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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蘑菇     凤凰面具txt下载     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鸿门宴(上)

    约会的时间不是六点,而是八点。

    因为人物敏感,饭局的地点比较远,在旭阳集团的水乡人家。这个时段,上海的交通一向很繁忙,所以要提前两个多小时出发。

    祝童的安全当然用不着程震疆操心,他的座驾周围,随时有两辆石旗门的的士戒护。

    水乡人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彩,自从群蛇事件后,水乡人家已经处于停业状态。一个闹蛇的所在,至少女士们会敬而远之。

    陈依颐提前半小时到达,更早来的服务生收拾出一所小楼,作为今天约会的集合地。

    宝马X5停稳,祝童看到陈依颐正在湖边亭亭玉立,走过去。

    “依颐,还感到可惜吗?”

    “是啊,哥哥最喜欢这片园林。他曾说过,等老了,就搬到这里享清闲。”

    天已经黑透了,站在这里看不到远处那片田公子静心布置的园林,只是湖畔的景致已经很能表达主人对这里的喜爱了。、

    田旭洋拥有的只是那片不到二十亩的园林,水乡人家的大部分土地都只是租用性质。

    远远的,传来几声犬吠。风,呼呼吹动树梢,发出尖利的啸叫。

    陈依颐挽住祝童的手臂,低声说:“主任,我有点害怕。”

    女孩子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软弱,很能激发起男人的雄心。彭湖正好走到近前,笑道:“有什么可怕的?这里的蛇不是已经清除了吗?”

    “我不怕蛇,怕你这样的人。”陈依颐白了彭湖疆一眼,以她的身份不必在意这个年轻的白领。

    彭湖更不在意,能近距离接触到身家亿万的**继承人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敢于在陈依颐面前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更是种享受啊。

    林间闪过车灯,一辆普通的商务车驶进来。

    今天的主宾,万家生佛到了。

    万家海似乎任何时候都乐呵呵的,胖胖的圆脸上堆满谦虚的笑。

    瘦子盛福的眼睛好象永远睁不开,永远看着你的下半身,永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了解的人,只从表面看不出这个组合就是手眼通天财大气粗的江浙大玩家万家生佛。寻常人也请不动这么一尊佛。

    可是,今天请客的主人是曲老亿。

    祝童、陈依颐、万家生佛都只是曲老亿的客人而已。

    看到主宾就感觉情况有点反常:客人已经到齐,主人却还没露面。

    “你就是李想?”万家海四周打望一圈,来到祝童面前,伸出手;“曲老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久仰久仰。”

    祝童正要说话,盛福嘴里冒出一句:“曲老亿呢,他不该迟到。”

    “我一直都在。”树影下传来一阴测测的声音,曲老亿长衫步履缓步而出。

    万家生佛吓了一跳,连祝童都感到意外。曲老亿竟然是走着来的。

    “入席吧,我今天准备了几个好菜。”曲老亿拍拍手,耳边传来一阵丝竹声。

    寻声望去,人工湖湖面上亮起串串宫灯;一只朱红画船缓缓靠岸;甲板上,五个眉目如画的女官装扮的乐女,正演绎江南小曲。

    彭湖何曾见过如此阵仗,从看到万家生佛那刻他就开始退缩,迟疑在祝童身后不肯登船。

    “你和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骗子低声笑问;“没关系,人家是大玩家,可能你以为天大的事人家早忘了呢。”

    陈依颐也不适应,昨天曲老亿借场地时心里就惴惴的,今天被祝童硬拉来见两个土财神,她还有点放不下身架。

    画船徐徐离岸,曲老亿放下垂帘,指着桌上的几碟小菜说:“请随便,不必客气。”

    碟子里是一碟干果,有核桃有花生,一碟水果是葡萄。这些东西如果算得上好菜?

    祝童首先把葡萄端到陈依颐身边,说:“曲先生好大的收笔,我替陈小姐先挑了。”

    盛福手疾眼快,抓起那对核桃,枯瘦的脸上难得挤出点笑容;也不说话,只在手里摩挲着。

    “唉!就两样好东西,曲老亿越来越小气了。”轮到万家海,他抓起一把绿油油的莲子,乐呵呵的套在手腕上;正是一串翡翠佛珠。

    彭湖这才晓得,桌上的东西都不能吃,是主人为客人精心准备的见面礼。留给他的选择只剩下几颗黄玉花生和黑玉瓜子,他踌躇片刻,抓了几颗黑玉瓜子。

    祝童露出满意的笑,把黄玉花生给了萧萧。

    “好象少了点什么?”万家海诧异道,祝童还空着手呢。

    “我啊,要这几只盘子。”祝童把四只碟子归拢到自己面前。

    “啧啧!走眼了啊。我们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没一只官窑碟子值钱。”盛福旋转着手里的玉核桃,故作惋惜状。

    曲老亿哼一声:“得啦吧,我知道二位加着小心呢,看不上老区的破烂玩意儿。怎么着?害怕老区给你们下套,摆一出鸿门宴?就凭二位的身家,些许人工湖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大上海二位也是横趟着过。”

    万家海笑眯眯的伸出胖手,比划着:“老区手里哪样都是宝贝,大家都知道。我是拣顺眼的挑,老盛身子骨弱,弄一对玉髓核桃补元气。话说回来,有老区出面,上海滩谁能不给面子?李主任,您说是吧?”

    “各位前辈的机锋,晚辈听不懂。”祝童谦逊的笑笑,此时此刻还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盛福眯着眼瞧瞧祝童,又瞧瞧陈依颐,用招牌式的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好一双璧人啊,我如果能有你们这般年轻,就不会如此小气了。唉,老区莫怪,我们呢,看不清这潭水的深浅。随便应承简单,怕沾上水腥啊。”

    祝童不吃这套,嘿嘿笑道:“我个陈小姐之间只有纯洁的友谊,二位看起来更般配。”

    盛福的脸色有点发绿了,却又不敢发作,咬着嘴唇思量着什么。祝童的意思是,他和陈依颐即使有什么也是男女之间的事,而万家生佛却是两个大男人。

    彭湖这才看明白到大玩家的心计,万家生佛不是不识货,而是不想粘便宜。

    他忽然感到有人拽自己的衣袖,扭头看到萧萧正在使眼色。就很识趣的站起来,与萧萧一道退出船舱。这样的场合,不是他们久呆的地方;见识一下即可。有些话,也不是他们能听的。

    萧萧和彭湖刚退出,柳伊兰就捧着一套茶具走进船舱;挨着陈依颐坐下,娇笑道:“万老板,上次您到漫江花雨捧场,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怕招待不周慢待了贵客,又怕打扰了您的兴致,好为难啊。今天就给您泡杯茶,算是赔礼了。”

    万家海连忙站起来,呵呵笑道:“使得识得,我为柳老板扫炉。”说着,真个拿过茶炉,用一把毛刷轻扫炉底。

    “老万看到柳大姐就没骨头了。”盛福阴阳怪气的又冒出一句。

    柳伊兰冷着脸:“姓盛的,老娘用不着恭维哪个。万老板算是我的半个朋友,

    你那些酸气,别在我眼前冒。老娘听不着。”

    “嘿嘿,被柳大姐骂两句,浑身上下都舒坦。”盛福没恼,还很受用的样子;还取出一只折扇,击节吟哦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柳大姐,我听说你最近手头吃紧,只要一句话,多少钱都使得。”

    “多谢了,只怕这样好事老娘消费不起。”柳伊兰横他一眼,盛福身上的肉又痒了三分。

    祝童和陈依颐很意外,面面相觑;不知人家还有如此嗜好。

    曲老亿脸上的严霜也化去:“你这身贱骨头。”

    火炉燃起,船舱里的气氛也和谐了。

    盛福喝下柳伊兰递来的茶,顺便摸了下她的玉手,很受用的又享受了一顿臭骂,才打开话匣子。

    “曲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知道您今天为什么请客。最近一段时间,老万在北京,我在上海。人见了不少,话听了不少。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拿定主张。如果您有什么建议的话,不妨明说。钱吗,咱们不缺,还是那句话,怕引火烧身啊。”

    曲老亿抿着茶没说话,祝童知道,该自己出马了。他轻轻喉咙:“两位,今天算是第二次见面了。月前在凤凰城,曾有人对我说,两位正与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的卡尔,也就是卡姆莱尔.施瓦茨先生接触。我当然不信了。万家生佛的名号在那里摆着呢,你们不会做撬墙角敲边鼓的事。便宜谁都想占,但二位不是那样的人,不会让晚辈为难。”

    “是金菊花给你的消息?”万家海搓着手摇起脑袋;“我最看不得那小子,躲在娘们背后,算计来算计去。等他老爹不在了,有的他好看。”

    “范老的身体很好。”祝童盯着万家海,很明显,这个人比瘦子盛福更实际。

    万家海和盛福对视一眼,随即都把目光转到祝童身上。

    “我是范老的主治医生,今天晚上……”祝童抬手看看手表;“半小时前,王先生亲自到海洋医院,邀请范老出席一个小范围的茶话会,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锦江了。”

    范老能出席茶话会,并且他的主治医生不在身边;这表明,老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到相当程度了。万家生佛能玩到现在的场面肯定不是傻瓜,他们默不作声的在考虑范老出面为王向帧撑场面,局势会如何变化。

    盛福打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句什么就一直在听,其间只嗯啊几声。

    他在确认消息的真假。爬^书^网,本章节由""首发

六、鸿门宴(下)

    柳伊兰和曲老亿说起茶经,祝童与陈依颐说山水道观周围的风景,都是闲话也都不是闲话。

    他们都在等,等万家生佛拿定主意。

    盛福与卡尔的接触已经到了一定深度,至少已经接近形成框架性共识。

    下午,祝童和史密斯的接触双方都有演戏的成份,只不过,祝童摆出的是韩国俊男**申宗玄和金智珠,史密斯貌似委曲求全的背后,是以万家生佛为代表的神通广大的江浙大玩家。

    盛福甚至已经选好了合作船厂,宁波附近的一家大型船舶修造厂,永吉船务公司。万家海在北京试探各方面的态度,也有了相当收获。

    除非外界的不确定性因素和祝童展示出的实力足以动摇逐渐坚实的基础,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王向帧近期接连被叫回北京汇报工作,有消息说,他很可能在将要举行的两会后出任新职。可能是到西部某省也可能到某部,所以,很多人对他能在上海呆多久都表示怀疑。但是,如果范老出面了,局势就变得复杂了。

    “对不住,我想问问李主任,那两个韩国人……”万家海的脸上没有笑容,称呼也变了。

    “他们主动找上门要求合作,我们之间的谈判很顺利。”祝童开始收敛,话只能说三分;理解得了就理解,理解错了谁也没办法。

    “陈小姐,令兄的身体……”万家海有转向陈依颐。

    “我哥哥的身体很好啊。吃得下,睡得着。”陈依颐比祝童直接,看着窗外有点伤感的说:“如果哥哥还能主事,这里也不会让给别人了。”

    “可是,我听说田公子是隐忍不发,等着出来吃现成大餐呢?”盛福倒是变成满脸笑容,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他请不动李主任这样的高人,所以暂时隐退,假手依颐小姐请出李主任为他操持福华造船。”

    “是啊,大家都认为,田公子需要一个生面孔整理旭阳系。有些事,他出面会有很多顾及。现在看来,陈小姐在李主任帮助下做了很多田公子做不到的事。如今的旭阳集团已经甩下了大部分包袱,更有活力。”万家海也开始帮腔。

    祝童想要提醒陈依颐,言多必失,人家在试探你。

    陈依颐已经开口了;“这样不好吗?我想,两位应该很清楚,现在的旭阳集团和以前的旭阳集团,已经完全不同了。李主任是帮了我不少忙,但他的主要工作是为福华造船挑选合适的合作伙伴。”

    曲老亿用他招牌式的冷笑**来:“哼哼,田公子还欠我不少钱。他要夺回旭阳集团,很多人都不会答应,除非……”他的眼睛在陈依颐身上停住了;“除非,陈小姐在某个时间出意外,而田公子却忽然好了。”

    祝童涑然一惊,姜就是老的辣!这个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与陈依颐把旭阳集团改造成自己的一样,田公子也有可能再次控制旭阳集团;前提是,有一个微妙的意外降临到陈依颐身上。

    “曲老板,您多虑了。我很健康,李主任是最好的医生。”陈依颐勉强笑着,从柳伊兰面前端起茶壶给大家斟上一圈。

    于是,万家生佛的注意力又集中到祝童身上。本书转载ㄧбk文学网wαр.①⑥κ.сΝ

    “旭阳集团是福华造船的基础,陈依颐小姐有足够多的朋友。我想,两位更关心的应该是如何进来,而不是如何挖墙脚。”

    祝童点睛,盛福画龙:“我们为什么要进福华?发财的机会到处都是。”

    “因为,在这件事上,你们如果不是我的朋友,就将是我的对手。MTK船务公司在中国只能有一个合作伙伴你,那就是福华造船。”盖子掀开了,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呵呵呵呵,喝茶,喝茶。”万家海眨着眼睛,满腹狐疑。

    年轻人火气大,可是这个年轻人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一个应对不好,万家生佛将树立起一个对手。他,年轻的李想,有什么凭仗挑战万家生佛?

    盛福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方面,曲老亿和柳伊兰都变得表情凝重,他们甚至没有出面打圆场。

    “钱能通神,可是,我有个朋友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有钱大家赚。我们都是中国人,福华造船代表的不只是钱,还有国家利益。我们这样争来争去的,得到便宜的只会是外人。如果二位暂退一步,我必有回报。”

    “要做就做大的,咱们对韩国人的东西不感兴趣。”万家海以为祝童的回报是指与韩国公司签署的协议,摇头道。

    祝童不再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盛福。

    “李主任说的回报是……我不明白。旭阳集团已经筹集到了大部分启动资金,老盛和我,都不喜欢做小股东。”

    “回报不会太丰厚,还有一定的风险,但足够刺激;需要二位做出最终决定后,我才能说。”祝童回答万家海的话,眼睛依旧与盛福对视着。

    柳伊兰拍一把盛福的瘦肩;“看什么看?别把孩子吓着。”

    “只怕,我要被吓得睡不着觉了。”盛福缩缩脑袋,阴沉的说;“李主任,如果你认为我们档你的财路,只能说对不住了。老万和我都是泥腿子出身,倒过假表修过大楼,苏州周围的寺庙里,都有我们预留的长生牌位。我们这两条命能活到现在,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玩的也玩腻了。只有一样事不肯做:找刺激。那太无聊了。我们和老外合作凭的是本事,从我们手里造出大船,本身就是一件很刺激的大成就。你们可以和韩国人合作,该让路的是你。”

    “老万,你怎么说?”曲老亿看向万家海。

    “这个,老盛有个外号,大家都叫他盛气凌人。我想,这件事大家回去都仔细想想。找个良辰吉日,请大师们抽签打卦。毕竟关系重大,不能凭你们一句话就让我们让路。好商量,回头想周全了,大家再商量。下次,我老万请客,你们都到苏州来。听说普贤寺最近来了个很有德行的大师……”万家海表现出适度的犹豫,废话一串串。

    “靠岸!靠岸!”曲老亿拍着船板叫道;“万家生佛,从今往后,我不认识你们!”

    “曲老板,酒菜还没上呢。不能让人家说我们没气度,生意不成情意在,是不是?”柳伊兰出面打圆场,对被曲老亿招呼进来伙计说;“开席吧。”

    “开席了。”随着伙计一声悠长的招呼,丝竹之声奏响,竹帘被高高挑起,四位宫装女子端着食盒飘然而至。

    “老区,你准备的什么好酒?”万家海讪讪的找曲老亿搭话,

    “马尿!对不讲道义的家伙,老子想起来就恶心。”曲老亿拂拂袖子;“老万,我觉得你还有点人气,早点分家吧,你啊,早晚要被他拖累。”

    祝童感觉可笑,如果不是在船上的话,万家生佛可能早就拂袖而去了。按照一般规矩,既然这桩生意是祝童先接手,万家生佛就不该与卡尔暗通曲款。可是,规矩都有适应范围,福华造船这种量级的生意,不适用寻常规则。

    陈依颐有点担忧的碰碰祝童,祝童回给她个微笑,眼睛与盛福时常互相打量。

    四碟凉菜、四碟热菜都上齐了,万家生佛尴尬的坐着;柳伊兰到后面拿酒,十几分钟了还没回来。曲老亿冷着张臭脸,嘴里低低念着:“……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声音渐低至微不可闻,但嗡嗡的震感却越来越强,冲击着船舱里各人的耳膜,桌子上的盘碗都微微颤动。配合着甲板上乐女的丝竹声,船行水面的击水声,构成一副诡异的画面。

    万家生佛开始没注意,等感觉到时,都目瞪口呆;接着就随之节奏摇头晃脑。

    柳伊兰从船后取出坛酒,曲老亿才停下来,轻蔑的啐一口:“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你……”;盛福气得忽的站起,又马上摇晃着坐下。他两耳嗡响,胸中血气翻腾,一时半会是动弹不得了。

    万家海苦着脸:“老区,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没把话说死,有事好商量嘛。”

    曲老亿没理会他,伸出左手食指戳向酒坛。

    陈依颐“啊”一声,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她眼前。

    坚固的细陶酒坛就如纸扎的般,曲老亿的食指似乎毫无阻隔的穿透坛壁;手指拔出,一股酒箭随之而出。

    柳伊兰递过去酒碗,很快就接满了四个;曲老亿拿过祝童身前的两只价值不菲的碟子,也接了两碟。顺手一抹,酒坛就被他的手指堵住了。

    “浅薄之徒上不得台面,这两碟酒是你们的。”万家生佛战战兢兢结过碟子。

    曲老亿左手堵在酒坛上,右手端起酒碗:“喝下这酒,你们就滚蛋,从此之后,咱们明刀明枪斗一回。大巷商贸?有几个钱就敢称佛。我倒要看看,万家生佛到底是真佛还是假佛。老子做事从不藏头露尾,三天后,老子开始收购永吉船务公司、原田发电、青大股份。你们最好把股份卖给我,不然的话,哼哼!别怪我、砸你们大巷商贸的招牌。”

    万家生佛脸色铁青,喝下碟中酒已然恢复正常,万家海站起来:“那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钱多了高兴,不行吗?”曲老亿劈手夺过他们手里的碟子,手臂一挥甩出去。

    两只薄薄的细瓷碟子“噗!”的穿透船舱厚厚的木板,跌落到人工湖内;“被卖国小人用过的东西,一文不值!滚!”

    万家海和盛福彻底呆住了。

    原来,今天真是一场鸿门宴。

七、江湖贴(下)

    接上一章

    陈依颐被柳伊兰请到小楼里说话,画船离开湖岸,船舱里又一次摆开酒席,这次上的都是素菜。

    祝童起身斟酒,仰头先干一杯,才说:“晚辈的事,劳累诸位前辈大动周折,惭愧啊。这杯酒算我赔罪,以往有得罪之处,请两位大师多多海涵。这一杯,谢谢区先生的厚爱。”

    曲老亿凝视祝童片刻,探出一指点在祝童双眼之间,很快又移到鼻下人中穴。

    祝童猛然鼻头发痒,止不住打个大大的喷嚏。印堂与人中之间阻塞的经脉豁然开朗,一股绿色细流来回往复绵绵不绝。

    “可惜了,你本有机会留下活佛。”曲老亿收回手指,惋惜道。

    逍遥谷的修为实在是太奇怪了。

    祝童默默感受片刻,曲老亿为他打通的是一条奇脉,以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段短短的气脉间有如此大的玄机。因为这条脉络的通顺,印堂穴与人中之间再无丝毫挂碍,蝶神蓄积在印堂穴内的绿色气息渗透到他的口腔里,带着些苦涩,顺着气管一丝丝向下蔓延。

    肺部的病灶已经开始受益,他还能感受到盘旋在丹田与膻中之间的清流活泼了一些;有了这条不是通道的通道,祝童可以用蝶神为自己疗伤了。

    此刻不是说谢谢的时候,祝童感激的看曲老亿一眼,有点不明白;曲老亿为什么说他有机会战胜索翁达?

    “祝大夫客气了,我们要在上海立足,早晚会与万家生佛起冲突。这次不过是提前引发而已。”无聊大师最了解对手,也喝下一杯酒;瞧着曲老亿说:“没想到啊,曲老板也是江湖中人。祝大夫有如此助力,万家生佛早晚要来请罪。”

    “如今该合计合计他们会有什么动作,脸皮已经撕破了,万家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曲老亿冷着脸喝了一杯,他一向如此。

    无处捻着佛珠,沉吟道:“曲老板已经划下道,等于发出一份江湖贴。万家生佛自诩为江南隐士,应该不会惊动场面上人。他们为了找回面子,只怕会花大价钱遍请高人出来撑场面。这一来二去的,没有一段时间消停不下来。祝大夫,无论怎么样,万家生佛在没有结果之前不会接触福华造船。我们大概能拖他们一两个月,他们有钱,钱能通神。希望万家生佛多带来些惊喜啊,江湖道好久没有这样的盛会了。阿弥陀佛,可喜可贺。”

    雪狂僧幸福的笑着,他最喜欢热闹了,一想起可能会面对一些绝世高手,白胡须就瑟瑟乱颤。

    祝童恍然大悟,这场鸿门宴原来早有预谋,不只是对自己这个挑战索翁达的大英雄的回报。

    无聊大师在资本市场上早就与万家生佛结下罅隙,江湖道经过此次整合已经达成初步共识:摒弃争端合力进取。他们挑选的第一个试刀对手,就是看似威风的万家生佛。

    画船在人工湖上飘荡了一小时二十分,大家喝的心满意足,决定三天后在苏州霞光寺召集一次江湖道联合会议,商议应对事宜。鸿门宴也就圆满结束了。

    萧萧和彭湖乘陈依颐的车走了,祝童就邀请她坐上杨辉开的宝马X5.

    返回的路上,陈依颐倚着祝童,低声问:“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我也不很熟。”小骗子脑子里思绪繁杂;一张纸已薄的透亮,但就是看不清后面是什么。

    曲老亿与万家生佛之间似乎有极深的交情,可是翻起脸来那么冷酷无情。没有特别的原因,只凭江湖道这三个字,还不足以让他开罪如此大的生意伙伴。

    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包括柳伊兰,今天的举动似乎都显得莫测高深。

    “主任,看来,他们对王先生的前途很不乐观啊。”陈依颐又说。

    祝童把注意力转回现实世界,从万家生佛的表现看,他们明显没有把宝压在王向帧身上。谁都知道王向帧对福华造船的重视,万家生佛敢于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暗中与MTK船务公司接触,就有一定的依仗。只是,他能做的只是治好范老的病,尽量保护范老能健康的活着,别的事都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汽车驶入市区,陈依颐又问:“你还要去医院吗?”

    祝童想说是,可是叶儿现在医院的单身公寓等着呢。

    他硬下心,说:“不去了,今天我去金茂酒店。小杨,先送陈小姐回去。”

    陈依颐低下头想着什么,好久也没说话。

    宝马X5驶近嘉雪花园门前,铁门滑开,宝马开进去。

    “主任,陪我说说话好吗?我怕。”陈依颐拉着祝童的手臂不肯下车。

    “怕什么,百里先生布置的很周全。”

    “可是,他是我哥哥啊。主任,你说,他会不会为了公司,对我……”

    正是早春二月时,上海的气温并不太冷。

    陈依颐双手抱在胸前,缩着身子,似乎受不得风寒。

    祝童看看楼下,三楼,田公子的窗前依旧亮着灯,将一个长长的影子投射到地面;陈依颐就是看到哥哥身影才感到恐惧吧。

    祝童移动几步踩住地面上的影子的头部,抚着她的纤柔的肩膀说:

    “无处大师刚才说了一堆废话,我赞成其中的一点。钱财乃身外之物。依颐,我们的快乐来自对未来生活的美好预期,而不是对恐惧的预期。”

    “可是……我还是害怕。”陈依颐软弱的靠在祝童肩头,低低的说:“主任,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

    “走?能走到哪里去?嘉雪花园是你的家。”祝童劝道。

    “我不要在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家!”陈依颐几乎瘫在祝童怀里,近乎失控的呼喊着。

    祝童怕她也和田公子一样疯掉,只好把陈依颐塞进车里:“依颐,你必须冷静,在这里呆着,我上去看看。”

    “你别走。”陈依颐紧紧抓住祝童的手,可怜巴巴的哀求道。

    “我去看看你哥哥,放心,这里的人都信得过;阿辉,好好照顾陈小姐。”祝童嘱咐杨辉一句,抽出手,走进洋楼。

    百里宵早在楼门口站着,等祝童走近了才说:“小姐怎么了?”

    “没事,田公子还好吧?”

    “下午医生来检查过,说一切正常。”百里宵担心说;“明天上午要召开董事会预备会,好多事要陈总出面才行;你不该这个时候刺激她。”

    “喔……”祝童停下脚步,看一眼楼下又看一眼宝马车方向;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出任何差错,特别是陈依颐和旭阳集团。

    “为田公子看病的还是那个老外?”所谓老外,是陈依颐的依丽思医院从国外聘请的的精神科专家;田公子的病一直由他负责。

    “是啊,还能有谁?你放心,戴维斯先生的底细很清楚,他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马上叫人去医院,把田公子的病历拿来。”祝童嘴角浮出笑纹,指尖捻着龙星毫看着百里宵;“戴维斯已经替他治疗几个月了,效果似乎不太好啊。我看,应该请几个专家来会诊,田公子需要用点特效药了。”

    百里宵没接口,静静的与祝童对视片刻。

    所谓特效药的意思很明白,祝童要用治疗精神疾病镇定剂和神经干扰剂,使田公子处于一种准白痴状态。请专家来会诊只是个噱头,祝童出面请的专家,一定会尊重“红包”的意见。

    做这样的事有点……往轻了说,是不择手段;重了说,有图财害命的嫌疑。作为江湖道的一份子,百里宵或祝童这样做很不合适。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百里宵还在迟疑;“这里都是我的人,他跑不了,也不可能捣乱。”

    “如果陈小姐忽然出什么意外……比如说,车祸。百里先生,我越来越担心一个人。”

    “你是说,夏……”

    祝童重重的点点头,百里宵脸色一暗。

    最近几个月,特别是绑架事件后,夏护士长就住进嘉雪花园负责照顾田旭洋。百里宵也知道,夏护士长曾经与江小鱼有过一段,可是最近没发现她和外面有什么联系。夏护士长很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在田旭洋的房间里。

    “我们不能不考虑到另一个可能,如果陈依颐出什么意外,即使田旭洋还是疯子,旭阳集团的势必要落到夏女士手里。我不能冒险,陈依颐的安全保护要加强,田旭洋这边,也不能太舒服了。”

    百里宵嘿嘿笑两声,半信半疑却也表示认同。田旭洋的房间装有监控设备,由两位千门弟子二十四小时值班;门外还有专人把守。如果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田旭洋还能有什么动作,甚至威胁到陈依颐的安全,多少有点耸人听闻。

    祝童看出百里宵的心里的勉强,说:“江湖上有不少于十种秘术能在无声无息间置人于死地,江家至少知道其中的三种。百里先生,你和陈小姐都在明处。如果江小鱼那样的高手铁了心要除掉你们的话,你的防备措施必然出问题。特别是夏……我在医院呆过一年,医生要想杀人的话,办法只会更多。别忘了,赵永兵是怎么死的。”

    百里宵的表情变得慎重了,赵永兵的死虽然有权威的医疗认定,但他当时是田旭洋的谋士,多少知道点内幕。夏护士长在医院工作多年,她如果出问题的话,真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他斟酌片刻,说:“从明天开始,陈小姐和我都离开嘉雪花园住到旭阳大厦。这里……我再加派一组人手。哎!我老了,等福华造船签约后,再不管这里的麻烦事。”

    “不行,旭阳大厦那边更乱,你和陈小姐应该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比如说,船上。”祝童不同意,旭阳大厦来往的人太多,一旦出事的话,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船上……”百里宵迟疑着;“你是说赌船。”

    “那是千门讨生活的地方,更不合适了。陈依颐小姐何等身份,怎能住到那种地方?”祝童摸出手机调出个号码,那是“东海骑士”号游艇船东的电话;“我在这艘船上开过新闻发布会,还记得吗?你最好把它租下来。记得给我留几个房间,金茂那边也有点挤,我准备把筹备处的一部分也搬到船上。”

    “租下那搜船不便宜啊,费用怎么算?”百里宵认可了这个方案;在那样一艘船上,自己和陈依颐的安全能得到最好的保护。特别是祝童也要去,大家在一起把握性就更大了。

    “当然是旭阳集团拿大头,我们经费紧张,稍微意思意思算了。百里先生,你是做大生意的人,不会在纠缠这样的枝节问题吧。”祝童打着哈哈走上楼梯;“我去看看田公子,很多人在关心他的健康问题。你去和陈小姐商量一下,没问题的话,让人马上去联系船东。”

    百里宵去看陈依颐,祝童哼着小曲走上三楼。

    嘉雪花园已有近百年历史,虽然经过历届主人的多次装修,但随处可见老式建筑的痕迹。

    走廊里铺着厚重的地毯,壁灯在米色灯罩里散出柔和的昏黄。

    夏护士长幽灵般从走廊的另一头飘过来,把小骗子吓了一跳。

    她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爬^书^网,本章节由""首发

八、冰雪佳人(上)

    祝童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等夏护士长走近。

    “进去吧,他还没休息。”夏护士长冷着脸推开门,侧着身做个请的手势。

    “夏姐的皮肤越来越好了。”祝童恭维一句,心里奇怪。

    夏护士长的身上隐约飘荡着股特别的味道,鬓发松散,似乎……这个女人不久前经历过一次激烈的交欢,她身上的味道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汗水与体液混合而来。

    怪不得她走路轻飘飘的,从侧后方向能看到她的脖颈处还有一片新鲜的瘀红。

    难道江小鱼也在这里?祝童心生警觉,据他所知,夏护士长这样的女人一般不会太随便;可是也不能确定,越是这样的女人,随便起来就会不一般。

    祝童开始怀疑,嘉雪花园内有通向外界的密道?这样的老式建筑,很难说有没有那样的设置。一会儿问问陈依颐,还要提醒百里宵注意。

    两位千门弟子在书房外间沙发上坐着,祝童随夏护士长走进书房。

    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田旭洋穿着睡衣坐在圆椅上,脖子上夹着小提琴,嘴里无声的吟唱着一段旋律。

    “大哥,李主任来看你了。”夏护士长拿下田旭洋的提琴,在他耳边说。

    “来了,请坐。”田旭洋抬头看看,哆嗦着抓起桌上的烟斗,装上烟丝递过来;“请抽烟。”

    祝童接过烟斗,在手里把玩着;至少在表面上,田旭洋还是一位标准的精神病患者。

    “夏姐,我想请教田先生两个问题;可以吗?”

    “他的病最近有反复,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我不认为你问的东西他能听明白。”夏护士长为难的说,她的手一直放在田旭洋肩膀上。

    “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祝童放下烟斗,坐在田旭洋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

    “田先生,福华造船已进入关键阶段;我感觉到有人可能要对依颐下手。那样的话,福华造船将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你认为,谁会对她下手?”

    田旭洋的脑袋不断摇摆着,眼光飘忽不定,好象真的没听懂祝童在说什么。

    “最近我认识了位很有意思的朋友,他很关心你的健康。范西邻,你记得这个人吗?”

    “范……范……?”田旭洋的眼神专注了,定定的看着祝童。

    “不错,就是范西邻。他的夫人Della,你能想起来吗?”

    “Della……哈哈,Della,哈哈哈哈……Della……米米……”田旭洋突然狂笑起来,仰着头,笑容狰狞可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记得Della?米米是谁?”祝童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现在的田旭洋真真好象个疯子;这样的疯狂不是说装就能装出来的。

    “Della……哈哈哈哈……米米……”田旭洋继续狂笑,身体大幅度摆动,以至于夏护士长要付出很大气力才能让他不至于倒在地板上。

    “李主任,他不能回答问题,请你离开,我要给他打针。”夏护士长温怒的说,她正吃力的把田旭洋拖到床上。

    “米米……哈哈……Della。我要米米……”田旭洋忽然说出句完整的话。

    祝童略显尴尬的走出书房,他看到,田旭洋的手正探进夏护士长的胸前。

    田公子也觉察到他的处境危险,人不要脸则无敌,如果他装白痴能装到如此程度,祝童只好选择退避三舍。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ㄧбk文学网,电脑站:ωωω.ㄧбk.cn手机站:wàp.①⑥k.cn支持文学,支持①⑥k!好吧,如果夏护士长的交欢伙伴是田旭洋的话,至少祝童心里的担忧会减少一多半。房间里的药味冲淡了祝童的嗅觉,田旭洋漫不经心的呆滞表情掩盖了大部分迹象;至于他们这种变态的关系是否有悖道德,就变得不重要了。好象陈依颐的话里也流露出过类似的信息;年轻时,田旭洋和夏护士长的之间的关系颇有点暧昧。

    宝马X5开出嘉雪花园,陈依颐死活不下车,坚决不在这里住。祝童只好把她带走,也许到金茂再开个房间。

    “主任,我想喝酒。陪我喝杯酒好吗?”陈依颐几乎倚在祝童怀里,低低的请求着。

    “好吧。”祝童也有喝酒的**,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特别是想到叶儿正在海洋医院的公寓里,而自己却不能去享受那美好的爱情,心里就如针扎般刺痛。

    杨辉随着陈依颐的指点,把车停在锦江附近的一家酒吧门前。祝童认出了这里,他曾和陈依颐来过一次。

    酒吧里的客人并不多,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年从吧台走来,引着两人到一处角落;点燃一只红蜡烛。

    陈依颐噼噼啪啪点好一组洋酒,祝童要了瓶白酒。

    侍者很快把两人要的酒水送上来,陈依颐打开三个瓶塞,为自己调出一杯五彩斑斓的鸡尾酒。

    侍者乖巧取出只火机,按开在杯口凑了一下。

    “嘭!”一下轻响,陈依颐指尖的酒杯爆出蓝色的火苗,似有似无的飘摇片刻,很快就熄灭了。

    “冰火佳人。”陈依颐脸上荡漾起兴奋的笑,轻抿一口,接着又是一大口;杯中的液体就下去了一大半。

    “你去吧。”陈依颐塞给侍者张纸币,苍白的侍者低声说声谢谢,很快退进黑暗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祝童和陈依颐真的在喝酒;他们几乎没有交谈,各自喝着自己的酒。陈依颐一连调出四杯“冰火佳人”,祝童也喝下了半瓶白酒。

    “主任,我们干一杯。”陈依颐举着第五杯“冰雪佳人”,绕过台子坐到祝童身边。

    “干杯!可是,为什么?”祝童与她碰一下,杯里的白酒溅出一些,洒进陈依颐的杯中。

    “为了福华的未来,干杯。”陈依颐嬉笑着一口喝下,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诱人的红唇细细喘息,享受着“冰雪佳人”带给她的刺激。

    祝童也饮下半杯白酒,把酒杯扣到台子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

    “我还要……”陈依颐从迷醉中醒来,伸手去抓桌上的瓶子,要调出另一杯“冰雪佳人”。

    “依颐,别喝了。”祝童攥住她的手。

    “我要喝,你……凭什么管我?”陈依颐甩开祝童的手,已经抓住只黑色的瓶子。

    “也好,你喝,我走了。”祝童有点恼火,他确实没理由干涉陈依颐喝酒的自由。

    走到门口,他心头不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陈依颐已经调好另一杯“冰雪佳人”,呆呆的看着酒杯;没有喝,两串泪珠儿正无声的滑过脸庞。

    “不喝了?”祝童走回去,居高临下看着她。

    “别丢下我,我只喝一杯就走。”陈依颐拉住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侧。

    祝童想要抽回手,低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副诱人的风情。

    因为位置高,陈依颐散开的衣领内挺拔丰润的双峰,有大半展示在祝童眼中。雪滑的粉颈,粉样肌肤隐透晕红,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一点樱红的影子。

    祝童心里一荡,把眼睛移开。如今的陈依颐,正处于女人最美好的季节,饱满坚挺的胸部、纤细的腰肢,秀润的大腿从一步裙下露出半截,发散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诱惑,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境况都会热血沸腾。

    陈依颐也感受到了什么,敏感如她,怎会不晓得自己的魅力。她静静的喝完最后一杯“冰雪佳人”,起身挽住祝童的手臂:“走吧。”

    祝童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阵阵**触感,勉强要抽出来,说:“我去结账。”

    “傻瓜,我在这里喝酒从不付钱。”陈依颐凑近一些;“这是我的酒吧。现在,我们去哪?”

    是有点傻,陈依颐这样的人,有一家自己的酒吧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自己,刚和叶儿分开就和陈依颐如此接触。并且,他竟然能感到兴奋和刺激。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从酒吧到街上,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小骗子把自己的抽离出来。发现,自从遇到叶儿后他就变成个君子了。以往的岁月里,他刻意享受过一个个类似的场景。无一例外,下一步目标是酒店内一间舒适的客房。

    上海是如此的多姿多彩,在如今的情况下,做君子基本上就等于自掘坟墓。祝童也需要个机会,让叶儿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也许那样对结束这段注定是悲剧的感情最好。

    只是,陈依颐的身份有点特别,她是旭阳集团董事长,是自己的合作伙伴,与这样的女人上床也许是一桩麻烦事。两情相悦基本上与这样的关系无缘,一旦处理不好,很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冬日的风萧瑟且轻佻,冒犯着每一个夜游人,陈依颐衣着单薄,倚在祝童身边微微颤抖着。

    祝童拉紧风衣,他也感到冷,却还不习惯穿厚重的棉衣。看看手表,已是午夜时分;他扬手招来宝马,把陈依颐塞进后座,自己也坐在前座。

    “回金茂,阿辉,辛苦你了。”

    进酒吧之前,祝童已经吩咐杨辉回去休息;但这辆宝马一直在不远处的停车场候着。

    杨辉驱动宝马,忽然说:“老板,您的电话一直在响。”

    祝童的哦了一声,他刚才没拿自己的手包,电话大概是叶儿打来的。想到这里,祝童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说:“把我送去医院。快!”

    杨辉高兴的应一声,加了把油门;宝马X5爆发出澎湃动力,快速超越几辆车慢车。

    叶儿正在画画,模特是小狗阴阳。

    小狗在客厅里撒欢,它已经很久没到过这里了。为它准备的狗窝还在桌边角落里,它把祝童的每一只鞋子都叼到狗窝内,叶儿又一次次拿出来。这样的争夺,已进行了好多个回合。

    单身公寓已被收拾的窗明几净,床上新换一套红色床罩被罩;她十点多就洗浴完,换上新买的白色睡衣。简约质朴的设计很适合她,把女性的柔美以温暖的方式流泻出来。

    叶儿如今的心情就如一个初婚的新娘,盼望着丈夫归来。

    李想或祝童,在她的心里逐渐融合为一体,那是他的爱人。她知道自己的美丽,也知道祝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繁华的上海不缺少虚荣,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爱是真挚的。

    她想,今天就把一切说开。就如将要归来的**,需要两具热情的身体坦诚赤露。只要彼此之间没有隔阂,祝童不再顶着李想的面具演戏,她愿意付出代价。

    叶儿知道,那或许是一段难熬的等待。

八、冰雪佳人(下)

    十二点时,叶儿终于忍不住给萧萧打个电话,询问祝童的去向。

    萧萧说,老板今天晚上约见了“万家生佛”,目的是劝退他们对福华造船的威胁。情况不太乐观,谈判还在继续。

    事实上,那个时候万家生佛已经离开了水乡人家,萧萧也带着彭湖回到上海。萧萧不知道祝童在那里,只是出于保护祝童的立场对叶儿撒谎。她还对叶儿说,已经能确定彭湖就是“万家生佛”安置在福华筹备处内的棋子。

    叶儿曾看过“万家生佛”的资料,并不知道他们竟然对福华造船构成威胁。她打电话到金融小组驻地,申请调阅“万家生佛”的资料。小于说,让她明天去,这份资料不能外传。

    对于彭湖被祝童看破身份,叶儿只有轻微的意外。自从到筹备的那天起,大家都知道这里只会有一个老板,那就是祝童。任何人想在福华造船筹备处内耍花样,都不会有什么效果。

    程震疆、向墨和她可算是外来者,有些与福华造船有关的敏感消息,他们知道的并不比外界早。祝童真正信任的只有四个人,萧萧,张雪丹律师,吴瞻铭和台海言。程震疆昨天还抱怨过,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刚进来的宋巧晴。

    这也是叶儿想捅破双方隔阂的原因之一,祝童从凤凰城回来后似乎有了很大变化,刻意在避免与她见面。需要用钱的时候,都是萧萧打电话叫宋巧晴去送。

    叶儿曾经问过萧萧,为什么老板会如此信任她。可是,她们之间似乎也隔着层什么。一些在以前很平常的话,叶儿再也说不出口。几个月来,变化最大的就是萧萧。程震疆甚至有点怕见萧萧,他对叶儿说,有点不习惯萧萧身上强烈的自信和令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尊严;以前在她身上根本感觉不到的这些。奇怪的是,萧萧身上的女人味并没有因此而减少,言行举止间随时散发出妩媚和娇柔的魅力。

    金茂大厦也几个无聊者,特别是邻近几层的写字间,因为使用相同的电梯通道,他们已经开始把萧萧列入福华造船筹备处三朵金花之一;另两朵是叶儿和向墨。

    一点半了,祝童还没有回来。叶儿忍不住拨打他的手机,没人接听。

    叶儿再也坐不住了,祝童从来不会不接她的电话,即使在两人冷战的时候,也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好在,杨辉的电话接通了,他说老板正在嘉雪花园,和陈小姐和百里先生谈话。手机在车上,他不敢接老板的电话。

    叶儿本能的感到杨辉的话有问题,这和杨辉的表达方式有关,他还不善于撒谎。

    她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自己的画像。那个时候,她和祝童是多么幸福啊。她感觉,此生再也不会有那样开心的笑了。

    陈依颐吐了,她晚餐时没吃多少食物,猛然喝下大量的混合在一起的烈性酒,身体开始起强烈的反应。

    祝童让杨辉把车停下,扶着陈依颐蹲在街边,左手拿着一瓶水,右手用纸巾在她嘴角擦拭着。

    这里和海洋医院只隔着一条街,陈依颐软软的靠在祝童怀里,捂着酥胸剧烈喘息着。地上也一滩酸臭的液体,一小时前,它们还装在瓶子里时,曾经价值不菲。

    叶儿又一次拨打祝童的手机,这次接通了;祝童没有说话,里面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主任,我没喝醉,你说,我哪里比不上苏小姐?”

    “依颐听话,我送你回去,这样总行了吧。”祝童在劝说,声音里也有几分醉意。

    “我不回去,我不要嘉雪花园,不要旭洋。不要,我不要,主任,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肯给我点温暖……唔……”接下来是一阵呕吐声。

    “好了,不回嘉雪花园;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天你住金茂。百里先生明天去租下‘东海骑士’,你近期住那里。”

    “我现在就要去……主任,你就是我的骑士,救救我……他们要杀我,哥哥要杀我,救救我……别离开我。”

    “好了,依颐,我答应你,今天晚上我陪着你。好点了吗?这里是医院,有人在看呢。要不然先去看看医生?”

    陈依颐又干哕了一阵,喘息着说:“我不看医生,你就是最好的医生。主任,你摸摸,我的心跳的好快……”

    “老板,警察来了。”这是杨辉的声音。

    叶儿端着电话,愣愣的。她不认为祝童是无意中按错了按键,在她印象中,祝童一向很有分寸,即使是喝醉了也不会如此出这样的纰漏。

    难道是,他故意让自己听到这些话?

    叶儿披上衣服跑出公寓,转过街角,看到海洋医院门前,祝童正把陈依颐抱进宝马车X5。

    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一旁,两位警官正在对杨辉进行酒精测试。几个好事者在一旁指指点点。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就是喝酒,也不该跑到医院附近啊;几个街区内根本就没有与他们身份贴近的酒吧。陈依颐一向讲究,祝童也不是个喜欢凑合的人。

    尽管如此,叶儿还是走过去。

    酒精测试仪显示,杨辉的呼吸中含有酒精,警官要对他进行处罚。杨辉坚决否认这一指控,他说自己是专职司机,工作时间根本不可能喝酒。

    “苏小姐。”杨辉看到叶儿了,不安的看一眼车内。

    祝童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似乎外面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陈依颐半躺在他怀里,这个姿势,实在是比较暧昧。

    “阿辉,你喝酒了吗?说实话。”叶儿先询问杨辉,她已经看到车内的情形,却装作没看见。

    “没喝,老板和陈小姐在酒吧谈工作,我一直在车上。”

    “你晚饭在哪里吃?吃的什么?喝酒了没有?”叶儿又问。

    “别婆婆妈妈的,他肯定喝酒了,仪器显示得很明白。酒后驾驶是违法行为,再不跟我们走,就上强制了。”一位年轻点的警官看到叶儿,也许是被她的美貌刺激,故作威严的呵斥着杨辉。

    “晚饭在水乡人家,我和陈小姐的司机吃的工作餐。后来,萧小姐和彭经理坐陈小姐的车走了,我就拉着老板和陈小姐去嘉雪花园。后来,老板和陈小姐到酒吧,他让我不用等了。可是我怕老板用车,没走。”

    叶儿凑到杨辉跟前嗅嗅,他身上确实有酒味;她皱皱眉头,说:“你对这我呼口气。”

    杨辉不好意思的后退半步,叶儿靠的太近了。如兰似香的呼吸近在眼前,呼出的热气直接吹在他的鼻尖上不过,他还是张开嘴。

    “你是谁?难道你的鼻子比测试仪还灵?”警官不满被无视,蛮横的**来。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叶儿摸摸身上,出来的急没带包,她的证件都不在身边;“阿辉是我们公司的专职司机,他应该不会喝酒。我想,是不是有另一种可能。车上的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阿辉是吸入了他们呼出的酒气才会有反应。警官同志,现在是冬天,车内通风不畅……”

    “那不是我的问题,反正是他体内有酒精,我必须依法暂扣这辆车。”

    “阿辉,不行的话就跟他们去吧,把事情解释清楚。”叶儿没办法了。

    “可是老板和陈小姐都喝醉了。”杨辉为难的看看车内。

    也是,这样的客人大部分的士司机都不会拉。

    叶儿想了想,对年纪大一些的警官说:“我也是警官,可不可以不要扣车?阿辉会跟你们去配合工作。”

    “那可不行,这辆车必须扣。拿过来!”年轻的警官似乎被激怒了,去抢夺杨辉手里的车钥匙。

    “小唐,等一下。”年纪大警官开口了,笑着对叶儿说:“你不是在什么公司吗?刚才他说里面那个是你的老板。”

    “他是我男朋友。”叶儿一本正经的说;“我以前在市局财务处,现在属于借调。”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ㄧбk文学网,电脑站:ωωω.ㄧбk.cn手机站:wàp.①⑥k.cn支持文学,支持①⑥k!他是你男朋友?”两位警官都吃惊的看着叶儿,里面那个年轻的男子,怀里抱着和年轻漂亮的女人;外面,一个同样美丽的女子说是他的男朋友。并且,还说自己是位警官。

    叶儿点点头:“他叫李想,以前是这里的医生。”

    “神医李想;”两位警官大致明白了,近期在上海滩颇有人气的“神医李想”,据说是有一位漂亮的警官女朋友。

    周围旁观的人跟着议论纷纷,不外是在感慨有钱人如何如何,漂亮的女人如何如何。

    “你就是苏叶?”年轻的警官大概也是八卦读者,他趴在车窗上仔细看看,很快就把苏叶和李想联系起来。

    叶儿点点头:“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给你们惹麻烦。不过,我能保证,阿辉不会喝酒。”

    身份亮明了,两位警官也变得客气了。他们曾听说过一些与苏叶和黄海有关的事,对叶儿离开黄海选择这么一位男朋友颇有微词。

    当然,杨辉的酒精测试结果就变成小事一桩。

    警官离开后,祝童才摇晃着下车,不好意思的说:

    “叶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听到警察来了,怕出什么意外。李想,你不该喝这么多酒,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好,这点酒算不得什么,我还能喝。”祝童拍着胸脯说;“你回去吧,我送陈小姐回去。”

    “你,还回来吗?”叶儿耐着性子问。

    虽然不知道祝童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以她对祝童的了解,祝童这样做一定有原因。

    “不回来了。”祝童摇摆着坐上车,对杨辉说:“走,去金茂。”

    “苏小姐,我……”杨辉心里对祝童也不满意,但还是坐上驾驶席。

    “路上小心点,去吧。”叶儿平静的说,一丝幽怨深隐在眼睛深处。

    祝童看到了,却还是硬起心肠挥手让杨辉开车。

    渐行渐远,宝马离开叶儿的视线,她才转身走回公寓方向。

    身后,传来一个猥亵的声音:“小姐,你男朋友带别的女人开房去了。要不要我陪你?一个人寂寞吧?”

    接着是一阵哄笑。

    叶儿没理会他们,拐进大门,身后的声音自然就消失了。

    直到走近公寓,泪珠儿才涌出眼眶。

    小狗阴阳跑过来在她脚边蹭着,叶儿抱起它,忍不住哭出声来。

    祝童是装醉,叶儿清楚,陈依颐也知道。

九、耳光(上)

    金茂大厦,福华造船筹备处的长期包房内。

    陈依颐泡了个热水澡,酒意已然消失了多半。

    “主任,你为什么要自找没趣?”陈依颐瞪着水色充裕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倚在沙发里的男人。

    由于出来的匆忙,陈依颐没带随身衣物,此刻就穿着酒店准备的浴衣。湿湿的浴后美人把平常的浴衣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衣襟半掩,浴后的肌肤羊脂美玉般,两条线条圆润的**滑出半截,美好的身段一览无余。浴袍只及膝上,一对雪白的小腿让人浮想联翩,小巧的纤足调皮的互相交错着。

    房间里飘荡着暧昧的味道,祝童坐在床边,看着陈依颐漂亮的脸庞和迷人的红嘴唇,强迫自己镇定。

    叶儿她会如何看自己?会不会失望甚至绝望?

    “还喝吗?”陈依颐走到酒柜前,审视着酒店摆放的几种酒。没发现一样满意的。

    “早点睡吧,上午还有好多事。”祝童忍住重回海洋医院的冲动,起身打开套间的门;“你住里面。”

    “我爱上这张床了。”陈依颐跳上外间的大床,摆出个慵懒性感的姿势。不得不承认,这具火热的**很有蛊惑力,特别是对于曾是情场浪子的祝童来说,很容易唤起放浪的记忆。

    更受不得诱惑的是蝶神,小精灵已经渴望了一段时间,仅靠酒精,已经不能完全满足它的需要;祝童感觉到,自己的下体已经有了强烈的反应。

    可是,他还放不下叶儿,那段刻苦铭心的感情,尚在影响他行为。他可以骗钱,骗女人上床,乃至欺骗自己,但是,他不能欺骗爱情。

    “也好,我睡里面。”

    “你很困吗?我又不是魔鬼。”陈依颐不满的嘟起嘴,叫住祝童:“主任,从医学角度分析,女人如果要**一个男人,有什么必须条件。”

    “你这个问题,不属于中医。”祝童不好意思了,只好重新坐下。

    “为了不让你有心里负担,我想先说两句很有哲理的名言。第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第二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上海不缺机会不缺俊男靓女,缺少的是纯粹的爱情。我想,让我感动的不是你,是你和苏小姐之间的感情。主任,我不会勉强你接受我,也没人能勉强你。刚才我看到记者了,明天上午,我们之间的绯闻势必闹得满城风雨。你在做给谁看?我认为,不只是苏小姐。”

    “有记者吗?”祝童故作惊讶;“只是个意外,我们都喝多了。”

    “哼!又在演戏。主任,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李主任或者在水乡人家那个?”

    “都是,都不是。”对面的是个**尤物,又是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祝童泛泛的应付着。

    “小气鬼。”陈依颐丢过来个枕头;“我想和你谈谈百里先生的事,他是你的朋友,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原来真的有事要谈,祝童打起精神,压抑住蝶神的躁动。

    “他做了什么事?”

    “我觉得,百里先生和夏姐之间的关系不太对头。”

    “是吗?”祝童以为陈依颐在瞎说,和夏护士长有暧昧关系的是江小鱼和田旭洋。百里宵见过王向帧,也知道夏护士长和王向帧、江小鱼之间的纠葛,不可能如此不明智。

    “近期,我有两次看到夏姐从百里先生房间里出来;她的状态……很可疑。”陈依颐不好意思说,把**用一个含糊的词汇表达。

    祝童仔细想了想,说:“反间计,依颐,这是人家故意做给你看呢。百里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很实际的人,他的追求在别的方面。女人或感情,在他心里没有多少位置。”

    陈依颐安静的思索片刻,点点头:“是啊,差点上当。主任,你真厉害。”内心的芥蒂一旦形成,对于陈依颐和百里宵之间的信任必然造成伤害。他们如今是旭阳集团的实际掌控人,如果没有百里宵,陈依颐会很吃力;没有陈依颐的信任和支持,百里宵的手脚等于被束缚住了。

    只是,陈依颐的疑心也太重了一些,这些事完全可以和百里宵摊开了说。

    “依颐,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祝童决定解开她的心结,于公于私,这样的心态都要不得。

    “喜欢不喜欢,旭阳集团都需要我去操心。主任,有话请直言,我不是小孩子。”

    “如果不喜欢的话,你完全可以退出,把这些麻烦事交给别人。”

    “交给谁?哥哥现在的样子根本就见不得人。”

    “你可以聘请职业经理人。那样的话,你的生活会很轻松。”

    “旭阳集团如今的状况不适合请职业经理人,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出一点纰漏,他如果闯祸了怎么办?”陈依颐还是恋践权势啊,这样的担心是那么的多余。

    祝童不在继续探讨了,接着说:“如果喜欢的话,就要信任身边的人。你不是上帝,上帝在人间有十二信徒为他打理身边的杂事。天堂里有大群天使。依颐,如果对百里先生有什么怀疑,应该在第一时间沟通。重要的是,你们有相同的利益。”

    陈依颐拉上衣襟从大床上爬起来,到酒柜处为自己倒杯酒,然后坐到祝童身后的窗台上。

    “嘉雪花园曾经是我家,小时候,我喜欢在走廊里跳舞,感觉自己就是一位可怜的小公主,孤独的等待一位勇敢的骑士。可是,那里现在就像一座漆黑的坟墓,每天晚上我都需要借助药物才能有几小时睡眠。我害怕面对哥哥,害怕嘉雪花园的一切。有很多次,我会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可是,醒来后再也听不到那种声音。”

    “依颐,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浮现在祝童脸上,有点意思了。

    “好象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那是……很模糊的声音。我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就像有人在你脑子里来回走动。”陈依颐苦恼着,不知不觉,酒杯已经空了。

    “据你所知,嘉雪花园有地道或类似的东西吗?”祝童转过身,他知道,陈依颐的卧室在田旭洋书房的下面,外面是后花园。如果嘉雪花园内有什么密道的话,无论田旭洋或夏护士长使用密道,都可能惊动陈依颐。

    祝童一直以为田旭洋是装疯,他可以在佳雪花园内自由活动,只是不能走出去。如果有密道能自由出入嘉雪花园,能见到外面的人,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是田公子不出去,外人能通过这条密道进去见田公子,比如四大金刚或江小鱼,对于旭阳集团和福华造船来说,也是个巨大的隐患。

    “密道……”陈依颐迟疑着。

    “在某种情况下,人能感觉到自己平时感觉不到的东西,那就是睡眠。依颐,人体的复杂程度远超我们想象,潜意识里……对不起,这是西医研究的范围。依颐明天可以找个专家咨询一下。从上次你哥哥被绑架后,我就怀疑嘉雪花园内有条通向外面的密道。”

    “是有个密道,在地下室。可是,那只是个防空洞。”陈依颐还是说了。

    祝童恍然,嘉雪花园的历任主人都是位大人物,在过去的年代里,别墅下面有防空洞不足为奇。可是,这个信息直接打击到祝童的另一个预想。既然是防空洞,外面的出口就有太多的可能。可以说,虽然表面上看去嘉雪花园布置得戒备森严,在有心人看来,根本就是个赤身**的美人。

    不禁感慨,自己和百里宵终究是外来者,对上海的理解还很肤浅啊。

    “百里先生和我有个想法,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关于什么的想法?”陈依颐看到祝童的表情变得凝重,小心的问:“是不是出了大事了?”

    “对于你来说,也许是。”祝童盯着陈依颐的眼睛,徐徐道:“我们认为,田公子现在的医生不称职,他需要接受精神科专家的常规治疗。如果依颐同意的话,我想请海洋医院的唐博士作为田公子的主治医生。”

    陈依颐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她在海洋医院呆过不短的时间,对唐博士有一定的了解。在海洋医院,唐博士有个外号:月亮先生。

    意思是,唐博士几乎每个月都会受到病人的投诉。原因吗,不外是对病人的治疗自由心证问题,也就是说,他很喜欢用恐吓的方式开出大处方。一些病人原本只是轻微的心理疾病,很可能被他治成真正的精神病。

    祝童给陈依颐留出时间思索,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个艰难的选择。

    “我不同意,唐博士出手太重;如果换医生的话,我宁愿找个名声比较好的。”

    是啊,让月亮先生做田旭洋的主治医生,确实有点太明显了。夏护士长也是从海洋医院出来的,她那关就不好过,弄不好会凭空惹出一场是非来。

    不过,陈依颐同意换医生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很勉强。也许,她真的认为田旭洋有精神病?

    “主任,我在你眼里真的毫无吸引力吗?”一条洁白的大腿从窗台上探下来,陈依颐不无挑逗的说。

    “依颐,何苦用这种事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你是旭洋集团的老板,我只是个打工仔。”

    “嘻嘻,主任脸红了啊。”陈依颐位置比较高,能观察到祝童的大部分反应;“我们都是健康的成年人,我觉得,如果抛开外界的加诸的影响,比如社会地位、宗教信仰、国籍、人种等等因素,爱情本来是简单而美丽的。如果抛开爱情,在两个成年人之间,性只是一种单纯的需求,与吃喝拉撒没什么本质区别。”

    祝童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只好说:“我们不可能活在原始社会。”

    “但是,那是人性啊。”陈依颐移到沙发上,几乎紧靠着祝童。

    “有句老话说,女大不中留,早晚留出冤孽。依颐,你该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

    “我也想啊,可是你看看我身边,从父亲到哥哥,还有夏姐,一个个都是什么样的例子?从青春期开始,我就对婚姻没有任何信心和奢望。我身边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男人?不是宋公子那样的****,就是余晓江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我不会允许一个平庸的人享受我的美丽,可是,凡星道长和你一样,对我没什么兴趣。天啊,我花了那么多钱把自己塑造成如今的样子,竟然没人懂得欣赏。”

    陈依颐说道动情处,轻轻撩开浴袍;伴着清香的体味,一片春光呈现在祝童眼前。

    这具**的确很出色,雪白的肌肤的就如凝脂一般嫩滑,柔顺的长发流淌在幼稚的香肩,坚挺的双峰之巅是魅惑的极点,两珠樱红在祝童注视下一点点凸起。所有的一切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神俱荡,更何况祝童最近未近女色。

    此时此刻,是个男人都会有反应。

九、耳光(下)

    陈依颐细密的银齿咬着下唇,妩媚的眼睛迷离着;里面有**,有期盼,还有一丝惶恐。

    祝童也一样,强烈的冲动使他要撕开余下的遮掩,把这个尤物搂在怀里轻怜密爱,压在床上尽情享用这道美色大餐。

    “还没有男人爱过它们呢。”陈依颐用右手抚着酥胸,左手拉起祝童的右手,盖在另一只孤独的**上。

    右手醉了,脑子却开始清醒。

    祝童的右手发力,食指和拇指捏住最敏感的凸起。

    陈依颐的呼吸变得急促,闭上眼发出低低的呻吟。

    “好了吗?”祝童收回右手。

    片刻间,陈依颐软在他腿上,祝童的额角渗出层细汗。

    “我去睡了。”陈依颐低着头,让一瀑秀发遮住脸,拉上衣襟逃进套间。

    看着她美丽妖娆的背景,特别是浴袍下闪动的秀腿,祝童有点后悔了。

    一夜无话,早晨醒来,陈依颐已经离开房间。

    桌上一页便笺,写着:“主任,你是位真君子。原来,世界上真得有好男人。谢谢。”

    我是好男人吗?祝童苦笑着撕碎便笺,去卫生间梳洗。

    九点,祝童踏着钟声走进写字间。

    十分钟后,萧萧把吴瞻铭请进办公室。二十分种后,张雪丹律师、程震疆和叶儿也被请进祝童的办公室。

    祝童观察一下叶儿,她的表情很平静,今天传了套素净的套装,难得是,脸上薄施脂粉。祝童一阵心疼,叶儿平时不喜欢用化妆品,除非为了掩饰憔悴。看样子,昨天晚上她没好好睡觉。

    祝童请他们坐下,说:“我准备把筹备处搬到船上去,金茂只留下联络处。吴主任留在这里,负责一般**物。近期工作的重点要加强与韩国TWB造船企业的金智珠小姐、重宇造船公司的申宗玄先生之间的联系,要让外界知道与他们的合作的进度,尽量保持每周都有与他们相关的消息见报。沟通的工作具体由向墨小姐负责,给宋中仞的经费不妨宽松点,他负责对外发布消息并能登上版面。这样的消息没什么八卦价值,该花的钱不能省。吴主任的任务比较重,你要配合向墨,想办法尽量拖延韩国人的进一步谈判要求。他们来一次至少要用十几万,这是大钱,能不花尽量不花。实在不行的话……程震疆提前准备一下,实在不行的话,你陪和吴主任去一趟韩国。来而不往非礼也,此次合作关系重大,多考察几次也是应该的。”

    话说到这里,办公室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所谓的韩国客人是个幌子;对于合作,祝童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只有叶儿和萧萧知道真正原因,吴瞻铭满头雾水,前期做了那么多工作,原来都是演戏啊。

    吴瞻铭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程震疆眼尖,已经看到那是一份名单。

    “为什么?大家在一起不是挺好吗?”他看出叶儿不准备说什么,只好充当质询者的角色。

    “首先,这里的环境复杂,不利于下一步工作的开展。今后两个月将是关,筹备处应该尽量避免干扰。其次,你们也知道了,我为大家聘请了保卫人员。旭阳集团马上要召开董事会,会有一些人的利益受到损害。这是个非常时期,我要保证大家的安全。陈依颐小姐将把办公室设在‘东海骑士’上,就是那搜我们用过的游艇。马上就到三月了,松井平志先生将来上海。我必须提醒你们,他这次是的身份很特别,并且要求为他的上海之行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低调。所以,我决定把筹备处和联络处分开。今后,筹备处将在‘东海骑士’上办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马上要进入实际谈判阶段,下周开始,前期组成的谈判小组将要开始准备工作。至少要多出二十人,这里的地方不够。”

    叶儿开口了,盯视着祝童的眼睛问:“人员怎么安排?筹备处和联络处一直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分开的话,谁去船上,谁留在这里?”

    “我是这么想的。留下的人都属于联络处,到船上的属于筹备处。在分开之前,有件事必须要做。”祝童一直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堡狮龙金笔,说到这里才把两张纸分别递给张雪丹和程震疆。

    是两份聘书,聘任程震疆为福华造船联络处副主任,张雪丹为福华造船筹备处副主任。

    也就是说,程震疆要留在金茂大厦,作为吴瞻铭的助手。

    程震疆哑口无言,再没理由反对祝童的决定。他看看叶儿,希望能得到帮助。到目前为止,程震疆感觉自己就像个摆设,虽然有了个副主任的头衔,却整天游手好闲,基本上没什么事可作。

    “财务上,你是怎么安排的?”叶儿又问。

    “船上地方有限,我想,财务还留在这里不动。让小宋跟我上船就行了。花钱的事,还由你负责。”祝童不再躲闪,与叶儿对视着。

    “好吧。”叶儿轻叹一声;“我没问题了。”

    吴瞻铭那边已经拟好名单,留在金茂的有五个人,吴瞻铭,程震疆,叶儿,宋中仞和前台负责收发接待的兰花弟子。还有三辆车,六位程震疆招来的保卫人员。别的人和车,都随祝童进驻“东海骑士”。只就保卫工作而言,偏重点似乎在金茂这边。

    “今后,联络处的主要职能是公关,定时对外发布与福华造船有关的消息;处理新闻突发事件的善后事宜。责任重大啊,你们要注意和各方面搞好关系,特别是媒体。程老兄,你是内定的谈判小组成员,等正式开始谈判时,你还要上船。工作由苏小姐接任。”

    碰头会结束了,张雪丹和吴瞻铭马上出去准备搬家的事,叶儿却坐在沙发上不动。

    程震疆尴尬的笑笑,起身离开办公室。

    萧萧拿着一叠报纸,上面登有昨天晚上祝童和陈依颐小姐醉酒街头的照片,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叶儿,看看祝童,想要说什么。

    “萧萧,你出去一下,我和李主任有几句话要说。”叶儿先开口,萧萧只好出去了,体贴的把门关好。

    办公室内陷入令人压抑的寂静,祝童不安的转动老板椅,摘下眼镜用丝布擦拭着。

    “为什么?”叶儿走到大班台前,柔声说:“李想,你为什么要支开我?”

    “工作需要,叶儿,你别想太多。这里更需要你,吴主任管不好宋公子,你能镇住他。”

    这也算个理由。宋公子在媒体界混的风生水起,近期有翘尾巴的趋势。在这套写字间内,他只怕祝童和叶儿,别的人似乎都没看在眼里。

    “这不是理由。”叶儿坚决的摇摇头:“你在躲着我。”

    “我没有。”祝童也坚决否认;“我怎么舍得躲?”

    “你就是躲着我。”叶儿略显激动,不禁提高了声调;“告诉我,如果你开始就知道我是警察,你还会不会来上海?我要你说实话。”

    祝童不再躲闪,带上眼镜仔细看着叶儿,停顿片刻一字一句的说:“实话是,我不知道。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叶儿咬紧牙关,颤抖着伸出手,做出要打人的样子。

    祝童闭上眼,一动不动的等待着。

    终于,等来的只是一个轻轻的耳光,与爱抚没什么区别。

    “祝童,别再演戏了。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无论李想还是祝童,只要你还是你,我都能接受。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你说过,等这一切结束就回海洋医院做医生。”

    小骗子已经变成一尊雕塑,呆呆的看着叶儿,看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美丽的眼眶,滑出一条泪痕,在大班台光洁的表面摔成一片残迹。

    祝童依旧没说话,语言忽然成为一种奢侈品,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叶儿选择的摊牌的时机太敏感,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李想的面具就这么被轻轻扯得粉碎,而以祝童的身份,他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自己的最爱。

    黑色三星一直在震动,祝童不看也知道,是小于;半小时前,他要求面见王向帧汇报工作。

    萧萧推门进来,顾不得办公室内的气氛,说:“医院来电话,请李主任马上去。范老的病情出现了反复。”

    祝童奇怪的看着萧萧,等她重复了一遍,才明白王向帧现在就在海洋医院。

    他点点头让萧萧做准备,站起身走到叶儿面前,深深的鞠一躬。

    内心深处的自尊与骄傲,让他硬下心肠,说:“苏小姐,你爱是李想。我现在是祝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没资格请求你原谅。我曾经以为我无所不能。可是,叶儿,你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如果……他们抓不到我。骗子,我是在骗你,一直在很用心的骗你。我错了吗?不知道,一直到现在,我都以为骗你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你是那么美好,直到现在我才感觉自己是一堆肮脏的狗屎。可惜,我们的时间太短了。我们双方都需要时间冷静,仔细考虑考虑,是否可以承受这样的爱情。”

    “李想,我不在乎你曾经骗过我。只求你今后不要再骗我,就足够了。”叶儿几乎是在叫了,她紧紧握住祝童的手。

    “我一直在逃避这样的时刻,我不愿意承认这一天早晚会来到。昨天晚上陈小姐曾说,如果没有社会加诸我们身上的诸多元素,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可是,这个世界终究是现实的,我和你都离不开这个社会。你知道我是骗子,为什么不马上离开?可怜的叶儿,你完全不必勉强自己现在好了,以前是我在骗自己,认为能解决所有的事。现在,是你在骗自己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过去做过什么,也许根本就不想知道。如果我要求你辞职,你能做到吗?”

    祝童眼睛里燃烧着热情和希望,叶儿迟疑着,久久没说话

    “你做不到。那样,叶儿就不是叶儿了。你不可能骗自己一辈子。正义还是审判?我都不接受!”

    祝童硬下心,甩开叶儿的手快步走出办公室。

    坐进宝马车,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捂着刚才挨了耳光的脸。他本以为会有轻松,却感到心头压抑上一块更加的沉重冰块。爬^书^网,本章节由""首发

十、范老(上)

    叶儿请假了。

    整整两天,祝童都躲在海洋医院,没去金茂的办公室。

    福华造船筹备处搬家,联络处正式成立,在吴瞻铭和张雪丹律师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祝童一直关注着叶儿的情况,秦可强那边传来的消息喜忧参半。

    第一天叶儿在海洋医院祝童的单身公寓里闭门不出;只晚上出来在街边吃了点小吃。

    第二天上午,叶儿回到姐姐家。苏娟休班,姐妹俩下午在出门逛街,一直到晚上才回家。

    叶儿第三天回到金茂大厦福华造船联络处开始工作;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多少异样。

    坏消息是,苏娟家附近依旧又可疑人物出没。

    虽然“神医李想”与陈依颐小姐之间的绯闻被媒体弄得风生水起,但他们似乎认死了叶儿和小宝这两个目标。

    秦可强已经收拾掉两拨人,无一例外都属于私人侦探社。他们说,是接到个匿名人的委托,调查苏娟一家的出入规律和时间表,以及尽可能详细的**资料。匿名人出的价钱够高,总会有私人侦探为他效劳。对此,祝童和秦可强都毫无办法。

    祝童还得到一个消息,昨天晚上,黄海请苏家姐妹在酒店吃饭;很和谐亲密的样子。

    秦可强比较担忧祝童的反应,没想到他只是笑笑,提出另一个问题:“秦大哥,你为什么会如此关心苏家?”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和你有关。大家不希望看到你被人胁迫。”

    “谁会胁迫我?”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秦可强真的不知道吗?祝童颇有点怀疑。如果说,秦可强一开始出面保护自己,可说是受老骗子的委托;虽然祝童认为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是老骗子和秦可强都如此说,只能姑妄听之。可如今秦可强保护对象扩大到叶儿和她的家人,前一个理由马上就面临破产的危险。

    老骗子对叶儿的印象可谓不算太好,他也不可能对秦可强提这样的要求。

    私交方面,祝童以为自己和秦可强算是不错的朋友,却还没达到那样的高度。

    范老的病,说起来十分复杂,原因却和简单:酒。

    王向帧陪范老出席的是金融小组与上海政府之间举办的团拜会,主办方本想借这个机会对金融工作小组的工作提些意见,他们认为,王向帧春节前的那次大动作已经对上海的经济发展构成了一定程度的干扰。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前几天,有人甚至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说金融工作小组是**的产物,与社会主义制度的下市场经济政策格格不入。以政府行为干扰正常的经济活动,是落后、封闭的象征,是对上海经济发展的否定。

    因为范老的出现,团拜会上没人说三道四,媒体上的星星之火也自然熄灭了。

    麻烦都留给了祝童,范老以前就善于饮酒。他此次在团拜会上挡住了不下十轮劝酒,终于还是喝了三杯低度白酒。

    祝童和郑书榕诊断过后一致认为,范老体内的紫蝶已经被酒精污染,他很可能会如史密斯一样,变成个酒鬼。

    祝童就此征求范西邻意见,范西邻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祝童有去询问Della,她的话倒是很干脆。

    “老爷子倔了一辈子,这件事你最好让他拿主意。”

    想想也是,范老已经快八十了,按照自然规律,余下的日子并不多;这种事是要征求他的意见,

    尽管如此,祝童还是把王向帧请来,老人健康关系重大,他可不想因此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祝童陪着王向帧走进范老的病房。

    如今的范老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气色相当好;从外表看,手不抖眼不花,言语条理清晰,根本想不到他一个月前还是个依靠现代医疗设备维持的垂死老人。

    房间里飘荡着浓重的酒味,几天来,范老每天都要饮下一斤以上的白酒。自从三天前祝童把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之后,范老的酒量就一天天看涨。

    可以说,这些酒大部分都被紫蝶消费了,范老本身并没有吸收多少。只是,他很自豪,自豪于如今的酒量比年轻时还要大。

    “老首长,我来给你送酒了。”王向帧把两瓶茅台放到茶几上;“您要多注意身体,这些酒可不敢一天喝完啊。”

    “哈哈哈哈,还是向帧理解我。”范老高兴的拿出酒瓶,打开在鼻端嗅嗅;“好酒啊,这才是真正的好酒。李主任,你也来一杯?”

    祝童谦逊的笑笑,没言声。范老就像孩子一样,这两天祝童严格限制他和酒的剂量,他是想借此机会想再喝几口。

    “范老,我今天受李主任邀请,有些关于你健康的问题,他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好啊,我以前批过中医,哎!幼稚啊,没想到到头来,是中医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李主任,我今天郑重向你道歉。我们这些人就是太主观了,仅凭自己的经验,不加深入的调查研究就去否定中医。教训啊!向帧,你要吸取我的教训,不要犯类似的错误。对于属于我们民族的遗产,要给他们机会表现,给他们生存空间。”

    “是啊是啊,范老说的对。”王向帧连连点头,看祝童一眼,

    祝童知道该自己说话了,整理一下思想说:“范老,您体内的病灶正在消失,预计一个月内就能离开医院。您……”

    “李主任,你就直接说可是吧。”范老微笑着打断祝童,对王向帧说;“看来,我做的还不够好,李主任是我的主治医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说起话来还要左思右想,别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王向帧点点头:“我们都有这样的问题,李主任,你就直说吧。”

    “谢谢范老的理解,根据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今后恐怕离不开酒了。”祝童实话实说。

    范老哈哈笑着:“怎么样?我猜对了吧?我就说,不要限制我喝酒。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还能活几年?人这辈子,遗憾太多,我这条命早就该交代了。有首诗说得好,百年莫惜千回醉,一盏能消万古愁。从今天开始,我开始过酒囊饭袋的生活。”

    “范老,您如果那样喝的话,身体受不了啊。”王向帧担忧的劝道。

    祝童接着说:“这也是我的意见。范老,您的身体承受不了。我认为,如果您能把饮酒的量控制在每天三百克的话,我保证您还能再活十年。如果超过五百克,您体内的元气将很快衰竭。”

    “三百克,也就是六两啊。”范老咂咂嘴,孩子样看着祝童;“多一点,每天一斤怎么样?这样好控制,我每天只喝一瓶酒。”

    祝童摇摇头,范老体内的紫蝶每天需要二百五十克左右的白酒,多出来五十克才是范老能享用的。

    为难的是,范老的身体已经离不开紫蝶的维持,如果没有那只小精灵的支撑,他活不过三个月。

    “八两好吧,四百克。”范老还在讨价还价。

    “范老,不瞒你说,即使是每天三百克也有很大的风险。受酒精影响最大的是神经系统和心血管系统,我不能保证您的身体不出现不良反应。”

    范老沉吟着说:“很严重吗?”

    “可能会中风,也可能会有别的不良反应。”

    “比如说……”

    “比如说,失去自我意识。”祝童终于给出了最坏的可能。

    范老一下子把酒瓶推得远远的,嘟着嘴说:“让我变成傻瓜,不干不干。”又眼馋的看着它们,颇有舍不得的样子;“李主任,你不是吓我吧?以前,我老婆经常这样吓我。”

    祝童笑笑,说:“还有别的办法,我教您一个字,如果您能坚持每天写二百次,酒就不用戒了。”

    范老欢呼一声:“好啊好啊,反正我也没事,练习书法还能消磨时间。”

    “范老,李主任说的是一个字,不是书法。”王向帧知道祝童要教给范老一种养身功,提醒道。

    “是啊,如果范老能学好这个字,长命百岁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字?”范老跃跃欲试的找出张白纸,可是房间里没有毛笔。

    “我们首先要约法三章,第一,学会这个字前,每天只能喝六百克酒。”

    “可以,我听医生的话。”

    “第二,不许偷懒,每天二百遍是必须的。不管出现什么情况……”

    “我知道,快说第三。”范老不耐烦的打断祝童,充满渴望的看着茅台酒:“是不是我学会这个字,就能随便喝酒了?”

    “第三条最难,从今天起,未经我和郑医生允许,您不能服用任何药物。不管是西药还中药,不管是谁给您送来的,即使是您的亲人朋友,或者某位大师送来的药,都不能用。”

    听话听音,范老看看王向帧;“李主任的意思是说……”

    “我没别的意思,您的身体再经不起折腾了。”祝童可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王向帧顾及比较少,说:“老首长,我建议您把身边的工作人员换掉,饮食也需要注意。”

    范老的身边配备有秘书和专职医生,还有厨师和司机之类的,大概有五、六个的样子;他病重时,这些人几乎没什么事,守在身边的只有专职医生和秘书。平时拿主意的,还是范西邻和Della。这次病情突然恶化,就是吃了老部下送来的特效药,拿主意的是范西邻。

    “我会考虑。”范老脸上的表情很无奈。他这个年纪已经把大部分事都看淡了,但牵扯到身边的人,特别是亲人,谁都不好受。他何尝没想到,李主任为什么把他从海洋病研究所的别墅转移到重症监护室。

    如今病情稳定了也不让他回去,而是住进高干病房。

    论条件,这里比研究所差多了。爬^书^网,本章节由""首发

十、范老(下)

    祝童伸出手指,沾着白水在茶几上写下个“灵”字;他如今修为全失,也正在练习这个祝门最基础的术字。

    范老仔细的看着祝童的每一个比画,满腹狐疑,但没问。

    “写好这个字,很难。每一个笔画都大有讲究。范老,这属于中医的一部分。您要把这个字当成您的身体,写字是必须集中精神。等什么时候您写字时感觉这里开始发热了,心里感觉一片宁静,好象整个身体是空灵的,才能喝八两酒。”祝童捂住丹田。

    事实上,祝童很是怀疑范老能不能学会“灵”字,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如果索翁达活佛在,当然就容易很多。可是,索翁达如今已经变成魔头,头疼啊。

    范老开始很用心的在茶几上练习写字,祝童用心的指点着。王向帧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也开始跟着学。

    “灵”字决不算复杂,难点在找到感觉,并且能记住它,每次写字时都保持那种感觉;逐步找到书写的节奏感,进而以这种节奏驱逐写字时的杂念,以一种空灵的状态调理身体。

    说来很简单,真正能融入其中需要克服诸多障碍。范老的第一个障碍在于体力,练习“灵”字,需要耗费比较多的气力。

    范老练习十几次,住手叹息道:“老了,这才几个字,胳膊就不行了。”

    “慢慢来,学写字急不来,在于坚持。”

    “我会坚持。”范老揉着胳膊,仔细打量着祝童;“李主任不是一般人,向帧,你要好好待他。”

    王向帧意有所指的说:“李主任如今是上海商界名人,他在负责一个大项目。能抽出时间为您看病,要赔好多钱呢。”

    “噢,李主任不是专职医生?”

    “以前是。今后也可能会回来做专职医生。”祝童淡然的说。

    王向帧趁机把福华造船的前因后果说给范老,竟然用去了将近一小时;最后总结道:“这件事如果能办成,李主任功在社稷。”

    “有点夸张了。”范老不满的刺一下王向帧,思索片刻,问:“李主任,如今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是不是需要钱?”

    “范老,不是钱的问题,钱的主人才是问题。”祝童不傻,明白王向帧的意思;“如今的上海,根本不缺钱。福华造船最大的困难在于股份划分。外方要控股,这当然是我们不能接受的。简单的说,福华造船中方的基础是旭阳集团,田旭洋先生以前是旭阳集团的董事长,旭阳集团内部的股份结构十分复杂。只有整合好旭阳集团内部的股份,与外方谈判时才能有个良好的基础。整合股份势必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利益,来自这部分的阻力正在克服。”

    “还有呢?”范老仔细的听着,不觉间,把茅台酒拿在手中把玩。

    “还有……”祝童看一眼王向帧,说:“上海的资本市场太复杂了,我们这边和外商谈判,下面就有人拆台。”

    “谁敢做这样的事,他们难道不知道福华造船的意义?”

    王向帧知道有些话不应该出自祝童的嘴,接着说:“就是看到了福华造船的意义,有些地方政府为了地区利益,想把外方合作者引到他们地区去。他们提出的条件十分优惠了,我认为,福华造船不应该走上与别的合资企业同样的道路。还有人在媒体上利用喉舌放话,说政府不应该对市场有过多的干预。”

    祝童说具体的:“是啊,还有专家说,如果福华造船的事处理不好,势必会影响外资对上海投资信心。进而会影响到中国的整体形象。刚才首长说我功在社稷,其实是在批评我损害了国家形象,损害了与洋人之间的友谊。”

    “放屁!”范老拍着茶几;“国家之间没有友谊,国民之间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友谊。别理会那些喉舌们,同样的现象立场不同就有不同的解读,他们只会为钱说话。如果洋人真的愿意与我们发展友谊,要么是世界大同了,要么是中华民族已经完蛋了。”

    “向帧,你起草一份儿报告,这件事需要慎重。这几天我听到些风言***,说你的金融工作小组管的太宽了,这样下去,对上海的经济发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啊,做事要小心,不要给人留下把柄。”范老到底在官场混了半辈子,知道牵扯到地方利益,事情就简单不了。能在媒体上掀起如此大动静,福华造船遇到的阻力也小不了。

    不过,他还是给出个基本态度:“李主任,我需要时间调研,如果身体允许的话,也许我会去你那里看看。”

    “谢谢范老的支持。”祝童马上顺坡下,如果范老亲临福华造船筹备处,并且能健康的活下去,想要挖墙脚的人一定会有所顾虑。

    他也知道,范老对王向帧意义更大,对福华造船的支持只在宏观层面上。该做的事,还有一件件去做。该克服的困难,一桩也少不了。

    眼前就有两件事,一是松井平志明天就要来上海,虽然是私人性质,接待起来也不会太轻松。第二件事是旭阳集团改组,两只股票合并的事需要证监会和证劵交易所审批,陈依颐说阻力很大。祝童希望,范老能先到旭阳集团露个面。

    离开病房前,祝童顺手把两瓶茅台酒带出来,范老眼巴巴的看着,只是没支声。

    祝童送王向帧走出高干病房,远远的,吴天京正走向这里,看到他们飞快的避开了。

    早春二月,上海的温度不高不低,花园里的梅花刚凋落,几树桃花开得争艳。

    王向帧呼吸着花香,舒展着手臂说:“你要见我,有事吗?”

    “是有事。”祝童摘下一枚桃花,嗅嗅;“旭阳集团的股份重组已经完成,有些事必须向您汇报。”

    “说吧。”

    王向帧说出两个字,没有向以往那样加上不违反法律或相关规定这类的限制,祝童轻松了许多。

    “主要是关于海岸共荣基金,他们是旭阳集团的股东,为了贯彻您的指示,我已经说服他们退出旭阳集团;们将把持有的股份转让给东海投资公司。”

    王向帧听完,不动声色的问:“东海投资公司如今持有多少股份?”

    “不到百分之三。”

    “也是大股东了。”王向帧想了想,说:“我的意见是,把谢家的股份分为两部分,分别转让给华商银行和东海投资。这样做的好处是,如果今后出什么事别人才会没话说。价格问题,你和向老商量着来。”

    “也好。”祝童松了口气,至少谢家在旭阳集团的部分可以体面的退出。王向帧特意提到价钱,少不得,谢家要出点血了。不用想赚钱的事,能拿回本钱就算烧高香了。

    可是,王向帧接下来的话使祝童出了身冷汗。

    “谢家的案子如今在黄海手上,具体怎么办,还要看黄海的意见。他一会儿来医院,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没问题吧?”

    “问题不大,我还有点时间。”小骗子看看表,差五分钟九点,心里却打翻了五味瓶。

    江湖道历来游离与现实社会之外;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江湖中人更看重江湖规矩,而不是法律。

    在过去的年代,这当然没什么大问题。江湖好汉不屑于与六扇门中人交往,多采取敬而远之或戒备的态度。

    现在不同了,八品江湖正在融入现实社会。古老的江湖在焕发生机同时,内部也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可是,对于警方的态度却没有多少变化。江湖上的事只能按照江湖规矩解决,依靠警方的力量或者闹上法庭这样的事,多少还会被人看不起。

    作为江湖中人,祝童从刚出道开始一直到混到被人称为千面独狼,对警官都是有很强烈的戒备心里。一方面是他做的那些“生意”确实见不得光,主要原因还在于从小就被熏陶出的心理习惯。

    “我听说,你搬家了。”王向帧没觉察到祝童在想什么,随口问。

    “是,金茂的地方太小了。谈判小组已经就位。船上地方宽敞,机动性和私密性比较高,能避免外界的干扰。”

    “有别的原因吗?”王向帧也摘下一枚桃花,在指尖转着;“你和苏小姐之间有问题?”

    祝童犹豫片刻,咬牙说:“没问题,没有别的原因。”

    “好自为之吧,感情的事,我不应该说太多。希望你能慎重,多考虑考虑再下决定。一步走错,也许就是一生的遗憾。”王向帧欲言又止,还是劝了几句。

    祝童点点头,内心煎熬何尝不让他思前想后?可是,叶儿的选择是什么他很明白。实在是太天真了,横在面前阻碍他根本无法接受,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去坐牢。

    奥迪A8开过来,小于接王向帧回驻地。

    黄海开着一辆越野车也到了,他不是一个人,两个年轻干练的便衣警官没有下车。

    “李主任,我来给你拜个晚年。哈哈,你现在是大忙人啊,上海滩商界最年轻的亿万富豪。”

    “黄警官在嘲笑我吗?你应该知道我比不喜欢现在的生活,还是做医生简单。”

    两只温暖的手握在一起,紧紧摇晃着;两张脸上都挂着温暖真诚的微笑。只是,两双互相审视的眼睛传递的信息,并不象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

    “谁相信?反正我不信。”黄海松开手,看着停车场上的宝马X5;“医生可坐不上那样的车。”

    “我没让你相信啊。对我来说,坐什么车并没有特别意义。”

    “李主任,我需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我们是朋友,千万别说忙。”停止嘴仗,黄海切入主题。

    祝童挥手让杨辉把车开过来,笑道:“我今天晚上有时间,黄警官,地方你选。我是知无不言。只有一个要求,我只接受你以朋友身份的问话;这次谈话,不相干的人不能参与。”

    “我选的话,去南海宫澜吧,那里环境不错。”黄海答应了。

    于是,两辆越野车驶向南海宫澜方向。爬^书^网,本章节由""首发

十一、如果(上)

    春节刚过,南海宫澜每天都有会员聚会,大厅的沙发上的客人明显比往常多。

    不少客人都认出了“神医李想”,有两个“宫廷”会员上来和祝童打招呼。

    祝童随口把黄海介绍给他们,这里的会员都是上海滩精英中的精英,也就是人精,自然知道黄海的来头。应酬几句都识趣的告辞了。

    祝童以自己的贵宾卡开了个房间,青梅说,只有这个房间是空的了。

    “原来如此啊。”祝童进入房间感慨万千。

    怪不得这个房间没人愿意用,原来是田旭洋田公子花重金装修的那间。

    曲老亿如今是南海宫澜的股东,他是生意人不常来上海,不会任凭如此大一笔钱闲置。所以,这间包房就称为南海宫澜贵宾级的顶级包房。

    可是,南海宫澜的顶级会员多是生意人,讲究排场、享受、文化、品味的同时,更重视风水和气运之类玄妙的东西。田公子自从有了这间包房,好象运气就变坏了,如今竟然疯掉了。

    漫江花雨的太师府也有类似遭遇,所以,这两间顶级包房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空置状态。

    黄海对包房里的古典氛围十分满意,从博物架上拿起只侍女花瓶,说:“这东西至少也值十几万吧?李主任,你现在的生活比起刚来上海时可谓天壤之别。这样的东西,一般人轻易看不到,就是有也会藏在箱子里。”

    “黄警官不是一样?一年前你在上海,现在高升到北京了。啧啧,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九处处长。黄处,有什么案子需要我配合?”

    祝童手里拿着黄海的证件,一进门,黄海就把它递到小骗子手里。

    这样做能省去不少解释的时间,深层的意思在于,黄海要借助这个动作对面前这个带着李想面具的骗子施加心理压力。

    他的目的达到了,黄海如今的身份确实对祝童造成了巨大的震撼。他虽然不清楚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的具体情况,但是仅从字面意思就能看出,谢家这回麻烦大了。

    不止如此,如果黄海愿意,他如今的身份有足够的权限和资源调查与自己有关的所有事;包括山东半岛的望海集团和天丽科技。王向帧对黄海的制约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侍者送上茶具和几碟干鲜茶点,祝童要了瓶白酒,黄海说,工作时间他不喝酒,喝茶就行。

    两人刚要说话,Della忽然闯进来。

    她一袭素净的白色晚服,腮染微晕,秋水般的眼眸饱含风情。她本是天生美人胎子,如此装扮好似九月雏菊,由股令人愉悦的忘俗之美。

    “李主任,黄处长,难得遇到你们两位凑到一起。不冒昧的话,敬两位一杯。”Della细长的指尖捏着只高脚水晶杯,淡黄色的液体表明,杯中洋酒有颇高的度数。

    祝童笑言:“Della的消息好灵便,我刚刚才知道黄处高升了。”倒上杯白酒和Della碰杯。

    黄海的反应不冷不热,举起茶杯和Della碰一下,说:“对不起,我不喝酒。”

    “是不是不方便啊。”Della意有所指的抗议道。

    “是不方便,我已经戒酒了。”

    “黄处好大的架子,算了,不在这里讨嫌了。李主任,我在宫廷,有几个朋友听说你来了,想请你过去坐坐。不要让大家扫兴啊。”

    Della很识趣的不再招惹黄海,向祝童发出邀请。

    “等一下吧,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当然不会让美人失望。”

    “还是李主任善解人意,不像有些人。好了,不打扰你们了,会见。”

    Della摇摆着蜂腰走了,两人再次落座。

    黄海说:“她的朋友太多了,李主任,她对你很感兴趣啊。”

    “我认为,Della对黄处的兴趣更大。”

    他们各显峰机,说完相视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祝童知道,黄海如此对待Della不会没有原因。按照向老的说法,范老一旦知道金菊花的内幕,范西邻和Della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问题是,由谁出面对范老挑破这层纸。

    王向帧和向老都不太可能,目前看来,黄海的可能性比较大。

    “王觉非已经确认出逃,事件的影响正在扩散,李主任,你对这件事有什么好说的吗?据我所知,你在海洋医院被认为是王觉非身边的第一红人。”

    祝童对王觉非的事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由黄海出面询问。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属于上海警方的事。

    “我也很意外,来上海之前我对王院长的事知道的并不多。”他泛泛道。

    “有人举报说,你和王觉非一起贪污了海洋医院一千一百万公款。警方已经立案了,我不相信这个指控,你不会那么笨。”

    王觉非临走之前弄走了海洋医院一千一百万?祝童听到这个消息头都大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并且,黄海说不相信的背后,有个更大的陷阱。

    他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他会那么贪婪。这一来,海洋医院有一批人要倒霉了。”

    “这件案子不归我管,今后会有人找你查证。如果没问题的话,最好配合他们。不容易啊,这几年上海出走的贪官太多了,他们的压力很大。希望你能理解。”

    “一定,只要时间允许,我一定配合。”祝童后悔了,后悔不该让王觉非离开上海。现在想来,他即使出事,对自己的影响也不会比现在更严重。可以想见的是,一定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把自己和王觉非的潜逃联系起来。

    “今天找你主要是两个案子。”黄海话锋一转进入主题;“我这次带一个组来上海,主要调查两桩洗钱案。一个是海岸共荣基金,他们的问题很明显,谢家经营的地下钱庄在上海以及周边地区活动了有年头了,我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打掉这个地下钱庄。我的同事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他们发现,你和谢家人有交往。所以,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我和谢晶只能算认识,钱庄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否认是不明智的。

    祝童没想到谢家早在警方的视线内了,他的信心几乎降到了最低点。八品江湖,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谢晶已经出境,我的同事故意放出风声,他们被惊动了。”黄海很有把握的说;“在此之前,谢家的在上海的资金账户已经被冻结,除非他们不想要这些钱了,除非他们不想在中国发展。”

    黄海在祝童眼里变得陌生了,如果冻结谢家账户是他做主选择的话,这一招正击中谢家的要害。在这个时间点上,谢家正在转型,从地下钱庄转向正当投资公司。海岸共荣基金建立不到一年,谢家大部分的钱都在这个基金内。没有了这些钱,谢家几十年就算白忙活了。

    “需要我做什么,黄处请直说。”祝童品出,黄海话里有话;两个“除非”代表这件事还有转机。

    “我想要一份资料,你可以对谢晶说,她如果在一周内回到上海,我保证她的人身安全。但是,谢家必须把这些年的客户资料交出来,还有洗钱的资料。国际合作需要翔实的证据,我们需要用这些证据去追查被他们洗出去的钱,还要知道哪些钱是经由他们的手洗进国内的。如果他们答应的话,谢家被冻结的资金,可以解冻一部分。”

    “我会对谢晶传话,但不保证能成功。”祝童考虑再三,点头答应了。

    谢晶回上海后的安全,不只是黄海作保,让祝童传话的意思是邀请他也作为保人之一。

    关系重大不能不慎重。谢晶如果想拿回一部分资产,必须用以前的资料做交换;这也是生意。显然,黄海很了解祝童的身份,知道他在江湖上的分量,现在不是推脱的时候。祝童还想到,黄海要谢家的资料可能与王向帧有关。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件对自己大有好处的事。

    别看有些人在媒体上叫的那么凶,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人底子里只怕都不会太干净。如果黄海手里有了谢家的资料,哪怕只用这些资料办成一两个案子,必然会在那些人心中产生巨大的震撼。

    “只要谢晶回来,别的事就由我们做。谢谢你,敬你一杯。”黄真诚的说。

    祝童饮下杯中酒,脑袋有点晕。不是他喝多了,是蝶神又开始折腾了。没有了蓬麻功,他的身体显得太脆弱了。蝶神随时都可能折腾得他头昏脑胀。还好,它喜欢酒。

    “第二个案子是有关圣丽园集团,李主任,你对余晓江这个人有多少了解?”

    “认识,点头之交。我和他算不得朋友。”

    “对圣丽园,你有什么看法?”黄海表情变得严肃,燃起支香烟,说:“从宋小姐那里,我们有了初步发现,圣丽园只怕不简单……”

    宋小姐的香水果然被黄海看出名堂了。

    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有不小的差距,很多情况下,互相之间的距离能大过南辕北辙。

    祝童思索着该如何回答黄海,脑子却不禁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来上海,并卷入如此多的是是非非之中。他已经被迫放弃叶儿,放弃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可是,人还要留在上海。

十一、 如果(下)

    “李主任,你……”黄海说完了,看祝童漫不经心的样子,奇怪道。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祝童掩饰的笑笑,内心又一次警觉:你的状态不对。

    以往,祝童很少会有失神或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虽然黄海说的那些事和猜

    测,根本没有倾听的价值。

    “如果……我是说如果。黄处,你应该能理解,没有证据,我不能说不负责任的话。”祝童决定抛出点东西,打击江小鱼,对他是件好事,对于江湖道来说也是好事。

    “没关系,我们的工作就是寻找证据。”黄海笑着为他宽心。

    “你调查过某人的经历吗?”祝童开始在黄海心里勾勒一条线,有了这条线,能省去警方很多时间。

    “调查过,可惜,他的历史很清白。”

    “据我所知,某人曾经在西部游历过几年,大概有五年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后来,某人忽然来到上海,收购了某家公司。”

    黄海用心的听着,他知道,祝童说出的每句话都大有意义。

    “如果划一条线,一端是某个违禁品产地,另一端是某个违禁品消费大国,上海就在这条线的中点上。如果有人把这里作为中转站,就会需要一个合适的工具。上海有世界上最繁忙的港口,来往世界各地的货轮每天从这里运走大量货柜。如果有人把某种违禁品处理一下,夹杂在大宗成货物运出去,被发现的风险接近与零。海关不可能打开每个货柜检查。”

    黄海曾经怀疑祝童与江小鱼与毒贩有联系,后来了解的资料多,这种怀疑早已烟消云散。现在听祝童说起“如果”,一颗心马上被提起来。

    “如果,某个人经过几年的暴利积累后,决定不在做那些要掉脑袋的生意;他会迅速抹去曾经的痕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金盆洗手很难很难,可是在某些人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让曾经的同伙尊重。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黄处,你有什么办法把他揪出来绳之于法。”

    黄海的震惊已经写在脸上了,他不禁拿起祝童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李主任的话很有意思,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暂时确实没什么办法。除非他重操旧业,或以前的同伙落马,把他供出来。”

    “如果,他以前的同伙都死了呢?比如说,死在警方手里。”

    黄海几乎要跳起来了,他狠狠的盯着祝童,低沉的说:“毒狼阿西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说的是如果。”祝童拿过自己的酒杯,倒满,轻啜一口;“如果黄处就这点耐心,下面的话不说也罢。”

    黄海的呼吸从急促转而平静,他拿过酒瓶在一个茶碗里倒上满满一碗白酒,举起来说:“是我不好,李主任,这杯酒我喝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敢当。”祝童冷冷的避开。

    “如果……我应该是烈士了。”黄海也很会做人,这么一说气氛又变得和谐了。

    “如果……黄处,接下来的如果正是你的本行。”笑容重新回到祝童脸上;虽然他感觉在这个回合自己落了下风,心里还是涌起一股暖流。

    他还想到与黄海之间的交往,两人第一次见面,黄海给他印象是个莽撞而容易冲动的年轻警官;他被黄海一脚踹倒,额头还出了血。看来,这不是个好兆头。

    人真是太复杂了,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也许两人接触的方式不对头;从内心来说,一开始就把黄海放在情敌的位置上加以防范,很容易产生偏差。

    情商和智商并不是一码事,黄海并不是傻瓜,也许现在的黄海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如果,某个人已经彻底放弃了以前的生意,转而做起另一种生意的话,比如说,把某些见不得光的钱通过在上海投资变成能见光的资产。黄处,你应该有办法抓到他的把柄。我听说,西南某地有个亿元村,近几年很是红火;据说投资方大多来自海外。如果那里和某人有特别的关系的话,查起来应该比较容易。”

    祝童终于把江家村抛出来。

    黄海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贩毒和洗钱都是犯罪,但有本质的区别。李主任,如果想要找到某人以前的犯罪证据,应该从哪里入手?”

    “我不知道;黄处,你才是警官,我是个医生。”

    “说说吗,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今天只有咱们两个,朋友之间的闲聊,就算我请你帮忙。”

    “黄处,我刚才说,上海是某条线的中点。可是,从起点到终点不止一条线,也不会只有一个中点。某家公司的主营货物的主产地距离某个违禁品产地并不远。我想,如果这个中点没有线索,你就应该去寻找下一个中点,起点和终点一定会有线索。我听说,某家公司在西部边陲某市有家大型原料加工厂,上海公司变得干净了不代表那里也干净。”

    这是秦可强的怀疑,他调查多日,发现圣丽园确实已经不参与毒品贩运。可是,江小鱼不会轻易放弃暴利的诱惑,不亲自在上海做,不代表不假手外人在别的地方做。中国有太多的港口,上海也不是只有圣丽园一家从事这种贸易;如果想找线索的话,去西边调查是最好的选择。秦可强到底力量有限,黄海就不一样了,他如今的身份能动用地方警力配合调查。

    黄海静静的想了想,站起来握住祝童的手:“谢谢,你是个难得的朋友。我曾经对你有些误解,现在,我正式向你道歉。”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朋友之间用不着道歉。”

    黄海憨厚的笑着,用力摇晃着与祝童握在一起的双手。

    祝童露出痛苦的表情:“黄处,轻一点,我的手要被你捏断了。”

    “李主任?”黄海对这种事很敏感。

    以前,祝童虽然外表给人的感觉十分儒雅,但他知道,这是个身负高明功夫的江湖好汉,不会连这点气力都经受不起。

    祝童揉着手,“没什么,一点小病而已。”

    “我忘了……刚听朋友说起个传奇。实话实说,我以前看错你;只有你才配得上叶儿。”黄海显出敬佩甚至有点羡慕的表情。

    祝童恍惚片刻才明白,黄海说的是自己在红云金顶挑战索翁达;怪不得今天表现的如此坦率。他没想到的更多,如今黄海对祝童的印象已经完全变了。

    男子汉都敬重英雄,祝童的红云金顶不仅使他在江湖上的形象从一个小骗子改变成一位传奇英雄,也让黄海深深叹服。

    “我对叶儿说了,她想找你谈谈。”黄海又说。

    “今天……天气不错。”祝童心底泛起一丝希望,真的不知说什么好。叶儿一直被隔绝在江湖道之外,祝童以为她根本不会理解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可是现在,黄海理解了;并有从一个情敌变为真正的朋友的迹象。

    “不耽误李主任时间了。”黄海收拾东西,忽然又说;“有句话我必须对你说,如果你和叶儿之间有什么误会,应该尽快把话说清楚;她有一颗宽容善良的心,一定会理解你的苦衷。”

    祝童想到叶儿,爱情在她心里应该是纯净如朝露,她心目中爱人也应该没有丝毫污点。一时自怜自爱很是有点苦涩,漠然道:“黄处,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要去那边应酬一下。”

    “最近我会在上海,有时间的话,我约叶儿和你一起吃个饭……”

    “我最近很忙,恐怕没时间。”祝童心里犹豫,嘴巴还是很硬,他的时间也确实安排的很紧。

    送走黄海,祝童在大厅里和青梅说了会儿话,很快来到南海宫澜的总经理办公室。

    青梅也是天丽科技的股东,这些股份来自王觉非,如果对王觉非的调查深入到某个层面的话,不只是青梅,祝童和天丽科技都要受到牵连。那样的话,乐子就大了。

    最可能露底的也是个女人,沙盈盈小姐。很多人都知道王觉非和沙盈盈之间的绯闻,沙盈盈也通过王觉非得到了一部分圣丽园的股份。调查王觉非一定会波及到沙盈盈,对她的口风和心理承受力,祝童没有丝毫信心。

    当然,同样有麻烦的还有金菊花,Della受让了王觉非的大部分股份。

    一会儿,柳伊兰来的。沙盈盈是海皇娱乐的签约艺员,柳伊兰可算是沙盈盈的老板。

    “真会变得那么糟糕?”柳伊兰浅笑盈盈,有意无意的转一下眼珠,青梅知趣的去外面招呼了。

    “沙小姐偶染风寒,她已经在山水道观修养了一段时间。在病情痊愈之前,沙小姐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

    原来,柳伊兰已经未雨绸缪,早想到了这个漏洞;并且提前做好了防御措施。怪不得最近都没听到沙盈盈的消息,再次露面,她一定会有个脱胎换骨的变化。祝童见识过八品兰花**女人的手段,青梅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年以前,青梅和沙盈盈的情况差不多,可以说还有些不如。萧萧是另一个例子。

    “柳大姐,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女人经过你的手,都像换了个人。”

    “很简单啊,女人之所以孜弱,是因为她们从心里把自己看成弱者。这个世界最大的竞争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竞争,我让她们懂得,女人也可以成为强者。温柔和美貌是我们的先天优势,但大部分女人不懂得很好的利用这种优势,虚荣与感性,在男人眼里有时候会很可爱,可这是我们最大的弱点。兰花会清除她们内心的弱点和自私与偏狭,让她们能理性的对待这个世界,并赋予她们信心。所以,她们会抛开内心的杂念团结在兰花周围,这种信念,比信仰更坚强。”

    “大姐,我如果是女人,一定会当你的小弟。”祝童心诚悦服。如果一个女人没有虚荣心,如果一个美丽的女人能理智的面对一切,如果一群这样的女人团结在一起,确是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多对爱上她们的男人来说,未尝不是一场灾难。

    “可是,任何事有遗憾。并不是所有女人都适合兰花。比如Della和苏小姐,她们都有坚强的理念,那些事还要你自己解决。”

    “我一会儿去见Della。”祝童避开叶儿的话题,柳伊兰和秦可强的立场一样,没什么好谈的。“大姐,黄海让我给谢家传话,你认为,可以吗?”

    祝童把刚才和黄海的谈话说给柳伊兰,没有丝毫保留,包括与江小鱼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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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云峰寺(上)

    柳伊兰静静的听完,笑道:“你做得很好了,我没什么意见。”

    “这算什么?”祝童有点失望。他本想从柳伊兰这里得到些建议。

    “本来就是啊,谢晶一定会有条件的接受黄警官的建议,他们以前太顺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祝童啊,世界越来越小,银枪如果现在不转型,也许再没机会了。海岸共荣基金只是谢家舰队中的旗舰,他们在大陆还有很多投资,最有看头的一个是与二品道宗合作。羽玄需要大笔投资,银枪需要一个舞台,真是一拍即合啊。”

    既然这样,祝童就没什么顾及的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去应付另一个难缠的角色,Della。

    “宫廷内有的朋友值得交往,但是Della不在此列。”柳伊兰善意的提醒道;“宫廷内的会员都很小心,他们手里有大量现金资金,最头疼的就是找到合适的项目。但市场机会实在太少,他们希望进入福华造船。你能给他们机会吗?”

    “恐怕不太可能。”

    “所以说,去不去要仔细思量。现在坐在Della身边的人,很有意思啊。”

    柳伊兰打开电脑,把一副来自“宫廷”内的片段展示在祝童面前。

    Della所说的朋友,竟然是万家生佛。

    在宫廷暧昧的灯光下,瘦削的盛福和庞大的万家海分坐Della左右。

    对面位置上,赫然是俊朗的普贤寺前任主持无情大师。

    只不过,如今的无情已然脱去袈裟,穿戴一身随意却价值不菲的便装。从坐着姿态上,还能看出些曾经的痕迹。

    “无情已经有了两个身份,在这里他叫马廉宏,身份是万家海的特别助理,兼任永吉船务公司董事,副总经理。有意思吧?”

    祝童知道万家生佛收购宁波永吉船务公司,是想借用这个平台和史密斯的MTK船务公司勾三搭四;人家有钱,当然有花钱的自由。意外的是Della和无情,看样子,这些人已经混到一起去了。

    “万家生佛是南海宫澜的第一批核心会员,盛福还是我们的股东之一。一向以来,他们都表现得很低调,Della从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可是,我刚得到消

    息,Della把金菊花卖给万家海了。”

    “那些事与我无关,无情大师是怎么回事?金佛寺对此就没个说法?”祝童对Della转卖金菊花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处在同样的位置上,他也会走这一步。

    万家生佛等于做了Della的挡箭牌,他们也有足够的分量为Della做挡箭牌。

    如果有人把金菊花捅到范老面前,Della和范西邻完全可以用金菊花本来就是人家公司为借口来推脱。他们也有足够的分量为Della做挡箭牌。只不过,背后一定大有文章。祝童估计,自己的对手名单里恐怕要添上一个美人了。仅仅一个月前,在凤凰城朵花的演唱会上,Della对万家生佛还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

    “无情和空木属于两代人,他在富庶的上海混迹多年,可说是交游广阔,他不会甘于呆在枯燥清冷的金佛寺。空寂大师曾劝了他三天,没有丝毫效果。普贤寺曾经是金佛寺最重要的聚宝盆,无情有足够的资格选择另一种生活。我想,这样的结果也是空寂大师所乐见的。”

    几天前,江湖道在苏州霞光寺召开了一次重要会议,如果套用官场的语言的话,可算是一个团结精神,充满和谐的会议。

    祝童没有去。他不想去的理由很简单,身体有伤;以他如今的身份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不适合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祝门还没有确定新掌门人选,祝童已经表明不想干。可是,如今的祝门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大师兄被索翁达,二师兄只好勉为其难,暂时以代理掌门的身份出席。

    曲老亿以嘉宾身份列席此次江湖道聚会,他带来个消息:万家生佛已经接受江湖贴,两周后也就是三月十五日,在水乡人家举行一场擂台赛。双方的争执在擂台上,以拳头的硬度解决。

    同样,江小鱼也没有出席;五品清洋被认为已经退出八品江湖;谁来接替他们,要等一年后的江湖酒会才能确定。

    祝童呵呵笑道:“想起来就兴奋啊,阳春三月,在幽静的水乡人家,将出现一场难得一见的江湖聚会。”

    “别高兴的太早,“无情大师正在广撒江湖贴,高价邀请各地高手来为万家生佛助拳。据说,大盗苏起和蛇君麻皮已经到云峰寺了。”

    柳伊兰浇来一杯冷水,水量太少,祝童毫不在意。以万家生佛的见识,根本不知道江湖道的深浅,可是无情不会不知道。万家生佛八成被无情忽悠了。他们应该是老相识,无情这么做很有点借鸡生蛋的嫌疑。

    无论胜负,无情都将趁机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人脉。别的不说,金佛寺的雪狂僧和道宗的金长老就能穏胜大盗苏起和神钩王寒。

    柳伊兰却不那么认为,为了公平,此次擂台赛约定的规则是九局五胜制;参加打擂的对手由抽签产生。江湖道源远流长,谁也不知道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高人。

    八品江湖如今只有七个门派,初步约定由一品金佛和二品道宗各处两人,余下的五派各出一人。秦可强以三品蓝石的名义出面。

    “不会太多了吧。”祝童承认会有意外,但并不太担心。他以为,如今的年月早已进入商品社会,即使老一辈希望保持低调,新一代也不会甘于平庸。该出头的早就出头了,没出面才是真正的隐士高人。那样的人,不会为了钱替人出来打擂。

    看到Della身边是如此敏感的一堆朋友,祝童无论以什么身份都去都不合适;所以,他给Della打个电话,说自己有事先走了,有机会再聚。

    Della很不满意,说李主任架子大,说话不算话。

    祝童看到屏幕上Della以真诚娇嗔的语言责备自己不讲信用,一边与无情大师挤眉弄眼,感觉相当不错。

    既然不用去应酬,祝童就安下心来和柳伊兰聊天。他从心里信任柳伊兰,感觉她就像自己的亲姐妹,从小到大,能得到小骗子如此信任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个是老骗子。

    “云峰寺是……”祝童随意的问。

    “云峰寺可算是一所江南古刹,在无锡附近的云峰山。你最近没看新闻?”

    “很少看。”祝童老老实实的回答。

    “知道了,大忙人。”柳伊兰伸出兰花指,点一下祝童的眉心,道:“传素大师春节期间在云峰寺召开法会,邀请了海内外多位佛门高僧大德前来传经。传素有位大有身份俗家弟子从北京赶来捧场,惊动了地方政府。春节过后,传素大师就被聘为云峰寺主持。据说,传素大师已经发下宏愿,要重修云峰寺九座大殿,恢复云峰寺的江南第一寺的盛大香火。无情大师如今就是云峰寺的知客僧。”

    “真热闹啊。”祝童笑得合不拢嘴。传素大师能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一点也不意外。他比较担心的是,祝门由谁出面?好象唯一人选只有成虎了。他这一年多跟在祝黄左右,进步颇大。

    “不只是热闹了,我听说,云峰寺的重修工程非常浩大,传素大师已经募集到五千万启动资金。完成全部工程需要数亿元,其中,地方政府会以景区改造的名义承担至少一半以上的份额。”

    “这样啊。”祝童终于动容了;“大姐,那位北京来的大人物,有什么背景?”

    “我不想说,也不想知道。”柳伊兰竖起中指在唇边;“最好你也别牵扯进去,只要知道王向帧与他的关系很特别就好了。”

    柳伊兰很少有如此郑重时候,祝童马上明白,云峰寺的背景不简单,不只是重修一座古刹那么简单。

    说着说着,话题转到凤凰仙子朵花身上,进而聊起了凤凰基金。

    柳伊兰说,朵花如今正在北京某高校学习,她还年轻,有进一步深造的条件。并且,柳伊兰不准备把朵花拉进八品兰花。祝童很认同柳伊兰对朵花的判断。没受过波折的女人,不会把自己真正融入兰花的世界。

    为了能有长久发展,帮助更多的人,凤凰基金有大笔善款需要有个投资增值的渠道。

    祝童脑中闪过一丝亮光,说:“谢家在旭洋集团的股份一定要转让出去,谢晶曾建议转让给东海投资,王向帧认为应该由华商银行和东海投资共同接手。大姐,不如由凤凰基金出面,接手这部分股份吧。”

    “这是个好机会啊,谁接手都能大赚一笔,前提是,你能把福华造船顺利开起来。”柳伊兰的话含义模糊,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祝童表面的意思是帮朵花一把,还隐含把王向帧拖进福华造船的用意;真正的用意是借此试探柳伊兰,以及东海投资。人家不接招,也就只能接受现实。

    “有个人马上要来上海,她将出任东海投资的经理。这些事,你应该征求她的意见。”

    “这个人是谁?”祝童问。

    “于蓝啊,望海集团前任总经理。于小姐自感再呆在那个位置上,对望海集团的发展不利,已经提出辞职。我想,她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柳伊兰的出招总是令人意想不到。

    老骗子没打招呼啊。祝童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本来准备把于蓝拉到福华造船筹备处担任自己的办公室主任,并且兼任天丽科技的总经理。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对自己有相当的了解,提前断了这个念头。看来,不只是对手们不希望他长期呆在福华造船啊。

    “柳大姐,你给我交个底,谁让于蓝来上海的?”

    “我不知道。”柳伊兰神秘的笑着。

    老骗子已经为望海制药聘请了新的管理团队,这个月,望海制药的第一批产品将进入市场。事实上,提出于蓝不适于做望海集团总经理的正是祝童。她没有足够的医疗行业从业经验,对药品流通领域缺乏了解,聘请有经验的职业经理人管理望海制药,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只不过,祝童以前的计划是让于蓝担任董事会董事,到上海来帮自己度过接下来这段关键时期。

    “不说就算了,早晚有一天,哼!”祝童撂下句狠话,甩门而出。爬^书^网,本章节由""首发

十二、云峰寺(下)

    三月初,福华造船筹备处完成了搬家,在“东海骑士”号上重新开始运行。

    几乎同时,旭阳集团董事长陈依颐也把办公室也移到“东海骑士”上。

    外界开始流传出一些隐含暧昧的猜测,说“神医李想”和陈依颐小姐之间有非同一般的友谊。这样说有一定的依据。

    之前,有记者拍到“神医李想”与陈依颐小姐醉酒的照片,后来,两人甚至一起到金茂开房,并且整整呆了一夜。

    并且,李想以前的女朋友苏叶小姐没有随他登上“东海骑士”,而是留在金茂大厦福华造船联络处。

    有人甚至大胆猜测,“神医李想”已经结束了前一段感情。

    几乎已经是福华造船筹备处和联络处对外发言人的宋中仞先生,对这些传言不加评论;他以三天一次的速度,持续对外发布着福华造船联络处与两家韩国公司合作的进展状况。

    祝童对外界的传言同样没兴趣解释,他从登上“东海骑士”那天起就没有下过船。

    Della第一个登上“东海骑士”拜访“神医李想”,祝童在宽大的办公室接待了Della一行。

    这间船舱在“东海骑士”三层,原本是小型会议室。经萧萧精心布置,摆上全套高档办公家私,已经变成一间颇有气派的办公室。船舱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形象的标示出福华造船建成后宏伟景观。

    与Della一道走进船舱有两个人,史密斯先生和曾经的无情大师,如今的永吉船务公司副总马廉宏先生。

    祝童当然要做出很吃惊的表情,Della递来名片上赫然印着合联船舶上海办事处主任的头衔,无情名片上的头衔是,合联船舶上海办事处副主任。看来,松井平志和史密斯之间的谈判已经完成,合联船舶已经取代了以前的MTK船务公司,成为福华造船的外方合作伙伴。

    “老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来,在新世纪,老人的话也不能听了。没想到,两位竟然成买办了?”

    “有人逼我放弃金菊花,没办法,我也要挣钱啊。”Della不无得意的笑着。

    无情的回答很妙,他说:“我发现有太多的困惑,Della女士说功夫在诗外。她邀请我不妨走出去,多体验世俗的风雨,也许就能顿悟。”

    史密斯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一屁股坐到宽大的沙发上,翘着腿:“亲爱的李,我认为你应该抓紧时间。因为你的缘故,福华造船已经拖延的太久了,这不符合大家的利益。”

    “我也这么想,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今天就能签约。”祝童等萧萧送上茶水,也在史密斯对面坐下,说:“如果你答应我提出的条件的话,有关具体条款的谈判可以马上开始。我们的谈判小组已经开始工作了。”

    “那是不可接受的,今后,Della女士将作为我的全权代表,有什么事,你可以和她谈。”史密斯用饱含爱慕的眼神看向Della;“她是位可爱的天使,我完全尊重她的意见。”

    “哈哈哈哈。”祝童大笑起来;“如此的话,我想今天的见面毫无意义。Della,恕我冒昧,您和您的老板都走错地方了。您应该到金茂大厦,和福华造船联络处吴主任接洽。”

    无情不懂英语,他对三人之间的唇枪舌剑插不上嘴。

    Della恼怒的看一眼祝童,俯身在无情耳边说了句什么。

    无情起身递给祝童另一张名片:“师兄,您不能太固执。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永吉船务公司副总经理。”祝童念着名片上的字,嘴角挂起嘲弄的微笑;“马先生,我只认识佛门高僧无情大师,你纵然有一千张名片,在我这里都是虚幻,没有丝毫意义。”

    “你……”无情眼里闪出一丝寒光,不过,他很快控制住自己,低眉无声的念声佛;说:“李先生,我必须提醒你,MTK船务公司完全可以寻找别的合作伙伴。”

    “我们也有别的选择。”祝童看向史密斯;“史密斯先生,你的气色很不错啊。现在是春天,完全可以离开中国,到某个美丽的地方享受一次浪漫的假期。Della是上海滩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她既然已经成为您的代理人,完全有能力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你应该赋予她足够的信心。”

    史密斯近期一直呆在上海,自从上次的教训过后,他根本不敢离开上海。祝童对他一直半真半假不冷不热,正因为如此,史密斯甘愿做这个城市的囚徒,也不敢再次冒险。

    听到祝童说他可以离开了,史密斯露出狂喜的表情,问:“李先生,我的病真得好了吗?”

    “你一直很健康。像牛一样健壮。”祝童讥讽道;又用汉语对两位代理人说:“我们已经互相认识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要工作。Della,我曾经认为你是中国女性最完美的代表,美丽性感而又有自尊,成熟智慧气质华贵,丝毫没有轻浮的气息。马先生,师兄二字,愧不敢当。佛门历来讲究宽容和因果,一个人如果自甘堕落的话,不必寻找什么借口。他应该先想清楚因果。”

    Della脸泛桃红,被祝童先捧后贬弄得心情紊乱,怒道:“你什么意思?这是纯粹的商业行为,不要扯到不相干的事。”

    “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Della,你应该去和吴主任谈商业行为。我这里,不关心什么商业行为。我只知道,福华造船如果只是普通的商业项目。根本轮不到我坐在这里。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范老下午要来这里考察,我能否对他说福华造船是普通的商业项目呢?对不起,我很忙,请便。”

    Della愕然,似乎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马上她就站起来对史密斯说:“对不起,我认为我们的合作缺乏必要的基础。从现在开始,我退出。”

    “亲爱的Della;”史密斯吓了一跳,好容易请到一位神通广大的代理人,没想到被李主任两句话给弄没了;“如果您对……”

    “纯粹是个人原因,与利益无关。李主任,请允许我说声抱歉。”Della脸色很不好看,说完就匆匆走了。

    “您要走了吗?”陈依颐适时进来,正好送Della离开。

    “二位,我真的很忙。”祝童不无嘲弄的看着史密斯和无情;“我必须重申一遍,福华造船不是儿戏。只要有诚意,谈判随时可以开始,但是,我不会在代理人身上浪费时间。”

    史密斯只好很遗憾的告辞,祝童甚至连送也没送。

    无情不该这么早就掀开底牌,在现在的阶段,他完全不懂生意场的规则。离开了金佛寺,他就变成个一钱不值的小丑。祝童既然不怕身份被揭穿,当然就不必应酬他了。至少在短期内,无情根本没资格做祝童的对手。万家生佛虽然贪婪,以他们的身份和局面,还是要维持表面上信誉。在擂台赛没有结果之前不可能**福华造船的漩涡。

    他唯一有所顾及的是Della。

    下午,范老果然按照约定登上“东海骑士”号。

    表面的理由是感谢“神医李想”对他的病的尽心救治。但是,陪同范老一道考察的除了王向帧和向华易,还有两位相当级别的政府官员,和两家媒体的记者。

    郑书榕作为范老的随行医生,第一次观察到师傅的另一个身份。他随身携带的皮箱里有一只钢制酒壶,范老喝下的每一滴酒都需要从这里得到。

    范老在沙盘前听取了祝童和陈依颐一起进行的汇报,对福华造船表示出高度关注。殷切希望李主任能把福华造船的事做好,早日生产出大船,为国家建设做出贡献。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灿烂温度适宜。

    范老考察过后对福华造船的近期工作相当满意,表示要在船上多呆些时间,让王向帧和政府官员及记者先行离开。

    祝童在最高一层的甲板上摆开茶点和棋盘,范老与向华易两个老头子要下围棋。

    陈依颐不懂围棋,在一旁小心伺候客串服务生。

    向华易要求李主任动手泡茶,说他泡出的茶有滋味。

    祝童笑笑,从新打水添碳,为两个口味很叼的老人泡制茶水。

    范老的棋艺与向华易水准相似,风格迥异,正是一双好对手。

    向华易棋风厚重,落子趋于保守,擅长防守反击。

    范老行棋力量很大,最喜欢无事生非与对方展开局部厮杀。

    两盘棋下来,双方一胜一负,都是中盘结束。

    范老撂下棋子,不下了,说:“第一局赢你是侥幸,再下下去是自取其辱。你这人好没意思,只会守守守,阴险着呢。”

    向华易说:“范老行的是英雄棋,倒退十年,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人老了,保守一点,益寿延年啊。”

    范老从鼻子孔哼出一句,对祝童说:“李主任,我们来一局。”

    祝童谦虚几句,就坐到向老的位置上,与范老手谈。

    这一盘分外好看,祝童也喜欢厮杀缠斗,范老在局部丝毫占不到便宜。年纪大了,对棋局变化的感觉迟钝,计算能力又不如祝童,很快就输掉一句。

    “过瘾过瘾,这才是下棋。向老,你这个弟子比你可高明多了。”范老中盘认输,接着又摆上一局。

    这一次,范老竟然开始学习向华易,稳扎稳打以厚实对抗祝童的挑衅。终于以一子胜出。

    向华易说:“服了吧?范老终究还是靠经验取胜。”

    “那是,我们老了,除了经验没别的优势。”范老推盘,站起身活动腿脚;“真想到外面走走啊。”

    “如今还真有个热闹处,范老不妨去看看。”向老也跟着站起来;“还记得传素大师吗?他已经在云峰寺落脚,要重修云峰寺九座大殿。”

    “好事啊,传素漂泊一生,能静下来精研佛法,好事。云峰寺九座大殿,我记得只有两个啊。”

    祝童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就把云峰寺的事说给范老。

    “很不负责人,政府的钱就是人民的钱,不能这样随意糟蹋。”范老的眉头越皱越紧。

    向老知道该适可而止,看着浦江对岸随口说:“范老,您还记得那里曾经有一家馆子吗?临江楼的葫芦鸭王。”

    “就是就是,葫芦鸭王,八宝葫芦鸭。你知道临江楼迁到哪里了?”范老眼巴巴看着向华易。

    “临江楼还在,现在是他儿子小鸭王在经营,已经迁到浦东去了。”

    “他们有外卖吧,打电话让送来一只。”范老的口水似乎要奔趟而出,吸溜几下,说:“最后一次吃八宝葫芦鸭,有十年了。”

    “您老想用的话,我去订。”陈依颐就要去,向老叫住她,对范老说:

    “范老,坐。我去年就找去过,可惜,葫芦鸭王已经过世了。小鸭王做不出以前的八宝葫芦鸭,以前的味道,再也吃不到了。”

    “为什么,难道葫芦鸭王没把手艺传给小鸭王?不可能的吗,老子的手艺不传给儿子,难道带到棺材里去?”范老又想喝酒了,偏偏郑书榕看看表,摇头表示不到时间。这直接导致他心情不好。

    “是啊,葫芦鸭王确实没把手艺传给小鸭王。我开始也不相信,后来,小鸭王亲口对我说葫芦鸭王最后留给他的几句话,我才信了。”祝童和陈依颐对这样的话题没什么兴趣,刚才两人在低声商量晚上如何招待两位老人家。

    听到这里,祝童忽然感觉到向华易话里有话,对郑书榕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破例给范老喝一杯酒。

    范老和下一杯茅台,心情马上变得高兴了,问道:“说说看,老鸭王为什么不把手艺传给儿子?”

    “范老,老鸭王做八宝葫芦鸭靠的是一坛老汤,据说,这坛老汤比他的岁数还大,是葫芦鸭王的师傅传给他的。他在世的时候每天都会用这坛老汤熬制一锅汤,用来调制葫芦鸭的口味。所以,老鸭王做出来的八宝葫芦鸭才与众不同。可是,他临终前半月亲手打碎了坛子,老汤也就没有了。”

    “太可惜了,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范老砸着嘴,不满的说。

    “小鸭王也觉得可惜,他说,当时心疼的都要掉眼泪了。”向老依旧不疾不徐的说着;“可是,老鸭王说,留着这坛老汤终究是个祸害。小鸭王奇怪:他做的葫芦鸭与别人没什么不同,唯一高明的地方就是汤汁。老鸭王说:这汤也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是比别家多了一味调料。”

    范老皱起眉头,终于咂摸出点味道来,小心的问:“是不是大烟?”

    “是罂粟花,老鸭王一生的秘密就是它。”向老结识出谜底,陈依颐惊呼一声:“怪不得,以前去临江楼订鸭子要提前三天下订。原来都是被它害的。”

    “算不得害人,罂粟花原本就是一味调料,那点含量对人没什么影响。老鸭王做得不错,他是怕害了子孙,从此就断了自己家的财路。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该给后人留下什么。”向老呵呵一笑。

    范老随着干笑两声,说:“老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也好,我就真有话直说了。”

    向华易拿出几张纸递过去,范老取出老花镜架上,仔细的阅读上面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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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龙楼一点玉灯明(上)

    三月三日上午,谢晶回到上海,走上“东海骑士”号游艇。

    下午,谢晶在游艇码头附近的一家宾馆见到了黄海等三人,双方进行了长达八个小时的会谈。

    第二天上午,谢晶一脸憔悴的离开上海。

    祝童没有参与这次谈判,本来,谢晶强烈要求他列席,黄海也有相同的意愿。可是,参与这样的事风险实在太大,祝童连听都不想听。他只是要求黄海无论结果如何,必须保证谢晶能顺利离开。

    为了表示感谢,晚上,黄海在附近一家酒店请祝童吃饭;他对于结果基本满意,得到了想要的大部分东西;谢家基本上已经摆脱了最严重的刑事问题。

    现在的分歧点是海岸共荣基金中有多大的份额要上交国库,这关系到谢家将来在中国的发展,以及基金之外投资项目的安全。

    席间,祝童喝了不少酒,黄海心情不错,把两个手下打发走与祝童对饮。

    两人很快都有了几分醉意,黄海说:“叶儿已经申请调回金融工作小组,但被首长否决了。”

    祝童听到这个消息,呆了一下。

    祝童拒绝了叶儿两次约见,这让黄海很诧异,隐约觉得祝童这样处理与叶儿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有更深的原因。

    黄海又说:“你是个傻瓜,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傻的傻瓜了。”

    祝童摇着脑袋说:“有你在,我就不是最傻的傻瓜。”

    两个人哈哈大笑,这一夜,他们都喝醉了。

    夜更深,一艘小型游艇劈开浪花,悄然驶出离游艇码头。

    一小时后,上海滩的***已经变成海平面上隐约的光带,碧空清澈星华璀璨。

    游艇停车,在大海的波浪间荡漾起伏。

    最高一层甲板上,祝童迎着星光打坐。

    下一层,秦可强与杨辉停好游艇,也开始闭目用功。

    这艘游艇曾经属于蓝湛江,后被他送给秦可强,现在,几乎属于祝童所有了。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奇妙的东西在召唤着他,只要没有大的风雨,每天晚上,祝童都会坐着它到海上修炼胸前的那股纯净的暖流。

    很少有人知道,祝童住上“东海骑士”号后,几乎从未在他的房间里休息过。

    三月六日晚九点,三位从日本来的客人十分低调从浦东机场入境。

    没有人来迎接,他们坐上一辆的士,很快就消失在拥挤的上海摊。

    三个小时后,也就是十二点十分,祝童在漫江花雨的顶级包房太师府内等得正不耐烦,松井平志推门走进来。

    松井平志没有鞠躬,两人握握手分别坐下。

    祝童先开口,问候松井平志一路辛苦,并欢迎他再次来到上海。

    松井平志没有客气,等祝童客气完马上说:“雪美小姐也来了,她在外面,希望稍后能与先生单独见面。”

    “为什么搞得如此神秘?”祝童奇怪的问。

    松井平志微笑着说:“雪美小姐此次来,是要送给李先生一个惊喜。”

    “我喜欢惊喜。”祝童拉开门,井池雪美果然站在门外。

    她很淑女的笑着,迎上两步扶住祝童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脸侧轻轻一吻,低声说:“先生啊,我一直在想着你啊。”

    祝童半抱着把井池雪美让进太师府,让她坐下:“雪美小姐,你越来越漂亮了。”

    井池雪美是比上次漂亮了,肤色更健康,人也显得更有朝气。以前的井池雪美的肌肤缺少血色,总有点凄美的感觉,现在,好似一束迎春花。

    松井平志适时开口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合联船舶董事会副董事长,雪美小姐收购了汉密尔顿勋爵持有的股份,也是合联船舶董事会成员。我们加在一起,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李先生还将得到一个好消息,雪美小姐的干吗威尔逊夫人,已经得到了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

    祝童心里开始算账,事情好象又回到了起点。经过一轮令人眼花缭乱的资本整合,如果算上蓝湛江持有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史密斯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合联船舶的绝对控股权。

    可是,史密斯为什么会甘愿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难道他忽然缺钱了?

    价钱,其中有价钱的因素,也不全是价钱的原因。井池雪美一定是高价收购了汉密尔顿勋爵的股份,威尔逊夫人得到那部分股份的价钱也不会便宜。

    “雪美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祝童不无感激的问。

    “因为雪美相信李先生,我认为,即使以高出一倍的价钱收购汉密尔顿勋爵的股份,将来得到的回报一定会更丰厚。汉密尔顿勋爵对史密斯如此久还没能进入正式谈判很不满意,他不再相信史密斯的能力。”井池雪美俏皮的笑着,靠近祝童一点;“况且,我不喜欢看到先生被人欺负。”

    “可是,史密斯为什么会卖股份给威尔逊夫人?”

    “威尔逊夫人的股份相对来说还算便宜,她不会和史密斯先生有任何来往,那些股份是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转让给威尔逊夫人,以感谢威尔逊夫人对雷曼基金会慷慨无私的捐助。”祝童感觉到这个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雷曼先生曾经为田旭洋撑场面,据说,他对福华造船心存敌意,不会无缘无故有如此大的转变。

    井池雪美看出祝童的犹疑,噗哧一笑,对松井平志说;“还是平志君给李先生解释吧,史密斯先生,现在还不知道汉密尔顿勋爵的事呢。”

    “雪美小姐昨天才完成与汉密尔顿勋爵之间的交易,为了这笔交易,汉密尔顿勋爵将付出很大一笔违约金。”

    祝童这才回过味来,井池雪美至少在一个月前就开始谋划这笔交易了。为了不被史密斯怀疑,她一直等到威尔逊夫人完成对雷曼之间的交易后,才开始进行和汉密尔顿勋爵之间私下谈判。

    可是还是不对,难道那些资本大佬忽然都变成雷锋了?

    “明天上午,我将去见史密斯。井池雪美和汉密尔顿勋爵之间的交易还处于保密阶段,先生决定在什么时候打出张牌,雪美小姐就什么时候出场。”

    “雪美小姐,不会有法律问题吧?”祝童还是有点担心,他知道史密斯是资深律师,是这个领域的法律专家。

    “合联船舶的注册地在鳄鱼岛,那里的空气中充满了自由的味道。我的平志君刚在鳄鱼岛度过一个美妙的七天假期,就到上海来了。”井池雪美的肤色就是证明,想必,他们在鳄鱼岛的一周过得并不轻松。

    “可是,我并不能给合联船舶超过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没那个权利。”

    “正好,我们也没多少现金了,平志君手里只有两亿美金,我的钱已经转到汉密尔顿勋爵账户上了。”

    按照计划,双方除了技术和设备入股,还有投入的建设资金。井池雪美说得很明白,合联船舶得到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不是不可接受,相应的,合联船舶对福华造船的现金投入也要减少。这一点,也是史密斯一直坚持的。

    松井平志也说:“可能的话,我们希望能得到百分之四十五左右的股份。具体的条款,可以协商着来。”

    “我尽量争取,不过,有难度。”王向帧划下的红线是外资的股份不能超过百分之四十。祝童开始不太理解,但是经过这一段的历练,已经明白了这条红线的意义。

    旭阳集团内部的股份虽然经过整合,对股东们的审查也比较仔细,可是,谁也不能保证那些股东的背景完全可靠。留下百分之十的缓冲,是为福华造船预留的防火墙。

    如此一来,旭阳集团方面的资金压力会骤然增加;陈依颐根本不可能再筹集如此一大笔钱开填补由此产生的窟窿。向华易的华商银行也许能想增加一些投入……

    上海最不缺的就是钱,内部问题怎么说都有办法解决。祝童难得有感动的时候,此时此刻,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井池雪美提供的帮助太大,这份深情,不是说声感谢的话就能补偿的。

    凌晨一点半,“东海骑士”号游艇忽然驶离热闹的游艇码头。

    四层顶级包房,祝童的卧室内,气氛越发尴尬。

    井池雪美坐在床头低着头,小脸通红,她摆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似乎在等待来在上帝的审判。

    就在一分钟前,井池雪美走进这个房间,轻声说:“我的父亲对我说过,人生就是一首诗,写下就不可改变。青春与**是人生最美的一行诗,当你被爱情燃烧的时候,就不要被金子嘲弄。我也许要接受一个无爱的婚姻,先生……雪美只要你三天。”

    “雪美,你会后悔的。”祝童显得手足无措,从来也没有一个女孩子用这样的行为来发出邀请。

    “先生,我更害怕遗憾。”井池雪美猛地扑到他怀里,低低的说:“先生啊,我们家本来也是汉人,我应该叫赵雪美。”

    井池雪美撕开外衣,从项下托出一块温润洁白的玉牌捧到祝童眼前。

    玉牌为椭圆形,正面为一条五爪飞龙,脚踏火焰云纹,口叼宫灯,挺胸昂首隐伏于云朵间。下边是波形水纹,有五朵梅花漂浮其上。下面是一个凸雕的篆字,龙绕云回:赵。爬^书^网,本章节由""首发

一、龙楼一点玉灯明(下)

    祝童的第一反应是:小丫头在骗人。

    井池雪美当然感觉到祝童的心思,却一点也不脸红:

    “十三岁那年,我去英国求学。临走前父亲把这枚玉牌交给我,说我们家祖先曾是宋徽帝子,于北宋战乱时从汴梁出逃,为躲避金兵从山东出海,后来流落到日本。父亲还说,家族一直尽量保持传统,尽量保持血脉的纯洁。可是,这样的结果是,后代子嗣一直不太兴旺。在三百年前因为一场瘟疫几乎断了流传。一百年前,我们家不顾政府的海禁,坚持与中国做生意。日本龟山大族开始怀疑我们,后来要与我家联姻,并图谋指染井池家族的财产。我老爷最终娶了一个中国渔民的女儿,从而引发了一场悲剧。龟山大族收买了家族四个家臣中的两个,老爷狠下心,毁掉了那两个家臣全族;因为这才有后来的那个可恶的约定。为了解除那个约定,我们家奋斗了将近百年。现在好了,终于自由了。先生,我高兴啊。”

    “赵雪美。”祝童轻轻念叨着。

    这个名字是如此的陌生,又那么的亲切。想到自己面前的也许是一位皇家公主,既骄傲又恐惧。

    祝童如今很有点怀疑井池雪美说的有关家族的故事有多少真实性,玉牌代表不了什么,历史永远不会变成眼前的现实。或许,只是某个家族前辈的妄想症的结果呢?以高贵的血统维系家族传统的工具,多数时候,比所谓的信仰更有向心力。

    历史的大部分阶段,汉人在日本的地位一直是高贵而有内涵。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反正井池雪美认为自己身上流淌着宋室帝王的血脉。

    此前的一点疑惑已经有了答案,井池雪美不顾一切也要帮助他,不只是为了爱或迷恋,某种程度上还有如此深远的缘故。

    不觉间,井池雪美柔软的手臂已经环住他的脖子,两片红唇颤抖着贴上来。

    她的脸布满红云,两弯浅浅的酒窝在樱红的唇边聚集起羞涩。稍显青涩的身体轻轻扭动,衣裙掩不住美妙的曲线,胸前光滑肌肤雪白细嫩畅出大部,有意无意间纤细而欣长的**,用轻轻摩擦撩动着**。

    滚烫的热血冲撞向祝童脑建,蝶神狂热的舞蹈着,贪婪的挥洒出团团**围剿着虚弱的理智。

    井池雪美感到了祝童的变化,颤抖着解开衣带,奉出带有处子熏香的**。

    祝童犹豫良久,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放在不合适的位置,且正在享受温润。

    “雪美小姐,无论是你不是公主,这样是不合适的。我们之间都需要从长计议。”

    “先生,有什么不对吗?”井池雪美已然动情,缠绕过来。

    “我带你出海。”龙星毫刺进她的眉心,一点清凉消弭着热切的春情。

    游艇再次驶出码头,在外海停下。

    祝童依旧在上层甲板上打坐,井池雪美坐在他身边,喜滋滋的看着他。

    下层,川中宏与杨辉坐在一起。他们都没有修炼,而是随时注意着上面的动静。

    一轮红日从海平面跃出,祝童睁开眼,井池雪美伏在他脚前酣睡着,身上盖着一幅厚厚的毛毯,小猫一般。

    阳光在她面部娇嫩的肌肤间缓缓移动,显示着时间的轨迹,所过之处,每一个绒毛都在熠熠生辉。

    有那么一段时间,祝童的感觉及其乏匮。如今,自觉体内原本滞涩的真气有苏醒的迹象。膻中至丹田一线经脉伤势最重,如今竟然贯通了。

    他闭目自查片刻,恍然。膻中与丹田内都储存着绿色的气流。在某个微妙的时刻,似乎感应到莫名牵引,蝶神曾移到此处,与那股神秘的内息融合,此处伤莫名其妙的痊愈了。

    只是,这样的修为与蓬麻功有本质的区别,身体别处的经脉依旧毫无生气。祝童知道勉强不得,有了这个基础,他就等于恢复了一半自保的能力。

    祝童拉着井池雪美的小手微一用力,她睁开眼,笑道:“先生,你身上有花香。”

    十时许,游艇驶回码头。

    井池雪美挽着祝童的手臂,神情愉快;未来的三天,这个男人所有的时间只属于她一个人。祝童已经用电话安排好了一次短途旅行。

    码头上依旧守着几位记者,祝童毫不掩饰与井池雪美的亲热关系,甚至还当着他们的面摆出几个火辣的造型。

    “东海骑士”号的餐厅里已经准备好早餐。陈依颐与松井平志一早就出去了,未来的三天内,松井平志要和向老交换意见,并就福华造船的前途达成初步共识。

    “你很聪明啊。”祝童咬着只火腿,忽然冒出一句。

    “什么?”井池雪美正乐滋滋的喝皮蛋粥,扭头问。

    “我是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先是利用一些股份拿回家族控制权,然后把松井平志逼出家族,等他投入到史密斯那里后,请威尔逊夫人收购雷曼的股份,你再花大价钱出手收买汉密尔顿勋爵的股份。你要把松井家逼上绝路!”

    “嘻嘻,到底瞒不过先生。”井池雪美狡黠的一笑,算是默认了;“松井平志何尝没有想到?他背着我入股MTK船务公司,早就做好离开家族的准备了。他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他,井池家族的女人可以嫁给日本人,男人娶的都是有汉族血统的女人。我现在就是井池家族的男人。我当时想,你能左右松井式的生死,松井平志早晚要向你妥协,所以,最大的得益人只能是你。可是,松井式也看到了这点,所以他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先生啊,松井平志现在虽然选择和我合作支持你,是因为他想在福华造船的平台上有所作为。”

    “我不喜欢男人。”祝童有点灰心。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精明了,没想到,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两人玩的比他高明了不止一个层次。

    他曾经有八分相信,差点要自己命的那颗毒弹就是来自井池雪美。如今的情况是,因为那颗毒弹,井池家族所有的男人都被这个小丫头玩弄与股掌之中。她刚过十八岁就有如此的心机,再过几年,会有多少男人被她玩死?

    看来,老骗子说的对,金钱能让人疯狂,能把傻瓜变成智者,也能把聪明人变成白痴。

    三月七日下午两点,祝童和井池雪美走出郑州新郑机场,马上就打车前往开封。

    新郑机场距离开封大约八十公里,井池雪美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她倚在祝童怀里,贪婪的注视着车窗外的豫中平原。

    三月的江南已是桃红柳绿,一派春意盎然。豫中的树木才刚开始绽出绿。

    道路两旁都是绿油油的麦苗,北方农村不似江南有众多的水道,民居更讲求实用。

    “这就是河南。”井池雪美颇有点失望的叹息一声。

    她在车窗玻璃上哈上层水雾,描画出一个汉字:宋。

    祝童用一个圆圈住“宋”外面打上个大大的问号。

    四时许,的士驶进开封市区,

    古都开封完全不能与繁华的现代都市上海相比,街道狭窄建筑陈旧,城市拢在一层铅灰色中。

    祝童想先找家宾馆,井池雪美却执意让司机开去龙庭。

    四点半,井池雪美走进午门,置身于龙庭公园的御道上,瞪大双眼满脸兴奋,完全沉浸在想象中的北宋风情之中。

    宽阔的潘、杨二湖碧波荡漾,水面干净通透,自然宽阔,使人视野豁然开朗;不由自主的浸入眼前湖光水色之中。

    湖岸弯弯曲曲围栏整洁石岸清爽,泛绿的柳枝正吐出嫩黄的细芽。环顾四周,几乎看不见一座高大的现代风格建筑。附近的水面宽阔,所有重要景点都依水而建。且水面如此之大,湖水如此清澈。使人不敢相信,铅灰色城市之中有如此辽阔的水面。

    井池雪美跳跃着穿过玉带桥,登上七十二级石阶,终于站到龙庭之巅。

    回望走过的道路,古都汴梁,早已消退了曾经世界之都风范。曾经的帝王庭院在岁月的蹂躏中,以悄然变为游人如织的平凡园林。

    千年一望,八百年前的繁华、显赫,已被滔滔黄河来回洗礼,被一层层黄沙覆盖,悄然沉睡去了,不知何时才有机缘醒转。

    龙亭虽名为亭,却是一雕梁画栋重檐歇山的宏伟大殿。

    琉璃瓦顶金碧辉煌,朱红大门铜钉耀姚。正殿的雕龙大石墩,传为赵匡胤的御座。

    步入大殿,迎面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神像。

    井池雪美松开挽着祝童的手,整整衣衫神情肃穆,跪倒在地很规矩的行下三拜九叩大礼。

    这一刻,龙庭周围还有不少游人,他们很稀罕的看着井池雪美。这座大殿内,已经很久没人下跪磕头了。

    祝童感觉滑稽,也许井池雪美说的都是真的,世事无常,她的身上确实流淌着宋家天子的血脉也不是不可能。

    “雪美,你怎么哭了?”祝童拉起井池雪美,转到殿角低声劝着;“是不是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心里有几多感慨?如果你早生八百年,整个汴梁都是你们家的。这些都是后来修的,你们家老屋在地下十几米埋着呢。”

    “先生莫要取笑,我根本没想那些。我只知道回到了曾经的家乡,站在祖先的门前。有些伤感啊。”

    井池雪美被逗得哭笑不得,却再也不肯离开这座大殿。每一处细节都能耗费她不少时间,每座雕塑,都让她平生感慨。祝童买了一副汴绣《清明上河图》,说:“这才是东京的原貌。”

    井池雪美接过来看了两眼,就丢到一旁,说:“我们家有。”

    “有什么?”祝童吓了一跳;难道井池家族有这幅画的原件?

    井池雪美却不再回答;继续在大殿内寻找古老的伤感。

    《清明上河图》真迹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清明上河图》自北宋失散在战火中后,几百年来,人们对它的真实面貌始终一无所知。抗战胜利前夕,中国的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在逃往日本的途中被截获,如今这幅真迹就是从他随身携带的一批稀世珍宝中被发现。

    从那一天起,关于这副真迹的真实性历来就有颇多争议。直到一位书画鉴定凭借画中一处建筑的时代特征,找到了张择端的真迹,争议才尘埃落定。

    可是,怀疑的声音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因为这幅画上没有作者张择端的印章,主要是根据画幅后面金人的一段题跋。

    如果井池家族确是赵家皇族后代,留心购得《清明上河图》的真迹,也不是没有可能。历朝历代的皇宫贵族、文人墨客,对于《清明上河图》的掠夺和收藏从未停息过。井池家族一直都低调而富庶,与中国的联系数百年间基本上没有间断。

    不觉间,太阳已悄悄的落下半边,整个杨家西湖的水面也因这倒映的余辉化为一池金碧辉煌。夕阳很快沉入地平线,暮色渐浓,游人已变得稀疏。

    “走吧,人家要关门了。”祝童终于横下心,拉着井池雪美走下龙庭。

    她还一步一回头,舍不得离开。

    沉寂的夜刚浸入龙庭,远远的,午门牌楼上灯光骤亮,一层层的灯笼蔓延过来直至大殿,龙庭重又辉煌,这辉煌使潘杨两湖都灿烂了。庄严肃穆的龙亭大殿***辉煌,好似正有一场浩大的朝会在里面举行。

    井池雪美欢呼一声,拉着祝童重又跑上龙庭。这一刻恍若隔世,祝童与井池雪美一样,顿生“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这一耽搁,又是不少时间。直到龙庭内只剩他们两个,井池雪美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唤,才恋恋不舍的向外走。

    走出午门,喧嚣的现代气息铺面而来,人头拥挤车来车往,午门内外恍如两个世界两重天。再回头,千年的江山如画已被厚厚的宫门锁住了。

    “先生,你觉得,买下龙庭,要多少钱?”

    “多少钱也没人敢卖给你。”祝童已经想到井池雪美会有这个年头,刚才在里面时早有迹象。

    “那可不一定,世上没有什么是无价的。我如果出一百亿美金,他们会动心吗?二百亿,三百亿……”井池雪美充满幸福的畅想着。

    “你有那么多美金吗?”

    “我可以想办法赚啊。”

    “别傻了,答应你的一定是骗子。想要龙庭,首先要买下这个城市。”

    “一定可以的,先生,我终于找到另一个目标了。”井池雪美根本就没有放弃的意思。

    祝童不再劝了,劝也没用,这丫头为自己树立了一座高不见顶的巨峰为人生目标。这样也好,有理想的人都是幸福的。

    他们的午饭是在上海吃的,此时早就饿得前心帖肚皮。好在,午门外的御姐大道两侧有不少本地小吃,再外面,是一个热闹的夜市。大大小小估计有近百个摊位,摊主们竖起各自的旗幡,大声吆喝本地方言,卖力的招揽顾客。

    一路走下来,还没走到街口,祝童就再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此前,他吃下了三串烤羊肉,两只麻辣羊蹄,一碗黄闷鱼,数枚灌汤包,一碗汴京烧酒;此外还有半碟炒凉粉,半块炸春卷,半碗杏仁茶,等等等等。

    井池雪美也吃下大致相同的东西,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手里还惦着一堆纸包,说是回去当宵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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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介绍:
所谓我骗人人,人人骗我;天底下谁都能骗,但总不能连自己也骗吧?
祝童,混迹江湖的职业骗子,七品祝门最现代的弟子,流连花丛不染尘的花花公子,把行骗江湖当成精细的生意。
遇到美丽的叶儿后,小骗子祝童的生活轨迹渐渐变化,一度决心退出江湖归于正常社会。
但江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一直纠缠着他,在物欲横流的大上海,祝童还是模糊在江湖与现实之间,慢慢走进一桩巨大骗局的核心。
弄钱的钱人,是最高明的骗子。
骗局落幕时,小骗子又引出一场更大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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