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小户千金TXT下载小户千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小户千金全文阅读

作者:贡茶     小户千金txt下载     小户千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丑得很可爱

    絮絮叨叨一番话,大家方听明白了,婶婆这回又是说媒来了。女方是镇上一户李姓殷实人家,和张黑桃的姐姐张甜桃是邻居。对郑家的事颇有听闻,听得来荣十四岁中了秀才,现下不过十七岁,已是准备考举人了。父亲郑明已是举人,正待明年再次上京考进士,不说他们两个中不中举人进士的问题,就现在的家境来说,也已是不简单了。因听张甜桃说起她的妹妹张黑桃当初也是托了婶婆上门探口风,一探一个准,没多久就过门的事,李家便腆了面子,也求了婶婆上门去说一说。婶婆为张黑桃说亲那会,还耳聪目明的,这些年过去了,牙齿掉的七七八八,说话漏风,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说明白了。

    自打来荣中了秀才,说亲的人其实不少,郑婆子等人都以各种理由推托了。来荣自己也说待中了举人才说亲。众人自是点头赞成,这般年纪若能中得举人,不说镇上的姑娘,就是省城里的姑娘,也不怕娶了家里来的,何必急着定亲。再说了,现下正埋头苦读,若是定了亲,女方只怕还得急着要过门的,若是影响了来荣读书,却是得不偿失的。因此大家商量着说待来荣上省城赴考,考完再议亲的。这会听得婶婆的话,郑婆子自是笑眯眯道:“李家是镇上人家,姑娘自是好的。只是荣哥儿现下忙着读书,还得待他上省城考完才议亲呢!只是费了婶婆一趟脚程了。”

    婶婆一听,也知道这是郑婆子推托之辞,因受了李家的礼,无功而返,却还有点不甘心,嘴里犹说道:“荣哥儿只管读他的书,这李家姑娘嘛,家里大人看着好的,帮他定下就是。待他上省城考完回来,正好成亲的。”

    郑婆子被将了一军,心中无奈,又不好十分驳婶婆的话,抬头见巧娘在她对面作了一个双手合什保佑的手势,心中豁然开朗,笑道:“非是不欲帮荣哥儿早早的说下亲来,却是早前在妈祖娘娘那里祈福,只说保佑荣哥儿能一举高中,宁愿待到他十八岁再为他说亲的。婶婆您说说,这愿既是许下了,就不好违的呀!”

    贵姐儿在旁边听得想笑,村民许愿确是千奇百怪,像这样许愿的也不是不可能,婶婆不信也难。

    婶婆果然没了话说,只得端起杯子喝茶。虽喝不出好歹来,但是想着巧娘三嫂家是京城里的大茶商,这茶当然是好的,因此没口齿赞道:“京里有亲戚是茶商,果然就能喝上好的茶。我虽不多喝茶,也喝得出这个却是上等的。”

    “我们自家却不常喝,只是有客来了,方才泡了茶出来的。”巧娘笑道:“婶婆若是尝着好,我包些与你家去泡一泡。日里坐着困了,也可以泡了喝一喝,解解困。”

    “不用,不用。”婶婆忙道:“平日里也不去喝这个的,日里坐着,有时困的慌,又不敢去睡,怕夜里却睡不着,不过拈一粒自家制的咸枣含一含就罢了。”

    贵姐儿见婶婆其实喝不大惯这个茶,倒去取了一罐蜜饯,揭了盖,拿筷子挟了一粒放到婶婆嘴边说:“婶婆你尝尝这个,是我干娘拿了来,让我们平时坐着做针线,做的累了,尝一尝的。”

    婶婆有点老眼昏花,待得贵姐儿走近,才分辨出是她,先含了蜜饯,方笑着说:“瞧瞧我这眼睛哟,这么一个眉是眉,眼是眼的姑娘在眼前晃着,愣是认不出是贵姐儿,还得走近了才看清。这有十岁了吧?长的可俊,快赶上你娘年轻那会的好相貌了。过得几年,也该说亲了。”

    “婶婆你还不知道呀,贵姐儿早有人定下了。”婶婆话音一落,邻居张大婶刚好端了一碗腌好的黑橄榄跨过门槛进来,接话道:“定下的还是京里的贵人呢!”

    “当真?我怎么没听说?”婶婆用舌头把蜜饯顶到左腮上,漏着风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呀?”

    “婶婆你听她瞎说!”巧娘接过张大婶递过来的碗,看看是新腌制的黑橄榄,问道:“你们得了一桶橄榄,莫不成全煮熟腌了这个?”

    “留着作什么?当然全腌了。用开水沸去了橄榄里的涩味,拿盐和八角等配料腌了几天,这才拿了出来,闻着可香了,刚自家尝了尝,味儿好着,这才抠了一碗过来给你们也尝尝。”张大婶笑道:“早起就着米粥吃,可开胃了。”

    巧娘让贵姐儿端了进去灶下,拿个碗倒了,找个锅盖子盖上。贵姐儿应了,忙接了碗端进去。

    婶婆还在问郑婆子道:“贵姐儿定下亲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郑婆子拍着大腿道:“你信张婶子那张嘴说的话作什么?来荣几个都没说下亲,贵姐儿才多大,怎么就轮到她了?”

    “我就说嘛,若真个说下了,怎会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婶婆揉揉眼,看贵姐儿不在跟前,笑道:“倒是上回贵姐儿跟了她爹娘去京里,村里有传闻说明和巧娘是送女上京定亲的。我听的半信半疑,后来找人一问,却不过大家说笑。便让她们莫再胡说了。这事关女儿家的名声,可不兴乱猜。好在贵姐儿还小,大家当个玩笑来说,还不咋的。若是大了再这般说,却不好定人家了。”

    郑婆子听的脸色一变说:“贵姐儿现已十岁了,再有人胡猜的,我听了,可不饶她。”

    婶婆听郑婆子语气似是有些恼,忙打圆场道:“这不过几年前大家说了玩的,现下却没听到了,你不必生气。”

    巧娘也听得一怔,一眼见贵姐儿已是出来了,便不想她听到这等话,正想叉开话题,却见吕婆子挎了一蓝子新摘的瓜,带了孙女绣儿来了,忙迎了进来。

    大家又是家长里短的一番说话,吕婆子因听得贵姐儿学针线日益精进,便让贵姐儿把绣好的东西拿出来瞧瞧,一边笑道:“这阵子镇上有家大户人家急着要办喜事,自家赶不及绣那些行头,倒放了一些让外面的人绣,我们家也接了几幅来绣的,因图案繁复了些,绣儿绣的慢,今儿低了半天的头,嚷着脖子酸,我索性带了来窜窜门散一散,待会回去再绣好了。只是听得贵姐儿这阵子绣的却好,绣儿趁机学学罢!”

    在郑明初考上举人时,吕婆子曾把孙女香儿带到郑家来,说让香儿在郑家帮着做事,郑婆子看出她其实意在来荣,便推托了。现下香儿早就嫁了人,她这阵子却常带着另一个孙女绣儿来窜门,心中有数,却装作不知道。说起这个绣儿,却比香儿生得好,而且自小就学针线活,针线活极好,人都赞的。

    听得吕婆子这般说,贵姐儿自然谦虚了几句,笑道:“我绣的却一般,哪能跟绣儿相比。绣儿不笑我就罢了,怎么还用跟我学?”

    “说你绣的一般,那上回在京城里怎么能绣了东西去卖钱?”吕婆子说起几年前的事,呵呵笑道:“听得人说,你那刺绣卖出去,还赚了几两银子的,这可不少了。”

    “拿去参加那个刺绣评比大赛的,倒确是我绣的东西。后来拿去卖的,却不是我绣的,而是我娘绣的。”贵姐儿有些儿不好意思,当时熬夜绣了一只憨憨丑丑的沙皮小狗,急急的赶着跟了方文凤去参赛,绣工们自然没看上她那手绣工,对她那只丑巴巴的沙皮狗也不感兴趣。正沮丧间,却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娃瞅见了她的绣书,哈哈笑着说:“这只小狗丑的好可爱啊!这个卖给我吧!”

    小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引来其它几个三四岁,还有大人相伴着的小女娃,一看她那只小沙皮狗,也附和道:“丑的好可爱啊!我也要!”

    贵姐儿心急着要减轻爹娘的负担,见几个孩子贪好玩,都嚷着要,便笑道:“有谁要的,先登记一下,我后儿拿了来给你们,好么?”伴了几个小女娃来的大人,刚好是家里不缺钱的,不过带了她们来瞧个热闹,这会见她们瞧中贵姐儿的绣书,虽绣工粗糙,但孩儿既然喜欢,一问价钱也不贵,便笑道:“你绣好了放在这儿,我们自然来买的。”

    贵姐儿喜不自胜,回家去便叫巧娘绣了好多幅,记得当时总共卖了一两多银子,并没有吕婆子说的几两那么多的。只是她毕竟是小女孩,能把绣的东西卖出银子来,大家夸起她来,总爱添上几分,一开口就爱说:“贵姐儿上了京里,绣个东西就能卖几两银子。”引的村里姑娘都来问当时绣的是什么,贵姐儿差点说破了嘴唇皮,才解释清楚了这件事。自此后,贵姐儿倒确是对刺绣下了一番苦功夫,现下绣的也拿的出手了。

    大家正说着话,来荣却从学院里回来了,这下婶婆和吕婆子都眼睛一亮

你是香饽饽

    来荣年已十七,头扎了方巾,身穿米黄色长衫,长眉清眼,腋下挟着几册书,看着极是儒雅。他进来时见得家里有长辈亲戚在,忙上去见过了。

    婶婆眉开眼笑说:“我早说荣哥儿有出息,你们还不信?想他小时候最懂礼,每回我来了,还怕我看不清门槛,跑出去扶着我进来方放心。不是我老婆子说嘴,我这双眼睛最是识得人的,是好是歹早早就分辨的清。荣哥儿将来必会中举人,进了京里再中个进士的。待得中了,我作为婶婆的,脸上也有光。”

    吕婆子见婶婆变着法儿夸来荣,也不甘落后,从长条凳上拿了葵扇朝来荣扇了几下说:“这天儿也热了,一路上走的急,可出汗了。我说荣哥儿,你是读书人,只管埋头读书,你娘又忙着,现下却没个人在身边照料着,这可不妥。”说着见来荣告个罪进去洗脸换衣,却转头对郑婆子道:“荣哥也十七岁了,怎么还不帮他说头亲事?这大热天的,进门来连个递茶递水的也没有,看熬坏了他。”

    巧娘和郑婆子对视一眼,少不得又把在妈祖娘娘跟前许了愿这套话拿出来说了。吕婆子笑眯眯道:“既是许了愿,自然不能违了。只是巧娘镇日忙着,家里没个媳妇帮手,却是辛苦了。要是不嫌,得空时我叫绣儿过来帮着做些家务罢!”

    巧娘忙摆手道:“这可怎么成?你家也离不得绣儿的。再说了,现下也不用下地,不过时头节下忙乱些,贵姐儿也帮的上我的手,做的茶果子也似模似样了,有她帮着些,我却不算忙的。”

    见巧娘推托,吕婆子笑道:“我听得贵姐儿干娘那边为她请了先生,专门教琴棋书画的,三天两天得要往那边去学这些个,还以为你没人帮着呢!”

    现下当着贵姐儿先生的这位老夫子,姓孙。这位王夫子其实博学多才的,只是年轻时不务正业,只在京里一位朋友家混日子,年岁渐长时,才现荒废了时光,那会妻儿都等着他养,只得在一家府里谋了一个西席,息了自己赴考的心思,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谁知道这回儿子却因为买一件古董之事得罪了一位权贵,仕途再无希望的,只得全家返回乡下。又因之前为儿子疏通关系,把家里的银子都使尽了,这一回到乡下,儿子却病了,儿媳只知道哭,无奈之下,老人家只得重操旧业,当起先生,赚些小钱帮补家用。因孙夫子是先前当过贵姐儿先生的孙山本家叔祖,因此孙山介绍了他来教贵姐儿琴棋书画。孙夫子来时,见只有一个女孩儿跟他学,本不甚在意,及后见贵姐儿领悟力极强,便用心教起来,贵姐儿倒也佩服这个先生。

    “教贵姐儿那位老夫子,听说以前在京里住过,有些怪脾气的,一月里只肯教十五天,说教的多了,贪多嚼不烂,反是无益,因此贵姐儿倒有一半日子在家学刺绣的。闲时也就帮着我些。”巧娘应着话,眼睛去瞧绣儿,见她低着头看贵姐儿的刺绣,正小声评点着,心中可惜了一下,这不识字的姑娘,生的再好,怕来荣也是看不上的呀!

    绣儿一边看贵姐儿绣的翠竹,一边悄悄问道:“贵姐儿,你上回在京里究竟绣了什么东西?京里的人居然就看中了,还抢着跟你买的。”

    “其实绣的东西不值一提。不过几个小孩子第一次见人家绣那个,一时觉得好玩,便要买回去瞧个新鲜而已。我猜想她们买回去,瞧得一回也就厌了,说不定就往角落里一扔,再也记不起的。”贵姐儿说着,有些儿惆怅,上回跟着孙夫子学画,一时兴起,在纸上画了一只卡通小动物,不想孙夫子瞧见了,摇摇头道:“你既要学画,便不能儿戏。我看你常画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据你自己看,可能是得意的,可是咱们学画画的,最看不得这些涂鸦。”贵姐儿记得当时自己猛吃一惊,这才醒觉自己眼中可爱的小东西,在别人眼中却是涂鸦,上不得台面的。不过也确实,春花秋月,梅兰竹菊,哪件不能入画?哪件画起来不比卡通小动物好看?自己净画这些不合时宜的小动物,怪不得孙夫子看不顺眼的。

    一旁的绣儿却犹自追问道:“你当时究竟绣的是什么东西呀?”

    “一只小狗!”贵姐儿禁不得她再三追问,只得说了。

    绣儿一听,捂住嘴笑了说:“怪不得你不肯说呢!就算是给小娃儿绣帽子和鞋子,也绣的虎头鞋,虎头帽,哪有人绣小狗的!”

    贵姐儿正想接话,却听得那吕婆子扬声说道:“贵姐儿,你干娘为你费了不少心思呢,还舍得下重本单为你请了先生在家教你,可知真正疼你的。”

    “贵姐儿干娘呀,跟人说道贵姐儿旺她呢,自打认了贵姐儿为干女儿,家里生意越做越好。家里那多赚的钱,自然要拿一点出来请了先生教导贵姐儿的。”婶婆接口说道:“这话可是从董玉婵嘴里传到甜桃她家去,又传到李家去,李家到我家里时,又传到我耳朵里呢!”

    这八卦的度传的真快!别传变形了就好。贵姐儿差点滴汗,干娘开着玩笑说这句话的时间不过昨天下午,现下就传到这许多人的耳里了!

    说着话,张黑桃因见婶婆揉肚子,估量她应该是肚子里少油水,这会喝了茶,有些不适的,却不说破,笑道:“前儿打了麦子,得了面粉,趁着人多,我去拿了面粉出来揉了,煎点面饼子大家尝尝罢!”说着招手让贵姐儿进去帮忙。贵姐儿忙跟了进去灶下。见张黑桃拿了面粉袋,倒了面粉在钵里,忙帮她舀水进去,看她揉成团了,又帮着倒了糖进去。待起了油锅,张黑桃便把面团摘出一小团一小团的摊在油锅里,摊的薄薄的,翻个身,一铲,起盘,便是香喷喷的面饼子了。

    贵姐儿先端了出去与众人书尝,进来时见来荣拿了筷子在灶下挟了一块面饼子吃,笑道:“哥哥怎么躲在这儿吃?这里烟熏火燎的,看脏了你的衣裳。”

    “贵姐儿,我不敢出去吃呀,看那两个婆子的亲热劲,只怕我说要吃面饼子时,她们就会挟了喂到我嘴边的。”来荣作一个抹汗的手势,索性坐在灶下一张小凳子上,抱怨道:“多早晚她们才走,我这会还不敢出去呢!也不知道她们忽然这么亲热是作什么?”

    张黑桃与贵姐儿不约而同笑了,贵姐儿还怕笑的太大声给外面的人听到,跺着脚道:“哥哥,你还不知道你成了一个香饽饽呀?她们呀,自然是看中你了,这才亲热起来的。”

    来荣张了张嘴,摇摇头道:“她们这些人,平日里就最爱凑热闹,东家长西家短的,谁家男娃女娃上了十五岁,必要去打听定了人没有,然后到处张罗着把人凑成一对。只是她们又奇怪,既是热衷这个,又不去做媒婆。”

    “她们张罗来张罗去的,都是认识的人,若是真好的,却又张罗着给亲些的亲戚。做了媒婆的,认不认识都得张罗,而且,那碗饭哪是好赚的?没有一把好嘴口,说得动人,谁个信她?”张黑桃把锅里最后一张面饼子铲了上来,笑着说:“说起来,婶婆也算不差了,那起不好的,也不敢上门来提给你,有提起的,倒确是人人称赞的姑娘。你也十七了,最迟明年就得说亲的。你再不定下一个,小心来华越过你,先定了人家姑娘去。”

    “来华心里有人了?”来荣听得张黑桃话里有话,诧异一下说:“平日里不见他提起哪家姑娘好歹的,这话却从何说起?”

    “你也别问那么多,反正明年你娘给你说了亲之后,就得给来华说了。来华不过小你一岁,也不能净等着你考完举人,慢慢儿成了亲再轮到他。”张黑桃说着,见灶下油烟还没散尽,催着来荣道:“不若端了碗到你房里吃罢,看这里全是油烟,粘上一点半点的上你衣裳,搓个半天才洗得干净的。”

    贵姐儿忙铲了几块面饼子到来荣碗里,推了他说:“哥哥快走,我们还要洗锅呢,看污了你这套新做的长衫。”

    见来荣端了碗出去了,贵姐儿笑嘻嘻问张黑桃道:“婶子,来华哥哥难道和宝儿私定终身了?就等着大哥定了亲,然后就轮到他了?你可别糊弄我,我全知道了。”

    “你是全知道了,可惜我什么也不知道!”张黑桃那会对十岁大的小女孩说这些话,只顾着倒水到锅里,待要找那锅擦,一时却找不着,问贵姐儿道:“那块丝瓜擦哪儿去了?”

    贵姐儿转个身,帮她找出丝瓜擦来,抛了进锅里说:“没想到这种东西洗锅最是洗得干净的。”

    原来这种丝瓜擦,却是丝瓜成熟时,却不摘下来,让它挂着烂掉风干了,直干成皱皱的一团,这才扯下搓去了还粘着的一点表皮,下水洗了洗,缠成一团,一摸,全是一条一条刮手的丝。用它来当锅擦,再粘锅的东西,都能擦掉,极是有用的。

    贵姐儿正舀水给张黑桃洗锅,却听得外面又有人来了,有个声音嚷嚷道:“贵姐儿呢,快些出来!”

贵姐下厨房

    叫这么大声作什么?全村都听到了。贵姐儿有点儿嘀咕,拿抹布抹了手这才走了出去,见李甘雨扬着手中的东西,掀开了包着的红绸包说:“贵姐儿,你上回不是抱怨家里那墨砚磨出的墨汁味道很臭吗?看看这个,是正宗的香墨砚,保你写字时,墨香满室。”

    “我说雨哥儿,你现下说话可是越来越像读书哥儿的口气了,你娘也不用忧着你读书不成了。”同行来的还有董氏和董玉婵,董氏这会和众人打了招呼后,这才回头打趣李甘雨。

    贵姐儿见董氏等人来了,忙上去见过,知道董氏和董玉婵却是真正会书茶的,顾不得跟李甘雨说什么,先行去灶下倒了开水泡了茶出来给董氏等人喝,这才去瞧李甘雨带来的香黑砚,闻了闻,倒确是有股淡淡墨香,不像之前用的墨砚那般有种烧焦的味道。

    “怎么样,喜欢吗?”李甘雨凑过来,嘿嘿笑着说:“我哥哥出远门,我听着那个地方专门出香墨砚,就央他给我带两个,这个就送你了。”

    “谢谢你!”贵姐儿站直身子,这才现李甘雨穿的衣裳显的空了些,个子倒好像又高了些,自己还没到他肩膀上。不由瞧瞧他的脸说:“前些天听说你病了,正想和文伟哥哥去瞧你,却又听得你好了,就没去了。不过病了一病,怎么像瘦了许多?”

    “就是吃错了东西,拉了几日,也没什么大病。”李甘雨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头道:“瘦了也好,免得老被你们取笑我肥头大耳。”

    就你这块头,就算是略瘦了些,也还是肥头大耳呀!贵姐儿忍住笑说:“下回吃东西可得看着点,别什么都拿了进嘴。”

    “嘿嘿,我听你的,再不乱吃了!”李甘雨人高马大的,半低了头跟贵姐儿说话,见贵姐儿收拾杯子又要进去倒水给众人喝,忙帮着拿了,跟了进去,一边还说:“我给她们倒就是了,你去歇歇!”

    “你过门也是客,快去坐着,看待会她们笑话你!”贵姐儿见李甘雨又像以往一样要帮她干活,忙让他出去,笑道:“你也大了,别老跟在我们后面。”

    李甘雨听她这样说,还是帮着端了两杯茶出去了。果然,婶婆她们取笑他道:“雨哥儿,每回见你来了,就帮着贵姐儿做这做那的,若不是你这身少爷装扮,就要误会你跑到这边打短工来了。”

    “雨哥儿他自小就跟贵姐儿投缘,两个处的像兄妹似的,做哥哥的自然帮着妹妹些。”董氏见众人打趣,想着李甘雨也十四岁了,他虽憨些,也到了略通人事的年龄。若是众人说出什么出格的村言俚语来打趣,于他们两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却不大好的,因此插话道:“雨哥儿在家里排行最小,家里又全是男孩子,一见着比他小的女孩子,自然就疼些,忍不住出手帮着做些事,这也不出奇。”

    吕婆子来郑家窜门,也见过好几次李甘雨的,算的上熟人了,这会见他憨憨的笑,朝董玉婵道:“你家哥儿实在长的福相,又难得这副好脾性,将来谁家姑娘嫁了他,可是有福哩!”

    “就他这样,我还怕人家出挑的姑娘就瞧不上他这绵软性子呢!”董玉婵话里有话,半开玩笑道:“咱们居家过日子的,自然知道家里当家的男人若是有尽让的,日子便好过的多。若是那起不尽让的,就算他本事再大,家里的女人还不是过的忍气吞声。照咱们这些过着日子的来看,挑男人呀,自然是往实际里去挑。只是有些小姑娘怕不是这样想,一心只想挑个出众的男人,这就错过像我家雨哥这样的男孩子了。”

    董玉婵挑起了话题,婶婆和吕婆子一下七嘴八舌的说起来。道是村里谁家谁家的男人是出挑的,他媳妇本也是一个出挑的,现下嫁了他,在家被公婆小姑欺负着,过的苦巴巴,还不如当初嫁个忠厚老实的。又说道谁家谁家的姑娘,由得父母做主,嫁了一个老实的小子,现下在家说一不二,像个老太君,她男人也宠着她,可比那嫁了出挑男人的日子过的滋润之类。

    说起这些个,众人却盛赞张黑桃当初有眼光,挑的郑明业又老实又顾家,婆婆嫂子等人又好相处,就是家下这些孩子们,也是让人脸上有光的。说的张黑桃倒红了脸。

    吕婆子拍着大腿道:“明业别的不说,光是现下雕了东西还能换钱这个,村里谁能跟他比?郑家这院子早些年就有些破旧了,明业雕得两年东西,却能换了银子来翻修了这院子,还把后面一块地也买下扩建了。村里谁不赞的?”

    婶婆也接话道:“说起这个,明业倒是一个运道好的。打小儿见他说个话也红了脸,除了下田打鸟,得空儿就爱拿个小刀雕了东西玩,大家也不以为意的,哪承想这雕了玩的东西也能换钱的。村里这些人,大家苦干一辈子,为的不过是能造个新房子给儿子娶媳妇用。现下明业两年功夫就把院子翻修了,羡慕死多少人?还有那起小子也学明业雕起东西来,可惜手笨,雕的不像,也没人要。”说着倒笑了。

    张黑桃见得大家赞郑明业,笑道:“明业雕的东西能卖钱,也多得贵姐儿的。若不是她当初跟了大人上京城时,硬要带了这些木雕小东西去送人,也就碰不上那个人带了出海去卖,更不会知道海外的人倒稀罕这些小东西的。卖得最好的,还是贵姐儿当初让明业雕了送京里那两位哥儿的那种小房子,听得海外的人拿了,在下面装了条,拧了条让小房子在地下滑行,那边的小孩子最爱这个的。每回都托话说若有这个,再多也要的。只是明业以前雕惯了小鸟小鱼,雕起这个来,却不那么顺手,费的时间多些,因此每回送去的,数量都不多。小鸟小鱼的,他闭着眼睛都能雕出来,倒随手就雕一大堆出来的。”

    “我也喜欢那个木雕小房子。”李甘雨搓手说:“叔叔后来又雕了好几款不同的,每款看着都好,我都收集了。听得贵姐儿又帮着想了几个款式,我就是来看看雕出来没有的。”

    绣儿在旁边羡慕的说:“我就佩服贵姐儿这脑袋瓜,什么东西都能想出新鲜主意来。”

    巧娘见大家闲聊,倒一边拿了刺绣刺几针一边插话,这会儿留大家道:“都在这儿吃中饭罢!今儿有瓜儿,倒可以让贵姐儿做个新鲜的让大家尝尝。”

    “贵姐儿做的那个我爱吃,只是太费油了。”郑婆子笑道:“上回明他在城里的一位同窗来了,家里一时不及买肉,看看只有瓜菜和鸡蛋,贵姐儿拿刀子把那瓜削了皮,滚了面粉和鸡蛋往油锅里炸,炸出来那个香哟!明那位同窗吃的赞不绝口,直问是怎么炸出来的,家去也叫婆娘炸这个吃呢!”

    吕婆子看看天也不早了,因家离此也不是很远,便要告辞,巧娘留道:“贵姐儿待要拿那瓜儿炸了给大家尝尝,那瓜儿可是您老摘来的,您还得留下尝个味道才走。”

    “既这样,少不得扰一餐了。”吕婆子拿眼看一下,见来荣没有出来跟她们闲聊,猜着可能在房里读书的,待会少不得出来吃饭的,若能安排了绣儿坐在他旁边帮着挟菜,叫他正眼瞧瞧绣儿也好。这般想着,嘴里便叫绣儿道:“你婶子留咱们吃饭,你往灶下去看看有哪些要帮忙的。”一壁又跟巧娘笑道:“绣儿手脚最是麻利的,有甚要做的,只管吩咐她。”

    见绣儿已是钻进灶下了,巧娘只得进去,让她先帮着贵姐儿把瓜儿削了皮。贵姐儿先把面粉和鸡蛋拌了,加了一点盐,待绣儿削好皮,把瓜儿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拿筷子挟了在面粉鸡蛋糊里滚了一滚,见油锅热了,这才下锅去炸。一时怕被油溅到,左后拿了锅盖挡住身子,右手拿了铲子翻动瓜块。

    绣儿见贵姐儿手忙脚乱,笑道:“看你这个样儿,敢情平日没怎么下厨的?还是你说要怎么炸,我来炸罢!我家节下炸油果子,都是我炸的呢。只要放轻些,那个油不会溅出来的。哪像你这样,像是上战场。”说着笑了,早接过贵姐儿手中的锅铲去翻动瓜块。贵姐儿也笑了,拿了盘子过来给绣儿,让她把炸好的先铲到盘子上。见绣儿确是一把好手,贵姐儿索性让她把青菜也一起炒了。张黑桃进来要炒菜时,见她们已忙的差不多了,不由赞绣儿道:“还是绣儿来得,不像贵姐儿炒个菜就像打仗。”

    “婶子,你就别揭我的短了!”贵姐儿也笑了,忙着跟绣儿端了菜出去。

    吃饭时,果然大家看着菜式,好一阵赞叹,吕婆子挟了一块瓜块吃了,笑道:“这瓜儿滚了面粉鸡蛋,一下子就娇贵起来,不细尝,还真尝不出原先的味道了。也得贵姐儿才做的出来这个。”

    “这回可不是我炸的,却是绣儿炸的。”贵姐儿见绣儿坐在自己哥哥来荣旁边,低着头连菜也不好意思挟,听见吕婆子赞自己,笑道:“绣儿姐姐吃瓜块呀,那可是你炸的,也得尝尝,再不吃,可给我们吃光了。”

    来荣听得贵姐儿这样说,这才注意到绣儿没有挟过菜,正好挟了一块瓜块,便放绣儿碗里了,笑道:“怎么不挟菜?大家都是亲戚,可别生份!”

挑大嫂啊喂

    绣儿上头两个姐姐,下面两个弟弟,处于夹生阶层。虽然干活是一把好手,却并不受家里大人的关注,这会见来荣挟了瓜块给她,又温声细语让她挟菜,一下子受宠若惊,低声道了谢,耳根子都红了。

    吕婆子早注意到来荣挟了瓜块给绣儿,却假作没看到,只暗暗静观其变。心里着急绣儿腼腆,恨不得代她在来荣跟前多说几句话引起注意。见她只默默挟了瓜块吃了,怯怯去挟青菜,轻轻的“咳”了一声,想让绣儿礼尚往来,给来荣挟菜,只是一桌子人,连暗示也做不到的,估量着绣儿坐的位置,伸长了脚,想用脚尖去碰绣儿的脚尖作个提示。脚才伸出,就被来初吊在椅子上的脚碰着了,却听得来初笑嘻嘻说:“谁碰我的脚?”吕婆子这下不敢唐突,只得缩回脚,笑道:“却是我不心碰着初哥儿了。”

    众人也不甚在意,这里董氏吃着饭,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笑着说:“过几日就是贵姐儿整十岁的生辰了,我想着这回定要好生庆贺一下,特特的走来商量这件事的,聊着聊着差点忘了正题,可知人老了,记性差了。”

    “我还没说自己老呢,你倒先说上了。”郑婆子听得董氏的话,笑道:“你不过大着巧娘六七岁的光景,怎么就说到老这个话了。”

    婶婆和吕婆子也附和道:“可不是,俺们真正的老家伙还没说话,你就嚷嚷自己老了,我们还有何话说?”

    “唉呀呀,这回倒确实不该说这话。”董氏哪里斗得过三个老婆子,笑道:“该打嘴了!”

    巧娘听得董氏说起贵姐儿的生辰,笑道:“你们没来时,可不是正商量给她过生辰的事?只是她几个哥哥十岁时也没怎么过,还是照着平时那样办就行了。办的隆重了些,还怕折了她的福呢!”

    “贵姐儿八字大,就是大办也折不了她的福。”董氏见巧娘似是不爱铺张,量着她可能怕花钱,笑道:“咱们两家合起来统共只得这个女孩儿,过个十岁生辰难道一碗长寿面就打了?这怎么行?这回我作主,就在我家给她办寿辰,把她平日里有来往的几个姐妹请了来,再把几家常来往的亲戚家的姑娘媳妇也一并请了,一个男人不要,就咱们大姑娘小媳妇的给她庆生辰。再请了一班人唱折子戏,只点咱们爱听的唱了。爷们儿全让外面打杂去。你们看这可好?”

    “也得方家大嫂才有气魄办这样的事,够胆把爷们全抛开了,只让女人听戏取乐。”吕婆子笑眯眯道:“到时让绣儿去帮忙递茶递水罢!”

    “绣儿是一个好的,自然要请了去。”董氏随口应了,见巧娘还在犹豫,也顾不得一桌子人全竖着耳朵听她说话,俯耳过去跟巧娘道:“趁着给贵姐儿办寿辰,有好的女孩儿,可要想法子全请了来。我家……,你家……”后面说的话,众人却听不清楚。

    巧娘倒听得分明,董氏第四个儿子也该说亲了,来荣也该说亲了,如今趁着为贵姐儿办寿辰,打听着好的姑娘,一气儿全请了来听戏,慢慢儿的察看行事说话,不怕套不着一个好媳妇。巧娘细思量了一下,来荣最迟明年就得定下亲了,这会有好的姑娘先留意着,也不是坏事,遂点点头说:“既如此,这回就让你操办。”

    “放心,自然办的好好看看又不花什么钱的。”董氏拍胸口保证道:“定叫贵姐儿过一个开心的寿辰!”

    来荣听众人说了半晌,这会接口道:“今年是太后娘娘大去之年,贺寿辰终是喜庆之事,这个时候要办也别太张扬。”

    “就咱们女人家在家里听个戏,吃个新鲜菜式,张扬不到哪里去的,大家放心好了。”董氏笑道:“咱们又不像爷们那般喝酒赌钱大叫大嚷的,也张扬不起来。”

    至晚间,巧娘跟贵姐儿道:“这阵子家里人来人往的,有好些却是看着你哥哥还没说亲事,来探口风的。只等你哥哥明年考中举人,就当个现成的举人娘子呢!你哥哥宽厚,不会太驳人面子,就怕这会儿有人找机会接近你哥哥,塞了家里某个姐妹到他跟前,他又不懂应对,闹出什么事来,硬要咱们认下给你当嫂子,这就难办了。这事儿实在不得不防的。倒不如趁着过几日给你办生辰,咱们落足眼力挑个出色的姑娘,备着给你当嫂子。到了那一日,你可得帮眼看着,有十分出色的姑娘,赶紧的告诉娘,好让娘留意着,听住了吗?”

    “娘,我也希望哥哥能给我娶个好嫂子,这个倒比我的寿辰紧要的,到时自然尽力的瞧人家姑娘去,有好的一定不会放过的。”贵姐儿捂嘴笑着道:“三个哥哥只各差着一岁,大哥要看不上的,不是还有二哥三哥么?好姑娘么,总要先留意着的,当不了我大嫂,就当二嫂或是三嫂,定不叫她飞到别人家的。”巧娘听了点点她的额头道:“就你鬼精灵!”

    到了贵姐儿寿辰那日,董氏和董玉婵帮着请了镇上好些姑娘到方家去听戏,再有贵姐儿和巧娘自己在村里请了一些常有来往的姑娘和几家亲戚家的小媳妇到方家。一室全是女人,果然热闹的很。因为一个男人也不在跟前,大家说说笑笑的倒都放得开,有几个活泼些的小媳妇开了几个半荤的玩笑,姑娘们嘻嘻哈哈笑了,并不像以往那般一听就羞红了脸,忙忙避开的。巧娘和董氏一边招呼人吃东西,一边悄悄的察看几个风评较好的姑娘的行事说话。

    待到唱戏的上来时,众人一边嗑瓜子一边听住了,这里巧娘却与董氏悄悄说道:“镇上和咱们村里出挑的,今儿差不多到齐了,据你看,可有哪个十分出色的?”

    董氏也悄悄回道:“李家姑娘和张家姑娘,看着最是出众,但是李家姑娘一笑就露出门牙,那牙大了些,数一数只怕不足二十八颗的,这般的女人却不够贵气。张家姑娘下巴尖了些,怕福气薄些。济济一堂,看来看去,却觉得还是绣儿姑娘耐看。她看着手脚麻利,温柔得体,只可惜不识得字,家境又差点。”

    巧娘又拿眼去看几个家风颇好的姑娘家,过一会才说:“来荣性子直,将来要真中了举人,他又年轻,身边没一个有主张的人撑着,只怕耳根子软,一被人说三道四的,就绷不住气。还得给他说一房会谋事的媳妇。绣儿虽然不错,却不是一个有主张的,她要是配来华倒不错,配来荣却不大好。”

    董氏听的也直点头道:“这话不错。若是如此,倒是我家那小侄女冬梅瞧着还行,相貌过的去,个性也爽朗,有些儿硬气的,也认得几个字,看个帐本什么的也不成问题。只是有一点却败笔,她走路有点外八字脚,像个男人婆。”

    巧娘也为难了,想半晌招手叫过贵姐儿道:“李家姑娘、张家姑娘和你干娘的侄女儿冬梅,据你看,哪个更适合你哥哥?”

    “娘,我正看呢,这几个姐姐看着都不错。可让人为难了。”贵姐儿俯到巧娘耳边道:“还有一个姑娘,只怕你们还没留意的。就坐在那边角落里,整晚只抿嘴儿笑着,话儿不多,拿杯子倒茶什么的,轻拿轻放,看着是一个稳重的。就是她不凑近这边,没法细看她脸上有疤没有,有痣没有的。”

    巧娘听得贵姐儿的话,向董氏打听那个姑娘是谁家的,董氏笑道:“这个却是来玉婵家做客的亲戚。因玉婵来了这边,也把她带了来凑热闹。你们且等等,我叫玉婵过来细问。”

    董玉婵听得问那坐在角落里的姑娘,不由笑道:“算起来,她是雨哥儿的远房表姐呢!却是领镇人家,家里开着米铺,这回是跟了她娘送了糯米到我们家,我留着她们住几日,因今天要过来这边,便拉了她一起来凑热闹。说起这个姑娘,却是一个令人疼的,温柔谦和倒在其实,胜在凡事知轻重,该紧着办的事她最是拿捏的准,着实难得。”

    “你把她叫了过来聊聊天罢!可别太着迹吓着人。”董氏听董玉婵说完,笑道:“还得细看一下她的五官,看是否周正。这看人呀,看脸型五官是否端正,次看眼睛是否有神。若是两者都过的去,也差不离了。”

    董玉婵早扬手朝那位姑娘叫道:“霞光,过来这边!”

    方霞光听得董玉婵的声音,忙站起来过了这边,笑道:“舅母有何吩咐?”

    “我说起你家是开米铺的,她们说节下都要买些糯米,叫你过来问问现下糯米价钱如何呢!”董玉婵随口就编了一个话,笑道:“听你娘说,有时还让你往米铺里记账,这个你该知道的。”

    方霞光笑道:“糯米也分几等的,价钱各有不同……”

    巧娘和贵姐儿听她说话声音清脆,有条有理,再细看她脸上,却无疤无痣的,都暗暗点头。

视线对对碰

    傍晚人散后,董氏留巧娘和贵姐儿住一晚,巧娘还待再打听方霞光的事,也想住下跟董氏好生谈论一下,便托要回村里的小媳妇跟郑婆子等人说一声,道自己和贵姐儿明儿再回。小媳妇笑道:“正想往你家去央荣哥给写个信,这回让我托话,倒是正好。”巧娘知道这个小媳妇娘家却是外地人,近来她父亲有疾,她常时央来荣写信去问候,只是央得多了,自己没好意思起来,巧娘让她托话,她正好再央来荣写一封信,倒有些得了便宜的意思。

    至晚间,董氏已是从董玉婵嘴里探知了方霞光的时辰八字,巧娘得了时辰八字,只待回家就拿了去给曾老道合一下,看看方霞光的八字跟来荣的是否合的上,若合的上,便要叫人去方家提亲了。董氏倒是问道:“先前你们不是说要等来荣考中举人才给他说亲吗?我还道你们这回就算看中了,也只留意着,断不会这么快就要为他说下的。”

    “本也说先留意着就是。因前几日同婶婆她们说道在妈祖娘娘跟前许了愿,待来荣中了举人才给他说亲的。既如此说了,索性就真个往妈祖娘娘跟前去拜了一拜,又让曾老道给来荣测算一下,看看来荣什么时候红鸾星动。谁知曾老道说了,今年必得说一头亲事,若是定不下亲事,却会惹来烂桃花。此话唬了我一跳,来荣只顾埋头读书,杂事倒不大通的,若真个有什么姑娘往他跟前凑,凭他那性子,要斥责人家,怕是做不出来。这可真让我愁。”巧娘叹了一口气道:“本待等他中了举人再说亲,到那时,说不定就能说上一门大户人家的姑娘呢!曾老道既如此说,家里又确是有许多婆子带了孙女之类的常来窜门,还真怕出个什么事!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看着好的姑娘,且先定下一个来罢!”华董氏见贵姐儿也在旁边听住了,笑道:“大人说话,你且出去罢,这些话小孩子听不得的。”

    “干娘,村里人说话,从不避忌孩子的。我娘说的这些个,我早听的多了。”贵姐儿坐着不动,笑道:“别看我里又窄,说个话也不能够次次避开孩子们去。贵姐儿倒确是听多了这些个。”巧娘摆摆手道:“我只得她一个女儿,她虽小,有时倒能解一下闷的。有些话,她也听得。我婆婆她们虽好相与,但再如何,有些话我还是不能跟她们说。明又顾着读书,我也不能扰着他,有时憋的慌了,顾不得贵姐儿还小,就同贵姐儿说几句。”巧娘说着自行笑了,同董氏道:“在娘家时,家里全是哥哥,后来有话就同大嫂你说说,及至到了夫家,头上几个全是儿子,女人家的话哪能跟他们说,看看贵姐儿虽小,也分得清轻重,有话跟她说了,并没有搬到我婆婆她们跟前去,这才敢说几句的。”

    “婆婆么,再好也不能掏心窝一样说话的。”董氏点点头道:“我一嫁过来就当家,没个婆婆在上头,日子倒过的逍遥。人赞我凡事看的开,大度。素不知这是因为在家里我能够作主,自然就大度了。你大哥只顾埋头赚钱,家里的事只让我管着,几个儿子也算听话,现下儿媳妇们也本份,倒叫我省了一口气。虽说这是小镇,论起来,我比你二嫂和三嫂还过的好的。”

    贵姐儿听她们越扯越远,提醒道:“咱们在说霞光姐姐的事呢,怎么扯别的地方去了?”

    巧娘回过神道:“说着说着就远了。”一时想起绣儿来,同董氏道:“你家老四不是也要说亲么?绣儿性子好,倒不如考虑一下。”

    “我正想提绣儿呢!我家老四性子爆,真要提,确也得提一个温柔可人的,才不会整日吵闹。”董氏侧头想了一想道:“只是她家的祖母似是一个不好相与的,若真提了她,怕以后多些麻烦呢!”“吕婆婆凡事虽计较些,人其实不坏,她上窜下跳的,也不过想孙女能找到好人家嫁出去,倒并不是一味想攀高枝。”巧娘笑道:“上回镇里一户有钱人家要娶镇房,着人去说她家绣儿。吕婆婆早打听得那户人家男主人是个好色的,家里又几个孩子,婆娘一病死,他就镇日跑摘月楼去。后来还是有人劝说再娶一个,好照顾家里几个小孩子。他因上另一家大户人家去赴宴,在门口见绣儿去领那户人家的刺绣,一眼就看中了。忙忙令人去提亲,吕婆婆一听是他家,拿扫箕扫了媒婆出去。说自家孙女不会去当人家后娘,再有上门说这个的,定不给好脸色。”

    董氏听的点点头道:“若真个是为孙女好,并不是一味贪人家便宜的,倒也不怕。”

    贵姐儿听她们三言两语,就决定了绣儿的去向,心里怕她们再三言两语决定哥哥的终身,插话道:“娘,虽说咱们看着霞光姐姐是一个好的,只怕哥哥想法不一样呢!还得让他们见上一面,看看哥哥怎么说才作决定。”说着怕巧娘她们反对,又道:“想娘当初跟我爹,都是成亲前见过一面,彼此有印象,成亲后才那般恩爱的。还有婶子,也是同叔叔见过,自己挑中的叔叔,现下也恩爱着。照我说,也得让哥哥见见霞光姐姐。”

    “贵姐儿真个人小鬼大,怎么就能想的出这个?”董氏好笑,一边却同意贵姐儿的话,同巧娘道:“你家荣哥是读书人,有时认死理,还真得让他见见才说。这读书人啊,常爱凭个感觉,有些事儿咱们看着不错的,他要是读了几年书,他就爱说感觉着这般那般,然后分析出许多理由来。这读书人找老婆呀,也同咱们不一样,咱们是看身体健壮否,五官端正否,为人处事大度否这些的,他读书人不一样,他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要跟他说的上话的。若是他某天念个半句话,女人家最好能勉勉强强接了他下半句话,然后又再给添上四个字的。”

    “干娘,那念了上半句话,然后叫人接下半句话的,是对联,就是咱们贴在大门两边那种。上面还有四个字的,是横批。”贵姐儿听的直乐,拍着手道:“干娘你怎么这么了解读书人呀?”

    “这个么,还不是我侄女儿,就是冬梅她姐姐秋梅,嫁了一位酸秀才。自过了门,酸秀才对秋梅嫌三嫌四的,说道她不会接句子什么的,却看不到她其它的好处。秋梅回娘家哭诉,让妹妹们以后别嫁人家秀才,这话传到我耳里,我听着生气呀!”董氏说着,一下子想起巧娘夫婿和儿子都是读:“好在贵姐儿她爹和她哥哥不是这种人。只是,这婚姻大事,若是能够先对上眼再定下,却是妥当的多。”巧娘被说动了,沉吟着说:“要让他们见个面倒不难,难就难在要怎么样假装是偶遇的。还得让他们注意到对方,能有个印象的。”

    董氏想了一想说:“这样罢,我去说动玉婵让她带了霞光到妈祖娘娘那里去求签,然后你找个机会让荣哥儿到妈祖庙去。咱们大人出动就太着迹了些,这时候却让贵姐儿跟了来荣去,见着霞光时,只管大大声喊姐姐,拉了家去坐坐,这便成了。”这妈祖庙呀,快变成月老庙了!贵姐儿窃笑着说:“成啊,我最爱凑热闹啊!这个难不倒我!”

    过了两日,巧娘得了董氏的消息,果然使了法子让来荣带贵姐儿去妈祖庙里拜妈祖娘娘。两个跪下拜完起来时,贵姐儿早看见霞光也在另一边跪着,忙喊道:“霞光姐姐,你也来这里求签呀?”

    方霞光一见是贵姐儿,笑道:“是呀,我舅母说这儿求签却准,让我陪着她来求。她这会先往前头解签去了,着我一会儿出门口找她呢!”

    贵姐儿忙装作天真的跟方霞光介绍来荣道:“霞光姐姐,这是我哥哥。你看我长的跟他像不像?”

    方霞光早看到贵姐儿身边站着一个温文的少年人,这会听得贵姐儿介绍,往来荣脸上一瞧,不巧视线就碰上了,不由脸上一红,有些儿不好意思,随口应贵姐儿道:“挺像的!”贵姐儿扯着来荣的手说:“哥哥,这位霞光姐姐是甘雨哥哥他表姐,现下在甘雨哥哥家作客,我上回生辰时,霞光姐姐过来帮着庆贺,对我可好了,哥哥帮我谢谢她!”

    来荣见了陌生的妙龄少女,却不敢乱瞧,见贵姐儿扯着他的手让他帮着谢谢一声,只得拱了拱手说:“多谢姑娘上回帮舍妹贺寿辰!”

    方霞光见他说话斯文,忙回了一礼,笑道:“不敢当!”两下里行完礼,一抬头却又正好对上视线,各自瞧了一个清楚,一时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贵姐儿这时过去拉了方霞光道:“霞光姐姐,我家就在附近,不若找了你舅母一起往我家去喝杯茶?”

逗趣双胞胎

    方霞光还没回话,董玉婵已是进来了,跟来荣和贵姐儿打个招呼,笑对方霞光道:“解完签还不见你出来,以为你走丢了,原来遇上熟人了!说起来我也真口渴了,不若就上贵姐儿家喝杯茶罢!”说着又转头跟来荣和贵姐儿道:“霞光她祖父平素也爱喝个茶的,霞光早起就得先起了茶炉子,待泡了茶给祖父喝才干其它事,得空时也跟着祖父喝几杯茶,倒品得出好坏的。到了你家,得拿出好茶来款待。”

    “难道还会把好茶藏着自己偷偷喝不成?自然是拿出来待客的。”贵姐儿看向来荣道:“哥哥,你说是不是?”

    来荣忙点头道:“好茶当然是拿出来待客的。”说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董玉婵和方霞光跟着他们走。

    一行人到了家门口,一进院子,就听到有人喊道:“贵姐儿!”接着又小小声喊了一句:“来荣哥哥!”

    贵姐儿一看,是绣儿,屋里还坐着吕婆子等人。哇呀呀,这不是搅局来的么?

    自打那日吃饭时,来荣帮着挟了一块瓜块,绣儿就常常想起他的温声细语,回家去怔怔的。吕婆子见她似是开了窍,暗暗高兴,今日提了一个西瓜,又带了她来窜门。这会儿见得来荣和贵姐儿带了董玉婵和一个陌生姑娘来了,吕婆子心下嘀咕:这姑娘生的好周正,不知是哪路人物?

    董玉婵见得满屋都是人,只得带了方霞光上去一一的介绍了一下。大家见方霞光行动有分寸,都笑跟董玉婵道:“家里藏了这么一个俊姑娘,待到今儿才带出来走动,亏你捂的实。”

    “哟,她家却在邻镇,不过跟着她娘来我家走亲戚,我硬留着住几日。今儿又硬拉了陪我来妈祖娘娘这儿求求签,我哪儿有能耐捂住这么一个姑娘?”董玉婵笑着说:“刚在妈祖庙里碰着来荣和贵姐儿,两个硬拉着,要我带霞光来你家喝茶。茶呢,快些泡出来!”

    吕婆子早使了一个眼色给绣儿,绣儿忙跟着巧娘到了灶下,要帮着她端茶出来给董玉婵和方霞光,巧娘见她殷勤,一时不及细思,正想让她端了出去,贵姐儿已是走了进来,笑着说:“我端出去吧!”说着接了巧娘手里的茶,先行走了出去,递与董玉婵和方霞光,回头见绣儿提了水壶出来帮着其它人续上茶水,便去厨下找茶果子,进去时见巧娘正把昨天做好的茶果子拿了出来去蒸热,悄悄过去说:“娘,绣儿姐姐她们怎么来了?”

    “她们这阵子走的勤,我心里也嘀咕呢!可千万别搅了局才好。对了,我问你,你哥哥见了霞光,是何光景?”巧娘拉过贵姐儿,悄声问道:“两个说了何话,你快告诉我!”

    “娘,他们才见了一面,话也没说几句,什么情状还看不出来的。”贵姐儿低声道:“霞光姐姐是个稳重人,却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她既肯跟了来咱们家喝茶,这事便有几分了。哥哥么,跟平素见着其它陌生女孩子的情状也没甚区别,只是,这回走路差点绊着自己的脚,想是心里有触动了,才这样的。娘,咱们不急,好生瞧瞧再说。中午必得留了霞光姐姐她们吃饭,只是绣儿姐姐她们也在,却不好太着迹说些什么的。”

    巧娘点点头道:“绣儿这几日来了,却有点挤头挤额的帮着做事,我就怕她想歪了什么呢!若是待会她们也跟着留下来吃饭,趁着这机会,却得想法子让她明白,她只能是咱们家的亲戚。”

    “娘,上回你跟吕婆婆她们说只待来年再帮哥哥说亲这个托辞,不过几日,现下如果去说下霞光姐姐,这不是自相矛盾了么?”吕婆子和婶婆等人虽也知道这是巧娘等人的托辞之言,但是这头才说了在妈祖娘娘跟前许愿待中了举人才定亲,那头却又想去定下霞光,只怕她们心里不痛快,要找机会质问一两句的。

    巧娘早想到这个了,笑着说:“不妨的,我早想好了。她们若问起,自有一番说辞的。”正说着,见绣儿提了水壶进来,便止了话。

    因灶下热水还没烧好,巧娘便跟贵姐儿道:“吕婆婆提了一个大西瓜来,我让初哥儿拿个小桶放着,去舀了井水冰镇着,这会那井水怕也变热了。你去捞了西瓜上来,切了给大家吃罢!”绣儿帮巧娘往灶下添了一把柴火,听得巧娘这般说,已是接话道:“婶子,让我去。贵姐儿人小力弱,看切着手。”说着已是“蹬蹬”的去了。

    这里巧娘与贵姐儿对视一眼,都各自摇摇头。

    吃西瓜时,来丰和来非吃的急,把西瓜籽都吞了进去,郑婆子怕他们噎着,又是哄道:“唉呀,又把籽吞了进去,小心那个籽在肚子里芽,明年两个头上都长出西瓜来。到那时,咱们也不用买西瓜了,只在你们两个头上摘了下来吃就是了。”

    “嘿嘿,阿嬷去年也这样说,害我们担心了一年,今年又来哄我们,这回咱们才不上当呢!”来非吃的满嘴汁水,仰头说:“还说咱们是双胞胎,头上也会长双胞胎西瓜,我担心着,又一想,反正我要长了,来丰也会长,咱两个有伴,不止我一个丢人。现在才知道啊,这是阿嬷哄人的。”说的众人全笑了。

    来丰啃着西瓜,也接话道:“唉,咱们是被吓大的。”

    方霞光看这一对儿双胞胎兄弟,觉得特别有趣,笑着问道:“除了这个,难道还吓过你们别的?”

    “当然呀!”来非抹了一下嘴角,控诉说:“咱们见哥哥姐姐他们都不是双胞胎,就问阿嬷说家里怎么就单我和来非是双胞胎?又问咱们是怎么来的?让阿嬷说道说道,结果阿嬷硬是说不出什么来。后来被我们逼的急了,就说我们是拣来的。说道有一天,她经过村口旁边那柳树旁,听见婴儿哭声,就过去一看,现那里放了一个筐,筐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她揭起婴儿的小衣裳一看,小屁股堑着咱们的时辰八字,还有一张银票,银票旁边放着一张纸,说求好心人收养这一对婴儿。阿嬷见了,就提了筐回家了。于是,咱们就在这家里长大了。”

    来丰听来非说到这里,也气愤了,嚷着说:“我当时就信了阿嬷的话,一心等着亲生父母来接我们走,还想着这家里也不错,到时走时怕要舍不得的。谁知一直没等来亲生父母。那一天娘骂了我,我心里难受,就找阿嬷要银票,跟她说:‘你当初提了我们回来时,筐底不是放了一张银票吗?把那张银票给我们,我们自己找亲生父母去。’阿嬷听着听着,拍着腿乐得直叫,后来见我们直急了,才跟我们说实话,说我们不是拣来的,是我们的娘正式生下来的。您们说说,咱们是不是被吓大的?”

    大家听的直乐,霞光右手拿着一片西瓜,为了怕那汁水滴在地下,还用左手挡着,这会儿听了来丰来非的话,也乐的不行,笑着说:“听起来,你们还真是被吓大的!”

    来非和来丰见方霞光同情他们,对她生了好感,两个啃完西瓜洗了手,见霞光也吃完西瓜了,靠近她坐着,小小声跟她说:“霞光姐姐,你看我们长的怎么样?”

    “挺好!”霞光笑着说:“都很有派头!”

    “那你觉得我们的来荣哥哥长的怎么样?”来非眨眨眼,小小声道:“不许再骗小孩子,要说实话哦!”

    “也,也挺好!”霞光有些尴尬,偷偷瞄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来荣,见来荣正跟别人说话,没大注意这边,不由悄悄松一口气。

    不想得了方霞光这个话,来非已是走去跟贵姐儿咬耳朵,来丰却走去俯在来荣耳边悄悄说:“我打听了,霞光姐姐说你长的挺好!她不骗小孩子,是一个好的。来荣哥哥你让她做我们嫂子得了。”来荣听的心里直跳,一把捂住来丰的嘴,悄悄拉到另一边,嘱道:“小孩子别乱说,小心臊走了霞光姐姐!”嘴里说着,眼睛却去偷瞄方霞光。不想方霞光见来丰去跟来荣咬耳朵,就怕他把自己刚刚说的话传给来荣了,已是悄悄去瞧他们,刚好碰上来荣的视线,两个各自一怔,这下真臊了。忙忙各转了头去。

    他两个这番动作自以为隐蔽,却哪里能瞒过厅里的人,只是各自装作若无其事罢了!巧娘心中暗喜,看来两个却是对上眼了,只望吕婆子和绣儿早些告辞,别多出事端方好。心里想着,口里自然留一众人在家吃饭,又跟方霞光道:“以前咱们吃了西瓜,那个瓜皮都是扔掉的,上回贵姐儿说把瓜皮刨去绿色的地方,再切了那边吃的坑坑洼洼的地方,单要白色的地方,然后切成丝,拿点肉丁炒了吃,又清爽又可口。咱们便让她做去,炒出来吃时,果真爽口开胃。其它人都吃过这个了,你这回来了,就留下来尝尝贵姐儿做的这个罢!”

    方霞光还没答,贵姐儿已是过去道:“霞光姐姐,我这个虽不是十分难得的菜式,还真个想叫你尝尝,给个意见,就留下来吃饭罢!”

娶妻与休妻

    方霞光见巧娘和贵姐儿等盛情,她不好拒绝,侧头看向董玉婵,盼着她能为自己解围,可是董玉婵先得了董氏的话,却也想撮合方霞光和来荣,这会笑道:“她们既盛情,咱们就扰一餐罢!说起来,咱们吃的也不多,吃不穷他家的。”说着自行笑了。方霞光没奈何,只得跟巧娘和贵姐儿道:“没想到要来扰一餐的,倒空着手来,却怎生好意思?”

    “你要真不好意思,就帮着炒一个菜罢!”巧娘见方霞光倒是出得厅堂的人物,却想再看看她的厨艺,这会儿笑道:“若有拿手好菜,也叫我们尝尝你的手艺。”

    “你别说,霞光倒炒得一手好菜的。”董玉婵转头对方霞光笑道:“你只管进去炒一个她们尝尝。”

    “霞光姐姐,我带你进去!”贵姐儿忙过来拉方霞光,领了她跟在巧娘身后进了灶下,绣儿也跟了进来,笑道:“我帮着洗菜罢!”巧娘见她也进来了,却不好赶她出去,只得让她去洗菜。四个人忙乎了没多久,就炒了几盘子菜出来。眼看饭也熟了,却听外面又有人来了,却是吕氏和郑晓意,贵姐儿出去一问,她们却是从另一家亲戚家顺道拐往这边来的,也还没吃饭,只得留她们吃饭。她们见这里菜也炒的差不多了,便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自然要扰一餐的。”

    方霞光是一个能干的,听得又有亲戚来,出去点了点人头,进来跟巧娘道:“煮的饭只怕不够吃!”

    巧娘本以为吕婆子等人不会留下吃饭的,下米时就下的少了一点,这会儿郑晓意母女来了,却怕真个不够吃,只得笑道:“不够吃就再摊点面饼子好了。”

    方霞光抬头见灶下还有一点冷粥,倒笑道:“家里若有薯粉,拿来拌了这冷粥,再洒点葱花,下了油锅摊开了煎煎,既香口又能吃饱的。倒不必再煮多一次饭。”

    “还是霞光想的周到!”巧娘见方霞光干起活来声响不大,稳稳当当的样子,却一点不比绣儿慢,已是暗中点头,这会见她提议用薯粉拌了冷粥来煎饼子,既不浪费那冷粥,又不会寒酸,正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心中自是十分满意。

    绣儿见方霞光不动声色的,却件件都比自己拨尖,巧娘等人似又透着亲热,心中有些酸意,又不好说什么,拿了小刀子去切葱花时,有些儿恍惚,切了一半便“呀”的叫了起来,原来切的急,倒把左手食指割了一下,眼看血丝就渗出来了。

    “呀,快用清水洗一下!”巧娘忙拉起绣儿,舀了水让她清洗一下,让她自己捏住伤口不要动,省的又流血出来,一面撕下一条抹布的布条,丢进锅里一煮,捞起来摊凉了,让贵姐儿给绣儿缠上去。绣儿捏了一会儿手,见割伤的地方也不再流血了,便摇摇头道:“不用缠了,缠着手指不好拿东西。况且割的也不深,明儿就好了!”

    “还是缠上罢,暂不要下水。”贵姐儿早已拉过她的手,忙着帮她缠上。见她眼眶有些儿红,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委屈着了,忙拉了出去,推她坐在椅子上,俯耳过去道:“绣儿姐姐别委屈呀,要是待会这手拿不了碗,最多我帮你拿,喂你吃也没问题的。”说的绣儿笑了方罢。

    吕婆子问得绣儿割伤了手指,点点她的额头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割的不是右手,明儿还要做刺绣呢!”早在绣儿和方霞光一起进去灶下帮忙时,吕婆子便与董玉婵套话问方霞光的事,董玉婵也知她的用意,正好趁机抖一下方霞光的家境。待得绣儿出来,吕婆子也息了念头,方霞光是一个识字的,模样长的又比绣儿周正,家境不比董玉婵家差,郑家又不是睁眼瞎子,怎么会挑绣儿不挑方霞光?她向来懂得转弯,这会儿已是想明白了,来荣那是别想了,还是放开眼看看其它人好了。一时倒怕绣儿想的多了,寻思回家得好生开解一下。

    吕氏和郑晓意早见得郑家多了一个陌生姑娘在灶下帮忙,这会儿凑过来问贵姐儿那姑娘是谁?生的倒俊。贵姐儿说了,正好方霞光又出来了,忙介绍了一下。又拉住说:“霞光姐姐,你歇歇罢,本说只让你炒一个菜的,不想倒叫你忙乎了大半天。”方霞光见得也忙的差不多了,就坐下了,跟董玉婵笑道:“婶子家的厨房倒收拾的干净,各个物事都放的整齐,我虽是第一次进去,也用的趁手的。”

    一时巧娘喊开饭,一桌子也是坐不下的,分了两桌子来坐,吕婆子这回倒不欲绣儿去近着来荣,反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贵姐儿却拉了方霞光去同来荣坐在一桌。

    董玉婵因见郑晓意装扮时新,笑问道:“却是从哪儿来?打扮的如此利落。”

    郑晓意年已十四,比先时懂事好多,见得大人问话,忙答道:“因一个亲戚的女眷听闻曾老道神算,说要来让他测算一下,我娘跟我只得陪了来,谁知测算完,她倒碰到一个远房姐妹,却是方大户家的侄媳妇,一时招呼她去家坐坐,我们不好跟去,便来了这里。”

    董玉婵见郑晓意口齿伶俐,模样儿也不差,暗暗度量她,待用完饭,见得郑晓意去跟方霞光等人说话,她这里笑跟吕氏道:“这不经不觉,晓意倒成大姑娘了,出落的如此,将来还不知道便宜谁家呢?”

    “我就怕她在家娇惯,将来找了不知根底的婆家,会吃亏。”吕氏这些年努力培养着郑晓意,见她出落的好,一心想留着攀高枝,听董玉婵相问,也知她家还有两个儿子跟郑晓意年龄相趁,却不大瞧得上她家的,只笑道:“她姑姑夫家是养鸟的,这些年却展的好,合家已搬到省城去了,来信叫我带了晓意去探望她,又亲口许下要帮着晓意找一个省城的。她说话向来稳当,既如此说,便有几分的。待秋凉,少不得带了晓意上省城去。”

    听得吕氏这话,董玉婵也知她想留着女儿攀高枝的,一时倒不好再说,笑着把话叉开了。因见天也不早了,便跟巧娘等人说了一声,带了方霞光回去了。

    待得晚间,只有家里的人时,巧娘才叫过来荣悄问道:“今儿来的霞光姑娘,你看如何?”

    “嗯!”来荣却不好意思回答,只用脚尖在地下划圈,半天才说:“娘看着好就行!”

    “哥哥,我看着不行,还是算了吧!”贵姐儿悄悄凑近了来,见来荣不给实在话,故意激他一句说:“哥哥看不上人家呢!”

    “哪有!”来荣一急,瞥一眼贵姐儿说:“别瞎说!”

    “你既是对上眼了,我就托人去说亲了?”巧娘笑吟吟道:“迟了怕别人说了去呢!”

    待得秋凉,郑家为来荣定下方霞光,两家说好待来荣第二年往省城赴完考,回来就成亲的。听得来荣定了亲,来郑家窜门的婆子们倒少了些,巧娘耳根清净了不少,同贵姐儿道:“明年你哥哥和你爹爹都要赶考,只希望这回两人都能中。”

    第二年,郑明再次落第,倒是来荣却考上了举人。没多久方霞光就过了门。待得方霞光生下一个儿子时,来荣却准备着与郑明一起上京考进士。

    这一年,贵姐儿却已十三岁了。

    郑明一边准备行李一边跟巧娘说:“龙哥儿和华哥儿也有十七岁了吧,怎么一直没接到他们的喜贴。难不成还一直没挑中合适的姑娘?”

    “听闻他们两个叫京里贺监正的小孙子测算了一下,说不宜早婚,他们两个也待要考举人,只等明年考完再作打算呢!”巧娘从方达嘴里得知方文龙和唐少华的情况,这会儿笑道:“他们小时候还念叨等贵姐儿长大,要娶贵姐儿进门呢!”

    “他们家大业大,又是京城里的人,待要说人家,自然说京里的姑娘,那些不过小时候的玩话。”郑明不以为意,“咱们贵姐儿还小,倒不急!”

    “十三岁了,也不算小了!”巧娘看看四下无人,悄悄跟郑明道:“贵姐儿是一个有主意的,将来挑人时,怕是要自己挑,这回到了京里,若是我三嫂梅娘她们有甚说的,你只推说不知道就是。”

    郑明点点头道:“这个理会得。只是这阵子见那个李甘雨又来找贵姐儿,他也十七岁了,该说亲了,再来了,你拦着别让他见贵姐儿。咱家女儿还小,别叫他带坏了!”

    巧娘“噗”的一声笑了,贵姐儿不带坏别人就好了,还被别人带坏呢?

    他们这里说着话,却听门口传来说话声,却是方达和董氏他们来了。

    董氏一见巧娘就说:“你听闻了没有?晓意被夫家休了!”

    “啊!”巧娘吃了一惊,“过门才半年呢,怎么就休了?”

    原来郑晓意得姑姑郑明芳介绍,嫁了省城里一家富户,过门没多久,婆婆便说她是小地方来的,诸多挑剔,郑晓意在家被吕氏宠惯了,忍了几回,没忍住,便顶了婆婆几句,谁知她在夫家势单力薄,当晚便被夫婿张松清骂了一通,她气的自去垂泪。第二日也不去与婆婆请安,便落下了话病,婆婆四下传播她不孝,没规矩。又因她过门半年肚子还没动静,借着这个机会,婆婆又说她是一个不下蛋的鸡,把她一阵辱骂,她便收拾了东西回娘家了。过了一个月,夫家还是没人来接她回去,大家便传闻她被夫家休了。

    这里董氏还在说道:“晓意娇滴滴一个人儿,若是在镇里挑那起门当户对的人家,家里还不是任她说了算。再有她娘家在近处,也借的上力,先前只是一门心思想嫁那省城里的高门大户,素不知那起人家也有眼皮子浅的,动辄就埋怨媳妇这般那般的。晓意这回怕是吃了一个暗亏了。”

    正说着,却有一个与吕氏有来往的媳妇子匆匆跑来道:“不好了,晓意在家要寻短见。大家劝不住,晓意她娘急的托我来请婶子去帮着劝劝!”巧娘一听急了,人命关天,岂可儿戏,也不顾得许多,见方达他们坐着来的马车还在门口,忙忙的说:“我跟了你们到镇里罢,怎么着也得劝劝!”贵姐儿在房里听得原委,也忙忙出来道:“娘,我跟你一起去!晓意姐姐只是一时想偏了,必能劝到她回心转意的。”

    几个人到了郑晓意家,却见郑晓意闭着眼躺在床上,手脚都被缚住了,吕氏坐在床边垂泪道:“本想让你嫁个好人家下半辈子可以无忧的,没承想却成了这样。你要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巧娘问得并没有接到夫家的休:“既没有接到休书,就是人家气还没有消而已,过几日气消了,自叫人来接你回去的。你这会儿寻了短见,却叫你娘如何自处?”

    郑晓意听得是巧娘的声音,睁开眼睛哭道:“婶子,我是自误了,一心想嫁个富贵人家可以炫耀邻里,他家富贵倒是富贵了,却对我如此,我在他家说个话也不敢大声,活的太累。现下回来一个月了,连个人影也没有,可知他们是希望我不要回去的。我再待在娘家,也只拖累我娘而已。”

    “晓意姐姐,你可别想不开。省城离这里有些路程的,若是你相公叫人来接你回去,也须得有些日子才到的。真个没人来接你,你也得想了法子自己回去问个明白,既是今日这样,当初却是为什么娶你?”贵姐儿见往日气盛的郑晓意这会儿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心下也为她凄酸,劝道:“再退一步说,你年轻貌美,若是这头真敢休了你,你自当再嫁一个好的气死他,怎能寻了短见遂了他的心思?”

    郑晓意听得这话有理,挣扎着要起来,手脚被缚住,却不好活动,咬着牙跟吕氏道:“娘,你松开我。我再不傻了,自当寻了松清问个清楚再作定夺。”——

    作者有话要说:贵姐儿十三岁了!

花骨朵一般

    众人劝住了郑晓意,见她不再寻死觅活的,方才散了。董氏拉了巧娘和贵姐儿到家,叹口气说:“小时候伟哥儿念书,念到‘齐大非偶’,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在房里怔,还是贵姐儿笑着解说了。现下晓意嫁的人家,可不正是‘齐大非偶’?”

    大家叹息一回,巧娘问董氏道:“京里来信,说文凤定了人家了,只不知定的什么人家?”

    “只说定的是知根知底的殷实人家,余者倒没多说。”董氏笑道:“咱们娶媳妇进家,只要她本份,却没什么的。只是这嫁女儿出门,离了身边,却着实令人担忧。”说着转头看贵姐儿,见她跟巧娘差不多高,一双新月眉,眼如点漆,神清气足,唇不点而红,齿如榴子,竟比巧娘做姑娘时还好看,拉过说:“咱家贵姐儿,将来要许人时,可要郑重,再怎么着,也得过了我的眼方罢!”

    贵姐儿听她们说起这个,推说要去看绣儿,忙忙走开了。这里巧娘问道:“绣儿快要临盆了吧?”

    “就是这个月的事了!”董氏笑眯眯的道:“先前你说了霞光给来荣,又想把绣儿说给来华,没承想来华胆子大着,一口说自己只等着娶宝儿进门,把你们吓了一大跳。这下倒便宜了我家老四,我托人上吕家去提亲时,吕婆婆可厚待着,也没提什么不合理的,倒叫我松了一口气。现下绣儿过门也这些时候了,她娘家人来的虽勤,却没失礼的,也算不错了。”

    说起来华要娶宝儿那段子事,巧娘也握住嘴笑了起来。宝儿是张黑桃姐姐张甜桃的二女儿,因小时候常来郑家玩,跟来华年纪相近,玩的最好,大人开玩笑说大了就去说下宝儿给来华当媳妇,没承想来华记着这个话,稍大些见了宝儿,常常避开的,大家也不以为意,直至说要给他定下绣儿当媳妇,他这才跳出来说自己只愿意娶宝儿,唬了大家一跳。宝儿自小乖巧,巧娘也是中意的,听得来华这般说,便托人上门去说宝儿,宝儿家自然一口应承了。

    董氏见贵姐儿不在跟前了,悄悄跟巧娘道:“贵姐儿这几年跟着孙夫子学琴棋书画,孙夫子私底下跟我们说贵姐儿悟性极好,常能举一反三的,又肯下些苦功,于她这个年纪来说,算是出挑了。她又生的好,待你帮来福迎了新人进门,那起媒婆就要来说贵姐儿了,小心你家的门槛被踩沉了。”说着笑了。

    巧娘皱眉道:“我就怕贵姐儿在村里太出挑,反不是好事。她这才十三岁,还真有人托人上门来问了。上回收到梅娘的信,她也打听着贵姐儿的事,我让明回了信,只大致说了几句,说贵姐儿本是乡下小姑娘,小时长的趣致,大了却一般。”

    董氏点点头道:“梅娘先前确是开玩笑说要定下贵姐儿给文龙呢!只是莫说他家在京里,贵姐儿还跟着咱们在乡下,就是这年龄也不好办。文龙都十七了,要是别人家的,有些都做爹了。他再迟明年也得娶亲了,哪能过了十八还没定下的?只是贵姐儿明年才十四,还得再待两年才能出门子。这可难办。再有,他两个小时候虽玩的好,隔了这些年没见,却不一定还能说得来的。听得文龙还是像小时候那般温文有礼,他家自然是好人家,家底又殷实,只是一条,就算文龙肯等到贵姐儿十六岁,咱们贵姐儿进了他家,只怕唐家诸人高看不了她,倒叫贵姐儿受委屈。咱们万万舍不得的。不如嫁个登对的人家,在家里说话有力,过的逍遥方是正经。”

    董氏这话要是对别人说,别人一准说她眼皮子浅,见识少,享不得富贵,但是她这话跟巧娘说了,却正中巧娘的心思。巧娘自打嫁了郑明,虽没正经享受过所谓的富贵,但是婆婆妯娌好相处,儿女听话,心里极是安乐的。再见着诸如郑晓意这类看似出挑,最后嫁了进高门大户去受气的榜样,心里早就决定不能让贵姐儿去攀那起人家,还是实实在在的嫁个相当的人家,和和乐乐过日子是道理。

    过了几日,听得郑晓意夫家派人来接她回去了,她见了人,倒没嘴硬,乖乖的收拾了东西跟着走了。巧娘叹一声道:“这回倒懂事了!”说着转头忙去检看郑明和来荣的行李,他们早择好日子,于第二日就要起程的。这次同行的还有李甘雨的爹爹李济,他也数次落第,这次憋着劲想着再考一次,若再不中,便息了这条心。因董玉婵这几年常跟董氏来郑家走动,李济与郑明也算是熟人,因此两家商量着一起上京,大家有个照顾。

    待过了年,杏榜一出,巧娘等人没多久就收到喜信,郑明榜上有名,现下只在京等着候补。来荣却因第一次进京,水土不服,进考场时昏乎乎,挥的不好,这次却落了第。

    这下全村炸了锅,镇日里全是来贺喜的人。董氏和方达也来贺喜,同时带来另一个消息,说李甘雨的爹爹李济这次也中了进士,也只在京等着候补,因这候补的时日无定,也有一年半载便授了候补的,也有等上两三年的,因此李家已是商量着让李济的二哥李游带了李甘雨上京去帮着活动一二。董氏说完这些,又同巧娘悄悄道:“李家在京也有亲戚的,虽是远亲,但这回中了进士,再远的亲也不远了,定会认的比近亲还亲的。他这亲戚有些门路的,已来信叫雨哥儿二伯带了银子钱,领雨哥儿一起上京,待要为雨哥儿他爹走动一些门路,看看能不能早些授下候补来呢!你别傻着,也快些领了贵姐儿进京

    ,让你二哥三哥他们帮着到处活动一下,也早些授了候补,省的白等着还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

    巧娘其实也收到唐梅娘的信,让她带了贵姐儿进京,说几年没见,想念的紧。还有方文凤待嫁,也来信让贵姐儿进京,大家姐妹叙一叙。

    方达见巧娘迟疑,在旁边道:“也不用麻烦其它人了,越性我送了你们进京,兄弟们这些年没见,也想见见他们的。再有,还待上京置办些物品,正好趁此机会置办了。”

    巧娘听得方达要亲自送她们上京,自然欢喜,寻思郑明和来荣都是忠直人,也没个活窍,身边银子又不多,只怕就会白等着而已。还得自己进京,亲与二哥三哥说一说,让他们帮着活动一二。因此晚间便同郑婆子商议,郑婆子一听也有理,便道:“既这样,越性跟了雨哥儿他们一行人一起上京,路上也好互相照应。”

    巧娘沉吟道:“本来定了秋季就为福哥儿迎了新人进门的,现下我们都进京了,一年半载的又不定能回来,只怕误了福哥儿的婚期。这却如何是好?”

    “明这次能中进士,是祖坟冒青烟了,天大的喜事啊。你说说,这镇上和村里,得多少年才能出一个进士?这事儿就是头层大事了。你只管去,这儿有我呢!”郑婆子清清嗓子道:“福哥这婚事拖得便拖,拖不得我就为他们办了,也没什么的。到时你们回来再补喝媳妇茶就是。量他们不会怪你们的。”

    她们这里说着话,贵姐儿却去展开方文凤的信细看,近几年她常同方文凤通信,京里有什么新鲜事,从方文凤的信中也略知一二的,也打听得京中最近流行什么衣饰,见自己老娘要带自己进京,只寻思要照着方文凤信中所描述,仿京中最近款式,同老娘两个各做几套新衣。

    五月底时,郑李两家便到了京里。李甘雨和李游自然被亲戚接走了,巧娘等人也被迎了进唐府。此一回同唐少华方文龙见面,贵姐儿已满十四岁了。乍一见已长得亭亭玉立的贵姐儿,唐少华和方文龙一时都有些怔怔的,待得贵姐儿笑喊了一声他们一声,他们才回过神来,笑道:“若是在外面遇上,真个不敢认了!”

    倒是唐梅娘见了贵姐儿,想着郑明也中了进士,贵姐儿不日就是官家小姐了,却得想法子定下她当媳妇才是。只是一条,文龙都十八岁了,这婚事却不宜再拖,而贵姐儿才十四,还未及笄,再怎么样也得两年后才能进门,这却不好办。唐梅娘这里弹算着,庆氏见了贵姐儿,却也眼前一亮。贵姐儿小时候长的胖乎乎,这会儿身段却抽条了,纤浓合度,不胖不瘦,个头虽不能算高,但过两年自然会再长些。因这会先仿着京里时新的

    衣裳款式穿了来,乍一看,与京里的漂亮小姑娘一般无二,又比小时候稳重有礼,进退有度,却看不出是乡下来的。

    唐太太见贵姐儿行礼,早拉了过去身边坐下,细细看她,笑道:“这些年没见,不提妨就长成花骨朵一样的漂亮姑娘了。”心下暗暗拿贵姐儿比较近来见着的几个闺秀,倒不比人差的。心下可惜贵姐儿未及笄,而文龙和少华年已十八,自己又急于抱曾孙,只怕等不得了。

    贵姐儿正含笑听唐太太说话,抬眼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出来跟巧娘等人行礼,虽稍稍瘦弱,眼睛骨碌碌转,看着却是一个机灵鬼,正猜度这是谁,却见少年又过来跟她行礼,笑着说:“见过贵姐姐!”

    贵姐儿细看他一眼,这才捂住嘴笑道:“原来是易哥儿呀,不想就长这么大了!”

    唐太太见唐少易平日最是调皮捣蛋,这会儿见了贵姐儿,倒斯文有礼,心中一动,贵姐儿虽大了易哥儿四岁,但也不是不可能呀!——

    作者有话要说:我呸呸,好狗血啊,这怎么可能?哈哈!

差点争破头

    听得贵姐儿来了,方文凤已是忙忙赶着来见,还带了另一个闺中密友孙小思一起过来。大家见毕,因厅里说话不方便,方文凤拉了贵姐儿,笑对唐梅娘等人道:“给贵姐儿安排的厢房,自然还是小时候那一间了?我们不扰你们大人说话,先去房里歪歪。”

    “你想拉了贵姐儿说悄悄话,偏说不敢扰我们大人说话,倒是甜嘴儿。”唐梅娘笑道:“现下天热,打扫下的却是近着后边园子里两间厢房,那儿窗前种了竹子,住着凉爽些。”说着招手叫过一个丫头道:“红线,你领了几位姑娘往收拾下的厢房去。再给姑娘们端了茶过去,悄悄儿在外侍候着,别扰着姑娘们。”红线应了,领了贵姐儿等人往厢房方向去。

    待进了房,贵姐儿忙去把窗子全打开了透气,孙小思见窗子全蒙了纱,笑道:“这里近着园子,虽凉爽些,蚊虫却多,拿纱蒙了窗子,想的却周到。”

    方文凤见红线倒茶去了,一时房内只有她们三人,便笑道:“三婶最是眉精眼利的,待姑丈正式补了候缺,贵姐就是正式的官家小姐了,她这会儿自然殷勤。”

    孙小思握着嘴笑了说:“听听这话,透着一股酸气,倒好像你三婶对贵姐好了,你就吃味了。”

    方文凤闷闷道:“我承认呀,我是爱吃味。但是倒不至于吃贵姐的味。只是有感而。若不是三婶费了大力气说那蒋家如何如何好,又说道我只是庶出的,能许了他家就是烧高香了,我母亲何至于那么快就应承了这头亲事?”说着却滴下泪来。

    贵姐儿见方文凤伤心,这才知道她自己并不满意这头亲事,忙找手帕子给她擦泪,低声问道:“却是哪个蒋家?我记得我上回上京时,在茶楼误伤了蒋家的少爷,后来三舅母还让我跟着她上蒋家赔礼道歉,莫不成就是这个蒋家?”

    “许的就是蒋家的小儿子蒋汉民。”孙小思代方文凤解释了一句,叹道:“那一回来了,只在你三舅母这儿匆匆见过一面,还不知道人品如何,就这许了他了。”

    “你那回误伤的,是蒋家的二少爷蒋汉平,他现已娶妻生子,他家就剩着小儿子蒋汉民还没成亲,三婶怪自己没女儿,要不,她就把自己女儿嫁进他们家了。”方文凤有些埋怨唐梅娘,咬着牙说:“我本待再过两年闺中逍遥日子的,现下蒋家已催着过门了,只怕年底就要……”说着又擦泪。

    “蒋家究竟也不是火炕,你这擦眼抹泪的,可别叫外人看见,要看见了,还道你不愿嫁往蒋家,自视甚高呢!”孙小思劝道:“你向来说你这个小堂妹虽住在乡下,最多鬼点子的,可不是来商讨一下怎生打听一下蒋汉民的喜好,看看他为人如何,过了门好相处的。这会儿埋怨起你婶子来,可忘了正题。”

    贵姐儿见孙小思和自己同龄,说话爽利,看着比方文凤有主张,暗暗称奇,套了几句话,原来孙小思父亲是京里仁生堂药铺的东家,她自小跟着父亲分辨药草,有那起女眷有些病不愿明说的,倒也叫了她去细告诉,她再转诉与父亲,然后开药,渐渐的,女眷们都很待见她。因前年李敏华得了病,也请的孙小思父亲去诊脉,方文凤跟了去药铺拿药,与孙小思接触得的多了,两个脾性相投,倒成了密友。

    一时红线端茶进来,三个人倒止了话,都呷起茶来。红线也是一个机灵的,见方文凤眼眶有些红,只作不见,笑道:“天有些热的,不若我打些水进来给三位姑娘洗洗脸,通通头,姑娘们再往凉席上歪着说话,可好?”

    “这个主意好。打的凉浸浸井水来洗洗,敷敷眼,叫人消了一身暑气的。”方文凤强颜欢笑道:“你把水壶放那边,我们自己泡茶喝,也不用你侍候了,只管先打水去。”

    见红线退了出去,方文凤才拉住贵姐儿的手道:“正是要跟你讨一下主意,看如何打听蒋汉民的事呢!我自己不好开口问三婶子等人的,现下你来了,三婶子又疼着你,要问些什么话,自然比我容易些。”说着垂下头,半晌低声道:“蒋汉民房里自然有服侍的大丫头,这个倒罢了,只是一条,他可也心甘情愿这头婚事?你们也知道,我亲娘却不是正室,我爹不过一个掌柜的,这几年手头虽赚了一些钱,但人家官家向来看不起商家。若是他心有芥蒂,我过了门时,自然吃力不讨好。这事儿得先问明白了。”

    贵姐儿听得方文凤这般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蒋汉民官家子弟,现已十七岁,房里自然有人的,这个倒不怕,怕的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若是她进了门,夫婿看重的话,房里再多人也得靠边站,若是不看重她,她只怕有苦无处诉。因此蒋汉民究竟是自己也愿意迎娶她进门还是逼于父母之命的,这个却要打听清楚方好想法子的。

    婚姻大事就是一辈子的事,女孩儿许了不甚熟悉的人,自然是忐忑不安的,夫婿怎么样,实在是一件极大的事。只是待要自己去打听,却是拉不开这个面子,也怕人笑话的。贵姐儿捏捏方文凤的手道:“文凤姐姐放心,我会想法子帮你打听一二的。好在我还没及笄,家里有客来了,还能把我当小女孩子一样拉了出去见见的,候着那未来的汉民姐夫来了,我便扯住文龙哥哥他们,想了法子套些话。”

    方文凤破泣为笑说:“好在你只有十四岁,要是也十五了,那时轻易见不得年轻男子,想套话也难。”

    京里女孩儿到了十五岁,行了及笄礼,便等着人上门来提亲,再不能轻易见年轻男子的。像贵姐儿这样十四岁,略通人事,又算不得大人的,却宽松的多,宴客时都叫了出去行礼的。好多精乖些的娘亲,倒暗暗嘱了自家女儿,于这个时候自己擦亮了眼睛暗暗度量着见过的人,将来有人上门来说亲时,若恰好是见过的,那便省事了。

    过了一会儿,红线打了水进来,三人洗了脸,拨下头上的钗子通了头,舒舒服服歪在床上说话。方文凤因问贵姐儿这一路上京的见闻,贵姐儿正待回答,听得有人叩房门,以为还是红线,笑道:“进来罢,这会子怎么客气起来了?”

    “给你们送茶点来呢!”门被推开了,唐少易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几碟子点心,笑嘻嘻的道:“差点争破了头,我才抢到这个事的。”

    “这是怎么说?”方文凤等笑了,三个人倒坐了起来,见唐少易放好盘子,便让他也吃,一边问道:“怎么是你送茶点过来?”

    “娘叫红豆姐姐送点心过来你们吃,文龙哥哥脱口说他正好要往这边来,顺手拿过来就是。谁知少华哥哥也接口说他也要往这边来,让他送就是。这不是争起来了么?”唐少易弹弹手指头,打个响指,嘿嘿笑两声说:“我最爱凑热闹的,见他们争起来了,便说我也有事要往这边来,让我送就是。不等他们说话,我端了盘子就走!”几句话把贵姐儿三个人都引笑了。

    “送个茶点有什么好争的?”孙小思不知道方文龙和唐少华小时候跟贵姐儿那头公案,这会儿笑道:“你家男孩子平时不是最有尽让的么?”

    “嗯,他们两个如果尽让,都是让着别人。”方文凤笑道:“文龙哥哥和少华哥哥打小就爱争,只是你们看不出来而已。”

    唐少易在旁边插嘴道:“他们两个只管争去,我就渔翁得利了。”

    “你这个小鬼,最会见缝插针的。两个哥哥争什么,你不劝着,还渔翁得利了。看我告诉你娘。”方文凤笑瞪一眼唐少易,回头跟孙小思说起唐少易小时候却是在乡下出生那段事来,听的孙小思张大嘴说:“那个道长真这么神奇?”

    “可不是,可惜道长不在京城里,若不然,我叫他帮我测一测,也不用镇日猜来猜去的。”方文凤有些惆怅。

    “听得贺监正那小孙子测算最是灵验的,只是咱们也见不着他,若不然,叫他帮着测算一下解解惑,岂不是更好?”孙小思说起贺监正这个小孙子贺年,浑身就来了劲,挺直了背说:“可惜他家请大夫也没请到我家来,若不然,我就要跟着爹爹混进他府里去见见他。”

    方文凤转头跟贵姐儿道:“你上回来了,在酒楼见着那个贺子宁,就是贺年的哥哥,听闻贺年比他哥哥长的还好,女眷们一说起他来,都差点流口水了。”

    “真这么吸引人?”贵姐儿笑了说:“若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

    “我听得大人说,贺监正前些时观天象,说后儿会有天狗食日。他们家的人明儿就要往白云庙里祭拜天公,闲人不许进去的。那会儿贺年自然也会到白云庙的,姐姐们真个想见他,偷偷从小路溜过去,候在白云庙路口那个凉亭就是。”唐少易小小声道:“可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你这个小鬼,这回算你立功了。”孙小思眨眨眼说:“说吧,想要什么东西?”

    “还是小思姐姐最了解我。”唐少易搓着手说:“也没什么的,我娘说我体弱,这个大热天,还逼着我吃补品,说那些东西滋养气血,断不得,每回亲看着我吃完才走开,我也作弊不得。我想着小思姐姐家是开药铺的,说的话有份量,若是同我娘说一说,不用一味的吃补药,间中吃吃其它,也能滋补的,只怕我娘还听些。”

    “原来是这样啊!”孙小思倒笑了说:“你体弱,还怕虚不受补。虽是好东西,吃多了也厌的。若要好生养着气血,多吃些熬的烂烂的肉粥还好些。倒也不必一味的吃那补品。这个不用拿事情来讨好我,你告诉我,我自当劝着你娘的。”

    “小思姐姐,我决定了,等我长大了就娶你,你不要忙着嫁人。”唐少易得了孙小思的话,眉开眼笑,几步就蹦到门边,不忘回头跟孙小思说:“记得我的话啊。贵姐姐文凤姐姐帮我作证!”

    “这个小鬼!”孙小思跳下地笑骂着,待要掀了唐少易回来,唐少易早已跨出门外,溜的无影无踪了。

众里要寻他

    孙小思掀不着唐少易,关好房门,脱了鞋子又上了床,跟贵姐儿说道:“易哥儿人小鬼大,最是可恶了。上回还跟我要泻药来着,我问他要来干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贵姐儿来了兴趣,笑道:“难不成府里哪个丫头得罪他了,他要整治人家?”

    “不是整治人,他用来整治猫!”说到这里,孙小思笑的花枝乱颤,“那会正好春天,猫儿晚上都□,吵的他醒不着,第二日迟了上学堂,被先生责骂。他一气之下问我要泻药,说要下在猫食里,让猫拉的叫不了春。”话一说完,三个人都笑的直揉肚子。

    正笑着,冷不妨房门又被推开了,唐少易探进头来说:“哦,忘记告诉你们了,贺年他们明儿到白云庙祭拜天公,择的是寅时,那会天还没亮呢。估量着祭拜完从白云庙下来时,最迟也不会过辰时的,你们于辰时前先去候在凉亭里,日头儿照的正亮,保准你们瞧的清楚。”话音一落,头又缩了回去。孙小思下地打开门,又不见了他的踪影,笑道:“滑的像泥鳅,将来谁嫁了他,有得苦头吃的。”

    “真要去瞧贺年?”贵姐儿见孙小思又跳上床,计算从哪条小路走往白云庙不会引人注意,不由笑道:“这个贺年真有那么大神通?引的你们一说起他来,全是赞语。”

    说起贺年,孙小思有一大筐子话要倒,因见贵姐儿感兴趣,觉着找到同道中人,越说越起劲。

    贺年,是贺监正最小的一个孙子,自小就聪慧,四岁时跟着家里大人出席某官眷家的宴会,席间因看见女主人眉心有一粒米粒大的痣,脱口道:“此为贵痣,必生贵子!”因女主人连生六个女儿,没有儿子,现下年已四十许,对生育一事早绝了念想,听得贺年的话,虽觉他小小孩子说出这个话来不简单,却也不敢当真。不想过得两月,却有孕,后产下一个男婴。此事引起轰动。后来又有传言出来,说道贺年小小年纪,自打胎里带来的灵气未褪,测算之术极灵,一下子名声直逼其祖父贺监正。至贺年七岁上,竟常有人上府求其测算,贺监正怕影响他正经读书识字,便以小小孩子,不宜常为他人作测算,以防泄露天机,损了自己的福分为由,绝了上门求测算的人。

    说到这里,孙小思舔舔嘴唇,呷了一口茶,又继道:“贺年十岁时,作的文章被下人传了出来,一时到处传诵,又引起好多讨论。现下贺年已是十六岁了,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将来的成就必不亚于其祖父的。又有见过他的女眷悄悄传言,道贺年是她们见过的最有性格的少年,又有人说他长的比他哥哥贺子宁还好,引的大家纷纷猜测将来谁家的女儿有福份嫁与他。”

    “不是说贺年近两年都不出席宴会了么?”方文凤笑道:“有传言说他得了怪病,现下在家养着,不好出来见人呢!”

    “呸呸,谁这样咒他?”孙小思是贺年坚决的拥护者,听得有人乱猜测,气道:“给我知道是谁咒他的,我下点泻药让他拉半年肚子。”

    “哈哈……”贵姐儿和方文凤见孙小思气急败坏,在床上笑的直打滚,“拉半年肚子,哪还有命吗?只怕渣都没剩下。”

    “那是嘛!”孙小思皱着眉道:“人家不出席宴会了,还不是被女眷们烦的怕了,这才不出席的。”

    方文凤也听过传闻,道贺年自打十三岁起,跟了哥哥去赴宴时,女眷们总热情的让他受不了,渐至有人争着为他挟菜舀汤打翻碗的,后来便渐渐不去赴宴了。只是这毕竟是传闻,也有一些人想着贺年小小孩子,哪有如斯魅力,引的众官家女眷如此失态的。因此便猜测贺年极可能得了怪病,才不出来见人的。

    若说贺年得了怪病,总要请大夫的,孙小思父亲医术高,深受同行尊敬,京里有谁得怪病的,总会有人在他面前透露一二,没可能瞒得风雨不透。孙小思早悄悄打听过了,并没有医术好的大夫提起贺年得病的事,因此判定这是流言,这会儿听得方文凤这般说,自然不服气,只气恼是谁要黑贺年,定要掀出他来。

    见孙小思如此,方文凤打趣道:“莫不成你一心想当贺夫人,要我说呀,早点绝了这个念头吧!贺年那样的人,岂是我们凡夫俗子可以想的。你要真有这个想法,只怕还得快些去配了**散,以备把人迷的神智不清,才有可能成事。”孙小思听她这般说,伸手去掐她,方文凤才止了话。

    “你们都不理解我呀!”孙小思捶床叫道:“我是那样的人吗?咱小家小户的,自然找小家小户的过日子,但是不能就叫我绝了爱慕美男的心啊!”说的贵姐儿和方文凤再次笑了起来。

    “你家还算小家小户呀?哪我家岂不是连站的地儿也没有了?方文凤笑道:”其实贺监正在这遍地是皇亲贵族的京里,也不算多大的官儿,只是他家名声在外,听着就唬住了人而已。贺年嘛,也就水涨船高,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攀上的。”

    孙小思托腮深思半晌,跟贵姐儿和方文凤道:“反正我不管,明儿就要偷偷去看一眼贺年的,你们是姐妹的,就陪我一起去。”

    “贵姐儿,她既这样说,咱们就陪她去好了!”方文凤笑道:“我也跟着任性一回,没准过了今年,我想随性走走,也不能了。”

    贵姐儿其实被孙小思说的引起了好奇心,她本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上回来京里,人生地不熟,年纪又小了些,逛的次数也少,这回来了,正想到处走动,有了孙小思这地头蛇带头胡闹,正中下怀,笑道:“那就一起去瞧瞧美男吧!”三个说的笑成一团。

    第二日一早,方文凤和孙小思真个来叫贵姐儿,只对巧娘等人说带贵姐儿去逛逛,巧娘见贵姐儿一脸雀跃,也不好拦着,只嘱了几句,又道:“上回来京里时,你还小,有逛过的地方,怕也忘了路怎么走了,这回可别逞能,好生跟着文凤她们,别走丢了。”贵姐儿应了,笑着跟巧娘说:“娘,你就放心吧!我别的能耐没有,却最会认路的。”

    待出了门子,三个人先雇了一辆马车到白云庙附近,再悄悄的溜上小路。看看太阳初升起,还没到辰时,小路两边全是大树,极是幽静,三个人提了裙角,慢慢的朝半山边一座凉亭走近。

    “这白云庙建在山上,要往庙里朝拜的,都先得走上半天,没个体力的,也上不了庙里。”孙小思笑道:“咱们三个姑娘走这小路,其实不妥当,好在我有备而来,若是真碰上什么了,撒撒这痒痒粉,叫他们痒的满地打滚。”说着从怀里掏出三个小纸包,递给方文凤和贵姐儿各一包,见她们揣好了,抬头往上一瞧,小小声道:“我们别上凉亭了,就在这凉亭边的大树后站着罢!”

    贵姐儿和方文凤透过树木向上一瞧,见凉亭里影影绰绰有两个人,估量着应该是贺家祭拜完天公,有两个先下来,到凉亭里先歇歇脚的。三个人忙避到大树后,悄悄探头去瞧那边。

    凉亭里两个人,其中一个背对她们,靠着凉亭的柱子坐着,看不见脸。另一个着了蓝色衣衫的站着,面对着她们这边说话,阳光正好照在亭子里,贵姐儿瞧的清楚,站着说话的少年约十六七岁的样子,浓眉大眼,相貌算的上不错,但要像孙小思形容的那样迷人,却不至于,不由俯到孙小思耳边,悄悄说:“这就是贺美男啊?我看一般吧!”

    孙小思捏捏贵姐儿的手,摇了摇,也俯耳过去道:“哪里啊?这个我见过,是贺府里办买的小儿子,常出来买些零碎东西的。”

    “买办的儿子长成这样,那倒过的去。”贵姐儿悄悄说:“要放在我们乡下,他这样的也算是一表人材了。”

    “嘘!”方文凤示意贵姐儿和孙小思不要说话,只见那个说话的蓝衫少年出了亭子往山上走,一边扬声道:“少爷,你那册子肯定落庙里了,我去帮你拿下来。这会儿老太爷他们应该也抄完经,正好扶了他们下来。”

    “嗯,去吧!”坐在亭子里的少年淡淡说:“此处幽静,正好观赏风景!”声音出奇的好听。

    “那坐亭子里的,肯定就是贺年,肯定就是贺年!”孙小思摇着贵姐儿的手,小小声说着,激动的半死。

    “姑娘,你是来瞧人家的,可是现在人家坐着不动,这个角度又看不到他。你瞧什么啊?”贵姐儿见孙小思掐着自己的手乱激动,提议道:“咱们索性坦坦荡荡的出去,也往凉亭里去坐着,四目相对,不是瞧的明白?”

    “这,这,行吗?”爽朗的孙小思这会忸怩了。

    “这凉亭又不是他家的,咱们上这来逛,逛累了去歇歇脚,有什么不行?”贵姐儿左手拉了方文凤,右手拉了孙小思就走。

传闻中人物

    “贵姐儿,咱们还是不上去了,就在这儿瞧瞧就行!”孙小思有些怯场了,心目中如神人一般的少年就在前头,一下子却觉得全身颤,怕经年做着的一个美梦会破灭。

    贵姐儿知道孙小思这会不过是一种追星的念想,贺年就活在传说里,几乎不像真人了。而传说,总是玄乎其玄,总有夸大的嫌疑。或许,贺年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人呢!

    孙小思不肯再挪步,轻声说:“其实,我就好奇贺年长什么样,没别的念头。也不敢有!”

    贵姐儿侧头见孙小思两腮微微泛出粉红色,鼻尖都冒汗了,不由捏捏她的手指,轻笑道:“来都来了,你要是不去正眼瞧瞧,以后可别后悔!”

    孙小思咬着唇想了一会才说:“也是,这次不去见见,可能这辈子也见不着了。毕竟咱们只是普通人家,想要见他们这些人,哪这么容易?”说着,主动扯了贵姐儿的手,三个人漫步向上。

    转过几株大树,凉亭整个豁然在望,坐在凉亭石凳上,背靠着柱子的少年人听到沙沙的脚步声,抬眼看了过来。一时间,贵姐儿只觉得孙小思的手掌湿湿的,紧张得直冒汗,要她拖着走才能挪动脚步。方文凤倒还算镇定,轻轻说:“这个应该就是贺年了,倒是名不虚传。”

    眉若山林,眼如星辰。就是形容长得这样的人么?贵姐儿借着洒在树缝边的阳光看了一个清楚,见贺年身着浅杏色袍子,袍子做的宽大飘逸,领口和袖口镶了黑色间银色的镶边,腰上坠了一枚古色古香的玉坠,装扮简单,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高雅。此时懒洋洋坐着,微风轻拂过他的衣摆袖角,带点出尘的味道,有些儿让人不敢接近。

    毕竟第一次见到此等俊秀人物,贵姐儿也有些紧张,心中告诫自己道:美男就是那浮云,咱瞧一瞧而已,瞎紧张什么?心里想着,脚步不停,扯了方文凤和孙小思步上凉亭。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怎么,孙小思上了凉亭,一个站不稳,脚步一个趄趑,贵姐儿竟抓不住她,眼见着她一跤跌到贺年脚前。坏了,坏了,小思的形象全毁了!贵姐儿一边待要去扶起孙小思,左手却被方文凤一把抓住,这才意识到,跌都跌了,还跌到人家脚下了,如果人家能够伸手一扶,这不是遂了小思的心愿了么?这么一想,便悄悄缩回手。

    一阵风拂来,贺年的袖角被拂的微微飘动,正在贵姐儿和方文凤以为他会伸手扶起孙小思的当儿,却见他淡淡把头转开了,似乎跌在他眼前的人并不存在。

    哇,拽成这样的人也够少见了!一个妙龄女子跌在你脚前,你竟然这么无动于衷?光长个好样子有什么用?贵姐儿有些儿生气了,忙上去扶起孙小思,近距离狠狠的瞪了一眼贺年。

    眼见贺年把她的白眼也当了透明,完全没瞧见没感觉的样子,贵姐儿这下更来气,扶了孙小思正要退开,错眼见孙小思怀里揣着的那包痒痒粉却掉在地下,忙帮着拣起来。眼见贺年足着一双薄底乌靴,双脚若无其事横在自己脚前,手一抖,那包痒痒粉便抖开了一个角,洒出一些在贺年靴子上,风一吹,已有微微的一星半点飘到他的靴筒边上,毫无疑问的,待会就有一星半点的渗入他的靴子内,让他直痒痒。

    我叫你装作看不见我们!贵姐儿小心翼翼的包好那包痒痒粉,递还给孙小思,脸上笑的暧昧极了。却见孙小思怔怔的瞧着倚放在贺年旁边石凳上一件物事,顺着她的眼光瞧去,原来是一柄楠木拐杖。

    “他的脚残了?”孙小思极低极低的自语,贵姐儿却听到了,也自一怔,原来是残疾人士,怪不得不扶小思,看来自己刚刚是错怪他了。这痒痒粉洒的快了点。待会得问问小思这痒痒粉有解药没有。

    方文凤也看到那楠木拐了,轻轻“咳”了一声说:“贵姐儿,小思,别扰着人家,过来这边坐罢!”

    “嗯!”贵姐儿先回过神来,忙扯了孙小思过去跟方文凤坐在另一边,一边悄悄问孙小思道:“痒痒粉有解药没有?”

    “那个痒痒一阵就没事了,不用解药的。”孙小思低声回答,一边魂不守舍去瞧贺年和他身边那柄楠木拐,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贺年再淡然,眼见凉亭中突然多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又齐齐目不转睛的瞧他,也有一丝儿不自在,看看亭外,估计着其它人也差不多下来了,只得忍耐坐着。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册书来看,翻到其中一页时,夹在书里一张纸却飘了出来,风一吹,飘到凉亭外。正待站起来拣回纸片,突觉近靴筒边的小腿处一阵奇痒,不由微微皱眉,挪了挪脚,终是忍不住痒,握了拳头捶了捶小腿,越捶倒越痒,心里诧异,待要脱了靴子下来看个究竟,眼前三个陌生姑娘坐着,却不能够。一时脸上便有些苦怪。

    贵姐儿抬眼见贺年捶着小腿,似是站不起来,然后痛苦万分的样子,也有些儿可怜起他来。传说中的人物原来是伤残人士啊!

    孙小思早握紧了拳头,挨在贵姐儿耳边说:“他真可怜!”一边冲出凉亭外去帮贺年拣回那飘走的纸片。三两步回了凉亭,把纸片递到贺年跟前说:“我帮你拣起来了。”

    贺年不说话,伸手接过了,夹回书里。

    伤残人士脾气都是这么怪异的么,人家帮他拣回纸片,谢谢也没一声啊!贵姐儿正腹诽,冷不妨贺年朝她看过来,淡淡问道:“这位姑娘,你刚刚洒了什么在我靴筒边?”

    贵姐儿这才想起刚刚可不是洒了痒痒粉到他靴筒上么?他痒起来了么?

    “那是痒痒粉,过一会儿就不痒了。”孙小思早回过神来,红着脸说:“你别乱动,越动越痒的。”

    贺年不再捶小腿,看向贵姐儿道:“姑娘与我有仇么?”

    “没有,刚刚错手。”贵姐儿在心里补充一句道:刚刚只是看不惯你摆出一副拽样而已!

    孙小思见贺年似还在忍着痒的样子,拉了方文凤道:“文凤,你以前来过这儿的,帮我去找找有没有痒痒草,用那个草的根捣出汁水来,洒一点在痒痒的地方,立马就止痒了。”说着又对贵姐儿道:“贵姐儿,这边的路你不熟,先坐一会等着我们,马上就回来的。”话音刚落,不等贵姐儿说话,已拉了方文凤就走。

    见贺年继续看书,贵姐儿便看风景,心想此美男虽长的不错,毕竟同咱不是一路的人,见识过就罢了!传闻他的测算之术出神入化,刚刚洒了痒痒粉到他腿上,他不是没测算出来么?他今儿遇见咱们三个陌生姑娘,不是也没测算出来么?看来,传闻总是传闻,夸大了。还是咱家乡那曾老道厉害。贵姐儿边想边瞄一眼那低头看书的贺年,忽见凉亭外草丛中一动,有东西嗖一声窜进凉亭内,定睛一看,尖叫一声:“有蛇!”

    “有蛇,在哪里?”贺年一听有蛇,嗖的站了起来,跳到石凳上。

    贵姐儿见那蛇窜向自己这边,早嗖的跳到贺年那一边去,随手拿了他旁边的楠木拐,作出一副要追杀那条蛇的样子,其实不敢动,蛇不动,她就一定不动。这会儿见贺年跳到石凳上,居然不忘问一句道:“你,你的腿不是残废的么?”

    “谁说我残废?”贺年紧张的看着那条小蛇在地下蠕动着,想跳出凉亭外逃走,腿却软软的,只是跟贵姐儿说:“喂,你这位姑娘,胆子挺大的嘛,下去把它赶走好了!”

    “原来你怕蛇!”贵姐儿分辨出那条小蛇是没有毒的那种,心里松了一口气,倒不再那么怕,这会儿有些鄙夷贺年,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跟人家姑娘一样怕蛇!

    贺年有些尴尬,解释道:“我的生肖跟蛇相冲,并不是怕它,只是……”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因为那条蛇已是朝他们这边蠕动过来了。

    “你真不怕它,那下去赶走它好了!”贵姐儿把手中的楠木拐递到贺年跟前,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说:“我就很害怕!”

    “其实,其实,我是怕蛇的!”贺年看看四下无人,觉得在一个小姑娘跟前丢脸,也好过软着小腿下去赶那条小蛇。这会儿道:“看你身手矫健,赶一条小蛇没有问题的。”

    “呃!”这就是传闻中神乎其神的人么?贵姐儿惊诧了,怕蛇,还哄我一个不相识的小姑娘下去赶走蛇!

    “它又动了!”贺年眼见那条小蛇绻缩成一团一动不动,正观察地形,看看往那边跳出去不惊动它,谁知那条小蛇过一会儿又伸展开身子朝他们石凳这边蠕动了,不由往贵姐儿身边靠了靠,努力保持镇定道:“你有武器在手,它要往这边窜过来,记得手快点砸下去。”

    贵姐儿瞧瞧手里的楠木拐,喃喃说:你随手带着这武器,难不成是专门用来防蛇的?”

    “这是我爷爷的,今儿他腿酸走不动,着人用藤架抬他上白云庙去,待会自然也是抬下来的,用不着这楠木拐,我先帮他拿着而已。”贺年怕贵姐儿丢下楠木拐跳走,这会儿讨好的说:“你先赶走蛇再说话!”

    贵姐儿无奈,见那条蛇近些了,挥动楠木拐作出凶恶样子,没法子了,你要真敢窜过来,咱就得自保给你一拐子了。

不告诉别人

    不知道是那条小蛇感觉到贵姐儿的杀气还是怎么的,嗖的窜过石凳下,一个盘旋,已出了凉亭,没入草丛中。

    “吓死我了!”贵姐儿刚刚见小蛇窜了过来,动作迅猛,还以为真得搏斗一回了,没想人家小蛇根本没斗志,呼啦啦就跑了。这下垂下手里的楠木拐,吁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定惊。转头去看贺年时,好家伙,这男子汉也一副吓的够呛的样子,也正吁出一口气,拍胸口定惊呢!不由暗翻白眼,小思没看到他这个样子真可惜啊真可惜!

    见小蛇溜走了,贺年倒迅镇定下来,整整衣裳,跳下石凳,暗暗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太丢脸了,若传了出去,实在大损颜面,默然一会问贵姐儿道:“这位姑娘,你认得我是谁吗?”如果不认得就最好,也不用怕对方乱传。

    “我不认得你!”贵姐儿见贺年神色一松,马上话锋一转说:“但是,刚刚跟我一起来的两个姐妹却认得你。她们跟我说,你可能是那个什么贺年。”眼见贺年脸色又一紧,贵姐儿暗乐,这样才对嘛,脸上有了表情,这不生动多了吗?装什么面瘫?

    呃,认得我,这个事儿就不好办了,贺年轻叹一口气,今儿果然跟我相冲,一出门就碰着一条小蛇,很不幸的,又让这个小姑娘给看了笑话去。自己小时候被蛇咬过一次之后,见了蛇就镇定不下来,这也没法子呀!

    贺年沉吟一会,终是对贵姐儿道:“这位姑娘,今儿这个事,你可以不告诉别人吗?”

    “我这个人藏不住话!”贵姐儿作严肃状,很雷他刚才比自己还怕蛇的行为,正想大肆往外宣扬,最起码这儿同来这儿的方文凤和孙小思,自己就一定会绘声绘色的对她们说起这个事,怎么可能不告诉别人?而且,八卦是女人的爱好和本能,这种爆炸性新闻怎么舍得独享,肯定要分享的嘛!

    “呃!”贺年挥挥衣袖,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有点纠结,没想到这次在这个陌生姑娘面前丢这么大的丑,现下要挽回形象,貌似有点难度啊!而且看样子,这个小姑娘对自己并没有刚刚那两个姑娘那么崇拜,想哄她不要把这个事往外说,只怕没那么容易。

    “咳,我说这位姑娘,你要怎么样才不往外说?”贺年恢复了刚刚不疾不徐的语调,看向贵姐儿说:“是人么,总有一两件害怕的物事,这并不可耻。只是,我不想这个事传的人人皆知,变成笑柄。”

    经历了这么一段子事,孙小思她们描述出的贺年形象,在贵姐儿心目中轰然倒塌,只剩下他刚刚怕蛇,躲在自己侧边,哄自己赶走蛇的形象。这会儿听得他这么说,侧头想了想道:“这样罢,我只告诉我几个要好的姐妹,别的人不告诉好了。”想要一个人都不告诉,只怕会憋不住的嘛!

    “你告诉要好的姐妹,也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了。”贺年深知道女人八卦的精神,垂头说:“算了,你想说就说好了!”

    见贺年皱起好看的眉头,贵姐儿倒有了一点不忍心,只是刚刚孙小思跌在他脚前,他当看不见这件事,却还是介意着,不由侧头问道:“刚刚小思跌在你脚前,你明明腿没事,为何扶也不扶一下?”

    “之前,有一些女孩子装跌倒,都跌在我脚前……”贺年这会真苦笑了。

    “原来这样!”贵姐儿释然了,笑一笑道:“这样好了,我尽量忍着不告诉别人!”

    “谢谢姑娘了!”贺年眼睛一亮道:“我为你看个面相作为报答如何?”

    “不用!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品头评足,把我一辈子的好好坏坏先行说出来,让我没个悬念。”贵姐儿摆摆手,心里苦笑,自打出生没多久,咱家阿嬷已叫曾老道测算过一回了,说咱福气好,引的三姑六婆都爱打个比喻,说道生得好不如命好,像贵姐儿这般的,真的是命好。后来又因为传出命好,有好几个亲戚上门提亲,不过是想娶了自己过门,给他们家带来一点好运道。自己先前也隐隐约约听到,三舅母想让文龙表哥定下自己,也是因为听闻到自己八字好的原因。这些玄乎的东西啊,还是别多论的好。

    见贵姐儿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自己,贺年倒是一怔,这些年来,谁不是想求着自己为他们测算运道或是看个面相。这位姑娘倒好,一口就回绝了。自己打小对玄学有兴趣,深研究过家里那些古籍的,为人观面相时,配合了对方的神态语言动作来看,基本**不离十的。深层里来说,自己观面相之术,虽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神准,在这京城里来说,也算是杰出了。这还是第一次碰到不求着自己观看面相,居然还拒绝自己的。这下倒不由自主往贵姐儿脸上瞧。

    “不用看了,我就乡下一个小姑娘。”贵姐儿见贺年瞧了过来,视线同他一碰,心头“咯”的一响,好家伙,这小子装起深奥来,眼神儿倒有杀伤力,要不是刚刚见过他怕蛇的样子,差点就被迷倒了。

    贺年见贵姐儿索性拿袖子半遮起脸,不由笑了说:“多少人求着我看,我还懒得看,你倒嫌弃了!”一边想着,这个小姑娘倒有些儿意思,跟往日见过的姑娘们略略不同,并没有一知道我是谁就硬凑了上来的。

    “其实,我想问一下,是不是你瞧过的,都看得出人家运道怎么样?”贵姐儿出疑问。

    “哪有那么神?”贺年因为刚刚跟贵姐儿结为同盟赶走小蛇,这会儿倒不好再装神秘,笑一笑说:“就算你看个闲书,也得静心费了时间看着,才能看明白意思呢。何况是关乎人命运的事。一般来说,我不费神去瞧别人,有时瞧了也不往心上去,属于视而不见。再说,一个人的运道,总有好有坏,知道太多并不好。所以,就算是极熟悉的人,我也不一定会留神观察他面相的好坏。”

    “哦,没有像小思所说的那样,说是瞧了瞧,就知道别人一生的运程起伏,把人全看透那么恐怖就好!”贵姐儿松一口气,放下遮在脸上的手,太神了,咱凡人就怕呀!

    说话间,方文凤和孙小思已是拿了痒痒草回来了,一眼见贺年正同贵姐儿说话,孙小思已是忙忙上去问道:“还痒不痒?找了好一会,才拭到一根痒痒草。”

    “不痒了!”贺年扯扯靴筒边,现那个痒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淡淡向孙小思道:“多谢姑娘了!”嘴里说着话,眼睛只轻轻扫过孙小思,却没在她脸上多加停留。

    “不用谢!”孙小思见他态度比刚刚柔和许多,一时激动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说:“那个痒痒粉是我带来的,总归是我的不是,还请贺公子不要怪贵姐儿。”

    “嗯!”贺年虽在贵姐儿面前丢过脸,这会见了方文凤和孙小思,却还是一副清贵出尘的样子,再次惜言如金。

    “少爷,少爷!”半山腰上传来刚刚走开的蓝衫少年的声音,笑着说:“册子找到了,果然是掉在庙里。老太爷他们也下来了,可该走了。”说着话,人已到了凉亭,一眼见到多出三位陌生姑娘来,略略诧异,却也不往心里去,只对贺年道:“老太爷坐了一阵藤架,说要自己慢慢儿的走下来呢,我可得帮着把这楠木拐给递上去。”

    见蓝衫少年拿了楠木拐走了,这里孙小思微微张了张嘴,半晌才小心翼翼问贺年道:“贺公子,那个拐不是你的?”

    “他的腿好着呢,没残废。”贵姐儿见孙小思小心的探着话,忍不住说:“刚才看见他跳上石凳了。”正想再说,却见贺年瞅了过来,一下子想起刚刚还答应人家尽量不爆他怕蛇的事,这会儿差点当面就爆了呀!不由止住话,嘴角一翘,似笑非笑的看往别处。哈哈,拿住别人把柄原来这么爽啊!

    “贺公子,你的腿真没事?这太好了!”孙小思本来还在为偶像瘸了腿而伤怀,这会听得没瘸,惊喜交集,“我就说嘛,贺公子这般人物,怎么可能残疾!”

    正说着,凉亭外已传来声音,“阿年,走了!”一行人,有老有小,正缓缓从半山腰上下来。贺年听得声音,已是忙着站起来,迎了出去,扶住一位胡子灰白的老人家,笑着说:“爷爷,这山路不好走,让人用藤架抬着你不好吗?怎么就硬要自己走呢?”

    “咳,爷爷这把老骨头虽松散,走动走动还是行的。再说了,多些走动,气血流通,人才精神些。”灰白胡子的老人家笑着回答,一边听见贺年问要不要进凉亭歇歇再走,摆摆手道:“不用,慢慢儿走着就是了!”一边抬眼见到凉亭内坐着三位姑娘,也不以为意,指点着白云庙的方向道:“白云庙建在高山上,在山下往上瞧,倒见得庙里似是缠绕着团团的白云,似是隐身仙境中。忍不住就想上去瞧瞧,得点仙气。可惜每次都走的喘乎乎。爷爷还真个老了。”

    一行人说着话,往山下去了。

    这里孙小思还沉侵在刚刚贺年对她温声细语的一句话中,把刚刚贺年的每个细微动作反复回放了无数遍,傻笑着问方文凤和贵姐儿道:“你们说说,贺年会不会记住了我?”

    “不会!”方文凤和贵姐儿异口同声的说:“人家跟你说话,看都不看你一眼,怎么可能记住?”

    孙小思沮丧了,过一会又自我安慰道:“总归是见过他一面了,我也偿了心愿了。”

    “其实,贺年看着也是一个普通少年吧!”贵姐儿后悔刚才答应贺年不说出他怕蛇的事了,憋的内伤啊!话说,能不能悄悄告诉眼前这两个姐妹,然后让她们保密别说出去。贵姐儿作着内心斗争,挣扎的厉害。

我长大娶她

    “贵姐儿,刚刚我们回来时,好像见到贺年跟你说话来着,他说什么了?”孙小思回味了一遍见到贺年前前后后的情景,这会儿跟贵姐儿道:“我看他倒好像对你有兴趣的样子。”

    “哪里?”贵姐儿这会儿倒压下了八卦的念头,做人要厚道,还是先忍着不说好了,嘴里应孙小思道:“不过是我问他是不是贺年,他回答是而已。”

    孙小思点点头道:“我就说嘛,像他这样的男孩子,也不会轻易和别人搭话。”

    确实不会轻易搭话,得有蛇出现才会主动搭话。贵姐儿又是腹诽一句,看看天色也不早了,笑道:“美男也见过了,连带着美男的爷爷等人也见过了,可该回去了。”

    方文凤也笑道:“再不回去,府里的人也该出来找咱们了。”

    “等等,我看看周围有没有可以遮阳的东西。”孙小思说着跑出凉亭外,没一会找来一截树冠,拉了贵姐儿和方文凤一同站到树冠下,自己举高了树冠,笑道:“出了这条小道,外面的阳光肯定很猛,咱们得遮着些,晒黑了可不合算。”

    “你上次不是说配了什么东西,涂抹了可以美白肌肤的,若是真个晒黑了,正好试试你配的东西。”方文凤笑道:“你那个东西管用吧?”

    孙小思嘻嘻笑道:“那个应该管用,但是有些人涂了会起红疹,倒不是谁都能用的。”

    “有没有东西涂了可以淡化脸上的黄斑的?”贵姐儿想起巧娘这阵子赶路上京城,不知道是晚上睡的不好,还是被阳光晒的多了,脸上却有了些黄褐斑,每回照镜子,她必端详老半天,有些儿嘀咕的。这会儿便问孙小思道:“要那涂了就算淡化不了斑,也不会伤了脸的那种东西。”

    “有呀,拿香蕉剥了皮,捣烂了糊在脸上,过得一柱香的功夫才洗掉,一日一次,糊上三五个月,那个斑也就淡化了,也能美白肌肤。”孙小思笑着说:“这个可是在一本奇书上看来的,我试过,真个有些效果的。”

    “你脸上没斑呀,难不成是整天糊这些个,把斑斑点点都糊化了?”贵姐儿瞧瞧孙小思脸上,五官不算十分出色,皮肤却白里透红,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

    “这些涂涂抹抹的东西,其实用多了也不好。”孙小思抚抚自己的脸,得意的说:“我这个可是经过内外调理,才得到的好皮肤。平素喝多一些滋润的汤汤水水,最是有益的。”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说,倒一下子就出了小道,雇了马车回了唐府。才到大门口,却见唐梅娘出来张望,见她们回来了,笑道:“里面正要开饭,见你们还没回来,我说出来瞧瞧你们回来了没有。易哥儿这个小鬼叉着腰说你们待会自然赶回来用饭的,让我不必慌。这果然就回来了。”说着觑着孙小思的脸笑的古怪,孙小思诧异道:“婶子,莫不是我脸上长东西了?”

    唐梅娘捂了嘴笑道:“昨儿你不是跟易哥儿他娘说,不用老给易哥儿吃那些补品的么?晚些时候,易哥儿他娘果真不令厨房炖那些,只令炖了红枣肉丝粥,今儿一大早易哥儿捏着鼻子出来,准备继续吃那些东西时,现是一碗炖的甜丝丝的肉粥,又惊又喜,嚷嚷道:‘还是小思姐姐的话管用呀。我昨儿已跟她说了,待长大了就迎了她过门,正经管理我的膳食。三日一换,专门炖这些又滋补又能进口的东西。’刚刚大家还取笑他人小鬼大呢!”

    唐梅娘见孙小思不过十四岁,说话行事大胆,个性爽朗,是一个开得玩笑的,这会也不怕羞走了她,反笑着把唐少易早起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完笑的花枝乱颤。

    孙小思微微红了脸,跺着脚说:“这个小鬼净胡说,若见着了,看我不打他?”

    “哟,还没过门呢,就要教训起相公来了!”唐梅娘不忘再打趣一句,见方文凤和贵姐儿也乐的不行,笑道:“快些拉了你们未来弟妹往厅里用饭罢!这会大家应该全到了,就差你们呢!”

    孙小思怕进了厅里又被其它人取笑,便要告辞,唐梅娘哪里肯让,令方文凤拉住了,笑道:“你若不进去,大家还真当你恼了,反当了一回事来说呢!”孙小思听得这般说,又被方文凤拉住,只得跟了她们进去。

    至晚间,庆氏反跟唐明山笑道:“咱们易哥儿小小年纪,却开窍了,说长大了要娶小思过门呢,笑死我了!”

    “哈哈……”唐明山也乐了,笑得一阵却道:“论起来,小思除了年纪大着易哥儿几岁,却是一个良配呢!你想想,易哥儿身子弱,若找一个略懂医术,善调理身子的娘子,岂不是比那些光有一个虚架子的名门大户家的闺秀强?再说了,小思的父亲在京里也是一个医术高的,虽算不上大户,也过的去了。咱们不过茶商,易哥儿又不是大儿子,只怕那起官家小姐还看不中他,配小思正好呢!”

    庆氏“噗”的笑了,觑着唐明山道:“易哥儿才十岁,说这个也早了些。人家小思已十四了,也不会白等着易哥儿长大。只怕易哥儿要娶亲时,小思已儿女绕膝了。倒是华哥儿的婚事,却该正经说了。”

    唐明山点点头道:“莫不成你心中有数?”

    “还是那句话。你姐姐想为龙哥儿定下贵姐儿,我却想为华哥儿定下贵姐儿的。”庆氏取下钗环等物,除了外衣,坐到床边,叹口气道:“只怕争不过你姐姐罢了!”

    唐明山想起先前庆氏也嚷嚷过要为少华定下贵姐儿,当时自己还说贵姐儿自小住在乡下,只怕眼界儿不高。现下郑明考中了进士,贵姐儿不日就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再如何,这出身却是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了,人家不嫌自己家不是官宦之家还罢了,难不成这会子还嫌人家出身乡下?

    庆氏见唐明山沉思不说话,嗔道:“说起来,你娘虽偏着你姐姐,但是文龙自姓方,却不姓唐,两个孙子争起来时,你娘难道不帮着姓唐的这一个?你姐姐自会往你娘那里吹耳边风,你难道不会吹?现下贵姐儿可不再是乡下丫头,她不日就是官宦家的小姐了,配少华可是有余了,咱们再不定下她来,过些时轮也轮不到咱家。”

    “可是少华十八了,贵姐儿才十四,怎么也得等两年才能过门,我娘心急要抱曾孙,只怕等不得。”唐明山皱眉道:“我姐姐虽也中意贵姐儿,但要让文龙再等两年,怕也得考虑考虑。”

    庆氏见唐明山脱了外衣,也坐了过来,戳了戳他的额头说:“谁说十四岁就不能过门了?十四岁做娘的都有。”

    唐明山怔一怔说:“只怕咱们一厢情愿,贵姐儿爹娘哪能舍得她这么早出嫁,这还没及笄呢!”

    “这个就要想法子了!”庆氏上床躺下道:“我事事被你姐姐压着一头,现下娶媳妇,可不能输给她。”

    “你就为了跟她争呀?”唐明山有些不快,他跟唐梅娘的感情极好,纵使唐梅娘招婿进门,方遥又不肯让文龙姓唐,只让文龙姓着方,他却也把方遥和文龙认为至亲的一家子,听见庆氏一心想跟唐梅娘争一争,便道:“那个可是我嫡亲的姐姐。我娘就只生了我跟她,她个性好强,只恨身为女子,不能尽力兴家,这些年也为唐家出了不少力,倒让我跟着你在家时常的偷空逍遥。她想要的东西,咱们不成全也罢了,还跟着争什么?”

    庆氏见唐明山背对着她坐在床边,心里也自委屈,小声道:“别的东西自有尽让的,这媳妇那能相让?”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想起这些年在唐家不易为,上有唐太太管制着,下有唐梅娘这个大姑竞争着,若不是生了两个儿子,只怕连站的地儿也没有。偏唐明山是一个孝敬父母,偏心姐姐的人。自己一有委屈,他只晚间回来安慰,在人前却不肯过多为自己说话的,现下自己不过想为儿子娶个知根知底,打小儿就看中的媳妇,唐梅娘还要来相争,相公不帮着还罢了,还尽说些风凉话。越想越难过,竟哽咽起来。

    唐明山赤足下地,吹熄了烛火,爬上床时,却正好听见庆氏的哽咽声,一时去扳她的肩头道:“好好的,哭什么?”

    庆氏甩开他的手,翻个身对着里面,闷闷道:“我只哭我的,你也不用理我。若是不耐烦了,尽管往别人房里去,横竖家里不止我一个女人。”

    唐明山纳了绿泉和绿眼后,绿泉止生了一个女儿,绿眼竟无所出,唐太太一打听,知道唐明山极少往她们房里去,便叫了庆氏到跟前说:“我止生得梅娘和明山两个,梅娘虽是招婿进门,然方遥不肯让文龙姓唐,将来只怕带了梅娘一同回去认祖归宗也不一定的。现下家里正经儿子就只有明山一个,指望着他多多的为唐家开枝散叶,这些年来,你却只生了两个儿子,易哥儿又体弱。再不令明山往绿泉绿眼她们房里去,唐家竟又是人丁单薄的,你自个想一想。”说的庆氏无可奈何,至晚间只得赶了唐明山往绿眼房里去。这会儿庆氏恨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哭道:“你再不往她们房里去,你娘又该训我!”

    “好了,好了,不是想为少华定下贵姐儿吗?我明儿就跟我娘提一提!”唐明山见庆氏扯起旧事,又哭的伤心,想起这些年她也委屈,只得哄道:“一定抢在我姐姐前头一步!”

有流言传来

    “你说真的?”庆氏一下翻过身来,在黑暗中瞪大眼睛道:“可不许诓我!”

    “我怎么敢诓你,不怕睡地板吗?”唐明山见庆氏不再伤心,拉了她的手探进自己胸口说:“不信,你摸摸我的心!”

    “啐!”庆氏扯不回自己的手,不由啐了唐明山一口,却被唐明山拉了她的手越探越下,越探越下……。于是,两夫妻在床上打起架来。所谓不打不相识,打完两个都心满意足,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日,唐明山起了一个大早,携了庆氏往唐太太房里去请安,才进去,却见唐梅娘已在房内同唐太太说笑,丫头们一个也不在跟前,心感不妙,难不成姐姐真抢先一步说了?

    唐太太一见唐明山和庆氏来了,笑道:“今儿大家都起的早。梅娘正同我说,要为文龙定下贵姐儿呢,我说贵姐儿还小,得待两年才能过门,到那时,文龙指不定儿子都一两个了,这里拉据战,你们来了正好,给你们姐姐说说。”

    庆氏只觉心里一沉,怪自己来迟了一步了。嘴里却道:“算起来,龙哥儿就是这家里孙子一辈的老大,早该定亲了。再要待两年,确是迟了些。只是,咱们自小就见过贵姐儿,是知根知底的,她虽住在乡下,那份乖巧只怕京里的姑娘也没多少人及得上。现下她爹又中了进士,她自然不比往日。这么样一个姑娘,要是说给了别人也实在可惜。现下华哥儿是孙一辈中的老二,待过得一年半载的再定亲,却不算迟,因此,倒是华哥儿配贵姐儿正好呢!”

    “哟,弟妹一向说自己口笨,这么长篇大论的说起来,倒条条是理。”唐梅娘抿嘴一笑,自管自喝了一口茶,方才慢悠悠道:“龙哥儿不过大着华哥儿几日而已。再说了,龙哥儿却姓方,所以,论起来,这家里正经孙子一辈的老大却是华哥儿。华哥儿的婚事倒确是不能再拖了。我们龙哥儿上头有好几个堂哥哥们,都成了亲生了子,他迟些再成亲倒无碍的。待得贵姐儿及笄,再迎了进门,却刚刚好。”

    若要赌口齿,庆氏实实不是唐梅娘的对手,这会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拿眼去看唐明山,盼他助自己说几句。唐明山却暗暗皱眉,至于争成这样吗?一面朝唐太太道:“娘,其实贵姐儿才十四,还小呢!这会去说,只怕她爹娘虑着龙哥儿也好,华哥儿也好,都大着四岁,待到贵姐儿过门时,指不定房里都有人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房里人再生下一男半女来,贵姐儿过门却不痛快的。因着这些,只怕不会答应呢!咱们这头说的热闹,到头来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唐太太听唐明山说完,笑眯眯道:“你说的这个,我倒虑到了。”

    “娘,您有什么主意不成?”唐梅娘忙凑近了些,笑道:“若不然,就先把贵姐儿娶过门,过两年再给他们圆房也成的。这两年若是房里有人的,自然也得贵姐儿点头才成。”

    唐太太拍手道:“我正是这个主意呢,你倒先说了出来。只是龙哥儿和华哥儿两个跟贵姐儿自小要好,他两个年纪又差不多,定给谁,连我也难以决择呢!”

    唐太太心里虽偏向女儿唐梅娘,但是说起孙子来,她自然觉得唐少华才是自己正经的嫡长孙,方文龙不单姓方,而且是女儿所出,只能算是外孙。两下里权衡,却是偏向唐少华一点。这会儿当着女儿和媳妇的面,却不好显出偏私的样子来,只笑道:“郑明中了进士,在京里等候缺,怎么也得等上一年半载的,贵姐儿自然也得在这儿住上一年半载,咱们只细细的看着,看她是跟龙哥儿亲近些,还是跟华哥儿亲近些。她跟那个亲近,就定下那个罢!你们只别作声,悄悄儿看着就是。”话虽这么说,唐太太倒有些儿忧虑,深怕方文龙和唐少华因自小跟贵姐儿一起玩到大,同时对她有了好感,这却不好办。

    唐太太这样说,唐梅娘和庆氏也醒悟起方文龙和唐少华都是打小就识得贵姐儿的,从前在乡下住时,他两个就喜欢带了贵姐儿玩,又有尽让的。说不定……。若是他两个都喜欢贵姐儿,无论是谁定下她,另一个必不服,反而生事。想到这里,却同时止了话,倒不好再说什么,各自散了。

    过得几日,庆氏在唐太太房里说起贵姐儿这阵子跟方文龙等人相处的情形,却诧异道:“咱家三个男孩子,贵姐儿倒像更喜欢易哥儿一些呢!”

    贵姐儿没听到这个话,若是听到这个话,一定会觉得冤死的。毕竟方文龙和唐少华都大了,大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玩闹无忌,而唐少易才十岁,同他说话玩闹,自是不用避忌太多的。因此,看起来就好像她同唐少易有更多的话说似的,哪里是更喜欢唐少易一些了?

    庆氏说这个话,却有另外一份心思。她悄悄观察贵姐儿,却现她因方文龙是正经表哥,倒好像对方文龙更亲近一点点。心里就怕唐太太会给方文龙定下贵姐儿,让自己的算盘落个空。这几日现贵姐儿跟唐少易亲密,不由又惊又喜,惊者是少易才十岁,喜者是自己又多了一个筹码。虽说少易小点,难道就不能定下一个大几岁的媳妇?

    唐太太听得庆氏的话,看看四下无人,倒笑道:“我先前也有想过把贵姐儿定给易哥儿呢。只是易哥儿毕竟才十岁,怎么也得过几年才能娶亲。而贵姐儿不日就是正经的官家小姐,要她白等着易哥儿,等上那么几年才过门,却是没可能的。倒是听到大家开玩笑说易哥儿自己定下常跟着文凤来咱家的小思姑娘了,这可当真是人小鬼大了。”说着笑了。

    庆氏见唐太太难得笑眉笑眼跟自己说话,一时大了胆子道:“龙哥性格儿自小就好,与谁都处得来,将来无论是定了什么性格儿的媳妇,应该都不难相处的。只是华哥却难办,性格儿自小就倔强,不是与谁都处得来的。难得他同贵姐儿处得来,若能为他定下贵姐儿,却……”

    唐太太摆摆手,止了庆氏的话道:“我也不是偏心梅娘这一房,只是梅娘先同我提起要定下贵姐儿,如今你又来提,我却难做。且先试试巧娘她们的口风,看看她们怎么说才作定论罢!”

    过得几日,贵姐儿却听到丫头们悄悄讨论,说唐太太想定下自己给方文龙,一听这话,贵姐儿吓坏了。妈呀,这是近亲啊,产下白痴儿的机率高的,怎么成?虽说周围认识的表兄妹成了亲,也没见人生下白痴儿来,但作为一个现代人,明知有这个风险,怎么敢冒?而且,自己虽和方文龙相处得来,但却只限于兄妹之情,并没滋生出男女之情来。现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怕唐家真有这个意思也不一定。毕竟古代人是作兴亲上加亲这种把戏的。

    贵姐儿着愁,想探探爹娘的口风,看看他们有听到传言没有,抬脚就往爹娘的厢房方向走,才到窗下,只听房里传来老娘的声音道:“文龙是三哥的儿子,他才是贵姐儿正经的表哥,要我说,自然是想把贵姐儿定给文龙的。”

    原来唐太太在巧娘跟前露了口风,说方文龙和唐少华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自己很是中意贵姐儿云云。巧娘一听就明白唐太太的意思,却是想定下贵姐儿,只是为难要说给哪个孙儿,因此探问自己的口风来着,看看自己中意那个做女婿多些。巧娘自然偏向自己亲哥哥的儿子的,况且方文龙个性温和,在她面前也彬彬有礼,极是讨好,姑姑前姑姑后的,这会与郑明商量,见郑明也说方文龙更好一些,才有此话。

    郑明听得巧娘的话,笑道:“若是我没中进士,咱家只在乡下,贵姐儿自然也是配一个乡下人家。如今中了进士,再有人给贵姐儿说亲的话,自然可以挑拣一番。咱们只得贵姐儿一个女儿,若是那起不知根底的人家来说,也不放心把贵姐儿嫁了去,怕她在夫家吃亏呢。唐家虽不是官宦人家,但胜在知根知底,文龙又是你三哥的儿子,有甚说的,也能当面就斥的,却不怕他恼。贵姐儿嫁与他,自然放心的。只是一条,他大着贵姐儿四岁,若是定了下来,难不成他能等上两年再成亲?”

    “唐太太略透了口风,说贵姐儿明年就及笄了,正好明年过门,后年再圆房,日子正正好。”巧娘带笑道:“咱们贵姐儿成了香饽饽了。”

    “哐哐……”流言是真的,而且正在商议中,贵姐儿只觉自己的心乱跳,差点跳出金属之音来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正在滋生。呜呜,就算是把自己跟易哥儿这个小屁孩扯在一起,也好过定给亲表哥呀!这可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也还是晚上才更新。

李甘雨来访

    这天晚上,贵姐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绞尽脑汁想法子,别人穿越都是风生水起,自己穿越却没什么特长,这下倒好,还要被许配给亲表哥,这怎是一个“悲”字能形容的。

    制火药,造玻璃,搞设计,研明,震惊世人,轰动天下,最后混进皇宫,让皇后老人家认自己为干女儿,做个现成的公主,俯瞰天下年轻男子,再自由选择夫婿?贵姐儿展开无穷无尽的想像,想到开心处,还把头埋进枕头里闷笑。

    贵姐儿笑完却直拍自己的脑袋,深怕里面进水了。作为一个新闻专业大一的学生,除了一点点对新闻八卦本能的敏感之外,自己实在一无所长。再说了,那些制火药造玻璃啥的,就算是化学专业的师兄师姐穿越来了,也未必搞的出来,搞不好,还只能制造几场小爆炸,再再不好,只能被人当神经病。

    一个时代自有一个时代的特定知识,当有人的知识出这个时代又显示了出来,下场总是不妙的。况且自己虽有见识,却没操作能力,想做些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了,一个人重生在一个陌生时代,光是像别人一样适应这里的一切,已是耗去了许多宝贵时间,再要想好好学习这时代的知识,又花费了许多心力。所幸,自己得父母兄长等宠爱,至今活的逍遥。只要想出法子摆脱表兄妹成亲的悲剧,想必还能逍遥下去的。

    一夜睡不好,早上便起的迟了些,贵姐儿用完早餐正想回房补眠一下,管事唐登却“蹬蹬”的进来了,向唐太太等人禀报道:“李家少爷李甘雨来了。”

    唐梅娘和庆氏等人一听,忙道:“快请进来!雨哥儿小时候可和龙哥儿华哥儿他们同窗一场呢。”她们早听得李甘雨之父李济这回也中了进士,也住在京里亲戚家等候补,早前就让方文龙和唐少华去请了来见见,只是李甘雨初初来京时,也像来荣初来时那般水土不服,好几天胃口不开,人有些昏昏沉沉,只笑道过几日再去拜候。这却隔了小半个月才来。

    唐梅娘和庆氏一见李甘雨,都打量着说:“哟,雨哥儿长大了,浓眉大眼的,却比小时候俊的多。若不是你这耳朵比常人长,一下子还不敢认呢!”

    李甘雨憨憨笑着一一的见过唐家诸人,方文龙和唐少华早一把拉住了说:“好了,上次去你亲戚家找你,你一时还认不出我们来,现下再不会认错了罢!咱们打小时候就认识,也别客套啦,好生坐下叙叙才是正经。”

    贵姐儿坐在旁边,见李甘雨和其它人一一的见过了,这才上来笑道:“甘雨哥哥,听得你水土不服,这可好些了?才隔了小半个月没见,怎么清减好多了?”

    见贵姐儿关心自己,李甘雨喜的咧开嘴道:“这京里专门欺负外地人的,一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不敢拿大,只伏着小。那几日吃什么也不是味道,听有经验的人说,出远门得用罐子装一点家乡的水,再包一点家乡的泥土带在身上,到了地方,先喝一口家乡的水再喝它这儿的水,然后闻闻家乡带来的泥土,这便不会水土不服了。我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却不知道这个,就中了招了。若不然,早来探你们了。”

    唐太太这是第一次见到李甘雨,端详一会说:“若不是贵姐儿说你清减了,还道你一直就这样呢!这样子却刚刚好,看着比华哥儿易哥儿健壮的多,就这块头,才显的出是一个青壮男子嘛!我就嫌咱家几个男孩子身段儿瘦弱,吃什么也吃不胖。”

    唐梅娘捂嘴笑道:“娘,你是没见过雨哥儿小时候的样子,要见过了,包保你这会还大吃一惊呢,他这可实实的清减多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清减,腮上的肉少了些,这眼睛却显得大了,也精神些,若是青眼第一次见的,只怕也会赞一声好一个俊小哥的。只是咱们小时候就见过他,这会倒不觉什么。”

    唐太太笑道:“看着性子倒好,说亲了没有?”后一句话把李甘雨问的一愣。

    巧娘这会见李甘雨被问愣了,忙代他回答道:“雨哥儿是小儿子,他娘却不忙为他说亲,要好生挑到一个适合的才定下来。算起来,他比华哥儿还小着两个月呢。”

    唐太太“哦”了一声道:“不日也是正经的官家少爷了,自是有好的尽着挑。”这里说着话,已令人另换了茶,重新摆上茶果子来招呼李甘雨。

    唐少华因听得李甘雨说来了京城这些日子,还没出去好生逛逛,便笑道:“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日天气却好,不太热,不若咱们带了你出去逛逛,再送了你回去如何?”

    “如此甚好!”李甘雨侧头看看贵姐儿,见她含笑看着他们,转头跟巧娘她们道:“咱们小时候四人是同窗,现下难得相聚,婶子让贵姐儿一起去逛逛可好?”

    唐梅娘正想撮合方文龙和贵姐儿,这会插嘴道:“贵姐儿来了这些日子,也没怎么逛,就一起去罢!文龙最大,要好生看着贵姐儿才是。”

    巧娘见大家这般说,只得拉过贵姐儿低声道:“你也十四了,跟了几个哥哥出去,却不能失礼,凡事有分寸些,这儿不比乡下,知道吗?”

    贵姐儿笑道:“娘你放心,我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般鲁莽的。”

    一行四人出了大门口,因商量先到那儿逛,冷不妨唐少易风一样冲了出来,嚷嚷道:“我也要去!”

    “你凑什么热闹?快些进去,小心娘待会找你。”唐少华掀了唐少易,不让他跟着,一边道:“昨儿偷吃西瓜,不是还咳了半夜么?这会儿跟着出去,再要出个什么事,只怕连着都不给你出门了。”

    唐少易挣开唐少华的手,转头去扯贵姐儿的衣袖,恳求道:“贵姐姐,你最好了,让我跟着出去吧!你们都出去了,府里就剩着大人们,好闷的。偏生这几日文凤姐姐和小思姐姐又不来了,怪没意思的。”

    “你求我没用,得要你哥哥点头才成。”贵姐儿笑道:“现是夏天,一刻儿忽然就下一场雨,忽然又停了,这地下全是暑气,若是一个不小心,你再着了暑气,我们还不罪过?”

    唐少易听得他们般说,垂头丧气道:“那算啦,你们走罢!”说着一个闪身,进了大门。

    唐少华见唐少易不再像以往那粘着要出门逛的人,笑道:“这小子一刻儿坐不住的,听得有人要出去逛,他费尽心思也要跟了出去,这回贵姐儿三言两语就哄的他不粘了,倒是奇怪了。”一行人说着上了马车,先到闹市逛了逛,逛完就上了茶楼,只说吃些茶果子再去逛些出名的景点。

    贵姐儿因有心事,话便说得少,只含笑听他们三个人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一边悄悄的观察方文龙,见他对自己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关怀备至,但要说到男女之情,不知道是自己感觉迟钝还是怎么,反正没感觉出来。这会儿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对自己也只是兄妹之情,那么,事情便好办的多。

    一行人正说说笑笑,忽有人喊道:“文龙,少华,你们也在这儿呀?”方文龙和唐少华转头一看,却是跟方文凤已定下亲的蒋汉民,忙起身道:“怎么得你一个人出门?(.www.uu234.com)小厮们呢?”说完又招呼他过来一起坐,又让伙计添碗筷。

    蒋汉民也不客气,凑了过来坐了,笑道:“今天是我一位表妹及笄,大家疼她,说她素日乖巧,这回成大人了,得好生庆贺,便请了戏班子进府去唱戏。谁知一起人点的全是热闹的折子戏,我却不爱听,寻思着出来透透气,见小厮们一个不在身边,正清净,从角门就出来了。”一边听方文龙介绍了贵姐儿和李甘雨,大家全是年轻人,说话投机,没一会儿就熟络起来了。

    贵姐儿见蒋汉民说话爽朗,也没官家子弟的架子,倒代方文凤放下了心,一时想起方文凤的忧虑,待要寻话题打探他对方文凤这头婚事可否满意,便对蒋汉民道:“待文凤姐姐过了门,我就得唤你姐夫呢。这会倒不知作何称呼?”

    蒋汉民一听文凤两个字,眉头却一皱,淡淡道:“说起来,我只见过你这位姐姐一面,样子也没瞧清楚,性格儿如何更加不知道。这会也忧虑将来合的来合不来呢!”话一说完,自己笑了道:“该死,如何能在你们跟前说这等话?”

    贵姐儿一听他这语气,倒喜欢起来,既然忧虑到性格儿合不合的问题,证明不是一个一味贪图美色的,这可偿了文凤的心愿。若能寻到机会让他们见上一见就好了。

    蒋汉民觉得自己说漏了嘴,急急要转话题,笑向方文龙道:“那一回你跟少华上我府里找我,不是盛赞我家一位表妹美貌,只叹惜她还小。今日及笄的却是她,十五了,不小了。过些时日,只怕就有人上门提亲了呢。”

    哦,方文龙打小起,眼光就挑剔,他赞美貌的,那定是真的生得好,若能撮合了他跟别人,那自己岂不是就能脱身了?贵姐儿越想越有道理,暗暗给自己鼓劲道:凭着咱撮合过两对新人的经验,这回应该也能成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088/ 第一时间欣赏小户千金最新章节! 作者:贡茶所写的《小户千金》为转载作品,小户千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小户千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小户千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小户千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小户千金介绍:
家长里短种田文,小户千金在乡下的幸福生活,总之,这是一个平凡女子适应古代生活的故事!小户千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户千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户千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