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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喜盈门txt下载     喜盈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章 在乎(粉红350加更)

    明菲收拾完毕,又让人拿了壶淡茶进来放在床头,打发众人自去休息,方爬上床睡到了龚远和身边。才合上眼,龚远和就揉着额头往她身边靠:“我口渴,难受。”

    明菲披衣起身,在梅子送来的醒酒汤上摸了摸,见还是温的,就扶着他饮了,又递水给他漱了口,道:“也不知节制,这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龚远和微微有些不高兴:“你以为我想喝?我还不是给你撑面子。都是你家的亲亲戚戚,谁敬我我敢不喝?”

    明菲见他口气有点冲,忙道:“是,你都是为了我,但你身体更重要。”

    龚远和稍微高兴了点,笑着往她肩头上靠:“我先前醉死了,一定很沉吧?”

    明菲闭着眼道:“还好啦,这屋子里这么多人。二叔在门口和洗萃将你扶进来,紫罗和紫菱给你擦的身洗的脸,我就是负责给你喂了这碗醒酒汤。”

    久久没有听见龚远和的声音,明菲探手去摸他的额头:“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又睡着了啊?”

    龚远和气哼哼地将她的手挥开,背过身不说话。

    明菲微微一笑,也不理他,自睡自的。龚远和突然又翻过身来,趴到她前头,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对我不好。”

    明菲讶然:“我对你不好?怎样才叫对你好?”

    龚远和道:“你没把我放在心上。”见明菲要辩白,他伸出一根手指压住明菲的嘴唇,眯着眼睛:“我为你喝醉了酒,你连伺候我都不肯,把我扔给丫鬟擦身洗脸,谁家的新婚妻子会舍得将夫君扔给丫鬟?”他郑重作出结论,“由此可见,你心中没有我。你不在乎。”

    什么在乎不在乎,明菲挑挑眉,拿开他的手,正色道:“你错了,我不是不想管你,我是太累了。你累,我也累。房里养着这么多的丫鬟,本就是拿来伺候人的,更何况她们从前就一直伺候着你,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莫非你真要我不让别的任何女人近你的身,你才满意?”只怕真到了那个时刻,他又不高兴了。她从来不认为,这种事情是她单方面防就能防得住的。

    龚远和一双眼睛幽暗无比,静静地看着明菲,突然笑道:“我明白了。你看着是原谅我了,实际上你心里一直都在记恨我,是不是?”

    “我只是累了。”明菲叹道,“我不恨你,真的,只要你对我好,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既然嫁给了你,自当一心一意为你打算,这点你大可放心。凡是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也会认认真真教养他,不指望他光宗耀祖,就指望他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平安喜乐。”

    龚远和垂下眼睛默然半晌,扬眉笑起来:“你说的没错,我们还要过一辈子。是我粗心了,你到我们家三天两夜,就没得半日清闲,我现在又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是我不对。来,让为夫向你赔罪。”不由分说,又将明菲拉进了他怀里,将手臂贡献给她做了枕头。

    良久,他幽幽地来了一句:“明菲,你答应我,以后我若是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守着我好不好?不要把我丢给别人。”

    没有安全感的人。明菲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回身搂住他的腰,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啊,我也在学着怎样做一个好妻子。”

    龚远和搂紧她:“我想要一个家,一个心中有我的妻子,几个听话乖巧漂亮的孩子,你能给我吧?菲菲?不用问,你一定能给我。”

    明菲道:“嗯,我也想要这样一个家,一个心中有我的丈夫,几个听话乖巧漂亮的孩子。”谁都想得到爱,都想得到幸福,但爱和幸福并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的。爱他?现在的她不知道将来的她会不会改变主意,但她从来不认为,爱情是单方面的,那充其量不过是单相思罢了。

    龚远和听到她的回答,显得很是开心:“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我不懂得怎样心疼女人,但以后我会学着的。”

    半夜龚远和口渴,又起来喝了几回水,竟然没有叫明菲,明菲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知道他起身,但他没叫她,她也就自睡自的。

    第二日一大早,明菲醒来,龚远和已经起身去了半春园喂追风。到底人年轻底子好,就算是宿醉,也恢复得快。

    “奶奶这几日可真是累坏了,睡得那么沉。”金簪给明菲梳头,低声汇报,“是奴婢和丹霞伺候大爷穿衣洗漱的,紫菱刚到了门口就被花妈妈叫走了。奶奶,不是奴婢说您,您也太大方了些,这才刚开始呢,她们以后还不得骑到你头上去?”

    明菲低头转动着手里的珠花,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们也不过是在尽职而已。”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会知道龚远和的态度如何?

    金簪叹了口气,“奶奶,您莫小看了这些小蹄子!”

    花婆子在院子里借着由头训了紫菱一顿,走进来接过金簪手里的梳子:“早饭来了,你去请大爷来吃饭,我给奶奶梳头。”

    于是开始长篇大论,从通过男人的胃抓住男人的心,再到温柔是个宝男人受不了,从理论到实际滔滔不绝地给明菲举了一大堆例子,最后得出结论:“总而言之,大奶奶要趁着这段时机,还有新鲜感的时候,确立自己在大爷心目中的的地位,叫他记住您的好,轻易不能忘了您。待您有了小公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明菲道:“妈妈放心,我都记住了,紫罗呢?”

    花婆子捂着嘴笑起来:“奴婢正要同您讲这事儿呢,梅子那丫头,一大清早就带着喜福叮叮当当地赶往厨房准备早饭去了,紫罗见了,也不声不响地跟了去。等下您看早饭怎么做的,就知道这丫头的性情如何了。不过奶奶啊,难道您以后真的想让梅子帮着管厨房的事儿?”

    明菲把陈氏和她说的关于如何理家那席话说给花婆子听,然后道:“大爷的俸禄不高,得先做好准备。咱们人少,这屋子里也不能总窝着这么多丫鬟,金簪年龄大了,迟早都是要配人的,剩下她们几个,也不能叫她们闲着,闲着就容易生事儿,不如每个人都有忙活的才好。”根据她的经验,人一闲就爱出事儿,忙起来自然就没那闲工夫去耍嘴皮子操别人的闲心。

    花婆子道:“正是呢,奴婢这几日闲着打量了一下,这里里外外大小院落水榭亭阁的一共就有十几处,好多里面没住人,却四处布置得崭崭新新的,铺着绫罗绸缎,也不知每年要花多少银子才够。还不如收拾了锁起来,等有人需要住的时候再收拾也不迟。至于这几个丫鬟,您看看该怎么打发,还是得提前和大爷商量一下才行,依着老奴的意思,那两个紫,紫菱是坚决留不得的,还得给她寻个妥当的去处才行。”

    明菲心头一动,“你说那些屋子里,没有人住,却四处都铺着崭新的绫罗绸缎?是不是每年都在换的?”

    花婆子应道:“正是,老奴和几个坐在湖边斗草的小丫鬟谈了一歇,得知不单是每年都在换帐幔椅袱等物,而是每季都在换,年年不同,季季换新。”

    明菲道:“你闲着的时候去算算,看看一年四季这许多屋子,都要用掉多少绸缎布匹,又值多少银子,谁家供的布,换下来后又去了哪里。”

    待到花婆子梳完头,明菲起身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点头:“妈妈梳头的手艺除了娇桃,谁也比不上。”

    花婆子又是高兴又是得意,“那是,当初奴婢就是靠着这手手艺,才得到您外祖母的喜欢,得以先留在她身边,后来才又跟了夫人。”她口中的这个外祖母,自然指的是陈氏的嫡母。

    明菲道:“娇桃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吧?妈妈托人给她带点吃食去,让她安心养着。等过了这段时间,咱们再抽个时候一起去瞧瞧她。”

    花婆子得了这句话,比什么都高兴,笑着出去摆饭桌。

    龚远和果然说到做到,穿的尽数是些普通衣料做的袍服,明菲和他一道坐着,显得差别极大,不由有些郁闷:“你这些衣服是什么时候做的?”

    龚远和瞟了在一旁伺立的紫菱一眼:“都是让紫菱做的。还有几件家常的袍服,全都很素淡,没怎么花钱。”

    明菲夸道:“手艺不错,刚好我那里有些衣料,我也没时间做,这入了夏就该准备秋衣了秋鞋了,既然紫菱的针线不错,就由紫菱来做了罢。紫菱,你可愿意?”既然龚远和要装穷,她也要配合的做几件朴素的衣裙来穿才是。

    紫菱高兴地上前行礼:“请奶奶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做的。”

    明菲点头:“花妈妈年龄大了,眼睛不好使,少不得也要托你帮她做几件。”既然紫菱针线活不错,那从此以后,她这边的针线上人就是紫菱了。

    早饭是紫罗亲自熬制的皮蛋瘦肉粥和腌菜,以及梅子监制的素包子配海带汤。两个丫鬟也不劝明菲二人吃什么,就是静静站在一旁,偶尔目光对上,还笑吟吟的。

137章 家事(粉红370加更)

    这两个丫头都挺有意思的。一个初来乍到就敢理直气壮地到厨房去指手画脚,一个本是地头蛇,遭到挑衅还能不动声色,满脸堆笑。明菲下筷子的时候就不偏不倚,两个人奉上的都各各用了一些,不多不少,刚好平均,接着夸赞:“素包子不错,皮蛋瘦肉粥也极好。明早还是一样的做清淡点。”

    龚远和闻言看了明菲一眼,很明显就是皮蛋瘦肉粥要熬得好吃得多,她这是什么口味?但看到旁边站着的两个丫鬟,他也没多说,放下筷子伸手要茶漱口。白露立刻奉上一杯茶,龚远和才揭开茶碗盖子,紫菱就笑眯眯地递过一杯茶来:“大爷,这杯茶不温不热的正好。”

    白露勃然大怒,她又不是没伺候过人,难道就不知道漱口的茶要不温不热刚好合适吗?若不是当着龚远和、明菲的面,她恨不得立刻就泼了紫菱一头一脸。

    龚远和见明菲神色淡淡的看都没看紫菱一眼,心中突如其来的有些烦躁,微皱了眉头,“既然正好合适,为什么不先递给你奶奶?没有眼色!”

    紫菱愣了愣,赶紧双手奉给明菲,“奶奶,奴婢也替您准备着的。”

    明菲泰然自若地接了,冲着龚远和微微一笑:“谁先接着不是一样的?这个也要骂人?”

    紫菱闻言,眼圈都红了,无限委屈。

    龚远和哼了一声,道:“吃顿饭也要这么多人围着,闷不闷?若是闲得没事做,不如去扫扫院子,满地的尘土落叶花瓣,也不知你们当这个值是怎么当的。”

    大清早的就发脾气,紫罗和紫菱都有些吃惊,巴巴地看向明菲。明菲笑着起身:“收拾了都散了吧,天色不早,该吃饭的就吃饭,吃完饭我有事分给你们做。”

    新奶奶进门,自然是要立威的,紫罗和紫菱都有些忐忑,行礼退下。

    明菲先叫丹霞吃完饭就去把她的陪房王天保家的请来,自己和龚远和坐在屋子里算家务账,重点讲两个紫的安排:“咱们屋子里的丫鬟大大小小一共有八个,实在太多了,我寻思着都要找点事情给她们做。你吃惯了紫罗做的饭食,建起小厨房后就由她来管小厨房的事,紫菱擅长做针线活,以后咱们房里的针线活都交给她,平时就专做我们俩的,府里要统一添衣服的时候就让大家闲暇时跟着她一起做,这样可以省下一大笔开支。”

    龚远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打算,很是欣慰:“你不必和我说了,你办事我放心得很,都由你来看着办。需要我出面的,你和我说一声就是。”

    明菲道:“有些关键之处还是要先和你商量才行。采买我倒是可以让王天保去做,厨房也打算交给他媳妇管,可是外院迎来送往,还必须有个体面大管事。这个人,嘴皮子得利索,须得熟悉家中的情形,又和咱们一条心,还知道官场上的大事小事禁忌才行。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唉……自立门户事情可真够多的。”龚远和叹了口气,想了一歇,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人,薛明贵,是我娘的陪房,不过早就被捏了错处赶出去了,待我过两日去寻他,问问他可愿意。”

    明菲又和他讲了要关闭院子的打算,“我打算从围墙那边开始,把属于咱们这边的房屋楼阁统统锁了,没锁的就去买了来,有锁的就换了,谁想进去都得从我这里拿钥匙才行。你再去寻几条好狗来,咱们放养。特别是院子门那里要多放几条。如果他们问起,你可要出来担责。我这个新媳妇是不敢和人吵闹的。”

    “好恶的婆娘!”龚远和大笑:“你放心,就算是她想闹,也不敢闹,定然是要寻了其他借口来闹。”

    明菲白了他一眼,“啥婆娘不婆娘的,难听死了。”接着把花婆子所述的院中各处大肆使用绫罗绸缎装饰的事说了。

    龚远和冷笑:“不用问,这绸缎布料定然是邵家特供的,账也是记在我们头上的。不单是绸缎布料季季换,这院子每年还要一次一大修整的,木料、木漆、花木等物也是常常在添在换的。”他揉了揉额头:“我都不知道如今长房的账上还剩下多少钱。”

    他坐到桌前开始磨墨写信:“得在去她那里吃这顿饭之前抢先把信送出去。我一直不好率先开口向父亲提出清算家产的要求,如今她闹这一回,我正好和爹爹禀报一番,且看他怎么说。”写到一半,坏笑着道:“这回信怎么也得三个月左右才能收到,在这之前你每个月让人去当一回我的衣服。一次不要多当,就当个三、四件一两百两银子即可。我倒要看看她脸皮到底有多厚。”

    写完信,龚远和命洗萃进来:“立刻将这信送到驿站去,若是有人问你出去干什么的,你就说是去请蔡家大公子明日到餐霞轩喝酒为他送行的。”

    洗萃见他神色端凝,知道这事不是小事,将信贴身穿了自去送信不提。

    金簪来回明菲:“王天保家的来了。”

    王天保家的大约三十多岁的年龄,眉目疏朗,身材壮实,穿着件褐色的衫子配条米色的裙子,稳稳当当地走进来,笑着给龚远和、明菲行礼问好。龚远和见明菲要处理家事,随手拿了本书避开:“我去半春园看书。”

    明菲和王天保家的以前也是见过的,对他家二人品行为人还算得上熟悉,对她家中的情况也清楚,和她拉了几句家常后引入正题:“王婶子,我如今要请托你们二位帮我一个大忙。”

    王天保家的闻言,赶紧从杌子上站起身来,笑道:“奶奶说哪里话,什么帮不帮的,奶奶有吩咐,本就是该小人们做的。”

    明菲笑道:“你先听完。这件事很重要,我虽有心抬举你们,但我却不知你夫妻二人能不能做下来。”

    王天保家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奶奶请吩咐。”

    花婆子笑道:“是喜事,咱们厨下缺一个管事,还有采买的也缺着。奶奶觉得你们夫妻俩忠厚老实也能干,便想提拔你们夫妻二人,但就是,这活儿看着眼红的人很多,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捏了错处,你们可担得住?要是刚上去没多久就被人赶下来,丢的可不止是你二人的脸面,奶奶也跟着丢脸,蔡家也丢脸。”

    王天保家的先前听说是这样两个肥差,高兴得很,听到后面,就有些不确定,低头想了片刻,道:“奶奶,让小的回去和我就那口子商量商量再来回话如何?不是不想做,而是怕做砸了,管厨房小的是没问题,就是我家那位,他嘴笨,从前没做过采买,就怕被人诓骗。”

    她这种慎重的态度明菲很喜欢,明菲笑道:“你们也别想太多,还有就是你家的两个小子年龄都在十二三岁了吧?明日让他们进来给我磕头,我给他二人安排差事。”

    王天保家的闻言,欢天喜地的去了。

    明菲由紫罗、花婆子陪着,借口逛园子玩耍,把那空闲着的院子都蜻蜓点水似地逛了个遍,果然如同花婆子、龚远和所说一般,到处都修饰得崭新华丽,也不知一年要糟蹋掉多少银钱。于是打算将王天保的第一个采购任务定为买锁,而且是大锁。

    逛了一圈下来,寻了处周围地势开阔,离湖水近,树木稀疏,不与其他房屋连在一处的院子做库房,以防火灾突然来袭时不方便;又将建小厨房的地方确定了。才回房洗脸换了衣服,龚婧琪与龚妍碧便一道来请。明菲让白露去将龚远和叫回来换了衣服,四人边说笑边往安闲堂走去。

    到了安闲堂,只见龚远季提着一个鸟笼子,立在廊下逗弄里面的画眉鸟,眉飞色舞的,好不陶醉。龚婧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上前道:“你的功课做完了?谁给你的?”

    “时候还早,我等会儿再做也不迟。”龚远季无所谓地抬头笑了一笑,“你看邵五哥给我的这画眉,听说要值五十两银子一只的。”

    龚婧琪的眉头跳了几跳,冷着脸道:“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龚远季指指屋子里:“他和舅母刚来啊。”

    龚婧琪的脸僵了僵,看向龚远和与明菲,强笑道:“也不知是有什么事。”

    龚远和不置可否,拍了拍龚远季的头:“不好好读书,当心挨板子。”侧身进了屋。

    龚二夫人头上夸张地包着一条白绸,斜斜地歪在罗汉床上,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朱姨娘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在一旁垂着头替她捏胳膊捶腿。

    “大公子来啦。”坐在龚二夫人身边的一个穿着翡翠蓝穿花百蝶袄裙,满头珠翠的妇人笑着冲龚远和打招呼,眼睛落到明菲身上:“哎呀,这就是大少夫人了吧?啧,多好的人才啊,叫人看着就喜欢。”

    明菲认得这就是明姿将来的婆婆,偏假装不认识,笑着福了一福:“不知夫人是?”

    朱姨娘赶紧道:“大奶奶不认识,这是夫人娘家的嫂嫂,二公子他们的嫡亲舅母,论辈分,您也要跟着叫一声舅母的。”

    明菲也就道了一声:“舅母好!”

    邵大奶奶听她叫了这一声,一把就将她拉过去,抓住手上上下下的看,看得明菲好生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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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章 晚宴

    “舅母太过客气。”明菲假装害羞地从邵大奶奶的手里抽出手来,立到一旁关心龚二夫人:“婶娘的病还是不见起色么?请的哪位大夫?”龚二夫人不理也不动,她便叹了口气,看向龚婧琪:“我就说我们不要过来叨扰婶娘了,三妹妹你偏不听。左右舅母也在这里,不如就留舅母和婶娘说说话,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婶娘了。”

    龚婧琪忙笑着亲手递上一杯茶:“我娘大约是睡着了。”说着推了推龚二夫人,“娘,快醒醒,大哥大嫂过来了,起来醒醒神好吃饭。”

    龚二夫人借坡下驴,佯作刚醒,翻身坐起:“啊呀,我身子虚,本来和你们舅母说着话的,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明菲配合地嘘寒问暖。

    龚二夫人看向明菲,带着几分故意做出来的亲热:“大奶奶昨儿回家还顺利吧?”

    明菲垂手恭恭敬敬地回答:“侄儿媳妇一切顺利。家母让侄儿媳妇向婶娘问好。”

    龚二夫人不自然地抚了抚鬓角:“你母亲这回想必很快就要去登州了吧?”

    明菲含笑道:“是,家父那边急需母亲过去主持家务,只等为四妹妹完婚就要过去了。”

    邵大奶奶立刻坐正了身子,感兴趣地问:“全家都要过去么?”

    “自然不是,我三哥和三嫂都要留在这里的,二姨娘、三姨娘也不去的。我二姨娘病得极重。”想听八卦么?那就讲点给她听。

    邵大奶奶听明菲提起蔡光仪和二姨娘来,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低头端茶来喝。明菲知她心中不自在,笑了一笑,且放过了她,回头和朱姨娘说起话来。

    朱姨娘和明菲不过说了几句话,见龚二夫人横眉怒目的扫过来,立刻住了声,笑道:“婢妾去厨房看看晚饭备得如何了。”

    龚二夫人淡淡地摆了摆手:“记得让人拿坛蓬莱春出来,我要给大爷和大奶奶赔礼。”

    明菲闻言大惊,不胜惶恐:“婶娘说的什么话?我们小辈哪里敢当?这不是折我们的寿么?”

    龚二夫人道:“你不必说了,前晚上的确是我魔怔了,做得不对,说话伤了你们的心。等会也让你四弟给你赔罪。”

    龚远和笑着上前,亲热地挨着龚二夫人坐下:“婶娘和侄儿开玩笑呢,看您把明菲吓的,一家人快别说这个话,说这个就是不给我们饭吃,要赶我们走了。”

    龚二夫人见他靠过来,非常不自在地缩了一下,强笑道:“虽然是长辈,但该认错的时候还是要认错。是不是这个理啊,大嫂?”

    邵大奶奶立刻堆了满脸的笑:“正是这个理,依我看,这个礼该赔。多好的孩子啊,一表人才,又孝顺,又有出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我都恨不得是我的儿子才好。”

    这帽子越戴越高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的不安好心。明菲忍笑看着龚远和,且看他怎样对付这两个不安好心的女人。

    龚远和眨巴着眼睛,一脸莫名地看着邵大奶奶:“舅母说的是谁啊?您不是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吗?还想要谁做您儿子?也不怕邵五弟他们吃醋,追着您问哪里来的哥哥弟弟。”

    邵大奶奶脸一僵,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孩子,还说你成亲了就稳重了,谁知道说话还是颠三倒四的不着调。”

    龚远和点点头:“对嘛,后面这个说的才是我。”

    明菲忍笑忍得难受,走到一旁也学着龚远科去数米兰的花苞。一阵脚步声响起,龚远秩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邵五哥,你上次和我提到的那副画……”

    丫鬟打起帘子,龚远秩、龚远科陪着邵五走了进来,邵五先上前和龚远和打了招呼,一时看见明菲就挪不开眼睛,眼睛也不眨地笑道:“这位就是新嫂嫂吧?”

    龚远和淡淡应了一声,招手让明菲过去,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就是邵五弟。”

    明菲福了一福,侧身躲到龚远和身后。她对这个登徒子可是记忆犹新,被他用那种目光看着,当真是全身上下都不自在,犹如有许多个毛毛虫在爬。

    邵五嘿嘿笑了两声,目光不自禁地追逐着明菲茜红的裙摆,翡翠绿的绣鞋。龚远和大皱眉头,目光一扫,正好看到丫鬟送上茶来,含笑将一碗滚茶塞过去:“五弟喝茶。”

    邵五呵呵笑着:“怎么敢劳动哥哥给弟弟端茶?”边说边心不在焉地将茶碗递到嘴边,“哎呀!”一声惨叫,“噗噗”地吐着,将茶碗丢到地上,泼了一地的茶。

    龚远和笑道:“五弟这是怎么了?这么滚烫的茶也敢往嘴里放?快拿冷帕子来给邵五爷擦嘴!”

    邵五吃了个暗亏,敢怒不敢言,接过丫鬟递上的冷帕子捂着下巴含含糊糊的敷衍过去,歪在椅子上不敢吭气。邵大奶奶拧着眉头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可看到他被烫得发红的下巴,又忍不住心疼,恨恨地瞪了龚远和一眼。

    龚婧琪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又气又恨,心中怨恨邵五轻浮丢了自己舅家的脸,便委屈地看向龚二夫人,暗自懊恼她为什么要把这么个人请了来。龚二夫人只忙着让人给邵五取鹅油来搽烫伤,根本没注意到女儿的委屈。

    龚远秩也深感丢脸,不动声色地坐到了邵五身边,挡住了他的目光,拉着他扯七扯八地转移注意力。

    邵五却深感气愤,拉着龚远秩低声道:“越发古怪了,难怪得姑姑说他讨厌,惹人恨。不过就是看了一眼,至于吗?真要是这般宝贝,就该在屋子里供着,领出来做什么?我瞧着也没什么稀罕的,你看她那双眼睛,会飞小刀子,还没你未来的表嫂惹人怜爱。”

    龚远秩听他说得不像话,心中暗恼,却不好当着人就闹起来,当下沉着脸道:“邵五哥你说话注意些儿,我哥哥脾气古怪,当心叫他听见了又想法子收拾你。”

    邵五不以为然地调笑:“哟,哟,小秀才又要和你五哥讲圣人云,圣人道,之夫者也了?”

    龚远秩被他哽得一窒,悻悻地道:“总之你好自为之。快要成家的人了,还这么不自重。”

    邵五听他后面这句话说得有些重,翻了个白眼:“龚秀才要自重请勿与我坐到一处,当心我身上的铜臭味儿熏了你的圣人。”回头看着坐在一旁当雕像的龚远科,笑道:“三弟呀,还是你和哥哥臭味相投,改日哥哥教你做笔大生意。”

    “谢五哥抬爱,小弟人笨嘴拙,做不成大生意。”龚远科抬起眼皮来,望着邵五木木地扯了扯嘴皮,又垂下了眼皮。

    “小木头疙瘩。”邵五觉得实在无趣,又把目光投向明菲,可惜龚远和将明菲掩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看到半边裙角而已,不由百无聊奈地塌塌嘴,又把目光投向立在龚二夫人身后的龚妍碧。

    龚妍碧穿着件淡绿的薄衫,墨绿色的腰带将腰肢束得细细的,她低着头给龚二夫人揉太阳穴,一动一静之间,挺翘的胸脯微微起伏……邵五看得目不转睛,险些口水都流下来。

    “五哥!我和你说话呢!”龚远季提着鸟笼子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又使劲扯了扯邵五耳朵,才将他叫回魂来。邵五笑了一声,凑过去:“小表弟,这画眉好不好玩儿?过几日哥哥再带你出去玩更好玩的。”一大一小说着说着就凑到了一处。

    席间,龚二夫人一定要明菲坐下一道吃饭,明菲坚决不肯,一定要以媳妇之礼伺奉龚二夫人吃饭。

    龚二夫人旧话重提,端着酒杯非要给龚远和夫妻二人赔礼道歉,龚远和坚决不受,扯来扯去,邵大奶奶起来一手拉着一个打圆场:“既然孩子们不受,妹妹你就莫要坚持了。依我说,都是一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的,赔礼的不必赔了,生气的也不必生了,都说开了还是一家人。有句话说的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她觑着龚远和,“虽然说,你婶娘不是你亲生母亲,但你们家这种情形,你又是她养大的,也和那亲生的差不多。一家人么,哪里不会有个磕磕碰碰的,那牙齿还会咬着舌头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就算是有个什么错处,你们小辈也不能揪着不放,总记在心上的,当今圣上以孝治国……”

    明菲与龚远和含笑听她长篇大论,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赞同,倒是龚远季不耐烦了,看着满桌子的菜,大人不动他也不敢动,真是急死个人,不由蹙着眉头看向邵大奶奶:“大舅母,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龚婧琪闻言,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吃!给我好生听着。”

    龚远科冲着她做了个鬼脸。

    邵大奶奶又厚着脸皮说了几句,才问龚远和、明菲二人:“你们都是知书达礼的,不知我这些话可有错?”

    龚远和笑道:“舅母说的话就没有一句错的,远和深感佩服。”

    邵大奶奶这才言归正传:“你爹爹长期一人在外做官,心中最挂念的就是你们,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给他添乱,不要叫他一心挂几处。家和才能万事兴,我的意思呢,这件事就不要让他知道了。远和,明菲,你们夫妻俩今天就表个态,到底有没有原谅你婶娘吧!”

    这是赤果果的逼人就范。龚远和点头赞同:“舅母说得极是!但您老人家为什么不早点来提醒我一声啊。”

    席间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龚远秩小声道:“哥哥,你已经把信送出去了?”

    龚远和无奈地摊摊手:“婶娘发病,来势汹汹,吓坏了我,我仓促之间也没想到舅母说的这些,立刻就写了信让人送出去了……到底是人年轻了,想不到这么多。唉……这可怎么办才好,但愿不要让爹爹牵肠挂肚的才好。”

    龚二夫人的脸上犹如下了一层霜,坐在那里就不动了。邵大奶奶眼珠子一转:“送出去了?不要紧啊,就是这么一两日的功夫,追也追得回来,不然就请大公子这里重新修书一封,言明都是误会就好了。”

    龚远和扶额:“我今早问过,船昨日午间就离开码头了,追是追不回来了。再给爹爹写信,我怕爹爹骂我,这信不如就请二弟来写吧。”站起身来对着龚远秩一揖,“二弟,哥哥拜托你了。”

    龚远秩满头冷汗,却不知该怎样拒绝,怪也怪不上龚远和,只把眼睛看着明菲:“嫂嫂你昨日明明答应过我的。”

    明菲抱歉地道:“二叔,真是对不住,我昨日有些不舒服,起得略晚了些,因此并不知你哥哥已经把信送出去了。”

    龚二夫人一下抱住头,哀叹连天:“我头疼,好疼。”

    龚婧琪急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文采没你好。”

    “三妹呀,这不是文采好不好的问题,爹爹一定会骂我不稳重的。不然,三妹你给爹爹写这封信?”龚远和嘴角噙着笑,冷眼看着她几人表演,不经意间却看见邵五一脸的花痴相。他顺着邵五的目光一看,正好看见明菲立在灯影里,睫毛长长,肌肤如玉,半垂着头,犹如夏夜的一朵栀子花那般清新可人。不由大怒起来,想都不想就把一只碗“啪”地放到了邵五的面前,眯着眼睛杀气腾腾地道:“邵五弟,你我许久不见,难得碰在一处,今日且喝个不醉不归!”

    邵五被他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嬉皮笑脸地道:“喝就喝,我什么时候怕过你。”

    “就是嘛。”龚远和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再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抬起身子来豪爽地拍着邵五的肩膀笑:“输的人要赔银子的哦,哥哥手头最近有点紧,就赔一千两银子好了,来不来?”挑衅的挑眉,“算了,我猜你肯定不敢来!你从来都是我手下败将。”

    邵五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哪里经得住他激,也不管场合就开始挽袖子:“来就来!怕你我就不是男人!”

    袖子还未挽起,头上已经生生挨了一巴掌,邵大奶奶怒气冲冲地道:“就不知道学好!家里的银子能有多少经得住你这样糟蹋?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一件正事,给我滚回去!”当下也不管龚家的事情了,扯着邵五的耳朵就将他拉走。

    龚远和微微一笑,往椅子背上一靠,聚精会神地转动着酒杯:“这么不禁吓啊,开个玩笑而已,舅母脾气可真大。”

    龚二夫人气得死去活来,朱姨娘忙上前扶起她:“夫人要是没精神,就先歇着吧。”

    龚二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朱姨娘脸色不变,温和的笑着,轻抚她的背,柔声道:“夫人啊,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龚二夫人咬着牙靠在她身上进了屋。

    龚家几兄妹面面相觑,沉默不语。龚远和一把将明菲拉了坐下,给她盛了碗鸡汤:“你站了半日,先喝点汤养养胃,可别像婶娘那样落下病根就难得调养了。”

    龚婧琪和龚远秩心中都很不好受,拿着筷子不动。龚远科却是无所谓地埋着头吃饭,龚妍碧心疼地道:“吃慢些,好歹也有点吃相!”才说了两句,龚远科不声不响地就给她夹了一只鸡腿。

    龚妍碧顿时沉默下来,低头默默吃那只鸡腿,每嚼一下都似乎费尽了身上的力气。明菲看得难受,推开碗道:“我不舒服。”

    龚远和立刻站起身来扶着她:“那我们先回去吧。”随意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径自出了屋。

    龚婧琪看见埋头苦吃的龚远季,一股无名火从心头蹿上来,用力将筷子一放,厉声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龚远科闷声不响地将手里的碗一推,转身就出了房。龚妍碧焦急地看着他的背影,有心去追他,左思右想还是坐着不动。

    龚远季瞪着龚婧琪:“你是神仙,你不吃!”

    龚婧琪大怒,拿起筷子就要抽他:“叫你再说!”

    龚远季道:“你敢打我!娘啊,娘啊,母老虎要打我,救命啊!”

    龚婧琪气得发抖。

    龚远秩烦躁地揉着眉头:“都少说几句好不好?吵死人了!”也把椅子一拉,转身走了。

    龚远季到底不敌龚婧琪,被龚婧琪提着衣领拖走了。偌大的一间屋子里,金碧辉煌中只剩下龚妍碧一人,龚妍碧呆呆地看着满桌的饭菜,良久方站起身来:“来收拾了吧。”

    盯着丫鬟们把贵重的瓷器收拾好了,又看着人把屋子里打扫干净,龚妍碧走到屋角落地纱灯旁的椅子上坐下,从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拿出针线活来一针一线地细细缝起来。

    听得两更鼓起,朱姨娘方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心疼地拿过她手里的针线活,替她捋捋头发,含泪低声道:“孩子,都是姨娘无能,害得你和你弟弟受累。”

    龚妍碧绽放出一个微笑:“姨娘,就这样,让他们闹。”

    朱姨娘恨恨地道:“那个姓邵的畜牲,我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

    龚妍碧道:“有人比我们更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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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会继续加更的,⊙﹏⊙b汗,我怎么就欠了这么多债?

139 典当(一)

    龚远和从外面走进来,见明菲歪在小炕几上聚精会神地写字,凑过去一瞧,只见她用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地记下“上好铜锁二十把,共计纹银十两;上等粳米两石,计纹银三两;中等白米十石,计纹银九两……”写完之后也不见用算盘,直接就在末尾角落里做了个记号,写下几个蝌蚪文。不由大为奇怪:“你写的是什么?”

    明菲看了看那几个阿拉伯数字,笑笑:“做个记号,省得下次还要从头算起。”迅速合上了账簿。

    龚远和瘪瘪嘴:“三两,九两,十两,真琐碎。”

    “大爷你一个月的俸禄才七石米,我要不记得这么琐碎,怎么过日子。这还要买人呢,以后还要添好几张嘴。幸好衙门里还给你配了个车夫和几个皂役,不然还得给你添长随。”他先前倒是交了五千两银子给她,但也不能大手大脚的不是?明菲叹了口气,起身给他寻衣服,准备去蔡家送蔡光庭等人赴京。

    龚远和歪着头想了想,道:“的确是太少了些。所以我叫你当衣服。就当那件紫地缂丝貂毛大氅。”

    明菲把紫菱喊来开了箱笼找出那件紫地缂丝貂毛大氅,不由呆了呆,这件大氅,她印象很深,还是当初蔡光庭等人要赴京赶考之前,龚远和每日去蔡家混饭吃时穿着去的。非常漂亮的一件大氅,她爱惜地抚摸着油光水滑的貂毛:“不当这个,换一件吧,依我说,不如就当你那条镶嵌了东珠和红蓝宝石的腰带。”

    龚远和闻言,停下整理素面腰带的手,看向她:“现在是夏天,又穿不着,就当这个了。”

    明菲道:“这毛料极好,你穿这个颜色也极衬,若拿去当,一来当不了多少钱,二来真的是可惜了。留着给你冬天穿,暖和,衙门里四面透风,很冷的。”

    龚远和的眉眼突然温柔下来,两步跨到她身边,从后面轻轻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吻了一下,低声道:“你心疼我?”

    明菲一窒,含笑道:“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随手将那貂毛大氅收起,要寻那条骚包腰带。

    龚远和按住她的手:“知道你心疼我就够了。但还是要当它的,它这么显眼,不当它当谁?”他要演苦肉计,叫全水城府的人都知道,他龚大公子,穷得要当衣物才能养活妻子,才能撑起门户。

    明菲道:“要轰动效应,那不如当我的首饰。”

    龚远和哂笑:“还没到那个地步。怎么闹怎么当,拿我的就行,要真是到了要动你衣服首饰的地步,我都没脸见人。”

    奇怪的思维方式。当他的不丢他的脸,当她的就丢了他的脸。可在明菲看来,已经是一个家,当谁的都丢他的脸。明菲道:“你好歹也是个七品官,就不怕人家说你太做作了?”

    龚远和摊摊手:“做作?我又没大肆张扬,谁都知道我手散,喜欢大宴宾客,喝酒赌钱,俸禄不够用,不好意思用妻子的嫁妆,当当衣服有什么奇怪的。”

    明菲见他坚持,也就寻了包袱皮将那件缂丝貂毛披风包起,赶紧换了衣服,夫妻二人坐上马车去了蔡家。

    陈氏早就准备好了酒席,见二人一到就催着上酒上菜。明姿仍然推病没有出席,蔡光仪缩在一旁低头喝闷酒,半点兴致全无,明珮倒是高兴得很,因为明玉不去登州,她便可以近距离讨好接近陈氏了。

    胡氏先是盯着龚远和与明菲看了一歇,不停地开二人的玩笑,陈氏沉了脸:“还有小孩子在呢,说这些作甚?”

    胡氏这才住了嘴,转而开始八卦:“知道么,袁韩林家回来了,扶着袁三公子的灵柩回来的。他媳妇儿命真好,都这样了,还能抱着个大胖儿子养老。”

    席间众人除了明菲以外都知道这事,只不过家中有喜事,便没提起而已。现在听胡氏讲起这件事来,众人都有些唏嘘。

    涵容道:“三弟妹这个是什么说法,人家没了夫君,怎还说命好?”

    胡氏冷笑了一声,斜瞅着蔡光仪,怪腔怪调地道:“嫂嫂啊,这不是命好是什么?都要死了的人,还能留下骨血,有了儿子,自由自在,不愁后半辈子没着落,要是不想守,还可以随意改嫁。初嫁从父,再嫁从己,看上谁就是谁,可不是美死了!总比那一辈子没个望头,还要受气的可怜人好。”说着眼圈就红了。

    明玉和明珮闻言,都红了脸借故走开。陈氏清晰地看到蔡光仪脸色雪白,一双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就连筷子也拿不稳,不由大是快意,嘴里却道:“老三家的,你再当着你妹妹们说这些,我是要骂人了。”

    胡氏撇撇嘴,将碗筷一推,起身道:“你们慢慢吃,我吃不下了。”也不管席间众人的神色如何,甩着帕子走了。

    蔡光仪又闷头喝了几杯酒,也不声不响地跟了去。

    蔡光庭对陈氏道:“母亲,若是他二人真的合不来,真要和离,就不要勉强了。”

    陈氏慢吞吞地将四姨娘夹给她的虾饺喂进嘴里,眯着眼细细品了一回,才开口道:“作为长辈,我总是希望他们好的。家和才能万事兴,他们就是闹着,我也要劝着,但若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也没办法。”这意思便是,胡氏要和离,她是不会拦着的,关键看胡氏自己可乐意,可想好了。

    四姨娘幸灾乐祸地抿嘴笑道:“是呀是呀,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是拦不住的。”

    因为蔡光庭等人要急着赶路,酒席很快便散了,陈氏指挥着众人将蔡光庭夫妻俩、明玉的箱笼包裹一一检查一遍,确认无误,送上车捆好,道:“我和华哥儿就不去送你们了,三姑爷和三姑奶奶替我送你们到码头罢。”

    众人寒暄几句,明菲和涵容、明玉手牵着手正要登车,忽听蔡光仪的院子里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接着有人大哭起来,嘈杂成一片。

    四姨娘夸张地惊呼了一声,拿帕子掩住口,睁圆眼睛道:“这是怎么了?又扛上了?这小两口可真是不看场合。”

    陈氏皱皱眉头,叮嘱蔡光庭等人:“赶紧上车吧,这里有我。”

    蔡光庭摇头:“家中有事,叫儿子怎能放心?”随手指了玉盘:“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玉盘才走了几步,就见胡氏身边一个陪嫁婆子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地跑出来喊救命,看见陈氏等人就扑了过去:“夫人救命,三公子要打杀我们三少夫人了。”

    余婆子见她模样吓人,忙一把捂住蔡光华的眼睛,呵斥道:“乱叫什么?吓着夫人小姐们要你的命!好好地说怎么回事。”

    那婆子语焉不详:“出门前还好好儿的,回来就闹了起来,三公子揪着我们少夫人的头发打,奴婢上前去拉,就被三公子一个茶壶砸在了头上,救命啊……”

    陈氏沉着脸点起几个粗壮的婆子,命明菲等人在马车上候着,带了蔡光庭、涵容进去处理。虽然知道蔡家的事瞒不过龚远和,但这一幕给他看见明菲还是觉得丢脸,心中有些不自在。见龚远和将蔡光华接过去骑在马上玩,连看都没多看蔡光仪的院子那边一眼,方觉得好过了些。

    陈氏等人进去后不久,吵闹声停了,只能听见一条尖锐的哭声,犹如拔钢丝一般,忽高忽低,尖锐刺耳,哭词极精彩:“你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有本事打女人,没本事生儿子,还养通房装门面,我呸……”

    明玉涨红了脸,捂着耳朵缩进车里去。龚远和“扑哧”一声笑出来,含笑扫了明菲一眼,明菲狠狠瞪了他一眼,也缩进车里去,想想又觉得好笑,胡氏真是强悍,敢当着婆婆大伯的面这样闹。

    约过了一刻,陈氏、蔡光庭等人出来了,玉盘和珠钗扶着披头散发,抽抽噎噎的胡氏,几个婆子还扶着个满头血污,全身无力的翠儿。

    陈氏先命人将胡氏和翠儿扶进去,走过来神清气爽地吩咐蔡光庭等人:“快去了,误了时辰不好。”

    明菲担忧地道:“母亲,您一个人忙得过来么?”

    陈氏笑笑:“没事儿,他不敢怎样。”

    明菲看到她身边那几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婆子,知她早有准备,也就不管她,扶着涵容上了车,命人出门。

    涵容低声和明菲咬耳朵:“你三嫂,可真看不出来,个子小小,看着娇滴滴的,力气却不小。太过泼辣,我们进去的时候她和你三哥正抱作一团在地上滚,你三哥拽着她的头发不放,她也咬着你三哥的耳朵不放,多亏去得及时,不然你三哥耳朵都要掉了。”

    明菲道:“翠儿又是什么事?”

    涵容笑道:“你三哥不是打伤了胡家的陪嫁婆子么?你三嫂便也打破了翠儿的头。我看这个情形,和离是迟早的事。你大哥刚才还和母亲商量,胡氏若是求去,多赔胡家点钱。”

    明菲便知蔡光庭这是因为间接地害到了胡氏,心中不过意,但看涵容的模样,是半点不知情,也就不点破。

    将蔡光庭等人送至码头,龚远和便带着明菲将马车赶向水城府最大的当铺“春和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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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章 典当(二)

    到了春和押门口,在街边停下马车,龚远和将洗萃叫过来,取了包袱递过去:“你去当当,要当七百两银子。”

    洗萃翻开包袱皮看了看,问:“大爷,是死当还是活当?”

    龚远和道:“当然是活当!爷的东西怎能死当?待以后有了银子还要赎回来的。”

    洗萃摸摸头,为难地道:“大爷,这个不容易吧?”现在是夏天,当铺总要习惯性压价的。何况这东西只要进了当铺的门,原本值得一百两的能值得四十两就算不错了,又是活当,哪里能当得这么多银子?分明就是一笔不成的买卖。

    龚远和道:“怎么不容易?二夫人当初可是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才帮我做成这件大氅的,如今不过要一半,怎么就不行了?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真要不成,你回来寻我就是。”随手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洗萃只好抱着包袱进了春和押的大门。

    明菲探手给龚远和理平皱着的袍角,道:“你那件大氅真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她闲得无聊的时候曾经算过,大丰的一两银子大概就值得三百元人民币的样子,这一千五百两银子要换算成人民币,就是四十五万元。当然,缂丝珍贵,貂皮也珍贵,但这是在没有什么名牌效应的古代,所以她是不信的。特别是龚远和这件大氅的面料,并不是精细的人物花鸟图案,而是简单的几何花纹,最多就是中间夹杂了金丝罢了,约莫就是五百两银子就够了。

    龚远和笑道:“你没看见那貂皮是多么丰盈吗?那缂丝又多么漂亮,我婶娘花了多少心思才做成的,她说值自然就值。”

    又是一笔烂账。明菲叹了口气,坐等看戏。

    龚远和盯着春和押的大门:“过几日家里大概要去吊唁袁三的,你就不要去了。我去一趟就行。”

    “知道了。你还有几天假?不是说要去再抱几条狗来养,还要去寻大管事,要建小厨房吗?”明菲想去也不敢去,袁枚儿哪里会给她好脸看?

    “还有五天,我送你回去就去寻薛明贵。晚饭莫要等我。你早点睡,睡前把追风牵到院子门口,谁来也莫要管。”

    “你要什么时候才回家啊?”明菲想起龚家那一到晚上就黑沉沉,没什么人影子的大院子,心里有些发怵。

    龚远和嬉皮笑脸地往她身边凑:“舍不得我?我一办完事就回来,定然不耽搁的。”

    明菲见他又不正经了,懒得理他,道:“洗萃出来了。”

    洗萃撅着嘴,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包袱,走到马车边颤声道:“大爷,他们不肯。还嘲笑我来着。”

    明菲见他脸上因愤怒和害羞引起的红晕还不曾褪去,便知他定然是被讥讽得很了。含笑道:“洗萃莫急,他们愿意给多少?”

    洗萃沮丧地道:“只愿意给一百八十两,还说是天价了。”

    “这也太黑了吧?”龚远和摸摸下巴,道:“还不到二百两,太少了,继续去讲,就说要五百两。”

    洗萃犹豫了一下,抱着包袱又走了。

    天气越发闷热起来,太阳烤着车厢,明菲感觉细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只得拿着扇子使劲地搧,笑道:“可怜的洗萃,约莫跟了你龚大爷这些年,还从未受过这等气吧?”

    “很热吧?很快就好。”龚远和接过她手里的扇子,卖力地给她搧起来:“他从我这里得到的赏钱都够买房买地娶媳妇儿了,受受气怎么了?”

    明菲惬意地歪在靠枕上,享受着美人伺候,道:“你猜他这回要多久才会出来?”

    龚远和道:“约莫马上就出来。”

    话音刚落,洗萃果然夹着包袱疲沓嘴歪地走了出来,要哭似的看着龚远和:“大爷,人家还是不肯,添了十两。”

    龚远和也热得受不了,扯了扯衣领,道:“去给他们说,四百两。”

    洗萃求救地看着明菲,明菲微微一笑:“听大爷的。”

    洗萃夹着包袱万分沉重地走到春和押的门口,抬起头看着春和押的大门,久久迈不动那一步。

    明菲大笑:“看看,洗萃都没脸进去了。”

    当价格压到二百五十两和二百一十两,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春和押的大伙计终于摸出来辨明正主儿了。龚远和遮遮掩掩的,半点没让人看到他。那大伙计仍然发现了什么,回去后,爽快地以二百五十两的价格收下了那件大氅。

    龚远和将银子扔给金簪抱着,用马鞭戳了戳哭丧着脸的洗萃:“难看死了,笑一个给爷看,爷都不觉得丢脸,你难过什么?”

    洗萃却是当街一声哭起来:“爷,你不知道他们说话有多难听,以后您莫要赏小人银子了,也少花点钱,莫要受这等腌臜小人的气。”

    龚远和低头闷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好,爷听你的,这次就不给你赏银了。等以后有了银子,再给你。”

    明菲也劝洗萃:“哭什么?多难看,快擦了眼泪,往前头去看看可还有樱桃和枇杷,捡那上好的,一样称个五六斤。”

    金簪忙数了钱递给洗萃,笑道:“十四五岁的人,还像个孩子似的,这么爱哭,当心找不到媳妇儿。”

    洗萃也有些不好意思,拿起钱一溜烟地往前头去了。

    回了家,明菲先叫人把樱桃和枇杷分了一半送去龚二夫人处。二人洗了脸换了衣服,吃了些樱桃和枇杷,龚远和带着洗萃自出门去寻薛明贵不提。

    不用去龚二夫人那里伺候,明菲乐得睡了个午觉,起身后花婆子来报:“说是明日一大早就送人过来给奶奶挑。那边回了约莫一斤杨梅过来,听说大爷今晚不在家用晚饭,请奶奶过去一道吃晚饭呢,说是做了淮杞鳖甲汤。”

    “妈妈怎么回的?”这谁的主意啊?请她过去吃晚饭?谁不知道她每次过去就是在龚二夫人面前立规矩的,吃什么吃?

    花婆子见明菲脸色不好看,便笑道:“老奴已经回了,说奶奶舍不得兄长、嫂嫂、妹妹,又中了暑,身子不舒坦,睡着呢。”

    明菲忍不住拍了花婆子一下:“妈妈也来捉弄我。”

    花婆子笑道:“是三小姐身边的含香过来请的,这三小姐,看着是挺想和您把关系处好的,可怎么就想不通呢?您过去吃饭,能得什么好,白白过去找气受。吃什么鳖甲汤?以后老奴要专门给你熬补汤的。”

    明菲心中一动,道:“妈妈,我记得当初母亲有了华哥儿之后是不吃鳖甲汤的,对吧?”

    花婆子道:“对啊,那个虽然大补,却是大寒之物。孕妇是不能吃的。”

    明菲扑到她怀里,笑道:“妈妈,有你在我身边可真好,你什么都知道。有你看着,我放心得多。”

    花婆子亲昵地抚抚她的肩头:“真是个傻孩子。”

    晚饭时分,龚婧琪却亲自过来了:“嫂嫂,听说你中暑了,可好些了么?”边说边让身后的丫鬟放下食盒,“你不过去吃饭,我就把那好的给你拣了些送过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特意强调,“都是没人动过的。嫂嫂快趁热吃吧。”

    “我等会儿再吃。”明菲笑着谢了她,龚婧琪见她恹恹的,没有半点精神,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花婆子打开食盒,见里面除了那碗唱主角的鳖汤以外,还有一碟凉拌苋菜,一碗肉末蒸蛋,一碟素炒香菇。不由撇了撇嘴,对着要来摆桌子的丹霞道:“去厨下看看晚饭做好没有。”

    丹霞看了看还在冒热气的菜一眼,不敢多问,退了下去。

    花婆子用筷子点着鳖汤、苋菜、蒸蛋给明菲看,“都是好东西,但如果这几样菜放在一起吃,便是害人的。奶奶您记住了,鳖这个东西,一定不能和苋菜、蛋、鸭肉、芹菜一起吃。时间久了会出问题的。”

    食物相克么,明菲来了兴趣:“妈妈怎会知道这些?”

    花婆子笑道:“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以后有时间,老奴慢慢说给奶奶听。”

    金簪对龚婧琪很有意见,“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您以后多防着她点。”

    花婆子道:“不见得就是她干的,说不定今夜她们饭桌上,这几道菜都是有的。只不过这几样被人特别挑出送过来罢了。可惜那边没我们的人,不然问问便知道了。”见明菲垂着眼若有所思,不由劝道:“奶奶莫要生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兴许,是老奴多心,碰巧也不一定。”

    也不知道从前龚远和吃了多少这些好东西,幸好他如今看着是健健康康的,可那也只是看着而已,说不定内里也有什么不知道的病呢?明菲打了个寒颤,强笑道:“我没事,妈妈,依您所见,一个人若是长期吃这些相克的食物,大约多久会发病啊?”

    花婆子默了一默,道:“孕妇、小孩子倒是很快就能看出效果来,至于其他的,我还真不知道。但想来也要看吃的多不多,身体如何,不过可以肯定,时间长了,那个人的身体必然是常常会有些小毛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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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娘诶,这是410的,无力的爬走。

141章 相处(一)

    花婆子道:“这些东西倒了怪可惜的,不如老奴就说是您吃剩的,分别赏给几个丫鬟吃,就不会有事了。”

    明菲应了,花婆子便喝了一小碗鳖汤,金簪则动了动肉末蒸蛋,接着端出去赏人。

    过不多久,紫菱、紫罗兴奋地进来给明菲行礼道谢,说是鳖汤很好喝,蒸蛋也很嫩,苋菜很新鲜,香菇很香。明菲有些发愣,等紫菱和紫罗走后不久,梅子也来了,说的话也差不多,还间接地表达了忠心。

    明菲哑然,敢情花婆子说的分别赏人,就是赏给这几个她眼中认为有威胁的丫鬟了?不过说起来,也怪明菲自己糊涂,丫鬟们彼此得了好东西,怎会不互相分着吃的?只不过难得两个紫竟然肯和梅子一起分着吃。花婆子也真的是厉害,只赏两个紫,两个紫难免觉得奇怪,加上一个梅子,就合理的取消了这种疑虑。

    明菲不由摇头:“这个花妈妈。”

    金簪笑道:“花妈妈总是真心为奶奶着想的。”

    明菲没吭声,纵然花婆子是为了她好,但也太自作主张了些。遂下决心要和花婆子好好谈谈,只是这话得说好听了,既要让花婆子知道厉害,又要花婆子心中没疙瘩。

    花婆子领着丹霞高高兴兴地提着食盒进来:“奶奶,今晚上给您做的是花生红枣焖猪手,凉拌豆芽菜,素煮白菘,南瓜卷,快趁热用吧。”

    明菲便请花婆子坐下一起吃:“我一个人吃着没味道,妈妈陪我用一点。”

    花婆子笑道:“哪里敢呢,这……”

    “妈妈不要推辞,坐下罢。”明菲给金簪递了个眼色,金簪赶紧送上碗筷,硬拉着花婆子坐下:“妈妈忒客气了,奶奶让您坐下,您就坐下,若是能让奶奶多吃点,岂不是更好?”

    花婆子听了,方斜签着身子在下手杌子上坐了,笑着给明菲介绍:“奶奶,多吃点花生红枣焖猪手,补血养颜的。”

    明菲给她夹了一块炖得葩软晶亮的猪手,笑道:“那妈妈就多吃点。”

    花婆子有些心虚,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做错。也就理直气壮地吃了。

    待用完饭,明菲单约了花婆子一起去散步,顺便喂追风,再将追风带回来守院子。

    “妈妈,先前紫罗、紫菱、梅子都来谢我,说是鳖汤很好喝,蒸蛋也很嫩,苋菜很新鲜,香菇很香。”明菲笑着摘下一朵夜来香给花婆子别在衣襟上。

    花婆子不慌不忙地笑道:“这几个馋嘴丫头,竟然放在一起换着吃。”这可不干她的事,她明明就是分别赏了她们的,谁叫她们嘴馋。

    明菲拖长声音喊了一声:“妈妈……”

    花婆子抿抿嘴,抬眼看着明菲:“奶奶莫要心软。”

    明菲见她毫不避让地承认了这件事,也就收起嬉笑的神色,认真地道:“妈妈,还没到那个地步。”

    花婆子道:“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

    “妈妈,我知道你是真心为了我好。但是,现在情势未定,实在是早了些。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她再不是从前的那个滥好人,但也还没到一个不如意就动手害人的地步。

    花婆子见明菲目光坚定,毫不退让,最终退步:“是,一切听凭奶奶拿主意。”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明菲见她让步这么快,知道她没往心里去,便笑着携了她的手:“那一年赏千叶茶花,放风筝,我被人推倒在太湖石边,差点没了命,是妈妈将我背回去的。我记得妈妈边背我,边诅咒那些不学好的坏人,当时我就想,妈妈虽然唠叨,有时候也挺奸猾的,但是真的疼我,于是以前对你的一些不满,就统统都忘了。”

    花婆子脚步一顿,三角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不胜唏嘘地道:“您还记着啊。”

    明菲笑道:“那样的大事,我怎会忘记?这些年来,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都记着的。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忘了,或是我害怕。”

    花婆子沉默片刻,大方地道:“奶奶还是忘记从前老婆子做的一些事情的好。”

    明菲被她的直白给逗笑了:“嗯,妈妈做的事,我的确只记得好的了。”

    花婆子笑了笑,叹了口气:“罢了,奶奶做事自来有主张,先等等看看情形也好。”

    明菲听她的意思,是把自己刚才的话都听进去了,不会再背对着自己自作主张了,便笑道:“我有事交给妈妈做,是最放心的。我身边没有年长的妈妈,有好些事儿都是不知道的,只能依靠你了。”又问她:“妈妈这几日也跟着我们一起过去用过饭的,你看着饭桌上的菜,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花婆子皱眉道:“当时却也没看出什么来,再看看吧。如果真有其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等到大爷去了衙门,应酬一多不回家,那边定然还会再请您过去吃饭,或是给您送吃食来的。”

    追风见了明菲,欢喜得不得了,围着明菲直打转。明菲亲手喂了它半只鸡,又给它梳了一会儿毛,待它喝了水才套上链条拉着它走,到了主院后就将它放开,自进屋去和花婆子、金簪等人商量第二日要做的事。

    龚远和果然回来得迟,明菲等他到亥时也不见回来,只得吩咐金簪在厨下煮着醒酒汤,等人一回来就唤她起来,自收拾了先躺下不提。

    她实在是太累,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竟然梦见了从前。妈妈已经是白发苍苍,两眼空洞地坐在阳台上,呆呆地看着阳台上一棵已经枯死了的天竺葵。她走了过去,扶住妈妈的肩头,亲昵地喊:“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没有回头,动也不动。她耐心地蹲到妈妈面前,拉起妈妈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妈妈,是我啊,我是晓曦啊。”袁晓曦,这个名字她差不多已经要忘了,只能埋在心底最深处,偶尔才会拿出来默默咀嚼两遍。

    妈妈良久才垂下眼来看着她,无比清晰地回答了她一句:“晓曦她已经死了。好多血。”

    明菲的心猛然一阵剧烈的抽痛,她呆呆地看着妈妈,是的,袁晓曦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蔡明菲,她离妈妈远到没有距离,她不孝,她愚蠢。明菲捂住脸,压抑地痛哭起来。

    “明菲,你怎么了?”有人使劲推了推她。

    明菲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见龚远和披着件薄薄的丝袍,敞着胸怀,举着一只小羊角宫灯半侧在枕边,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焦急地看着她,另一只手却是在擦她脸上的泪。

    明菲有刹那的失措,感觉自己被扒得精光,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她飞快地闭上了眼睛,用手捂住脸,假装被灯光刺到了眼睛,闷声道:“没有什么,做噩梦了。”

    龚远和没吭声,缩回手下了床。

    明菲侧身向里,闭着眼睛拼命想将眼泪憋回去。非常想梦见妈妈,却又特别害怕梦见。

    不多时,帐子被揭开,龚远和重新又爬上了床,探手搂过她,却是拿了块温热的帕子放到了她脸上,轻柔地给她擦着眼泪,明菲伏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刚刚控制住的情绪突然崩溃,泪如泉涌。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龚远和发现不对,慌乱地拍着她的肩头,要拿开帕子看她的脸色,明菲紧紧揪着帕子盖住脸,坚决不放。

    龚远和扯了几扯,扯不开,无奈地放弃,只能紧紧拥住她。

    半晌,明菲方止住了哭泣,却又觉得羞耻,紧紧捂着脸不放。龚远和见她不哭了,又下了床,重新弄了块帕子来递给她:“那,将那块揩揩鼻子,换这块去盖着脸。”

    明菲又羞又恼,背对着他不动。

    龚远和叹息了一声,拉过她一只手,将帕子塞进她手里,转身离开。明菲确定他不在旁边了,方才放心大胆地将战场打扫干净,把脸擦好,蹑手蹑脚地跳下床去洗帕子。

    才走了没几步,龚远和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来,一把将她抱住,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远远地丢到水盆里,搂着她就往床边走:“外衣也不披一件,冻着了怎么办?”

    明菲垂着脸不动,并不敢看他。

    龚远和吹灭了灯,将明菲紧紧搂在怀里,轻柔地抚着她的背,低声道:“睡吧,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他身上仍然一如既往的滚烫,明菲破天荒地没觉得他身上的热气烘得她难受,她安心地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你喝醒酒汤了么?回来也不叫我一声。”要是他回来后唤醒她,说不定她就不会做这个梦了。

    龚远和低声道:“喝过了,我没喝多少酒。我看你睡得太沉,舍不得喊你。”

    明菲道:“请着人了吗?他可愿意来?”

    “他后日就过来,明日让人给他在外院收拾一个小院落出来就行。”又过了片刻,龚远和才问,“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在,他们又过来欺负你了?”

    “不是,我怎会为了那种事情哭?”明菲叹了口气,“就是做了个噩梦,想起从前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罢了。”

    龚远和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梦见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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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投降了,我坚持不住了,睡眠不够头晕得很,先送上三千算正常更新吧。等我够够睡一觉,起来再弄加更的。

142 相处(二)

    明菲犹豫不语,那是她永远都不能道出的秘密。现编一个给他听吧,她实在又没那心思。

    见她不说话,龚远和故作轻松地一笑:“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想了,想也没用,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怎么过好日子吧?比如说,弄点好吃的,做件漂亮的衣服什么的,那样更实际。是不是呢,爱哭鬼。”

    明菲的鼻子又有些酸。从前一个人的时候,因为没有人安慰,似乎反而更坚强。此刻有他在她身边喁喁细语,体贴地说着安慰的话,她反而更想哭了。她翻了个身,伸手轻轻搂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

    龚远和轻出一口气,在她的头顶轻轻吻了吻,低声道:“睡不着啊?那我们俩讲讲自己从前的事吧?一人讲一件,我先讲。”

    不等明菲答应,他先开了口:“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我外祖家原是抚鸣的大族,我外祖父母是青梅竹马的姑表兄妹,很恩爱,不曾纳妾,生了七八个孩子,却只剩下我舅舅和我娘。论理,是舍不得将我娘嫁过来的,兼祧两房,比纳妾还不如。但那一年,我舅舅得了怪病,要用到一味的药,外祖父想尽法子也找不到,是祖父动用所有人脉,千方百计寻到了那味药,救了舅舅一命。外祖父觉得心诚,于是把我娘嫁了过来。

    前些年我娘和祖父母还活着的时候,我过得很快活,外祖父母和舅舅也会经常派人过来看我们。后来我娘去世,外祖父母伤心过度,没几年也就跟着去了。祖父母去世后,舅舅经常来看我,每次都会在这里陪我住上一段时间,有些事情他心中有数,也管过几回,但却被婶娘身边一个丫鬟爬了床,又羞又愤之下,从此不来我家,只是隔段时间问我爹爹我的情况罢了。

    爹爹对我要求本就极严格,又有了他在一旁逼着,就更加严格。其实我有段时间真的不想学好,想做坏事了,幸好有他们俩盯着,我又认识了你哥哥,才又回了头。你还记得你哥哥乡试那年寻回来送你母亲的那匹缭绫么?就是舅舅给的。待过些日子,我再寻机会带你去抚鸣拜见他和舅母。”

    明菲听得入迷,问道:“那当年爬舅舅床的那个丫鬟,后来怎么说了?难道舅舅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龚远和笑道:“不咽下这口气又怎么办呢?这种事情都是不问前因,只看后果的,他明明就是和人家睡到一处了。爹爹虽然不在意,说只要他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时就把那丫鬟的卖身契拿出来送给了他,但舅舅虽然体弱,却是个骄傲的,最爱脸面,为此耿耿于怀,虽然带走了那丫鬟,却是从此不肯再来。他气性大着呢,连水城府都不肯来了。就连我们成亲,舅舅也不过就是命人送了一份厚礼给我,也不肯来。”

    姑表兄妹做了夫妻,一连生了七八个孩子,多数夭折,剩下两个,一个早死,另一个缠绵病榻,这就是近亲结婚的下场。明菲猛地爬起来:“舅舅家中有几个孩子啊?身体如何?人可有出息?”其实她想问的是没有傻的痴的吧?

    龚远和不知她为何如此激动,还是耐心地回答:“有三男两女,多数身体还好,表兄弟们虽然读书不行,做生意还是不错的。”

    明菲大急:“多数身体不好,那还是有人身体不好?”

    龚远和伸手按住她的肩头,要她躺下:“就是一个小表妹,虽然从小身子弱了点,但也没怎样啊。”

    “没有人夭折么?”明菲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不舒服极了。原来还想着他人聪明,基因不错,谁知道竟然是近亲繁衍结的果。心中却又嘀咕,既然薛家的孩子不长命,为什么龚家长房挑儿媳妇竟然会挑上她的?

    “当然没有。”龚远和见她神色有异,想来想去,竟然想明白了,不高兴地道:“你嫌弃我外祖家这边的人身子弱?”

    明菲不敢直接回答是,只好道:“怎会是嫌弃?我是担心。你可知道,今后你就是我的依靠了。”

    也不知龚远和相不相信明菲的话。他沉默片刻,道:“你放心,我娘身子极好的,她,她是意外死的。”

    明菲听到意外死的,更觉得稀奇,缠着龚远和问:“为什么?”

    龚远和却不想细说,推道:“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她因为生我伤了身子,多年不曾再育,心中焦急,吃了很多药,最后终于有了,却连命一道没了。该你了,你也讲讲你的事来我听。”

    明菲沉默片刻,轻轻揽住他的腰,“你想听什么?”蔡三小姐七岁以前的事情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能从来了以后开始讲。

    龚远和很顺溜地道:“你以前的事情我都听你哥哥讲过,知道的。你就从我们进京赶考以后开始讲吧?”

    明菲深感为难,从他们进京赶考以后开始讲?那么多事,怎么说,说到什么时候啊?

    龚远和提醒她:“你不是说,我爹爹想和袁家结亲,婶娘捣乱么?你讲讲那个给我听呗。”

    明菲道:“啊呀,前几日就讲过一遍给你听了,你忘了啊?”

    龚远和讪笑:“我当时没仔细听,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呗。”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臂不停地抚弄,讨好之意显露无疑。

    明菲只得再从袁枚儿请去看牡丹说起,说到袁枚儿恼羞成怒时,一个眉眼淡淡,温柔含笑的白衣少年突如其来地浮现在了她脑海里。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明菲猛然停住了话头,一时有些怔忪。

    龚远和听得津津有味,见她突然停下来,便催她:“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明菲叹了口气:“没了。”

    龚远和道:“我记得那年在京中,你继母写了封信给你哥哥,说是袁家想为袁三求娶你……”

    明菲略微有些明白了他到底想说什么了,兴许他以为,她梦中哭泣是为了某个人?所以扯了这么多的闲话,就是为了扯出袁三来?她本来想立刻就说明的,想了想决定静观其变,假装糊涂:“是啊,继母先前也和我提过这事,后来收到哥哥的回信,就断绝了这个念头。”

    龚远和沉默片刻,揪着她的头发在指尖上绕啊绕,好一歇才道:“其实袁三这个人除了身体不太好以外,挺不错的。他画的那些画,就没几个人能画出来。我去你们家,还看见你家到处都有他的画。就连我们家,婧琪那里也有两幅。”

    袁家当初很为自己儿子的才气而骄傲,袁枚儿更是骄傲无比,带着京城贵女的气势来打击水城府众女的乡土气,的确经由她的手送了许多画给这群女孩子们。因为袁二夫人和陈氏处得特别好,蔡家得的就更多。

    “他的确不错。”明菲轻声道:“我这里也有好几幅的。我在想,袁家日子不好过,今后孤儿寡母的,母族又薄弱,只怕更是不易。那些画,你想个法子换成钱,寻个合适的借口送过去,也叫他们过得轻松点。”

    龚远和痛快应下,“好啊。只是他们家清高,送钱未必会要。不如我将那些画托人卖了,然后给他们家在繁华路段买个铺子,若有剩余,再买点田地也行,他们家坐收租金就行,也不需要操多少心。”

    明菲道:“是个好主意,只是他们未必会信你的话。当初袁三病得厉害,药资花费极多,他们家也不愿意卖他的画来充数的。”

    “这个好办,我就说,是我当初去玉清宫玩耍,偶遇袁三,很是谈得来,知道我是水城府人,他便背着家里人托我做的。证人就让你认识的那个小道士清虚来做好了,你看如何?”

    二人又把细节反复讨论了几遍,明菲睡意来了,翻了个身准备睡觉:“睡吧,明日事情还多着呢。”

    龚远和有些意犹未尽,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含住她的耳垂使劲咬了一下。疼得明菲倒吸一口凉气:“你做什么?”

    龚远和闭着懒懒地道:“没什么,就是想咬你一口。见你疼了,我就舒服了。”

    明菲拉起他的手,一口咬在他手背上,恨恨地道:“我也是见你疼了,我就舒服了。”

    龚远和也不叫疼,也不缩手,只闭着眼睛问她:“舒服了么?不舒服就再咬一口?”

    “不咬,碜牙齿。”明菲将他手甩开。

    “那以后不许再哭了,哭得眼睛变形变难瞧,我可还要再咬你。”他一只手飞快地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不松开,另一只手在她脸上轻抚:“眉毛是我的,眼睛是我的,鼻子也是我的,嘴巴也是我的,牙齿也是我的,舌头还是我的。”

    “不高兴了我肯定还是要哭的。想要我不哭就别惹我。”明菲翘起了嘴角。一个滚烫的吻随即落在了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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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我也要说,我这文,大家看个热闹就行。这是430的,熬得太久果然容易没精神,睡一会儿起来再加一更450的。粉红啊,粉红,大家趁着双倍期间多投点么(我脸皮还是有点厚的。O(∩_∩)O~)

143章 建设(一)

    龚远和寻了匠人,将主院的耳房改作了一间小厨房,花婆子在一旁照应,明菲则避开匠人去了半春园接待牙婆。

    这牙婆是蔡家从前用惯的,得了陈氏的反复叮嘱,用心地寻了合适的人送上来。两个灶上的,是母女,姓金,当娘的已经三十多岁,女儿才十三四岁,长相一般般,衣服很陈旧,到处都是补丁,但浆洗得很干净,看人的时候目光也很沉稳,没有躲躲闪闪或是畏畏缩缩,只是女儿的眉梢眼角不可避免地含着一股悲哀。

    明菲觉得做饭食的人,卫生是关键,这母女二人落到这个地步,还能保持衣饰整洁,还不错。便问那牙婆这两人的情况,牙婆见她相问,知道这是看上了。于是细细讲述了一遍金氏母女的遭遇:“她当家的还在的时候,在麒麟街那边开了个小吃店,生意还兴隆。后来她当家的死了,她没有儿子,店子被无良的叔伯给占了,还要将她母女二人卖掉。她不忿,不想女儿沦为奴籍,带着女儿东躲西藏,到处给人打零工。听说奶奶家中要招人,知道府上仁慈,特意找到小的,想替奶奶卖点力气。”

    假如牙婆说的是真的,这女人也算有骨气。可是既然不想沦为奴籍,那便是只愿意签活契。明菲有些不太愿意,她的厨房是重地,最怕就是有人来捣乱。若是有卖身契在手,有个什么不妥,也好处理,就算是逃了,官府对逃奴的追究管制也是很严厉的。对方顾忌这点,行为上也会收敛许多。而活契,随时都可以走人,也不是那么好拿捏。

    牙婆见明菲刚才还很感兴趣,突然之间又低着头喝茶不说话了,不由有些焦急:“奶奶,她不是在孝中,她已经守满孝了,不然也不敢来。手艺真不错的,这孩子您别看她小,她自小被她娘老子带在身边,做饭菜的手艺学了个十之八九,麻利着呢。要不?奶奶您让她们现场做两个汤菜来看?”

    金氏闻言,立刻拉了她女儿跪在地上磕头:“奶奶,求您收留我们母女罢。春囡马上就长大了,他们不会由着小妇人的,要是给卖了去做妾,叫小妇人怎么活?”那女孩子闻言,泪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金簪喝道:“不懂规矩!哭什么!有话好好说!”

    有钱人有头脸的人家是最忌讳别人莫名其妙跑到自己家中哭的,但对于她们这样的孤儿寡母来说,只剩下了眼泪还可以自主。金氏看了明菲一眼,见明菲也没表现出明显的不悦,只是侧着头盯着她看,心里生起希望来,立刻拿了块帕子给她女儿擦泪:“莫哭,奶奶是个好人哩。”

    明菲突然道:“把你的帕子拿过来我看。”

    金氏有些不明白,呆呆地看着明菲。

    白露已经走上前去接了帕子打开放到明菲面前给她瞧。帕子很干净,是市面上最普通的粗布,洗得发白,边角上已经磨破,露出了布须,但是绣了一朵迎春花。绣线是凑出来的,颜色不协调,叶子不单有绿的,还有蓝的和黑的,可是针脚很细密,看得出绣的人当时花了很多心思。

    金氏见明菲看得认真,忐忑地道:“手艺粗笨,不成样子,污了奶奶的眼。”

    明菲道:“是谁做的?我看着针脚倒是挺细密的。”

    金氏带了几分骄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是春囡做的。小妇人去外面打零工,她在家看屋,浆洗衣服,也做缝补。”

    金氏的鬓边已经有了白发,眼角的鱼尾纹也又多又细,明菲道:“你多大年龄了?”

    金氏道:“小妇人是属兔的。”

    那牙婆陪笑道:“三十有二了。”

    三十二岁的人就成了这副模样,这个世界对女人总是特别不公平的,特别是对没了依仗的女人。明菲叹了口气:“你愿意签多少年的契?”

    金氏小心翼翼地道:“小妇人签多长都没问题,但春囡,可不可以只签两年?”

    那牙婆骂她:“不晓得好歹,奶奶肯收留你们就好了,谁家只签两年的?”一般都是签的五年甚至十年。

    明菲摆摆手:“先去做几样你拿手的汤菜来我尝过再说。”

    金氏大喜,拉着春囡给明菲磕头,由白露带着去了厨房。

    明菲又挑了模样看上去端正清秀的十来岁的两个女孩子和两个男孩子,又留下一个看着膀大腰圆,老实憨厚的男人养马看院子做粗活。牙婆与她谈妥这几个人的身价银子,就只等金氏母女送上汤菜来。

    金氏做的一小碗鸡丝面和一碟蒜香豆腐,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说:“奶奶,仓促之间没什么可做的,也没配菜,请奶奶尝个味道。”

    明菲尝过后却很满意,那些精细的食材都不是经常吃的,要的就是家常菜。简单的食材都能做出好味道,其他的大菜就算是不能做也无所谓,需要时从餐霞轩请大师傅来就行。于是让人也送过去给龚远和尝,少顷,那边传来消息,说龚远和也觉得合胃口,明菲便留下了金氏母女,她相信,一个热爱生活,爱惜女儿,有骨气的人,心地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金簪和紫罗领着这些人下去安置,明菲又带了人去外院给即将到来的大管事薛明贵收拾院子。收拾到一半,龚妍碧来了。

    龚妍碧笑道:“嫂嫂真是勤快。这几日就没见你闲过。听说你刚买了几个人?哥哥也在建小厨房?”

    明菲笑道:“可不是么?我们这边冷清清的,多几个人多几分热气。”

    龚妍碧道:“家中很久没有进人了,也不知现在的价格如何?工钱如何?”

    明菲也不瞒她,一一回答。

    龚妍碧点点头,四处打量:“这是要收拾给谁住的呢?”

    丹霞见她打听个不休,心中厌烦得很,频频给白露递眼色。白露便不时上前拿事去问明菲,打断二人谈话,示意龚妍碧,她们很忙很忙,识相的赶紧走人。

    龚妍碧却是坐着就不动了,也不嫌屋子里灰,打破沙锅问到底,明菲索性大大方方地告诉她:“你哥哥做着官,总会经常有人上门。我一个妇道人家,很多时候都不方便出面。所以要寻一个大管事。”

    龚妍碧眼珠子一转,亲热地拉住明菲的手:“那可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明菲笑道:“不知道你哥哥的呢。他只叫我收拾院子等着,其他的都没说。”

    龚妍碧道:“我那日听舅母曾经和夫人提起过,说是舅舅在抚鸣做生意的时候,认得一个人,对人情面上的事情很是通透,只是时运不济,几次跟错了人。听说哥哥年少有为,有心前来依附,什么工钱都不图的,就是想奔个好前程……”

    明菲不动声色地听她说完,笑道:“怎么没听夫人和舅母提起?”心中却是暗想,多半那日是没机会提起,后来也想着二人没那么快的动作,现在看到她买人,收拾院子这才急了,让龚妍碧过来打听消息,试探口风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谁还会收他们的人来放到自己家门口?

    龚妍碧低着头吹着碗里的茶沫子,轻笑一声,忽略不答,转而道:“听说嫂嫂昨日中暑了?三妹送过来的饭食,你吃着可还好吃?那可是夫人特意吩咐为你准备的。”说完起身摇了摇扇子:“不行了,我还要回厨下去准备晚饭呢,就不叨扰嫂嫂了。”

    丹霞凑到明菲身边,低声道:“奶奶,奴婢瞅着这二小姐,怎么阴阳怪气,说话有一搭没一搭,东扯西拉的?”

    明菲道:“是么?你怎么看?”拉着丹霞转身进屋去检查铺盖用具等物。龚妍碧的举动,很让人深思。明菲知道朱姨娘母子三人就是在夹缝中生存,说是姨娘、公子、小姐,实际上待遇只比普通的丫头婆子稍微好一点,很多时候还过得很窝囊受气。

    龚妍碧看着是来打探虚实的,实际上向她提供了两条信息,一个是龚二夫人和邵大奶奶想往他们这里塞人,另一个是告诉她,虽然厨下的事儿经常都是朱姨娘母女二人管着的,但昨天的饭食却是龚二夫人特别为她准备的。

    丹霞见明菲考她,有心要证明自己已经长大,并不比金簪、娇桃差,想了很久才道:“奴婢觉着,二小姐似乎是知道了昨日您没有用三小姐送过来的饭食,特意来告诉您,那是二夫人为您准备的,不是她做的。”

    明菲笑道:“能想到这个还算不错。按这样下去,很快就可以做一等丫鬟了。”丹霞得了夸奖,遇事越发多了心眼,做事越发上心不提。

    挨到傍晚时分,紫菱过来禀告:“奶奶,大爷说灶台就快砌好了,与其明日再让匠人来忙一时,不如今夜就盯着他做完的好。请奶奶先去半春园歇着,吃饭不必等他。”

    明菲才叫人送了饭过去,洗萃来了,笑眯眯地递了封信给金簪:“金簪姐姐,是抚鸣舅老爷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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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0的,这几章是过渡,有点平淡哈。

144章 建设(二)

    夜凉如水,龚远和搂着明菲半歪在美人榻上一起看薛大舅的来信。看完以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舅舅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不用我找他,他先就安排好了。”

    薛大舅的来信上说,他已经写信给龚中素,要龚中素赶紧想办法兑现当年的诺言,把长房的家产分出来。当初龚中素娶薛氏的时候,是说好了生的儿子继承长房香火和产业的。以前那是因为孩子小,不曾成家立业,如今又做了官,又娶了妻子,妻子还很能干,于情于理都应该早日把长房的财产控制权交到小两口手里才是。

    明菲笑道:“这种事情,由舅舅来出面是最妥当的。”不管龚中素原本心中有什么想法,现在薛氏的娘家来要求他兑现诺言,又有了龚二夫人闹那一出,想必他无论如何都会有个说法吧?

    其实明菲多少有点明白龚中素的想法。对于龚中素来说,两边都是他的妻儿,他总是希望谁都一样好的。若是薛氏和长房二老还活着,有人盯着他,提醒他,他还能分清东西是谁的,知道该给不该给,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拿长房的去补贴二房。可长房死了,只剩下一个小孩子,没人监督他,这个孩子还归到了龚二夫人手里去养,于是在他心目中,就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家人,难免会装装糊涂,生点均贫富的心思出来。

    可惜他的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很明显,他的妻儿都不这么想。隔着肚皮就是隔着肚皮,龚二夫人分得很清,龚远和是另一个女人的儿子,那个女人和她抢丈夫,抢钱财,死了活该,小崽子也该跟着一起死才对,然后便是她和她生养的孩子的天下;龚远和则永远都不会把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用心险恶的女人当做是自己的母亲看待,她生的孩子从严格意义上来看,与他也是两家人,怎可能做到真的亲如手足?

    而龚婧琪、龚远秩等人,只怕心中也是很明白的,龚远和是外人,不过是个身份比龚妍碧和龚远科姐弟二人身份更高贵一点的外人而已。只有龚二夫人、还有他们四姐弟,才是嫡亲骨肉。就算是明白事理,并不代表他们关键时刻会帮着外人来气自己的母亲,更何况这个母亲,还是为了他们打算,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

    想到此,明菲握住龚远和的手:“这件事情不过是时间问题,迟早都是要解决的。我只是在想,真到了咱们手里,只怕也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这么多年,龚二夫人大概早就把财产转移得差不多了,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倒打一耙,说是补贴了龚远和多少银子呢。

    龚远和笑道:“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你看我的。”

    明菲见他胸有成竹,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由笑道:“你做的饼子还有不圆的么?”

    龚远和笑着拥住她:“没有你,我做的饼子就是扁的。”

    第二日早上,二人才用完早饭,薛明贵就来了,他两个儿子已经成人,并成了家,都在给人当差,并没有跟来。来的只有他的老妻,两口子穿着簇新的绸缎衣服,笑眯眯地进来给龚远和、明菲行礼。

    薛明贵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微微有些富态,未曾开口先笑三分,显得那张本来就大的嘴越发地大。笑容虽夸张,说话却是很得体很有条理,明菲听他说了几句话,便赞许地看向龚远和,难怪得这人会被龚二夫人想方设法地捏了错处赶出去啊。

    龚远和得意地冲明菲一笑,当场就吩咐了薛明贵:“我不在家的时候,不管有什么事,你直接回了奶奶就是。”

    百分之百的信任。薛明贵闻言,看明菲的眼神又有些不同,恭恭敬敬地给明菲打了个千,笑道:“小人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的,还请奶奶不吝赐教。”

    要重用的人,又是薛氏的陪房,明菲自然不敢托大,谦虚了几句,当场将才买来的小丫头和小厮一样拨了一个供薛明贵夫妇使唤。给了二十两的搬家费又亲自领着薛明贵家的一起去看了收拾出来的院子,把众人叫出来听大总管训话。

    薛明贵被赶出去时丢尽了脸面,回来时风光无比,不由大是感慨,立在院中对着龚远和红了眼:“大夫人要是还活着,见到公子您这般出息,大奶奶这样贤惠,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龚远和少不得又好生安抚了他一回,把袁司璞的画尽数交与他,由他去处理。

    这里薛明贵才带着小厮出了门,那边龚二夫人就使人来请明菲,说是龚二夫人闷得慌,想寻明菲说几句闲话。龚远和故意当着来人的面叮嘱明菲:“婶娘身子不好,不要缠着婶娘,害她伤神,早点回来,还要出门。”

    来人乃是龚二夫人身边一个得势的婆子,人人都叫一声儿张二婶的,边殷勤扶着明菲往安闲堂去,边佯作不在意地道:“奶奶,这天儿热得厉害,听说您前几日还中了暑,这大爷怎地还要挑了中午时分带着您出门?奴婢多句嘴,若不是那紧要的事,早晚去不是更好。”

    明菲只“嗯,嗯”的敷衍,反过来问她:“婶娘这几日身子可大好了?吃的什么?今日又怎会突然觉得闷?”不等张二婶回答,她又连珠炮一般追着问龚婧琪,龚妍碧,龚远秩等人的情况,硬是逼得张二婶没机会再问她问题。

    到了安闲堂,龚二夫人却是又换了新花样,没在屋子里坐着,而是在外面一棵老梧桐树下安了个美人榻,她自己躺在上面,哼哼唧唧地指使朱姨娘一会儿给她递水,一会儿拿帕子给她擦手,龚妍碧则坐在一旁,拿了把美人团扇,不紧不慢地给她打着扇子,过的日子简直堪比女皇。

    龚婧琪坐在一旁绣嫁妆,见明菲过来,忙笑着迎了上去,把明菲送到龚二夫人的榻前。

    龚二夫人翘着兰花指,拿着半枚杏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淡淡地指了指旁边的杌子:“坐吧。”

    明菲假意推脱,龚婧琪笑道:“嫂嫂太客气了。”硬将她按了坐下。

    明菲方笑着问候龚二夫人,又为前日的鳖甲汤道了谢。龚二夫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行了,不说这些。我问你,听说你们把薛明贵请回来做大总管了?”

    龚妍碧冲明菲歪了歪嘴角,明菲笑道:“正是呢,人刚安置下来。”

    龚二夫人猛地将手里的半枚杏子一扔,翻身坐起,怒道:“为什么不提前来商量一声?什么人都往家里请!不知道那是个偷儿骗子么?你们也太不知事了!”

    哟,还和她真的摆起婆婆的谱来了,长房要请谁干他二房什么事?明菲诚惶诚恐地站起,声音冷静清楚,一字一顿:“婶娘息怒。这才刚好点儿呢,为了这么点事又发怒,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大爷又要不饶侄儿媳妇了。”

    龚二夫人被她那声婶娘喊得难过,却有意忽略了,疾言厉色:“赶紧把人赶走!我龚家不能容下这种不忠不义的偷儿骗子!”

    明菲软软地道:“婶娘啊,您也知道,咱们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对于侄儿媳妇来说,大爷就是天,大爷就是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侄儿媳妇哪里敢不从!”

    龚二夫人若是能找上龚远和,又哪里会来找上明菲?明菲难得落单,此种机会自然不能放过,恨恨地捶了美人榻几下,指着明菲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你要听他的,就敢不听长辈的?赶快辞了,真需要用人,我另外给你们寻个妥当的,省得出了事,你爹爹不饶我!”

    “婶娘……都是侄儿媳妇的不是,您说的都是对的,夫君说的也是对的。都是侄儿媳妇的不是。”明菲说着拿了帕子掩住鼻子,酝酿情绪,抖着肩膀准备开哭。

    龚婧琪忙上前劝道:“嫂嫂,那个人真的不是好人。我娘是急性子,她真是怕你们吃亏,你去和哥哥说一声,辞了那人吧,省得日后后悔。”

    明菲颤声道:“你哥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里能做得了他的主?就算是要后悔,我也得承受着,谁叫我是他妻子呢。”她就不信龚二夫人敢冲过去赶人。就算是真的敢冲过去赶人,薛明贵又没从二房手里领工钱,不理睬就是了。

    “你怎么是非不分?”龚二夫人还要发怒,明菲已经不胜厌烦,扶着额头晃了几晃,就往龚婧琪身上歪:“我头好晕,想吐。”拿着帕子捂住嘴,呕了几呕,貌似有往美人榻上吐的倾向。

    “快扶着她。”龚二夫人不由皱着眉头忙不迭地往旁边缩。

    朱姨娘忙起身道:“夫人,大奶奶约莫是前日中的暑气还未褪,改个时候再说吧。”

    龚二夫人没好气地道:“赶紧回去躺着吧!也不知你平时吃的什么,像个美人灯笼似的,风一吹就倒。”

    明菲才回去,龚远和就将她拉上马车去了城郊的养狗庄子挑狗,特别强调要挑最凶最恶的狗,明菲想,大约明日就可以封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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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还有两更。

145 封院(一)

    花婆子最近恨紫菱恨得牙痒痒,看到紫菱眼睛就冒火。

    从龚妍碧过来表明那鳖甲汤是龚二夫人特别为明菲准备的开始,她就认定是紫菱过去告了密。包括这边请了薛明贵做大总管,买人,那边都反映迅速等等,都肯定和紫菱脱不了干系。先前因为明菲提前和她打过招呼,她虽然常常借故训斥紫菱,给紫菱小鞋穿,却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到了后面接着发生几件事,却是叫她按捺不住了。

    明菲在龚二夫人面前假装中暑后,龚二夫人找到了借口,当天晚上补汤就从安闲堂送了过来。明菲推了,说稍后再吃,过后倒了。第二日早上,就换成了龚二夫人亲自上门,逼着明菲,要亲眼看着明菲吃下去,美其名曰,早点将养好身子,好早日为龚家开枝散叶。

    明菲推辞不吃,说自己已经好了,龚二夫人就当着她的面饮了一口补汤,冷笑着说:“也不知侄儿媳妇害怕什么,不如我先喝给侄儿媳妇看,看我是会少了什么。”

    婶娘慈爱,亲自熬了汤药送过来给侄儿媳妇吃,还亲尝汤药,如果都不肯领情,传出去后不知别人还要怎么编排自己。明菲被逼得没法子,只得喝下那碗汤,等龚二夫人一走,花婆子就用筷子顶了她的咽喉,让她吐了个干干净净。虽然说龚二夫人敢亲自尝汤,但谁知道她心里又藏了什么坏心思?当然不能吃。

    到底吐的滋味不好受,龚远和将明菲扶了靠在罗汉床上歪着,立刻让人去请了唐大夫来。唐大夫和蔡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密切,可以说是陈氏最为信赖的大夫。他听龚远和隐晦地提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后,大笔一挥,开了一张方子,特别言明,明菲不能随意吃那些大补之物,还说得挺严重的。

    龚远和带着方子亲自走了一趟,彻底断绝了龚二夫人再送汤药过来的借口。龚二夫人气得摔了杯子,说是好心没好报,什么娇贵的东西,比公主娘娘还要娇贵,万众人吃补药补汤想吃还不得吃,她蔡明菲吃了反而还会吃出问题来。吃不下是假,嫌弃自己做的,想挑拨离间生事才是真的吧?

    龚远和皮笑肉不笑地道:“婶娘说这个话,就伤感情了。原本您送汤药,侄儿是十分感激的。但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想来大家都知道,那人参是好东西吧?可也有人虚不受补。您那个汤药的确是不适合她吃,满屋子的人都看见她吐了的,但婶娘吃了就没问题。所以说,这调理身体,还是要让大夫看了,根据个人情况,慢慢调理才是正理。否则好心办坏事,岂不是得不偿失?别的不说,花了钱没办成事,那也是浪费啊。”

    龚远秩也在,忍不住出声道:“娘,既然大嫂不能随便吃补药补汤,您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心中却是觉得龚远和夫妻二人不识好歹。他娘都亲自尝了,还嫌这嫌那的,真是过分。想想心中又特别难受,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从前龚远和不管怎样,对于他娘的关心还是接受的,如今是油盐不进,好心也当做了驴心肝,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清净。

    龚二夫人气得翻着白眼瞪着龚远秩不说话。朱姨娘笑道:“二公子说这个话有些没道理。夫人这是心疼大奶奶,希望早点抱上侄孙子,也好叫大夫人在天之灵有慰。大夫人不在了,作为婶娘,夫人就该担起长辈的职责来,照顾小辈,怎会是跟着瞎掺和呢?”

    龚远和闻言,淡淡地扫了朱姨娘一眼,朱姨娘一派的温婉,笑得无害。龚二夫人却是满意地看了朱姨娘一眼,接过龚妍碧重新沏上的茶,压着怒火,强挤出一个笑脸:“是药三分毒,既然补汤补药不行,以后就由厨子多给她做点好吃的,食补吧。”

    龚远和刚应了好,龚二夫人又道:“你朱姨娘特别擅长食补,当初我生了你四弟后,身子一直不好,就是她每日为我精心调养,补起来的。不然,以后你媳妇儿的饭食,就由你朱姨娘来做好了。”

    龚远和听明菲提过鳖甲汤的事,当时看向朱姨娘的眼神就有些凌厉。朱姨娘淡淡地笑着推辞:“夫人啊,婢妾要伺候您,真的是有心无力。又不知道大奶奶的口味如何,要是做得不和她的心意,不喜欢吃,吃不下,做了什么都是白搭。”

    龚二夫人听她推脱,立刻就沉了脸不满意了:“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你不会问吗?”

    朱姨娘笑道:“大奶奶那边不是新请了个厨娘吗?听说大奶奶就是看上了她的手艺,才留下的她。不如叫她有空的时候过来,婢妾教她,多来上几次,也就会了。”

    龚二夫人听了,回头看着龚远和:“难得朱姨娘不藏私,你看如何?”却又心有不甘地添了一句:“我这里做的不放心,你们自己厨房里做的总该放心了吧?”

    龚远和笑道:“婶娘说的什么,什么叫做不放心?我自己不也在家吃了这么多年饭吗?婶娘这个话还是不要随便说,要是让那不怀好意的人听了传出去,人家指不定要怎么笑话我们龚家呢。就连爹爹也要被人笑话的,修身齐家治天下,他要是被人参一本,说是家都没治好,怎么做官,您叫他怎么辩别?咱们可不能给爹爹拖后腿。”

    “当初蔡家出了那么多丑事,蔡国栋不也一直往上走的么?”龚二夫人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龚远和叹口气:“婶娘啊,这人和人比还真会气死人的。您忘了,当初咱们家不也得去求他们家帮爹爹找门路?就算是现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也还会再找上他们家也不一定的。您看,陈家好几个人在京中做官呢,还有蔡光庭,钟太傅……这官场上盘根错节的,谁说得清啊。”

    龚二夫人一滞,沉着脸不说话。

    这边花婆子已经暗地里和金簪去查,明菲没有吃那边送过来的补汤,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紫菱。

    紫菱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还没人问她,就再三声明,她怕狗,晚上从来不敢出来乱走的。而每天晚上,追风总是散养的,花婆子没找到确凿证据,却也不能把她怎样,心中却是下定决心,要寻个错处,收拾了这个小蹄子。

    却说明菲和龚远和那日带回了四条大狗,四条小狗。明菲便特意将围墙边的一座叫做诗禅堂的小院子设作了狗舍,为了顾忌男女大防,就是喂狗的人也是从养狗的庄子里挑出来的两个粗壮仆妇。接着又借口诗禅堂的院子小,不够狗活动,四条森寒的粗大铁链将狗拴在了那月亮门旁边的几棵老树上,铁链很长,刚够那狗扑到月亮门边。谁要是想从那里经过,就得小心自己的腿肚子或是屁股。

    龚远和去看明菲安置狗舍,忍不住抚掌大笑:“诗禅堂用来养狗,亏你想得出来。”

    明菲不以为意:“只有这里最合适啊,不然大爷您挥挥金笔,改个名字如何?”

    龚远和摸着下巴笑道:“依我说,这里平时不要留人看着,只按时辰过来打扫一下卫生,我二人按时过来喂食就行。”

    如果经常有人看着,若是龚二夫人那边的人过来,看狗的人不拉着狗放人经过,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刁难;如果放了,那这道关卡就形同虚设了,没意思。明菲想通了,笑着拍了龚远和一下:“果然做坏事你最在行。”

    龚远和道:“我这是做善事,帮他们练胆子。”特别交代明菲,坚持亲自喂食,不能让狗饿着,以免被人投毒。

    有了这四条她看着都腿软的恶狗看门,明菲便放心大胆地领着众人将这边空闲着的院子里的绫罗锦缎,稍微值钱的陈设统统收到库房里去,收一间封一间,里外两把大锁关个严严实实。

    先前一切顺利,收到第四座院子的时候,月亮门那边喧嚣起来。却是龚二夫人领着龚妍碧、龚婧琪等人在那里发飙。闹得一众仆从跟在身后围着看热闹。

    龚二夫人害怕恶狗,没胆子越过月亮门,只站在那里嚎啕大哭,要撞墙寻死。没什么具体理由,就是反复说一句,养了白眼狼,她还没死,就来算计二房的东西。那边屋子里的陈设,有好多是她可怜长房的屋子空着,从二房这边拿出来陈设的,谁知道现在竟然就要让人拿了去,真是天理难容。又说,她辛苦养大了龚远和,如今连过去看看都不能了,弄了这么多的恶狗来挡道,这算什么?于是喊着龚中素和薛氏的名字大哭大闹。

    有人来报,明菲根本不理睬,继续命人有条不紊地运作。还特别强调,如果速度能加快,赶在天黑之前把所有院子都封了,每人赏一两银子。于是众人越发干得热火朝天,就是厨下的金氏母女和薛明贵的老婆也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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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0的。

146章 封院(二)

    龚二夫人哭闹了半晌,嗓子都哭哑了,也不见有人来问,于是大吼一声:“让我死了吧!死了就干净了!”奋力往前冲,她原本想着,朱姨娘一定会死命拉住她的,谁想关键时刻,朱姨娘竟然脚下打滑,一跤摔到了地上。她控制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头离墙壁越来越近,后悔得要死。

    待到龚婧琪发现,龚二夫人已经刹不住车,龚婧琪只能圆睁杏眼捂着嘴,看着她娘往墙上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龚妍碧尖叫了一声,睁圆了眼睛等着龚二夫人血溅当场。谁想龚远和突然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及时一把揪住龚二夫人的肩头,将她往后一推一送,龚二夫人四仰八叉摔倒在地上,好一歇才哭出声音来。

    龚婧琪听得龚妍碧声嘶力竭地一声哭喊,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迟迟不敢睁开眼睛,生恐睁眼就会看见一场惨剧。忽听龚远和在身边吼道:“三妹妹,还不赶紧将婶娘扶起来?发什么呆?”

    龚婧琪这才敢睁眼,只见龚二夫人躺在地上,满脸惊恐,眼泪不停地流,龚远和插着腰,姿势古怪地立在一旁。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上前去扶龚二夫人,又问龚远和:“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我们这边人少,全都帮着你嫂嫂整理房间去了,根本没人看着狗,任你们怎么喊,前面也是听不到的。路只有一条吗?此路不通,你们不会从正门进?傻了啊!”龚远和沉着脸大发雷霆,“你们都干什么吃的?眼睁睁地看着二夫人又被魔障了,要寻死,竟然也没个人去拉着扶着,感情你们都是吃干饭的?我要不来,是不是你们就要看着她撞死在你们面前啊?我告诉你们!我婶娘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得了好!”

    龚婧琪心头突的一跳,猛然想起,朱姨娘刚才也摔得太巧了些。她第一次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这位一直任劳任怨,从不敢和人一争长短的姨娘身上。

    此时朱姨娘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瘸着腿走到龚二夫人身边,弯腰去扶龚二夫人,眼泪成串的往下流:“夫人啊,都是婢妾不好,婢妾的腿脚不中用了。您可摔着哪里了?”言下之意是她也老了。

    龚二夫人没碰着头,却是被龚远和推那一下摔得生疼,又觉得丢尽了脸面,想着自己之所以会出这个丑,都是朱姨娘不曾扶住她,才害得她又惊又吓,差点没了命,还摔了这一大跤。就着朱姨娘和龚婧琪的手站起来后,扬起手对着朱姨娘的脸就是狠狠一耳光:“贱婢!我死了你就高兴了吧?”

    朱姨娘雪白的脸上霎时落下一个红彤彤的印子,她又惊又慌又委屈地捂着脸,眼泪狂喷而出,不敢相信地看着龚二夫人,摇摇欲坠,几乎要昏过去。龚妍碧见状,忙扑过去扶着她,哭道:“夫人,这么多年了,姨娘对您一片心,难道您还不清楚?您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龚二夫人心中稍稍有些后悔,但却是不能容许龚妍碧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铁青着脸指着龚妍碧喝道:“你住嘴!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龚妍碧垂下眼,手紧紧掐进了朱姨娘的肉里面去,全身都在颤抖。朱姨娘轻轻推开她的手,擦干眼泪,走到龚二夫人面前,对着龚二夫人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龚二夫人:“夫人,奴婢知道您心中不好受,所以拿奴婢发脾气也是有的。奴婢能有今日,全拜夫人所赐,十多年来,从不敢有所忘怀。奴婢若是有半点想要夫人不好的想法,就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龚二夫人看着朱姨娘不说话,龚婧琪瞟了龚远和一眼,只见龚远和插着腰,在那里龇牙咧嘴的,似乎是被闪着了腰,对这边的情况却是半点都不感兴趣。想了一想,劝龚二夫人道:“娘,算了吧,姨娘服侍您那么多年,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很多事情,您心中也有数的是不是?今日不过是意外罢了。”又贴着龚二夫人的耳朵道:“娘,您要再说,大家都知道您刚才是故意的了。二哥知道,又要来吵闹不休。”

    寻死的人是自己,怪别人不拉着自己的也是自己,龚二夫人无奈地道:“算了!起来吧!”叫龚婧琪给她整了整衣衫,血红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龚远和,尖声道:“你为什么弄这些狗来把这里给堵死了?我要过来也没个人拉着狗,一个个耳朵都聋了?都是死人啊?”

    龚远和插着腰:“婶娘啊,这真是黑天的冤枉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没钱,人少得很,全都在前面做事情,这里怎么闹都是听不见的。你们有事情,可以从正门进嘛。或者是先喊个人来,让我们过来拉狗啊。若不是我刚好从这里过,可不是出人命了。”

    龚家这个院子,当初长房、二房各有一道门出入的,那才是正路。但龚二夫人怎肯从正路走?那不是证明这半边院子已经不是她家的了?她是去别人家了?她也惯会避重就轻,瞪着龚远和道:“我走惯的路,凭什么就要改道?是谁把狗养在这里的?”

    龚远和懒懒地看着她:“是我。”他唇边漾开一个笑容,“我请人看过了,人家告诉我,整个龚府,就是这里最适合养狗了,在这里养狗啊,发家致富官运亨通人丁兴旺,狗来旺,狗来旺嘛。不单旺我们,还旺你们。”

    “胡扯!”龚二夫人拿他满嘴的胡言乱语硬是没办法,拧着眉道:“好,那你现在来了,把狗叫开,让我们过去。”

    龚远和插着腰:“好的。不过您得等等啊,侄儿刚才为了不让婶娘的头与墙碰上,情急之中扭着了腰,行动不便。您看这几个畜生,您别看它们人模狗样的,其实半点不通人性的,得拿大棒子来才能叫它们听话。侄儿一个人没法子,您得等会儿,侄儿叫人过来帮忙才行。”

    他明着是骂狗,龚婧琪却是觉得他口口声声都是在骂自己母女几人。心中很是不好受,拉了龚二夫人的袖子道:“娘,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改个时候再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些可都是你弟弟们娶媳妇儿的老本。”龚二夫人瞪眼看着龚远和:“你自己养的狗都没办法是不是?好,我叫人帮你!”指着身后的小厮道:“你们去帮大公子把这几只恶狗拉开,不听话的只管轮了棒子打,给我打死为止!养的狗不听话,拿了何用!”

    龚远和冷笑一声,靠在月亮门上,对着那几个小厮道:“来呀,爷正好看看,你们谁最厉害,以后好拿你们喂狗!哦,说错了,是请你们来帮忙喂狗!”

    那几个小厮闻言,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那出头鸟。龚二夫人大怒,点将点到一个五大三粗的:“你,王三儿,就是你,今日谁把这恶犬除了,赏银五两!不,十两!”

    那王三儿没法子,寻了根门闩,又拉了几个要好的壮胆,一起向月亮门出发,经过龚远和身边时,低声道了一声:“大爷,对不住了。”

    龚远和懒懒地看着他们笑。

    结果可想而知。这些恶狗,平时都是喂活食,经过训练的,看见有陌生人提着棒子过来,主人又在一旁不说话,立刻龇牙咧嘴,口水淌得老长,夹着尾巴弓着背脊,只等人过去就猛扑上前。

    可怜王三儿,还没怎么地,屁股上就一阵火辣辣,凉飕飕的,扔下棒子哭爹叫娘地往后跑,他一跑,其他几个也就跟着跑,哪里还管得什么五两、十两的。

    龚二夫人吓得一阵心悸,白着脸指着龚远和:“你,你不孝。我要去衙门告你不孝!叫你做不成这个什么劳什子的狗官!”

    龚远和突然翻了脸:“婶娘要去告我不孝是不是?行,我正好也向知府大老爷禀告一声,婶娘逼得我活不下去了!”

    龚二夫人不依不饶:“我怎么逼得你活不下去了?你缺吃还是少穿了?”回头看见龚远秩满头大汗地赶过来,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扑扑过去拉住龚远秩的衣领嚎啕大哭起来:“你来得正好,看看他是怎么欺负我的。”

    龚远和也红着眼拉住龚远秩:“二弟,你来的正好!快劝劝婶娘,她又魔障了。刚才竟然要在这里撞墙自尽,多亏我到得及时,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又要打杀我的狗,你也知道,哥哥最爱的就是养点狗,还要去衙门里告我不孝呢!这是不要我活了啊,把我死里逼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也不活了,是不是我死了,婶娘才高兴啊。”

    龚远秩的脑袋里仿佛有千百只乌鸦飞过,只听进一个龚二夫人要自尽,要去衙门里告龚远和不孝,龚远和也说他不活了。不由将这二人的手使劲往下一挥,大声吼道:“都不要说了!”

    龚二夫人呆呆地看着他,他满眼都是泪,看着龚二夫人道:“我求您了,娘,您少给爹爹惹点麻烦吧!”又看着龚远和:“哥哥,我求您了,我娘有什么不是的地方,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吧!”

    龚远和把目光投向龚远秩的小厮手里抱着的那个包裹,淡淡笑了一声:“二弟,你还是先劝婶娘一声,给我和你嫂嫂留条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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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章 体面

    龚远秩乍听得龚远和说出这一声,眼睛猛然睁大,呆呆地看着龚远和,龚远和怜悯地看着他笑:“二弟,人总是要长大的,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拒绝知道,拒绝去想,就可以当做真的没发生。”他不再理睬龚二夫人,掸了掸袍子上的灰,扶着腰走进了月亮门。

    龚二夫人好一歇才反应过来,怒道:“你个不孝子,我怎么给你爹爹惹麻烦了?他在外做官十几年,都是我一人在家伺奉公婆,替他把家中打理好,又辛辛苦苦养大了你们,如今你倒来说是我给他惹了麻烦?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给他惹麻烦了?”

    龚远秩的脑子里还盘旋着龚远和的话:“人总是要长大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拒绝知道,拒绝去想,就可以当做真的没有发生。”他认真地咀嚼着这句话,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看着喋喋不休的龚二夫人,流下了眼泪。

    龚二夫人本来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很是恼怒,此刻见他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流泪,唬了一跳,探手去摸他的脸:“你怎么了?你哭什么?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龚远秩轻轻拨开她的手:“以后不要随便要死要活了,院子虽然大,但也会传到外面去,实在丢脸得很。你要去告大哥不孝,就要先想想,这样你能得了什么好,爹爹能得什么好,我们又能得了什么好?”他为什么哭,他也不知道。但他明白一件事,从此以后,大哥再不会是从前的大哥,他们兄弟之间,也不会再有那些抵足而眠,彻夜长谈的日子。

    龚二夫人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龚远秩,突然之间,这个天真中带了点焦躁,懦弱中又带了点正义的儿子,变得很陌生,陌生得让她有点害怕。但是龚远秩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她不假思索地挥起手,打了龚远秩一个耳光,冷声道:“我要怎样做,还轮不到你来教我!你若是嫌弃我丢了你脸,大可不认我这个亲娘!想要脸面是吧?那你就去挣个举人,挣个庶吉士来给我看啊!”

    龚婧琪忙上前拉开二人,劝道:“都少说一句吧!这是要让别人看我们笑话呢。”

    被龚远秩闹了这一出,龚二夫人也没了继续吵闹的心思,毕竟说实在的,那边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朱姨娘和龚妍碧见状,忙快步跟了上去。

    龚婧琪心疼地去摸龚远秩的脸:“二弟,疼不疼?”

    龚远秩微微侧开脸,口气里满是埋怨:“三姐,你素来是个明白人,为什么要由着娘这样胡闹?她要是真的碰死在这里,人家怎么看大哥?怎么看我们?龚家的脸面往哪里放?”他心里还有一句话,这样的行径,是乡村街上那些粗鄙泼妇的行径,不是他们这种人家该有的。

    龚婧琪的眼睛闪了闪,低头小声道:“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更何况这些年来,她脾气越发怪异,发作起来的时候更是不管不顾。除非爹爹在还差不多。”就是龚中素在,只要吵上几句,龚二夫人也会说当年是她伺奉病重的公婆,又养大了龚远和,打理家中生意,拿钱供龚中素跑官要官的,她当牛做马做了这么多年,还要受他的闲气。说不多会儿,龚中素嫌她不讲理,也是多有避让。

    龚远秩沉默片刻,道:“我知道,我一直没过乡试,让她觉得在大哥面前抬不起头来,心中压抑。她一门心思等着我过了乡试,好替我说一门好亲,是我叫她失望了。但我听说,人的一生中,福禄都是天定的,争也争不来,不能强求。你有机会还是多劝着她点吧,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哥哥不是从前的哥哥了。”

    龚婧琪惊慌地道:“你可是听说什么了?哥哥他做了什么?”

    龚远秩命小厮拿上那包袱来递给她:“你打开看看吧。”

    紫地缂丝貂皮大氅,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腊梅香,是龚远和最爱的香味。龚婧琪吃惊地道:“这不是哥哥的大氅吗?我记得那年娘给我们几个一人做了一件,我和姐姐的是红的,哥哥的是紫的,你的是宝蓝的,四弟还小就没做。怎会到了你手里?”

    龚远秩苦笑了一声:“从春和押高价拿出来的。本来我没有当票,人家不肯给我,是我请了邵五哥一道去讲情,出了三倍的价格,又写下保书,言明若是出了事,我负责将衣服送回去,先前给的银子分文不取,这才拿了回来。”

    龚婧琪很快也就明白了:“是哥哥拿去当了的?”

    龚远秩点头:“我今日去学里就看见几个同学对着我挤眉弄眼的,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心中不喜,懒得理睬他们,后来周渐拉我到一旁,低声问我,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现在到处都在传,哥哥去春和押当毛皮衣服,为了几十两银子和人家吵了半日,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现在人家说什么的都有。”

    明里暗里都是说龚二夫人与龚远和、新媳妇不和,逼得二人另立炉灶,又不给生活费,害得向来大手大脚惯了的龚大公子,不得不去当衣服充门面,那些话难听得很,不提也罢。

    龚婧琪气得脸都红了:“他也太过分了,这明摆着就是故意打我们的脸。他和她,哪里就缺那几十两银子了?他那样闹腾,也不嫌丢人。实在太过分了,好歹娘也把他养了这么大,又给他张罗着娶了亲,不过一件事情不如意,就去这样害我们,等我找他们去!”

    龚远秩一把拉住她:“你去做什么?自找没趣吗?娘的确是没给过他们一两银子一文钱,大哥的手向来就散,那点俸禄少得可怜,还不够他请朋友到餐霞轩去吃上几顿的。他还要养家,莫非你还要他拿嫂嫂的嫁妆银子来用?”

    龚婧琪急得跺脚:“你呀!怎么就这么死心眼?他们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丢了他官老爷的体面去当铺里臊我们!真要是缺钱,有什么不可以好好说?就算娘不肯给,和我说,我来想法子也是一样的。既然没钱,为什么一定要分出去过?谁不给他们吃,不给他们穿了?”

    “他倒是没有亲自出面,是洗萃去当的。”龚远秩扶着乱成一团的头,叹气道:“大哥从来都比我们聪明,小时候一起干坏事,都是我们挨打,他次次都能逃脱的。这次你去找他,他也一定能推个干干净净,反过来还要把你问个哑口无言。与其去找他闹,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劝娘,把该给他们的给他们,自然就不闹了。”

    把该给他们的都给他们,龚婧琪垂着头不说话了。

    龚远秩见她不说话,急了,“三姐,你不会不明白吧?那本来就是长房的,迟早都是要还回去的,周渐和我说,官府那里都是备了案的。”

    龚婧琪沉默片刻,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看着龚远秩,沉声道:“二弟,你是我们这房的长子,哥哥说得不错,人总是要长大的。你说的也没错,是长房的东西迟早都要还回去,该还,也必须还。可是你想过没有,怎么还?拿什么还?这些年来,你我过的日子是什么日子?吃穿用度是什么?你心里没有数?爹爹要当官,没有人脉,每年要送多少银子出去,钱从哪里来?姐姐出嫁时陪嫁的东西有些什么,中间有多少不是该给她的,你不知道?还有,舅舅家中为什么会突然过上了好日子,你想过没有?”还有,她的嫁妆,龚二夫人为龚远秩和龚远季准备的娶亲的田庄财物等等。

    原来不是她不明白,而是她不愿意明白,所以她才会纵着龚二夫人闹腾。龚远秩看着龚婧琪严厉的神情,突然讥讽一笑:“三姐是想熬到你出嫁以后,这一切就都和你没关系了是不是?不管哥哥们怎么闹,这个家产怎么分,怎么还债,也不可能跑去你婆家,问你要你的嫁妆来还,是不是?”

    龚婧琪的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悻悻然的道:“你怎么这样说!我是要出嫁了,但以后要过日子的还是你和四弟!”

    龚远秩梗起脖子,青筋暴起:“我不稀罕!”他瞪着龚婧琪,“你们只想着钱,就没有想过,名声是钱买不来的?我还晓得廉耻!难道你们想要叫我一辈子都被人嘲笑,抬不起头来?”难怪得人家平时都不怎么瞧得起他们家,总爱讽刺他们家祖上是行商起家的,全身铜臭味儿,不晓得什么是圣人行径。

    龚婧琪见他脸色发白,眼睛睁得老大,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胸脯气得一起一伏,拳头攥得紧紧的,不由又怕又不忍心,去揉他的胸:“三弟,你莫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衣服不是赎回来了吗?我这就去劝娘,让她每个月都拨银钱过去给哥哥他们,就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你安心读你的书,其他事情有我们,啊?”

    到底是亲姐弟,没多大的仇,事情总要解决的。龚远秩好半天才松懈下来:“我这就去寻大哥,你去劝劝娘。”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娘以前的脾气没这么古怪的。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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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班了,今天一定还有加更,码出就放,至于能不能加两更,要看工作情况。O(∩_∩)O~,谢谢大家的支持,我心里一直暖洋洋的。

148章 谈判(一)

    龚远秩命人抱着那件貂毛大氅,并不敢走月亮门,而是折回去重新走了大房的大门。看门的是个五大三粗,面皮黝黑的汉子,小厮去叫门,那人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瓮声瓮气地说:“请问公子贵姓,小人好去禀告我家大爷。”

    龚远秩虽然明知这个人是龚远和新买来的,并不认识自己,可乍见人家完全把自己当作外人看待,心中还是很不是滋味。一不高兴,脸上就带了出来。那小厮见他不高兴,立时发威,跳起来冲着那汉子的头上就是一下,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二爷,和大爷是亲亲的两兄弟。还不赶紧上前磕头引路?”

    那汉子挨了打,也不生气,也不还手,只惊异地睁大眼睛看着龚远秩,清晰无比的道:“二爷?和大爷是亲亲的两兄弟?这位小哥,你们莫不是弄错了吧?我家老夫人去得早,明明就得大爷一个,哪里来的亲亲两兄弟?”

    龚远秩闻言臊得慌,几乎立刻就想转身走人,却听身后有人沉声道:“蠢笨东西,这是隔壁的二爷,就算和大爷不是亲亲两兄弟,也是最亲的了,还不赶紧地和二爷赔礼道歉,前面引路?”却是薛明贵带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提着一篮子时新的瓜果漫步走来。

    龚远秩记得这位薛管事,知道他精明能干,当年多得父亲倚重,后来犯了事被赶出去的。如今看他穿着崭新的绸缎袍子,神采飞扬,唇角带着温和的笑容,很明显就是扬眉吐气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喊了一声:“薛管事。”

    “什么管事不管事的?二爷不嫌弃,叫小人一声老薛就是。”薛明贵对着龚远秩深深施了一礼,笑道,“二爷您请。这蠢笨东西刚来,认不得人,还请您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那看门的汉子已经垂手立在门边,对着龚远秩讨好地笑:“原来是隔壁的二爷,请恕小人眼拙,下次来一定记得了。”

    龚远秩摆摆手:“罢了。”越往里走越是觉得奇怪,只见不时有人挑着挑箩从院子里走过,箩筐里堆满九成新的绫罗绸缎,忙得热火朝天的。

    薛明贵见他好奇,随手拉住一个小厮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绫罗绸缎?”

    那小厮笑道:“大总管刚回家所以不知道,这是奶奶领着房里的姐姐们刚从那些闲置的院子里取下来的,要送到库房里去存着。奶奶说,家里人少,没人住,还布置成这个样子太过浪费,不是持家之道。已是送了许多去库房里了,我的天,也不知这要花多少银子。”

    有了先前龚婧琪的提醒,龚远秩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打岔道:“你们大爷在哪里?”

    那小厮笑道:“和奶奶一起在听风楼里收东西呢。”

    龚远秩对这里的地势自然是无比熟悉的,也不要薛明贵陪着了,道:“薛总管你忙你自个儿的去吧,我自己去寻大哥就是了。”

    薛明贵也不勉强,笑了一笑:“那就对不住二爷您了。”接过身边小厮手里的篮子,叫他跟上龚远秩,小心伺候着。

    龚远秩漫步往里走,经过那些原本都很熟悉的院落时,看见那锁门的大黄铜锁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心情很是复杂。到得听风楼,远远就听见龚远和在里面哼:“我的腰啊,我的腰,这可怎么办啊。我后日就要去衙门了呢,这样去可不得被人笑死。”

    又听明菲在笑:“你虽扭了腰,但婶娘没出大事,就是最好的了。出去,出去,这里头灰大。白露,快来把大爷扶出去,他要是走不动,拿了门闩给他拄着。”

    屋子里顿时传来一片清脆的笑声。有个丫鬟快嘴快舌的:“大爷,您请吧?这是门闩。”

    只听龚远和笑道:“我不去,我得陪着你们奶奶想想,这么多的绫罗绸缎可怎么处置,能换回多少钱呢。”

    小厮催龚远秩:“二爷,大爷就在里面呢,小人去替您通传?”

    龚远秩站着有些挪不动脚。他觉得自己和周围很有些格格不入。

    正在犹豫间,一个小丫鬟探了头,一眼看见外面站着的龚远秩,飞快缩回头去,喊了一声:“大爷,奶奶,有客人来了。”

    龚远秩只得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哥哥,是我。”

    龚远和与明菲对视了一眼,懒洋洋地扶着腰起身:“我出去看看。”

    明菲捂着嘴笑:“你看看你那模样,我应该拿个枕头给你塞进怀里就更像了。”

    话音刚落,龚远和就凑过去,贴在她耳边轻声道:“行,我一定早点叫你扶着腰。”明菲狠狠在他腰间拧了一把:“你就不和我哥哥学着点儿,你就是这样心疼我的?”

    龚远和扶着腰夸张地大喊起来:“救命啊,谋杀亲夫了。”

    明菲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二叔在外候着呢,没正经!”

    “我在我家和我媳妇儿说话,怎么了?”龚远和收了笑容,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冲龚远秩笑:“二弟若是不嫌弃灰,就进来吧。”

    龚远秩抱着那包袱,踌躇道:“哥哥,我有话要同你说。”

    龚远和淡笑:“进来说。哥哥腰拧了,行动不便。”半步也不肯走出去。

    龚远秩无奈,只好走进听风楼。从前不觉得,现在他看着那些还未来得及撤下的帐幔椅袱等物,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自在。

    明菲坐在一张小机子旁,把丫鬟婆子收来的一堆瓶瓶罐罐等摆设念给金簪记下来。龚远秩粗粗扫视了一遍,见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便笑道:“嫂嫂当家好生仔细。”

    明菲笑道:“不仔细怎么行?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却也是花银子买来的。”命人去取茶给龚远秩,自顾自地忙活,不再搭理他兄弟二人。

    龚远和歪在窗边一张没有搭椅袱的交椅上,指指旁边一张同样光秃秃的椅子笑道:“二弟,你若是不嫌硬,就过来坐。”

    龚远秩觉得他的话讽刺得很,耐着性子道:“哥哥说笑,小弟怎会嫌硬?”

    龚远和笑了笑,并不答话。

    龚远秩这才将那包袱递上:“哥哥,这是你的吧。”

    龚远和不答,挑着眉头看着他。

    龚远秩见他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心中有些打鼓,忙忙地声明:“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刚好听说了这件事,怕您冬天没衣服穿,所以想法子去赎了出来。”

    “你花了多少钱?”龚远和垂着眼翻着大氅。

    “没多少。”龚远秩正想随便捏个数字,正好对上龚远和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脱口而出:“就是七百五十两。”

    “唔,也还是赚了嘛。这新衣做成一千五百两,如今还是只花了一半的价钱就拿回来了。真值得。”

    龚远秩听他这话,似乎有些怪腔怪调。正要抬眼去打量他的神情,忽听龚远和冷笑:“看来春和押是不想做生意了。我的东西,当票还在我手里,别人就可以去赎了出来再赚一道。我当东西,他还嚷嚷得到处都是了,嫌爷的面子不值钱,可以到处臊是不是?”扶着腰猛地站了起来,吼了一声:“来人!”

    几个小厮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跟了过来,“请大爷吩咐。”

    “跟我去拆了春和押的招牌!”

    龚远秩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哥哥你莫要意气用事,他们不肯的,是小弟请了邵五哥一道去说情,还写了保书的。”

    龚远和道:“你怕什么!这些发黑心财的东西,做生意不讲信义,还敢哄骗读书人,待我去拆了他的招牌,叫他把吃了你的银子吐出来!省得他们真以为我们老龚家无人好欺。”

    这要是再闹一场,不知明日坊间又要传出什么难听话来。龚远秩想到学里的同学看自己的那种古怪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拽着龚远和的袖子就不放,反复只能说个算了吧,哥哥。又求救地看着明菲。

    明菲看他实在可怜,便开了口:“大爷,算了吧。去当衣服,本来就已经很丢脸的了。再这样闹腾,就更丢脸了。再说,你这样一闹,以后谁家还敢收咱们的东西?”

    龚远秩闻言大惊,这还要去当当啊?那岂不是害死人?忙忙地摇手:“嫂嫂,不能再当当了。”

    明菲听了,只笑不语,别过头就去和丫鬟婆子说话,任他说什么都不再理睬。

    龚远秩无奈,只得又去求龚远和:“哥哥,求求你,不要再当当了。现在大家都在笑话咱们家。”

    龚远和见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面上不变,淡淡地道:“笑话就笑话呗,哥哥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你读你的书,别管他们的,说上几日,自然也就不说了。”

    “不是那么回事,哥哥……”龚远秩被逼得没法,咬着牙喊出一句:“哥哥,我知道好多事情是我娘做得不对,可总不能闹得不可收拾,叫别人看笑话吧?你说,你要怎样才肯算了?”

    龚远和淡淡一笑:“罢了,二弟,你还是回去吧,大人的事,小孩子莫掺和。下次再也别去干这种傻事了,难道我当十次,你也去赎十次回来不成?”

    他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龚远秩,龚远秩道:“我不是小孩子!我也读得圣贤书,也识得是非对错。”

    龚远和笑道:“既然你认得,还来问我做什么?二弟呀,你可知你这等于叫一个饿肚子的人为了你的体面不要吃饭,活生生地饿死啊,不地道啊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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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章 谈判(二)

    龚远和的话又叫龚远秩好一阵脸红,他急中生智:“我给爹爹写封信如何?”

    龚远和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就怕稍后婶娘知道了,又来寻死觅活的。婶娘今日已是说了,要去衙门告我不孝,你要是再违逆了她的意思,只怕又要给我安上一条挑唆教坏你的罪名了。我在家还好,要是我去了衙门,刚好只剩你嫂嫂在,那可怎么办呢?哎呀我的腰啊。”

    龚远秩低头想了一歇,道:“哥哥放心,这事儿我自有主张。我是家中的长子,我娘糊涂,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来。”心中已经决定,要背着龚二夫人等人给龚中素写封信,把家中的情况说明一下了。

    龚远和笑着送他出门:“你走慢点。”又提醒他,“你回去后,记得问问朱姨娘的情况。她摔那一跤,摔得够实在的,还挨了婶娘的打,怕她心中不平的。”

    龚远秩不知道事情经过,追着问了一遍,最后道:“哥哥,你们莫要去当东西了,我会和娘商量,先按月拨银钱给你们,你们先熬过这几个月,总会解决的。”

    龚远和不置可否,送他出门。

    却说龚远秩回家就先去了安闲堂,龚婧琪在外面拦住他:“别忙,娘心里正不快活呢。”

    龚远秩看见邵大奶奶的贴身丫鬟红梅立在廊下和朱姨娘小声说话,便问:“可是大舅母又来了?说的什么,为什么心里不痛快?”

    龚婧琪道:“还不是为了大哥当衣服那件事。娘正气着呢,你此刻进去不是往刀口上撞么?”

    龚远秩道:“我让你劝娘,先拨些银钱给大哥们用着,自然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娘怎么说?”

    龚婧琪恨恨地道:“才说了一半,大舅母就来了,哭丧着脸,咋咋呼呼的,把我们吓得,先前说得好好的,才几句话的功夫,娘就火冒三丈,摔了东西。我才劝了几句,连着我一起骂。”

    话音才落,龚远秩就沉着脸大步往里走,朱姨娘等人要和他打招呼,他摆手示意她们下去。朱姨娘看向龚婧琪,龚婧琪低声道:“姨娘先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朱姨娘方一步三回头地拉着红梅去了。龚婧琪眯着眼睛盯着朱姨娘的腿,见还是一瘸一拐的,垂下眼睛沉思起来。

    龚远秩悄无声息地立在帘子外听着,只听邵大奶奶道:“他和蔡家那个小狐狸精分明就是商量好了,故意来逼你,气你,叫你们没脸,你不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你不是说是他将你推开的吗?他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去得那样巧?还从墙上跳下去的是吧?就说明他一直在那里看你笑话啊。太恶毒了。

    远秩为什么会哭成那个样子?委屈了呗。你不晓得他去找到我家老五时,都哭成什么样子了,我呀,听着老五说着心里就难受,这孩子一贯老实忠厚,谁想竟然会被他亲哥在背后捅刀子,学里的同学都在嘲笑他,吐唾沫子淹他,先生也赶他,他在学里呆不下去了呢。不然怎会对着你发那种脾气?你得盯着点,不然好好的孩子都要叫他给毁了。”

    龚二夫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邵大奶奶又道:“依我说,你不必等了,这孩子就是不懂事,赶紧给他娶个媳妇儿,他就懂事了。正好的,我娘家大哥家的那个幺姑娘,今年十三岁,像朵鲜花儿似的,德容言功那是不必说的,不然哪天去我家看看去?”

    邵大奶奶说的这个女孩子,龚远秩远远看过几面,只记得是个扭扭捏捏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就涂脂抹粉的,小家子气得很,他是怎么都看不上的。龚远秩大急,正要出声打断,却听龚二夫人淡淡地道:“谢大嫂美意,我还是想再等等,我就不信,我家秩儿就真的不如那个贱人生的儿子,一定能考上举人庶吉士的。也能找个比什么三品官更好的人家的女儿。”

    龚远秩先听他娘拒绝了这门亲事,心中不由一松,到底是他亲娘。可接下来的话却又叫他气不顺了,倍感压力。

    “我那侄女儿哪里不好了?吃苦耐劳,又好看,八字又好,旺夫旺子,好多人想求还想不到呢。”邵大奶奶大约是被拒绝,心中不高兴了,沉默片刻,又道:“今年秋天的布你还定不定?早些定下,我好叫人去办。”

    龚二夫人没好气地道:“怎么定?现在那边的院子都被封了,帐幔统统都被撤了,我再寻什么借口去定?春天里换那次帐幔,你处理布匹的钱都还没给我呢。”

    邵大奶奶道:“不是我不给你,是生意不好。那些东西虽然是九成新,但到底是用过的,做了衣服也还是能看得出来。我压了三分之一的价,成衣铺也不想要。你要急着用钱,我先垫着一千两银子给你如何?虽然我们也没钱,手里紧得很,但我会想法子给你凑的。”

    龚二夫人不高兴地道:“什么叫垫?去年冬天你就才给了我一半。你没钱,没钱你们还买那么多地?本来是大家都好的事情,你非要闹得大家不高兴是不是?我看现在是拖不了多久了,我急着用钱,你赶紧把从前欠我的钱想法子凑了来还我,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总得拿出点来遮着吧。”

    邵大奶奶急道:“妹妹,我是真没钱,那年你侄儿不争气,被蔡家敲去了多少彩礼你又不是不知道。娘身体又不好,长期用着人参燕窝的,每日总要花费许多银两。还有现在生意太难做了,不信你去问你大哥,去问娘啊。”

    龚二夫人道:“我不问,这些年,我也没少贴补家里。你回去算算,看欠我多少,忙着凑来还我。还有,那些账记得都要做平了。”

    邵大奶奶好一歇没说话,良久方道:“你怕什么?你给他死鬼爹娘侍过疾,守过孝,难道他敢休你?不给就是不拿、给,一句用完了就是,难道那小子是喝风长大的?还有这些年他做官孝敬上峰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也是他长房的男人,难道长房不该出钱给他花用?官府备案又怕什么?谁说的准进就不许出?做生意还会亏本呢。那小崽子再闹,再闹,你写张状纸递去给知府大人,连着那小妖精一起告,要烂大家一起烂,看他怕不怕!”

    龚远秩听不下去,拨开帘子朗声道:“舅母好算计。你这是挑着叫我家中不安宁哩。我去寻邵五哥帮忙时,哪里又哭了?你怎知我在学里呆不下去?谁告诉你我学里的同学骂我,吐我唾沫,先生赶我走的?你就是不想还我家的钱,也不能挑唆着我娘这样闹腾吧?去了官府丢的是谁家的脸?还不是我龚家的脸。真不知我们家不好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他恨邵大奶奶想把自己的侄女儿嫁给他,又挑拨着龚二夫人去告龚远和,言语也就特别刻薄起来。

    邵大奶奶脸上挂不住,呼地站起来,红着脸看着龚二夫人:“妹妹,你看看秩哥儿这话,是小辈同长辈说的话么?我是才一听说你们家出了事,就放下手里的事忙着赶过来,想着就算帮不上大忙,也能出点主意,谁想拍马屁却是拍到马脚杆上去了。我不管了,行不行!”甩着帕子就要往外走。

    龚二夫人立刻骂龚远秩:“混账话,还不赶紧和你舅母赔礼?”

    龚远秩万般不高兴,却也只得虚虚一揖,扭着脖子道:“舅母,是外甥的不是,请您别计较。”

    邵大奶奶冷笑:“不敢当,我哪敢生秀才老爷的气。”却是把龚二夫人要她还钱的气出到龚远秩身上去了。

    “舅母,我绣帐顶,有个地方怎么都不对劲,您帮我看看啊。”龚婧琪忙进来打圆场,推着邵大奶奶去了。

    龚二夫人冷冷地看着龚远秩:“说吧,你有什么事?”

    龚远秩正色道:“娘,您千万不能听舅母的,要是真的去了官府,咱们一家人都要把脸丢干净。本来就该大哥的,这个事情只能和他好好商量了办,不然……”

    龚二夫人怒道:“不然怎样?”

    龚远秩和她才说上几句,两母子又开始吵。龚二夫人拍桌子砸板凳,龚远秩半点不为所动,犟着脖子和她据理力争。还口口声声都在骂邵大奶奶居心险恶,见不得龚家人好。

    龚婧琪送走邵大奶奶,走回安闲堂,只见周围没半个人影,只有朱姨娘静悄悄地立在廊下侧着耳朵听屋里的情况。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轻轻走过去拍了拍朱姨娘的肩头,朱姨娘骇了一大跳,迅速回过头来,眼睛里满是惊慌,但那惊慌,也是一瞬间就变作了沉静,微笑着道:“三小姐吓死婢妾了。”又冲里面指了指,无奈地道:“又在吵了,二公子也是的,多大的人了就不知道体谅夫人的难处,您进去劝劝吧。”

    “我自然会去劝。”龚婧琪点点头,含笑问朱姨娘,“姨娘,你对这事儿怎么看?你觉得,是夫人的想法对呢,还是二弟的想法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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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530的,似乎要看到希望的曙光了,O(∩_∩)O~

    事情总要解决的,但是有个过程,大家表急,相信我是亲妈。

150 待放

    朱姨娘惊慌地道:“我没什么见识,哪里懂得这个?自然是夫人说怎么办,婢妾就怎么办的。”

    龚婧琪失望地道:“我还想着,平时姨娘的主意多,我娘也肯听你的,这会儿说不定也有好主意呢。”

    朱姨娘讪笑:“我平时那叫什么主意啊?不过就是瞎讨夫人欢心罢了,这种大事情我是一窍不通的。我只希望,大家伙都好好的,别吵别闹,别让人看笑话。总之,夫人是长辈,大爷和大奶奶就是让着点也没什么。”

    龚婧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姨娘说的是。我娘脾气暴躁,失手伤了你。我刚吩咐了人,给你请个大夫瞧瞧。我看你走路都不方便,是伤到哪里了?”

    朱姨娘大大方方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几条青痕:“没有什么,腿上也是如此,皮肉之伤,过两日就散了。别浪费钱啦。”

    龚婧琪见看不出什么来,只好打发走朱姨娘,命张二婶和自己的丫鬟守了屋子,自己进了屋,往屋子正中一站,将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母子俩隔开,沉声道:“都莫要吵了!吵了也不能解决问题。都是为了大家好,坐下来慢慢商量,也免得事到临头,拿不出个章法,被打得措手不及。若是我们自己都先乱成一团了,也别怪别人来浑水摸鱼。”

    龚二夫人见她这样沉稳,不由得抬起头来赞许地看着她,又白了龚远秩一眼:“跟你三姐学着点!”

    且不说这三人要怎么商量对策,却说明菲和花婆子兵分两路,终于抢在天黑前将所有院子里的帐幔等物收了个干干净净,又将里面的摆设登记造了册,收入库房。明菲特意吩咐厨房宰鸡添菜,怕金氏母女忙不来,又叫梅子和紫罗去帮忙,大伙儿吃了个兴高采烈。

    饭后明菲就叫人拿了银子来赏,趁着大伙高兴,特意叫薛明贵过去吩咐:“告诉他们,不许赌,不许嫖,怕银子掉了的可以在账房存着,不论多寡,都可以和钱庄得一样多的利。先把丑话说到前头啊,要是被发现谁赌谁嫖,作奸犯科的,利钱一文没有,签约的解约,有卖身契的就提起脚卖了。钱若是多了,赎身也好,娶媳妇儿也好,什么都好。”

    薛明贵听了,略一沉思,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笑着看向龚远和:“大爷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明菲先前并没有和龚远和提过此事,龚远和突然听到很是有些吃惊,想了片刻,莞尔一笑:“大奶奶这个主意极好,就按大奶奶吩咐的办。就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信我们。”没了银子在手里,免去了下人犯事的许多可能,钱存得越多,越能叫人看到希望,就会越上进,人心一稳,后院自然会清净很多。

    明菲笑道:“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就好。”她就不信,存着钱还能白白生钱的好事会有人不喜欢。不过这也只是限于现在家里人还少,相对单纯,所以才能采取这个办法,若是交给她一大家子人,她是断然不敢的。且不说那暗地里下绊子的,就是利钱她也要绞尽脑汁才能补上。

    花婆子先前还怕龚远和会说明菲浪费,不会当家理财,如今听龚远和赞同,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法子,她听明菲提过,一直都是不赞同的,见明菲实在坚持,她便叫明菲同龚远和先商量,谁想明菲竟然没和龚远和商量,先就自作主张了。说实在的,刚才明菲是在冒险,薛明贵很明显就不赞同这个主意,才要问龚远和的意思。要是龚远和不赞同,当场驳了,那以后明菲再做什么决定就会或多或少地遭到薛明贵的质疑。幸好,幸好。

    明菲待薛明贵走后,看着龚远和感激一笑:“我突发奇想,也没和你商量,还以为会挨你骂,刚才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话已经出口,又不好意思当着薛总管改口,本来我年纪就轻,再改来改去的,只怕要被笑话。”她和龚远和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想弄明白他的底线在哪里,由不得要试探试探再试探。他说给她掌控这个小家的权力和自由,但这个权力和自由到底有多大,这是个问题。

    龚远和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家交给你当,这些小事自然是你做主,就算是贴了银子,又能贴多少?大事不要忘了我就行。”当面教子,背后教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就算是不赞同,他也不会当着薛明贵的面塌明菲的台,更何况明菲这个举措,细细一想,还是深有道理的。

    明菲垂下眼,倏忽笑了起来,很开心地点头:“嗯,一定的。我会尽力做好每一件事,但要是我不小心捅了篓子,你也要记得给我补起来,不能怪我,不能骂我。”否则她会觉得心理不平衡。

    龚远和拉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再打开她的手掌紧紧贴在他的脸颊上,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行,我要是做错了事,你也要好好和我说,不能闷在心里躲着生气。我们要过一辈子,有事好好说。”

    灯光下,他俊颜如花,明菲突然兴起恶霸调戏小美人的兴头来,眼角一扫,只见花婆子等人早就退了出去,房里只有小夫妻二人,于是放心大胆地眯了眼挑起龚远和的下巴,笑道:“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小爷,笑靥如花,端的生得一张好脸。”

    话音未落,就被龚远和一扑扑在罗汉床上,眼睛亮汪汪地盯着她道:“不单是脸好看,还有一件更好看的,我给你看看,保证你看了就喜欢。”一只手死死拉住她的手往下贴。

    明菲涨红了脸,挣了挣,龚远和却是拉得更紧,微微喘着气道:“好菲菲,我想你了。它也想了。”嘴里说着,舌尖已经熟稔地在她耳垂上打了转,向着她胸前的敏感处不轻不重地捏着一拧,见明菲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不自禁地缩了缩身子,不由得意一笑,翻身就将她翻了个个儿压在他身上,拉了她的手按上蓄势待发的那里,声音沙哑地道:“帮我揉揉。”

    却见明菲猛然睁开眼睛,将他一推,翻身下了罗汉床,唇边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道:“脏死了!还没洗呢!”

    龚远和扑过去,一把搂住她的纤腰:“我不嫌你脏。”

    明菲低声嗔道:“可我嫌你脏。”挺翘的臀部紧贴着他的身子,不轻不重地蹭了蹭,噌得他一阵紧绷难受,一股热流控制不住地往上冲,冲得他又兴奋又欣喜,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正想将明菲就地正法了,明菲已经喊了一声:“谁在外面,叫人送水来。我和大爷要沐浴。”

    龚远和想着,就是送水,也没那么快,纠缠着明菲不放:“正好事后再洗。”

    却是紫菱在门口清脆地应了一声:“奶奶,花妈妈早就吩咐人备好了的,现在就送进来吗?”

    明菲斜着眼睛挑了龚远和一眼,微微一笑:“是,现在就送。”心中却是觉得花婆子真是妙人,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给紫菱添堵的机会。

    龚远和一阵气馁,看来这下人太会看眼色,太周到也不是件好事。听着门响,看见明菲笑得如同一只嚣张的小狐狸,心中却是不甘心之极,咬着牙在她腰间的痒痒肉上呵了几下,恶狠狠地道:“我叫你使坏!”就是紫菱等人抬水进来,他也根本不理睬,肆无忌惮。

    明菲挣不脱,倒在他怀里不停求饶,笑得喘成一团,眼角瞟向紫菱,只见紫菱的那张粉嫩俏脸白得如同纸一般,倒水的时候差点没把水给打泼,心中有数,越发地笑得大声。

    “奶奶,水好了。”紫菱白着脸立在一旁不肯走,龚远和不耐地道:“好了就好了,杵着做什么?出去!”待紫菱将门关严,他方狞笑着拦腰将明菲一把抱起:“想沐浴是不是?笑靥如花的小爷来服侍你沐浴。”

    明菲有些神游太虚,紫菱这种喜怒于形的人,真的就是那个粽子?虽然她是龚二夫人送来的人,但却不一定就是她。会不会是一直都被龚远和所信任的紫罗呢?正想着,胸前已经不轻不重地挨了一口,疼得她轻呼一声,嗔怒地道:“你属狗的啊?”

    龚远和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不许走神。”这不是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么?接着身下一用劲,顶得明菲吸了一口气,手不自禁地攀上了他的腰,轻声道:“轻点,我怕疼……”

    那声怕疼,娇柔婉转,带着微微的鼻音,勾得龚远和心中犹如有一团小火熊熊燃烧起来,烧得他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半点不想停下。眼里只看到一双半闭半睁的双眸,眸子上长长的睫毛犹如风中的花蕊一样轻颤着,玫瑰花瓣一般鲜嫩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一排犹如编贝的小牙。顺着雪白修长的脖子往下,看得到两颗小小的粉红花蕾在愉悦地随着他的动作跳动,仿佛瞬间就会绽放成一朵旖旎绝艳到极致的花……

    他痴了,爱惜地捧起明菲的脸,郑重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情不自禁就吐出了一句:“我会很轻很轻的,一定不叫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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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喝点肉汤吧

    今天也是有加更的。时间不定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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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171/ 第一时间欣赏喜盈门最新章节! 作者:意千重所写的《喜盈门》为转载作品,喜盈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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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盈门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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