子的,怎么不见动静?”

    “早绣好了,就是怕你们嫌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呢!”贵姐儿听得他们的声音,开了房门让他们进去,自行去翻了绣好的两个枕头套出来给他们。

    “这绣的是什么?”唐少华一看枕头套上绣着一只穿了黑色衣服、张大黄色脚趾、疑似鸭子的东西,张大嘴说:“这个东西怎么可以丑成这样?”

    方文龙接过枕头套,也惊叫一声。他那个绣着一只黑乎乎,样子古里古怪,像是老鼠又不像老鼠的小动物。

    “这两只,一只是唐老鸭,一只是米老鼠,都是级可爱的小动物,我费了好大劲才描好图绣出来的,你们竟然还嫌丑?”贵姐儿哇哇叫道:“不喜欢的话,还给我!以后不给你们绣东西了。”

    “虽然丑,但是这只东西穿了衣服,还是蛮特别的,我留着吧!”唐少华见贵姐儿要抢回去,忙把枕头套藏到身后说:“我相信,别人绣不出这么丑的东西来,所以你这只,是前无古人的。”说着见贵姐儿要捶打他,拿了枕头套飞奔出房去。

    “这只不像老鼠的老鼠,嗯,虽然丑点,但是也吓不倒我,我也留着吧!”方文龙也拿了枕头套夺门而出。

    不是传说穿越女总是能凭着一只米老鼠或是唐老鸭之类的东西引人注目,然后赚大钱什么的吗?怎么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绣出这两只小东西,却被嫌丑?明显的没什么市场呀!贵姐儿摸着头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他们是小男孩,应该喜欢这些Q版的小动物呀!难道古代男孩不懂欣赏现代东西?

    巧娘见方文龙和唐少华抢了枕头套走了,不由笑道:“你绣的这两只小东西,我一看也吓一跳呢,别说他们了。难得他们还肯要,就怕晚上枕了这个睡觉,会做恶梦。”

    什么跟什么嘛?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会吓人?贵姐儿彻底对古代人的审美观失望了。

    正说着,李敏华带了方文凤过来唐家。方文凤进房来找贵姐儿玩,见得贵姐儿的绣:“贵姐儿学的倒快,这就能绣喜鹊了。想当初我学针线,学了小半年才绣得出一对鸭子来。”说着跟贵姐儿讨论起各项绣活的配色来。

    贵姐儿本来觉得这个堂姐娇滴滴的,相处下来却觉得还不错,至少也是一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不跟人弯弯绕绕的。

    方文凤因说起京里每年于元宵节前一天却有一个绣书评比大赛,十岁以下的小姑娘都可以参加的,问贵姐儿是否一起去参加。

    原来十年前,一位原在宫里做过绣娘,后来机缘凑巧出了宫,配了人的王氏,她有一个八岁的小女儿苏比儿,绣工也极好,小小年纪,竟能绣出字体绣来,一笔一画,竟如大师手笔书写的。大家深以为奇,时有上门求绣书的。王氏见得女儿所绣的绣书这般受欢迎,索性买了一间铺子,把女儿平素绣的东西放到铺子里,标上价钱来卖。时有家里贫苦的女孩儿,也拿了自家绣的绣书去王氏铺子时寄卖。王氏为吸引更多人买,便鼓吹说铺子里的全是十岁以下女孩子所出的绣书。大家见得绣书既是精致,又说是十岁以下女孩儿所绣的,看着合眼缘的,倒也愿意买一副家去。不上两年,王氏便很是赚了一点钱。

    只是苏比儿却于十岁这年得了急病、元宵节前一天便去世了。王氏伤痛良久之后,买下一处更大的铺子,挂出牌子,说明十岁以下女孩儿的绣书都可以放在她铺子里寄卖。初时全是贫苦人家的女孩儿去寄卖绣书的,近几年来,官家的、商家的女孩儿也拿了绣书去寄卖,以卖出最多者为荣。

    王氏见生意越来越好,又于每年元宵节前一天,广请绣工好的绣娘当评委,为十岁以下女孩儿的绣书进行一次评比大赛。在绣书评比大赛中得了名次的,便能得到一大笔银子补贴家用。

    现下每年一次的绣书评比大赛,参加的小女孩儿已是越来越多了,有些倒不是为了那笔银子,却是为了得个荣耀。

    贵姐儿听得能寄卖绣书,若是在绣书评比大赛上得了名次,还有一笔银子拿,早动了心,忙着向方文凤细问评比大赛的规则并没有像贵姐儿想像中《还珠格格》中那个小燕子跟着嬷嬷学规矩时那么轰烈凄惨。唐家不过茶商,对规矩什么的讲究并不太严格。况且,现下培训贵姐儿,又不是要让她进宫,也不是要让她去做贵夫人,只让她略懂礼数,走出去不会失礼就行了,再加上贵姐儿还小,嬷嬷们也不太尽当一回事来严格要求,因此上,贵姐儿只学了一个多月,就算是学完规矩了。

    待到学针线时,贵姐儿却很是惊奇的现,自己貌似遗传了老娘的巧手,绣的得心应手的,没多久就能绣出简单的东西来。

    过了年,转眼便近着元宵。贵姐儿的针线倒日益精进了些。这天绣了一幅喜鹊登枝,绣工虽不甚好,自己看着却满意,便想找老娘书评书评,出了自己的房门口,来到住在隔壁厢房的爹娘窗下,待要再走几步过去敲房门,却听房内传来郑明的声音道:“巧娘,咱们带来的银子只怕不够用罢?都怪我,上回见到几本古籍就挪不开脚,又心急想买,没细想咱们银子不多,古籍所费却不少,掏了银子就买下了。”

    巧娘应道:“本来尽够使了,只是上回唐太太做寿,我想着咱们在她家白吃白喝,这寿礼也不能太寒碜,就狠下心买了一对金耳环送与她做寿礼,没想到梅娘又让我跟着她赴几家亲戚的宴席,虽不用我送礼,却不得不跟着她买了一点胭脂水粉的把自己装扮了一下。这一来二去的,银子就不多了。三哥也有问过我银子够不够使的,我想着他毕竟是一个上门女婿,便不想拿他的银子,只推说尽够使了,不必费心。”

    贵姐儿听得爹娘说起银子不够使的话,便没进门去,只站在窗下呆,却听得郑明继续道:“若是你三嫂梅娘相问,你也别说不够使,她不比你大嫂的。再说了,咱们住在她家,吃着喝着,若还要拿她们的银子来用,一张脸也不知道要搁哪儿?”

    巧娘“嗯”了一声道:“若真个不够了,我把带来的几件饰偷偷的拿去当了就是。”

    贵姐儿知道,二舅方逍现下倒有银子,只是他以为爹娘住在唐府,吃穿不必自己出银子,料不会缺银子用的。三舅方遥却以为大舅方达给了爹爹的银子尽够用的,若是真不够,巧娘是自己亲妹妹,自然不会不好意思开口的。哪里想得到爹娘两个人为他着想,怕他是上门女婿,拿了他的银子,给人知道了会生出闲话来,因此是不会跟他说实话的。

    贵姐儿站着听了一会,正想走开,房门却推开了,巧娘走了出来,见她站在门口,笑道:“怎么站这儿吹风?快些进房去。今儿绣了什么了?给娘看看!”说着拉了贵姐儿回房,笑道:“咱们在你房里说话,让你爹爹好生看看书去。”

    “爹爹这回考进士,有几分把握呢?”贵姐儿也怕自家老爹再次落第,又不敢当着老爹的面问他,怕给他造成压力,这会悄悄问自己老娘道:“爹爹日夜苦读,应该有所收获罢?”

    “你爹爹说,只怕这次也不一定能考中。只是你舅舅他们说道这个考进士,好些人是连着考三五次,这才考中的,第一次或第二次就能考中的,只是凤毛麟角。大家只让你爹爹尽力而为,说道若又不中,下回再考就是。只是你爹爹若再考不中,我怕他会淡了这个心思的。”巧娘自打来了京里,有了心事倒和贵姐儿说一说,见她听的懂,拿不定主意的事倒也来和她商讨。

    巧娘说着话,拿了贵姐儿的绣书看,见贵姐儿绣工虽不算好,但是配色活泼大胆,绣的喜鹊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由笑道:“咱们在乡下鸟儿也见的多,绣起这些个,却比这城里的人绣的好。她们看着的,全是拘在笼子里的鸟儿,绣起来便没有咱们这般活灵活现的味道,倒都焉焉的。若不是你去年才学绣这个,只怕现下都可以绣屏风了。”

    贵姐儿看看巧娘,试探着说:“娘,不如咱们绣了东西出去卖,也可以增加点收入。”

    “傻孩子,咱们住在唐家,若是绣了东西出去换银子,还不给人说唐家亏待咱们?”巧娘拉了贵姐儿靠近床边坐下,低声道:“咱们住在唐家,做些什么事,说些什么话,都要顾着唐家的面子。不能像在乡下那样由着性子来。”

    正说着,方文龙和唐少华在门外笑喊道:“贵姐儿,你前儿说要给我们一人绣一个枕头套子的,怎么不见动静?”

    “早绣好了,就是怕你们嫌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呢!”贵姐儿听得他们的声音,开了房门让他们进去,自行去翻了绣好的两个枕头套出来给他们。

    “这绣的是什么?”唐少华一看枕头套上绣着一只穿了黑色衣服、张大黄色脚趾、疑似鸭子的东西,张大嘴说:“这个东西怎么可以丑成这样?”

    方文龙接过枕头套,也惊叫一声。他那个绣着一只黑乎乎,样子古里古怪,像是老鼠又不像老鼠的小动物。

    “这两只,一只是唐老鸭,一只是米老鼠,都是级可爱的小动物,我费了好大劲才描好图绣出来的,你们竟然还嫌丑?”贵姐儿哇哇叫道:“不喜欢的话,还给我!以后不给你们绣东西了。”

    “虽然丑,但是这只东西穿了衣服,还是蛮特别的,我留着吧!”唐少华见贵姐儿要抢回去,忙把枕头套藏到身后说:“我相信,别人绣不出这么丑的东西来,所以你这只,是前无古人的。”说着见贵姐儿要捶打他,拿了枕头套飞奔出房去。

    “这只不像老鼠的老鼠,嗯,虽然丑点,但是也吓不倒我,我也留着吧!”方文龙也拿了枕头套夺门而出。

    不是传说穿越女总是能凭着一只米老鼠或是唐老鸭之类的东西引人注目,然后赚大钱什么的吗?怎么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绣出这两只小东西,却被嫌丑?明显的没什么市场呀!贵姐儿摸着头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他们是小男孩,应该喜欢这些Q版的小动物呀!难道古代男孩不懂欣赏现代东西?

    巧娘见方文龙和唐少华抢了枕头套走了,不由笑道:“你绣的这两只小东西,我一看也吓一跳呢,别说他们了。难得他们还肯要,就怕晚上枕了这个睡觉,会做恶梦。”

    什么跟什么嘛?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会吓人?贵姐儿彻底对古代人的审美观失望了。

    正说着,李敏华带了方文凤过来唐家。方文凤进房来找贵姐儿玩,见得贵姐儿的绣:“贵姐儿学的倒快,这就能绣喜鹊了。想当初我学针线,学了小半年才绣得出一对鸭子来。”说着跟贵姐儿讨论起各项绣活的配色来。

    贵姐儿本来觉得这个堂姐娇滴滴的,相处下来却觉得还不错,至少也是一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不跟人弯弯绕绕的。

    方文凤因说起京里每年于元宵节前一天却有一个绣书评比大赛,十岁以下的小姑娘都可以参加的,问贵姐儿是否一起去参加。

    原来十年前,一位原在宫里做过绣娘,后来机缘凑巧出了宫,配了人的王氏,她有一个八岁的小女儿苏比儿,绣工也极好,小小年纪,竟能绣出字体绣来,一笔一画,竟如大师手笔书写的。大家深以为奇,时有上门求绣书的。王氏见得女儿所绣的绣书这般受欢迎,索性买了一间铺子,把女儿平素绣的东西放到铺子里,标上价钱来卖。时有家里贫苦的女孩儿,也拿了自家绣的绣书去王氏铺子时寄卖。王氏为吸引更多人买,便鼓吹说铺子里的全是十岁以下女孩子所出的绣书。大家见得绣书既是精致,又说是十岁以下女孩儿所绣的,看着合眼缘的,倒也愿意买一副家去。不上两年,王氏便很是赚了一点钱。

    只是苏比儿却于十岁这年得了急病、元宵节前一天便去世了。王氏伤痛良久之后,买下一处更大的铺子,挂出牌子,说明十岁以下女孩儿的绣书都可以放在她铺子里寄卖。初时全是贫苦人家的女孩儿去寄卖绣书的,近几年来,官家的、商家的女孩儿也拿了绣书去寄卖,以卖出最多者为荣。

    王氏见生意越来越好,又于每年元宵节前一天,广请绣工好的绣娘当评委,为十岁以下女孩儿的绣书进行一次评比大赛。在绣书评比大赛中得了名次的,便能得到一大笔银子补贴家用。

    现下每年一次的绣书评比大赛,参加的小女孩儿已是越来越多了,有些倒不是为了那笔银子,却是为了得个荣耀。

    贵姐儿听得能寄卖绣书,若是在绣书评比大赛上得了名次,还有一笔银子拿,早动了心,忙着向方文凤细问评比大赛的规则

贵姐十岁了

    三月份时,杏榜一出,举子皆轰动,在榜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郑明看了再看,终是没看到自己的名字。陪同前来看榜的唐明山等人安慰道:“下回再考就是!”

    郑明低了头不再说话,心中无限惆怅。方遥见他如此,也安慰道:“有多少举子能够第二次就考中的?三年后再来考便是。”

    一行人挤出人群,看看郑明走的有气无力,方逍这里摸出怀里的信递往郑明手中,笑道:“你看看这个,包你高兴起来!”

    郑明展开信一看,果然喜动颜色,笑道:“这个小子倒有出息了!”原来是来荣考中秀才了,还是一等禀生。一等禀生能够领取补贴,减轻家里的负担。算起来,来荣今年还未满十四岁,能够考中秀才,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方逍见郑明脸色活泛起来,笑道:“我早上就收到大哥送来的这个信,说道来荣有出息,却考中了秀才,本想拿给你看的。想着等你看完榜再给,好来个双喜临门。如今也不错,你也该高兴起来才是。过得三年,来荣考举人,你再来考进士,若是父子两个齐齐中了,那时才是真正的双喜临门。”

    唐明山接过郑明手里的信看了一遍,点头道:“如今来荣既是中了秀才,你家里又少一个负担,只得来华和来福读书而已。贵姐儿又不用你忧心,何必愁闷?”

    说起贵姐儿,众人倒呵呵笑了道:“不想她元宵节前一天,参加那个什么绣书评比大赛,绣个丑巴巴的小东西,虽没评上什么名次,却偏有好生小女娃看中她绣的那只小东西,纷纷要买她那个。她回家来叫巧娘绣了好生拿去寄卖,竟真个有人买,倒叫她小小孩子赚了银子,说起来也真好笑。”

    因收到来荣中了秀才的信,众人又说起贵姐儿前阵子绣了一只丑巴巴的东西在绣书上,竟卖的极好。郑明倒渐渐的开怀起来,寻思既然不中,苦恼也于事无益,便也与众人说笑起来。

    唐府诸人也得了消息,知道郑明再次落第,只纷纷安慰道:“下次再考便是!”

    巧娘和贵姐儿在京城里住了这些时候,委实想念家里,见郑明落第,便忙忙的准备行李要回去。众人见挽留不住,只得买了好生京里新鲜的东西给她们带回去送给亲朋戚友。

    正忙乱着,却有一个常与唐家购买上等茶叶出海的行商,名唤严科的来访,说道上回得了贵姐儿带来的十件木雕小物书,他带了出海,不想那海外人氏最是爱这等手工雕刻东西,竟全数买下了,又说道下回再有这等东西,只管卖与他们就是。郑明听的张大嘴,半晌道:“那些木雕不过舍弟平日闲了无事随手雕的,不想竟能卖钱。”

    严科拍着手道:“难得他雕的活灵活现,有几件小东西看着更是稀罕,其中有一件有轮子的小房子,他们最爱的。因看着那木雕小房子有些像车子,他们越性拿那自鸣钟用的条,安在那木雕小房子下面,扭动了条让那小房子在地下滑行,把好生人看怔了。都嚷着下回若有这个,再多也要,价钱好商量呢!”

    “既是能卖钱,便叫你弟弟多雕些便是。乡下那些木头又不用花钱,只花些手工,竟是一门无本生意。”严科正式对郑明道:“你别小看这个,有许多的东家,初初起家时,靠的正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现下这个木雕的东西虽能模仿着雕,若要雕得出这等神韵的,怕是有些难。你回家去只管叫你弟弟多多的雕了,有来京里的行商,托他们带了来。我带了出海卖。放心,价钱方面必不会亏待于你们的。”

    唐明山等人见他如此说,便道:“既是如此,趁着人多,何不做张约,只说先预定木雕小物书若干,卖了价钱若干,大家四六分之类。乡下的木头虽不用钱,但是雕这些个却极费时间,到时你若迟了出海或是有其它事,他又顾着雕这个,荒废了农田,没了收入,岂不是多了话出来。”

    严科听得众人如此说,索性取了纸笔,真个签了一张约,写下自己的名字,叫郑明代郑明业也签了字,给了一张三百两面额的银票作定金。众人见他如此,方信那个木雕确是能卖得银子的,都呵呵笑了说:“如此看来,贵姐儿的叔叔却要财了!”

    贵姐儿早得了消息,心中极得意,看吧,我说要带了木雕上京来,没错吧?

    上回这个严科来唐家铺子购买茶叶待要出海,唐明山请了他来家吃饭,席间严科往后院茅房解手,经过后院时,正好看见唐少华拿了贵姐儿先时送他的木雕小汽车出来哄唐少易玩,他见了,眼睛一亮,便问这个是从哪儿来的?贵姐儿当时正好也往后院里寻唐少华玩,听得他相问,忙把带来京里准备送人的木雕小玩意拿了出来给他瞧,告知是自家叔叔雕的。严科点点头说:“小姑娘,你爹娘在否?你请他们出来,我跟你们买下这几件小玩意罢?”

    贵姐儿心中微微一动,或许这却是一个商机。若是这个时候卖了钱,卖的贵肯定不行,卖的太便宜,将来要升价却又不好说。因此眼睛骨碌碌一转说:“这位叔叔,你若是喜欢,就送了你罢!这本是我叔叔雕了送我玩的,什么卖不卖钱的?若是真个能卖钱了,你再回来跟我叔叔买就是。”

    严科听得贵姐儿这般说,呵呵笑了取了她的木雕小东西,出去与唐明山等人说道:“你家里几时藏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了?记得上回来时,并没见她,想是亲戚家的女孩子罢!”说着把木雕小物书拿出来与唐明山等人看,说了刚才的事,又道:“海外诸人最是喜欢一些手工的东西,这个雕的极有神韵,我且带了去看看有没有人喜欢。”

    当时众人听了,却不甚在意。贵姐儿来时,就送了好几件这个小东西给家里的孩子们玩,大家见雕的虽精细,哪里能想到海外的人竟有意思要买。

    见贵姐儿等人收拾行李,唐少华和方文龙自是依依不舍。贵姐儿不由笑道:“上回你们回京时,还怕待大家长大了才见面,又怕到时认不出大家来,竟把玉佩和印章砸成两半,让我拿着其中一半,以备将来认不出你们时可以凭物相认。如今还不是过两年就见着了。不定过了不多久咱们又见面了呢,何必不舍得?”

    说起把玉佩和印章砸成两半的事,方文龙和唐少华却略有些不好意思,上回为了这个,被家里大人骂了呢!

    方文凤听得贵姐儿等人要走了,忙也跟了方逍和李敏华来找贵姐儿,嘱道:“回去时,记得写信与我!”一边也有点不舍得,先时见着面时,虽有点看不起贵姐儿,相处了这些日子,见贵姐儿年纪虽小,却聪慧活泼,倒渐渐的说得来,现下见她要走了,叹道:“好不容易来个年纪相若的姐妹,不过相处一段日子,又要走了。如今家里都是男孩儿,想找一个说些体已话的,都不能够呢!”

    贵姐儿拉了她的手道:“你若真想我了,下回跟了舅舅回家乡探望我便是。”

    “只盼你爹爹下回能考中进士,你们合家搬了来京里,大家常时见着方好呢!”方文凤细看贵姐儿的脸道:“在京里住了这些日子,你又瘦了一些,外人看着,已是分辨不出你是京里的还是外地的了。”

    说着话,唐梅娘等人又叫贵姐儿出去,各有礼物赠送她的。

    待到五月初,郑明一行人才回到家乡,郑婆子和郑明业等人喜的直拍手说:“今儿起来,就想着你们会不会回来的,却真个回来了。”说着拉了贵姐儿细看,见瘦了些,笑道:“京城里的好东西倒把你吃瘦了,倒是奇了怪了。”说的众人全笑了。

    来荣等人早候在一边,已是上来见过了,纷纷说些别后之话。郑明叫过来荣,却细问考中秀才诸事,拍拍来荣的肩膀道:“只望你比为父的出息,一举高中罢了!”

    郑婆子笑道:“他不过十四岁一个少年郎,这一中了秀才,你们还没回来,就有人来探问亲事了呢!”

    “看着倒是老成了许多!”巧娘听得郑婆子的话,细看来荣,却惊觉这个儿子已是跟她一样高了,再过一两年,也是一个小大人了,亲事却真个可以说了。

    来荣见大人扯到他的亲事上头去,却有些不好意思,转而问起京里诸事,叉开了话题。

    众亲戚听得郑明等人回来了,自是上门来访,又是一番热闹。待得分送了大家一些京城里的新鲜物事,又送走亲戚后,郑明才想起同严科签下约的那件事,拉了郑明业细说了。郑明业听得木雕能卖钱,喜的咧开嘴道:“哥哥,这个既是能卖钱,我多多的雕了就是。至于要卖多少钱,你帮我拿主意就好,这个我不懂的。”

    张黑桃听了自是欢喜,郑婆子也喜的合不拢嘴说:“雕个东西能卖钱,自然比种地合算,你以后只管好好的雕了就是!”

    “这回带了贵姐儿上京,虽没有考中进士,却让明业的木雕卖了出去,这也是一件好事。”郑婆子形成了把好事归于贵姐儿头上的习惯,拉过她道:“后儿就是你七岁生辰了,正该好好的庆贺一下!”

    贺过了贵姐儿的七岁生辰,日子倒过的飞快。堪堪又过了三年,郑明正要再次上京赶考时,却传来一个消息:现今皇太后大去,皇上纯孝,要为皇太皇守丧,下旨推迟一年才开考。

    看看又将近端午节,郑婆子等人商量道:“明儿就是贵姐儿整十岁的生辰,却得好好的贺贺。”正说着,门口有人在喊,却是本家的婶婆。众人迎了进来说话,婶婆见来荣不在,笑道:“荣哥往书院去了吧?这回可是为着他而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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