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喜盈门TXT下载喜盈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喜盈门全文阅读

作者:意千重     喜盈门txt下载     喜盈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一:袁枚儿篇

    袁枚儿早就听家里有经验的妈妈说,她怀的这一胎是个儿子。

    尽管有些忐忑,但她还是很高兴。假如是真的,这就是崔家的第一个嫡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谁也比不上,包括崔吉吉在内。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老夫人,也会让她一步。更不要说这家里其他人了。至于崔悯,他如此重视子嗣,想必他也一定会很高兴吧?

    事实上,尽管还不知道这一胎是男是女,崔家人也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崔老夫人免了她的rì常请安问好,房里的好东西,流水一样地送到她的房里;崔吉吉再不敢惹她,就是在她面前也鲜少露脸,她寻了由头训斥崔吉吉,崔吉吉也是老老实实地应了好;崔悯不管有多忙,每rì总会抽时间去看看她,问她想吃什么,若是她开了口,哪怕是不合时令的东西,他也会千方百计地去想法子。就算弄不到,也会寻了其他好东西来替上。家里的姬妾,远远看到她就老老实实地请安问好,乖得像兔子,下人们更是谄媚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得不说,这种被人捧在云端里的生活非常惬意,因此,即便是被要求不能出门去做,她也认了。她能分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这个孩子,是她一生的指望,是她一生的依仗,更是她的所有,无论如何,孩子的平安降生最重要。更何况,就算是她足不出户,也自然有人主动寻上门来陪她说话,送上各种各样稀奇讲究可心的小玩意给她解闷。

    以往她是不敢随便收礼的,这来源于新婚时期的一次深刻教训。一位知府夫人来拜见她,送了她一对玉山摆设,虽然不大,却造型优美,玉质优良,最难得的是竟然花纹sè泽都一模一样,可以说是百年难遇。她当时也还是有点害怕,怕人家是有所求,可人家说没什么要求,就是送给她玩玩,她也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不知为什么,她没把这事儿告诉崔悯,可不过隔了一夜的时间,崔悯就知道了。他逼着她捧着这对玉山送还给那知府夫人,还当着人家骂她不懂事,没见识。让她丢尽了脸面,从那以后,她再不敢乱收东西,也没人再敢送她值钱的东西。

    但这些东西不同,值不得几个钱,不过就是媳jīng致好玩而已。崔悯去看她时,她就拿给崔悯看,崔悯也没说什么,她的胆子就大起来,直到某一天,她在一个jīng致的荷包里发现了五千两的银票。这是一个知州夫人来拜访时留下的,她也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忙着就叫娘家派来伺候她的熊妈妈悄悄去找送礼的人,可人家早就回去了,压根找不到人。

    她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段时间,也没听说有什么动静,便想着,兴许人家就是卖个好吧?这也算不得什么,她要花钱的地方也多得很,于是她把钱收在了枕头匣子里。渐渐的,她也就淡忘了这件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吃得香睡得香,眼看着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她非常欣慰。

    这样的好rì子,过着真的是非常惬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崔悯的那些莺莺燕燕实在是太妖娆,趁着她有了身孕的这段时间,更是起劲儿地勾引崔悯。她很怕,怕她们就此勾住崔悯的心,又生下无数的庶子庶女,和她腹中的孩子抢家产争宠,上面还有一个庶长子,一个和自己两条心的继女,真是前有狼有后虎,幸亏,她们都没传出有孕的消息。这叫她稍微安了点心。

    可是崔悯又纳了一房姬妾,这女人,从进门那天开始,她看着就不顺眼。倒不是那女人长得妖娆或是狐媚什么的,相反,那女人不但出身良家,还长得貌美如花,端庄大方,气质文雅,xìng格温顺得很,一说一个笑,一看就是娇养过的,就是崔老夫人也破天荒地赏了那女人一串手珠,说了几句好话。

    崔悯虽然没说要把那女人抬了姨娘,却叫那女人给她敬茶,她心里不高兴,接了茶后假装失手将茶打泼,又假装肚子疼,崔悯也没说什么,只道罢了,改天又再说。那女人更是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半点不高兴都看不出来。

    崔悯当夜就宿在了那女人房里,而且一连半个月都在那里,除此之外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白天还是一如既往地抽空来看她,满足她提出的小要求。本来他不来她这里,也是去别的女人那里,可她这次感觉就不一样,特别紧张害怕,特别是听下人们偷传那女人有宜男相之后,她更是感到一种深深的威胁。

    熊妈妈劝她,既然都是迟早的事情,何不顺水推舟接了茶,答应了崔悯,大家都有体面。又道那女人不简单,还是小心提防的好。她自然知道那女人不简单,这院子里的女人,谁又简单?包括崔吉吉那喧人,心眼就贼多。

    终于,她意外得知,那女人进门两个月,却没来月信。这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孕妇,她再清楚不过。那天的饭菜很香,她吃了很多,龙骨汤也熬得很好,她一直吃到再也塞不下去才住了手。

    抚鸣初冬的天气,并不是很冷,出太阳,不刮风的时候,还和chūn天差不多,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这种天气,不适合罚人。她耐心地等待,她的儿子还有一个多月才会出来,那女人也才怀上,胎还未坐稳,这一个多月里,足够她动手了。她想象着崔悯有可能会出现的反应,想来想去,她都觉得,他是不会把她怎样的,她温柔的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这,就是她的护身符。

    机会终于来了,那一天,天上下了冻雨,风也大,吹到身上和刀子似的。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将狐裘翻出来披上,抱着小手炉去寻那女人。那女人穿得并不多显眼,然而却叫人挪不开眼睛。特别是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刺眼了。她怎能容许这样一个女人生下和她儿子年龄差不多的儿子?不能她半点犹豫都没有的找了那女人一个错处,罚那女人在园子里的鹅卵石路上跪下,然后抱着手炉回了房。

    她吃了厨房新熬好的燕窝粥,又看了一会儿书,小睡了一觉,终于,下人来报,那女人晕死过去了。她觉得不满意,怎么只是晕死过去呢?时辰不够。她闭上眼继续睡觉,毫不理睬,她睡得很香,梦里她果然生了个大胖儿子。她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时分,直到被崔悯冷冰冰的目光冻醒,她才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非常开心,但看到崔悯的目光后,她又忍不爪怕,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肚子,提醒崔悯,这里面还有他的儿子,他不是经常都要摸摸的么?

    崔悯的眼里却似完全没有他儿子了,他咆哮着要休妻,当看到崔吉吉怜悯了然轻视的目光后,她才惊觉自己做错了事情,一定是崔吉吉陷害的她但是已经迟了,虽然崔老夫人劝住了崔悯休妻的举动,崔悯却要写信给袁家,让她的父母来重新教导教导她,假如真的那样,袁家的脸都给她丢干净了,她以后又如何能在那些官夫人面前傲得起来?

    这些都是小事,她从崔悯脸上看到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陌生神情,他直截了当地说她刻陛毒,更是破天荒地咆哮,大发雷霆。那一刻,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失去了靠近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下腹一阵疼痛,她晕死了过去。

    儿子果然是个儿子这个消息让她又迅速活了过来。可是他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大,他红兮兮的,皱麻麻的,像小猫似的叫。崔老夫人眼里全是责备,孩子早产都是她的错。她想,这也不要紧,只要她把孩子好生养大,牢牢养在她身边,和她一条心,她就不怕。

    但是崔老夫人将孩子抱走了,从此,孩子就再也没能回到她身边。他们都说她失德,不配教养孩子。她能抱他,能亲他,但就是不能长时间亲近他。小时候还好,待到孩子稍微大一些后,崔悯就牵着他的手,带到了书房里,不许孩子和她太过接近,慢慢的,他对她尊敬有余,却不肯亲近他。

    她总觉得,崔吉吉对这个孩子有刻骨的仇恨,每当看到袁枚儿领着这孩子玩耍的时候,她的心就会揪成一团,背着人,她便偷偷教这孩子不要接近崔吉吉,这孩子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一转眼又趴到了崔吉吉的怀里撒娇。

    她恨透了得意洋洋的崔吉吉,恨透了抢走她唯一孩子的崔老太太,恨透了抢走她丈夫的那些女人们。

    直到崔吉吉终于要进宫了,她高兴得很,再也没人会暗地里和她作对了,送崔吉吉走的时候,崔吉吉偷偷和她说:“你不要担心,我会对二弟非常好的,只要我在,我就会照顾他一辈子。”

    她很傲气地说:“有老爷在,有我在,他会很好的。”

    崔吉吉看着不远处崔悯的背影笑了,轻轻地说:“我爹这个人呀……你还不知道吧,他害死我亲娘的时候,可是眼睛都不眨呢,你呀,就别对他抱多大的指望了,他心里只有他自己……”

    她有些愣神,随即向崔吉吉求证一件事:“那件事,是不是你设计陷害的我?”

    崔吉吉微微一笑:“是你自己害自己。你要是聪明些,气度大一些,你完全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不过呢,我爹这个人,他不配得到真心相对的人。”

    崔吉吉潇洒地转身上了轿子,她却听明白了崔吉吉的意思,她永远都不是崔家父女的对手。

201章 蟋蟀(一)

    201章蟋蟀(一)

    一封来信让龚家二房陷入了恐慌之中。(顶点手打)信是龚中素带在任上的妾李氏托人写来的,信中诉说龚中素被人落井下石,状告他政事上出的纰漏,已被收押在监,日子过得分外委屈难熬,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法子,叫家里人赶紧带了银子去打点营救。

    想到消息传出这么久,龚中素却一直没有写信归家,龚二夫人越发证实了邵五之言的真实性,不由嚎啕大哭,拉着龚远秩要他赶紧带了银子去龚中素所在的原州打点。

    龚远秩也有些着慌,官场上落井下石的事情并不少见,拿着信却也不能辨别真假,只因李氏本身并不识字,有信也是托人写的,看不出笔迹。也不敢过去找明菲,忙忙地跑去寻龚远和报信拿主意。

    龚远和不在衙门,看门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让龚远秩进去,也不告诉他龚远和到底去了哪里,他急得团团转,留了小厮在衙门门口守着。自己又赶回去。

    回去后只见门口停着邵家的马车,一问却是邵家老太太派来接龚二夫人的,他心中犹疑,邵家不是不许龚二夫人上门的么,怎地这时候又来接人?

    龚二夫人红着眼圈说:“到底也是我的亲娘,她从前也是极疼我的,一时之间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担心我想看看我也正常。我去看看,倘若他们肯帮忙,要去原州,寻个人陪你一道去,我也放心些。”

    龚远秩无语,命了得力的人跟了龚二夫人小心伺候,又叮嘱龚二夫人:“这个时候不要和他们闹,闹也闹不出名堂,算了罢,等以后爹爹回来再想其他法子。”

    龚二夫人点头应下。

    太阳很大,把街道照得明晃晃的,热气一浪接着一浪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扑进去,薄薄的黑油绸车顶棚抵挡不住肆虐的日光,车厢里又热又闷,龚二夫人和随行的仆从头上脸上俱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马车驶到天星街口一家茶楼处,龚二夫人揪紧了帕子,难受地道:“我不舒服……让车停一下。”

    随车的婆子见她面色潮红,探手一摸手心,又湿又冷,便道:“夫人想是中暑了。让车夫在街边阴凉处停一停,奴婢去附近药铺买点药来。”

    龚二夫人有气无力地道:“那里不是有个茶楼么,我进去歇歇,你去买药。”

    “使得。”那婆子待要叫人去茶楼里打点,龚二夫人推她一把:“你赶紧去买药。”又使了邵家随车来的婆子:“去茶楼里打点。”

    龚家的婆子不敢耽搁,忙忙地去了,才走没多远,就被两个壮汉撞将上来,一人倒地不起,一人揪着她不放,要她赔银子。

    龚二夫人由小丫鬟扶着下了车,进了茶楼。才上了二楼,就在楼梯口处遇到了邵五,邵五殷勤地将她扶进了雅间。一个穿着青绸长袍的中年男子早在里面安坐,看她进来,倨傲地抬了抬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龚二夫人从茶楼里走出,手里紧紧攥着荷包,上了马车,吩咐车夫:“我不舒服,送我回去。”

    龚婧琪与龚远秩出主意:“你也别老在家里蹲着。你去学堂里找找你的同窗,兴许能打听出点什么来也不一定。你总这样靠着大哥,若是有朝一日靠不住了,你怎么办?总不能靠人一辈子吧?你没出过远门,若是真要去原州打点,你也要去码头上打听打听怎么行路才是。”

    龚远秩有些惭愧,应了,装了五十两银子,打算先去学堂里寻同窗,然后再去码头上打听。走至外院,只见龚远季带着几个小厮蹲在花间亭子里,围成一圈,聚精会神的,三五不时发出一声兴奋的喊声。

    龚远秩不由大怒,这种时候,他不是正该在学堂里读书的么?怎地和几个小厮厮混在一处?待看清楚了情形,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中间一个蟋蟀罐儿,内里两只蟋蟀斗得你死我活,罐子旁放着几锭雪花白银,几块碎银,几串铜钱。

    龚远季手里拿了一根草叶,指着其中一只黑头将军尖叫:“快!可劲儿地咬!给小爷咬啊!”见黑头将军似乎打不过另一只金翅墨牙,不由大急,连头上的细汗都急出来了。

    另一个小厮笑道:“四公子,小人早说了这金翅墨牙才是最厉害的,您这些银子要归小人了。”

    龚远季怒目而视:“还没到最后你怎知道?谁赢谁的银子还不一定呢!给我咬死它!”

    家里乱成一团,他学堂里不去,倒躲在这里和奴才赌钱?赌得还不小。龚远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快步冲过去,一脚踢翻了蟋蟀罐子,将那连蹦带跳往外跑的蟋蟀一脚一个踩了个稀巴烂。

    “我的大将军!”龚远季先是被吓了一大跳,接着看见蟋蟀罐子翻了,蟋蟀要跑,忙忙地去按,才伸了手,龚远秩就一大脚擦着他的手指踩下来。龚远季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大将军成了一堆看不清部件的烂泥,不由伤心地大哭起来。

    才嚎了一声,就被龚远秩一巴掌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抬起眼来看着龚远秩扭曲了的脸,吓得捂着脸不敢多话:“二哥……”

    龚远秩这一掌用力,已是将他鼻血都打了出来,他感觉到鼻端有些热,一摸,全是血,他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血?不由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纵起往安闲堂而去,边跑边哭:“娘啊,救命啊,二哥要杀我……”

    龚远秩见他满脸的血,也被唬了一跳。眼见着人已经去得远了,无法追上,索性将一口恶气全都出到几个小厮身上。还没等他发飙呢,先前与龚远季说话的那个小厮已经双手捧起地上一滩烂泥,血红了双眼拦住了他:“你陪我的金翅墨牙来!”

    龚远秩一愣,眯了眼睛细看,方看出此人并不是自己家中的小厮,面生得很。便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我家中?”

    那人瞪着他道:“你管我是谁?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这金翅墨牙花了一千两银子才买来的,十斗九赢。为我赚了不下一万两银子,被你这样一脚就踩死了,你说怎么办?”

    龚远秩冷笑:“什么破虫子,也值得一千两银子?你讹诈人也要看看地方。我还要告你诱骗官宦子弟赌钱呢!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那人只望着他冷笑,“你若是敢动我,我必叫你后悔!什么官宦子弟?我呸!不过一家背信弃义,仗势欺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狗东西而已!谁不知道龚中素已经被下了大狱?你们就等着倒霉吧!”

    龚远秩性情虽好,遇到过此种口无遮拦的泼皮无赖却也气得够呛,一股热血冲上头,颤抖着手指叫周围几个自家小厮:“给我打!打烂他的臭嘴!”

    小厮得令,冲上去按住人便要动手,谁想手才挨到那人,那人便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杀猪一般地惨叫起来:“龚家打死人了!龚家要杀人灭口,谋财害命啊!”声音响彻云霄,惊起鸟雀无数。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218章 家丑

    轻松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初十这日。龚远和与明菲辞别薛大舅一家人,带着眼泪兮兮的薛亦青和薛家给的几大箱子礼物离开了抚鸣,登船往水城府而去。

    薛亦青初次离家的惆怅很快被江上捕鱼的渔家与鸬鹚给冲散了,拉着明菲的手又叫又跳,缠着龚远和要吃人家刚打上来的鱼,待到鱼做好了端上来,她又说她没了胃口。被她闹着,明菲觉着倒比去的时候快了许多,几乎是睡一觉起来,就看到了水城府的码头。

    薛明贵领着一群人在大门口迎接,明菲问他:“表小姐的院子可收拾好了?”

    薛明贵道:“前几日收到奶奶的来信,便让人将滤波阁收了出来,奶奶是这会儿就去看?还是等会儿去看?”

    明菲见薛亦青一脸疲惫的模样,笑着同龚远和道:“罢了,我先送她去滤波阁,顺便看看可有要添的。你先去看追风,等我回来收拾好,咱们再一道去隔壁给公公请安。”

    滤波阁离主院有些远,胜在就在大湖与桂花林边,风光特别优美,立在楼上推窗望去,满目的碧波与扑鼻的桂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明菲觉着家里人本来就很少,让薛亦青住在这里太过冷清,便道:“这里不好,我另外给你挑个离我们近些的院子。”

    薛亦青趴在窗子上往外看,笑道:“别呀,我就喜欢这里。又清净景色又好,表嫂若是要给我换院子,也得等我在这里住得厌烦了再说。”

    “我们家中不比你家,人少得很,夜里冷清之极。”明菲还要劝,薛亦青竖起一根指头,“嘘……你听……”

    明菲噤声,一阵微风吹过,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唰唰”声,仿佛是风吹过林梢,刮过水面。

    薛亦青喜悦地道:“是落花的声音,刚才林子里下了一场桂花雨。我就住这里了。”

    看着她恬静的笑容,明菲有些失神,也许身体不好的孩子更敏感,更容易发现生活中众人所不能发现的细微别致的美丽与快乐。那一瞬间,明菲想起了一个身影,他用他细致入微的视觉发掘着周围的美,用他细腻饱满的笔触记录下他眼里的世界。一样都是体弱之人,明菲看着薛亦青白得几乎透明的脸,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那我这就叫人给你送热水来,你洗了以后好好睡一觉,我等你吹饭。”明菲指指周围的陈设,“你看你还需要什么,不要和我客气。”

    “不用啦,很好。”薛亦青跑到侧面一间屋子将里面的窗子打开,观看外面的风光,才不过看了几眼,就小声地喊明菲:“表嫂,你过来瞧,那是谁呀?怎么这么凶?”

    隔着两堵院墙,假山石下,两个女人正在掐架。一个穿着青莲色上衣的女人抓着她脚下那个穿水红色上衣的女人的头发,正使劲地搧。穿水红色上衣的女人被抓得仰着头,却使劲往前挣,死死抱住那穿青莲色上衣的女人的脚。

    跟了薛亦青去的娥妈妈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知道隔壁亦是龚家人,看那两个人的打扮,不是寻常奴婢,想来这是人家的家丑,便狠狠瞪了薛亦青一眼,不等明菲过来,就将窗子关上。

    明菲听见喊声,快步过去:“谁?”却见娥妈妈一边关窗子,一边笑道:“小姐又调皮,逗表少奶奶玩。”

    薛亦青涨红了脸,垂着头不说话。

    明菲心知有异,也不再追问,笑道:“赶了这许久的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青青你先休息吧。我得去了,还要去隔壁给公公请安呢。”

    薛亦青点点头,乖巧地道:“表嫂,我送你下去。”到了门口,忍不住背着娥妈妈轻轻问明菲:“表嫂,隔壁住着的就是表哥的二婶家吗?”

    明菲道:“是呀。你是不是想过去玩?改天我带你去?”

    薛亦青含笑摇手:“不了,不了!我就是问问。”

    明菲出了滤波阁,问金簪和花婆子:“如果我没记错,从表小姐刚才站立的那个地方看出去,刚好能看见隔壁吧?”

    金簪点头:“正是呢。”只可惜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想来也没好事。上前扶了明菲的手,笑道:“奶奶,您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好玩的事儿可多。奴婢追着追风满院子跑的时候就听到了好些。”

    先是龚中素听了龚远和的建议,去沈家向那位沈大小姐提亲,结果人家还看不上,拒绝了。原因似乎与二房的名声有很大的关系。

    龚中素气得心口疼,龚二夫人却又怪上了朱姨娘,说就是朱姨娘使坏。又因龚中素为了龚妍碧的婚事,托熟人去打听那位经历的口风,龚二夫人突然犯了病,闹个不休,当着龚中素的面打了朱姨娘,骂了龚妍碧,龚妍碧要死要活,朱姨娘给她和龚中素磕头,把头都磕破了。

    龚中素大怒,各打五十大板,言明谁都不许插手管几个儿女的婚事。又说,必须按长幼排序来,也就是说,龚妍碧的亲事一日未定,就别想谈龚婧琪的亲事;龚远秩的婚事不定,龚远科就别想娶亲。又命人将龚二夫人锁起来,没有他的许可,再不许人出来。

    花婆子附在明菲耳边道:“听王厨娘说,李姨娘先前伏低做小地给二夫人守夜,倒马桶。后来老爷发了话,不要李姨娘做这些,让她除了白日伺候之外,夜里都回自己的院子去呆着,他不住书房就去李姨娘那里,就只去过朱姨娘那里一次。二夫人寻过李姨娘几次晦气,都被老爷给挡回去了。如果,这二奶奶接不进门来,隔壁这个家不会交给李姨娘来管吧?”

    以龚中素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对龚二夫人是彻底失望了的,而对朱姨娘,看着也并不是特别喜欢。让李姨娘管家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是龚二夫人与朱姨娘必然不会服这个气,还不知要怎么个闹腾法呢。不过隔壁怎么闹,可都是与她和龚远和无关了,他们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插插手,让龚二夫人与朱姨娘继续狗咬狗,不死不休就行。明菲很快将这事丢到了脑后。

    明菲回到房里,龚远和已经从半春园看望追风回来了,正在换衣服。

    明菲问他:“追风的情况怎样?我听金簪说,这些天她们给它投食,它先前不吃,后来熬不住饿也吃了,只是不要她们接近,往往到了遛狗的时候,打开院子门它自己跑出去,到点又自己跑回来,她们关上门就行。”

    龚远和道:“瘦了点。不过精神很好,我刚给它扔了只活鸡,全吃完了。”

    明菲忍不住道:“你那铃铛里到底是什么?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事,追风活活叫它给栓死了。”从前他让她养那几条大狗小狗,是为了防龚二夫人,如今龚二夫人不用防了,大狗小狗也不用她亲自去操心了,自有老马去管,她和龚远和只要定期与狗亲热一下就行。只有追风,他们在的时候,可以陪它,他们不在,追风就得忍受孤独。若是没有那铃铛,另外有个人亲近它,他们出门的时候它也不至于孤零零的。

    龚远和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道:“再熬一段时间就好了。”

    明菲叹口气,他这个多疑的毛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其实就算是金簪和花婆子、洗萃他们和追风相熟又怎样?谁会想得到那大铃铛里面的秘密?这又不是在乡下,到处都是穷人,谁会傻里吧唧地去偷那个黄铜铸成的狗铃铛?

    换好衣服后,二人带着从抚鸣买来的土仪去了隔壁,给龚中素请安。

    龚中素心情不错,听说二人来了,立刻就让他们进去。李姨娘见他们进了屋子,含笑问了好,亲自泡茶去了。明菲扫了一眼,只见龚中素坐在罗汉床的一旁,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局下了一半的棋局,可见刚才他是在与李姨娘下棋来着,便与龚远和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的一笑。

    龚中素示意明菲将棋子收起来,问龚远和:“很久不曾与你下棋,可想与我下一局?”

    龚远和不想下,便道:“婶娘呢?我听说她又病了?我们先去看了她又过来。”

    龚中素淡淡地道:“她身体时好时坏的,看也看不好。这个时候只怕正在休息,你们还是别去打扰她了。”可能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他故作轻松地道:“对了,上次你们给你二妹提的那位经历,是姓郭的吧?我托王老想法子,竟然真找到了他家里的长辈,他家答应了,说是挑了日子就来向你二妹妹提亲。”

    还真答应娶龚妍碧了?龚远和与明菲满脸堆笑地表示祝贺。龚中素见他们不停说吉利话,本来应该高兴,可是儿子媳妇这态度,一点都不亲近,客气疏远得真的就如同亲戚一般,而不是一家人。

    他的心情突然不好起来,脸色也就不好看起来,便问龚远和:“你耽搁了这许多天,也不怕你的上峰责怪于你?年轻人,不趁着年轻多干点事,怎么能这么贪玩,总想着去游玩?玩物丧志!”

    明菲听这个话,似乎是针对她来说的。因为在旁人的眼里,龚远和就是因为要陪她,所以才请的假啊。这是抽的什么风?自己心情不好,就拿他们出气?明菲也跟着沉了脸,垂着头不说话。

    龚远和淡淡地道:“我自然是有事才去,也是请好假的。我这二十多岁的人了,这点事理还是明白的。”

    一句话顶得龚中素一口气上不来,堵着喉咙实在难受。儿子大了,不听他指教了。

    #####

    唔,今天会有粉红90章的加更滴,O(∩_∩)O~

    ——*——*——友情推书——*——*——

    简介:身为正妻却不被夫婿待见,站是错,坐是错,就连打个喷嚏都“包藏祸心”……

    嘿,姑奶奶还不伺候了,咱后会无期!

    婆婆,您拉我干嘛?不怕我故意捣乱,弄得家宅不宁?

219章 访道(粉红90)

    龚远和不给龚中素机会,又道:“这次舅舅五十岁的生辰,这些年他待我如同己出,又只有母亲一个至亲,我怎么都得去给他恭贺一番。崔大人那边也是蔡家的亲戚,岳父岳母不能亲去,我们也必须把门户撑起来。”

    他说得句句在理,龚中素顿时讪然。薛大舅的生辰,按道理他怎么都该亲自去一趟的,但他竟然忘了,甚至连礼都没让龚远和带一份去。一时又怨龚远和:“你舅舅的生辰,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不放在心中,提醒了也没意思。龚远和笑道:“我见家里事情太多,爹爹实在抽不开身,便没和您说。不过礼我倒是替您送了一份,舅舅还让我问您好,给您备了回礼,一支百年老参,刚才已经全数交给管事了。”

    龚中素呐呐地道:“我哪里需要吃什么百年老参?过两日包了拿去送你王爷爷吧。他年龄大了,正合适。”立刻就出声喊李姨娘,“刚才他们带了支老参来,你去把它收好,过两日拿去送王老。”

    什么不需要?是拿去谢王老爷子替龚妍碧做成这门亲的吧?左手接了他们的东西,右手就拿去补贴别人做人情。明菲只觉得无趣,向龚远和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回家。

    龚远和接着明菲的眼色,趁着龚中素不注意,朝她挤了挤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龚中素还不肯放龚远和走:“你什么时候回府衙?去打听一下我们递的那个状子,什么时候审?这么久了怎还不见动静?”

    龚远和故意算给他听:“我请了半个月的假,怎么也还有两日的功夫呢。今年是再也请不到假了,明日回去不划算。”

    龚中素有些想发作,想了想又软下声气:“你上次和我说的沈家那位大小姐,你是听谁介绍的?”

    龚远和含糊道:“听同僚说的,似乎是他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龚中素眼睛一亮:“当真?”

    龚远和只笑不语。

    龚中素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掩饰地抬起茶喝了一小口,捋捋山羊胡子,威严地低咳了一声,道:“那位姑娘,我去打听过了,的确很不错。只是他们家对我们有误会,既然你认得他们家的亲戚,就想法子替你二弟促成这门亲事吧?”

    龚远和为难道:“既然已经回绝过一次,只怕再上门去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到时候脸上更难看。”

    龚中素道:“你还没试你怎么知道?你二弟人品端正,为人敦厚,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的,配她是完全配得起的,你去试试,如果不成,你二弟也是感激你的。”

    龚远和道:“那我去想想法子。”

    见事情说完了,李姨娘方敢说话:“大爷与大奶奶刚回来,想必还没来及吃饭,我让厨房准备饭食,想必已快好了,我这就让人端上来?”

    说这半天话,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他们长途跋涉才回家,肚子里是空着的。明菲就算不饿,也不打算吃,也感谢李姨娘这份心,便笑道:“有劳姨娘挂心,我们回来的路上吃过了。”

    龚中素倒是不在意这些,摆摆手道:“既然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记得别忘了我让你办的两件事。”

    李姨娘送二人出去,明菲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来,背着人递给她:“姨娘,好歹出了一趟门,本想给你带点衣料,却不知你喜欢什么花色,所以给你买了对耳环戴着玩。还望你不要嫌弃。”

    荷包里是一对纯金打造的耳环。为着李姨娘给她精心绣制的那件袄子,明菲是真的想过给李姨娘买点好衣料,可是后来一想,二房这种情形,李姨娘就是有好衣服也不敢穿上身,不如真金白银还更合适些。

    李姨娘接了荷包,满脸欢喜:“您那么忙,还记挂着给我买东西,真是让我不好意思。”也不打开,认认真真地收入了怀中,小心藏好。

    龚远和与明菲出了垂花门,突然道:“这李姨娘,有意思。不识字,却会下棋,说话做事也得体,若是能让她管家,只怕他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明菲道:“也许公公是想,可另外那两个肯定不答应。就算是她们答应,你那两个妹妹只怕也不肯的。”

    回到家中,明菲先写了帖子,让薛明贵着人送去天庆观,问宋道士回来没有,她想去拜访一下。

    傍晚时分,有了回信,宋道士是前日才回来的,说她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第二日,龚远和自去寻友,明菲则将自己给宋道士做的两身夹棉道袍,两双鞋子,两双袜子用盒子装了,又备了四样自家厨房里做的素糕点,带着薛亦青一道去天庆观。

    到得天庆观,只见敕造天庆观五个金漆大字闪闪发光,青烟缭绕,男女香客往来不绝,与当初的白风观不可同日而语。

    金簪寻着一个貌似管事的年轻道士,表明来意,那道士打量了明菲一眼,稽首道:“观主正在会客,请尊客随贫道到后殿奉茶。”

    绕过前面人声鼎沸的大殿,后院一下子变得清幽起来,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旁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菊花,紫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橘黄色的,开得灿烂浓烈。转角处更有两树金橘,满树黄灿灿的果子,沉甸甸的,让人看上去心生喜悦。

    明菲记得这观里的大树都是移栽来的,便驻足相问:“这刚移栽来的树也可以结果的?可是用了什么秘法?”

    那道士笑道:“非也,这两棵树是原来在此居住的人家院子里的。建观的时候,因其位置生的好,树形也好,便留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来往客人最喜欢的,每个见着这树的人,都会买一个带回家去给亲人分享祈福。”

    薛亦青好奇地道:“怎么说?莫非这橘子长得与外间不一样?”

    那道士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道观是敕造的,当初是经过严格筛选的风水宝地,又请了三尊祖师爷在此供奉,这橘树原本就得天地之灵气,不世之机遇,现在又得了香火滋润,结出的橘子当然不一样。吃一个,身体康健的长寿百岁,身子病弱的百病少侵。”

    凡是有点名气的道观,总会弄点稀奇古怪的事物来吸引人的眼球,顺便赚点银两。尤其是遇到宋道士与清虚这般爱财之人,就是没有也要想法子弄点出来的。明菲笑道:“不知这橘子怎么卖?”

    那道士道:“分上中下三等,上等一两银子一个,中等五钱银子一个,下等只需五十个钱。”

    薛亦青来了兴趣:“给我一样来一个?”她倒想看看,这一两银子与五十个钱买来的橘子有什么不同。

    那道士抿嘴笑了笑,道:“若是尊客要买,只有一样,都是上等。”

    薛亦青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不管选个什么样,都是一两银子一个?”

    那道士抱歉地点头:“正是如此。”

    薛亦青道:“便宜点啦。”

    道士摇头:“不讲价。”

    薛亦青不服气,指着一个又小又干瘪的道:“这种也要卖我一两银子?不讲道理。”

    那道士笑着正要开口,忽听一条清脆的女声操着北方口音道:“你别和他浪费口舌啦,他必然要同你讲,小姐生来福泽深厚,从小锦衣玉食,这般福报,难道不该吃一两一个的橘子?他们这橘子,不看果子个头大小,只看客人荷包。”却是一个紫衣粉裙,身量高挑,肌肤雪白的少女带了个仆妇从后面赶上来。

    明菲与薛亦青回头看向来人,见那少女模样讨喜,笑容灿烂,举止大方,不由心生好感,便与她相视一笑。

    那道士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刚才崔参政崔大人家的女眷就愿意出五两银子一个,只求多沾福气。”

    明菲心中一动,便问:“可是崔悯崔参政的新夫人?”

    那道士道:“正是。崔大人此时还在与观主论道呢。”

    那紫衣少女笑道:“无涯,我们比不得崔大人的女眷,你姑且算我们几人五钱银子一个罢?”

    无涯笑道:“使得。”

    金簪忙数了三两银子给无涯:“买六个。”

    无涯收了银子,轻车熟路地从墙边抬了梯子,爬上树去挑橘子。紫衣少女站在树下指挥他:“那个,左边那个,又圆又大的那个。”

    无涯微笑着,按着紫衣少女的要求,挑了六个又红又大又圆的橘子下来交给金簪。金簪按着明菲的意思,拿了两个递给那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有些惊奇,笑道:“给我的?无功不受禄呢。”

    明菲笑道:“他原本不讲价呢,我若是按原价买六个,就得六两银子,小姐帮我们讲了价,三两银子就得六个,谢您两个,我还赚一两银子。怎是无功不受禄?”

    紫衣少女莞尔一笑,命身后的仆妇接了那橘子,自我介绍:“我姓萧,叫萧慈,两位贵姓?”

    明菲喜欢她爽快,便与薛亦青一道与她互换了姓名。萧慈听说明菲是要去见守真子的,便自告奋勇:“我去帮你看看,顺便催催他。”

    明菲先前见她与那无涯相熟,便觉得她大约与这道观里的人极熟,听她这样说,显见是与宋道士也熟得很的,便好奇起来,她到底是什么人?

226章 归还

    龚远和目光一扫,花婆子她们立刻退了出去。他将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递到明菲手里,微笑着道:“打开瞧瞧?”

    明菲见他神秘兮兮的,抿嘴一笑,依言开了锁,掀开箱盖,她才发现箱子分了两层,拉开第一层,她忍不住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叹。红丝绒上,三块大小不等,清澈透明的祖母绿散发着柔和浓艳的光芒。最大的一块约有一寸见方,被琢成四方形,另外两块大小相等,被琢成梨形,却也有她的拇指头般大小。

    这是最顶级的祖母绿!果然是好东西,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这些东西的,更何况是自己的丈夫送的,明菲兴奋地回头看着龚远和笑,用指尖敲着第二层道:“这里面又是什么?”

    龚远和假意笑道:“这里面的东西,我只怕你是不稀罕的。因为里面也是珠子。”

    明菲瞥他一眼:“怎么会?你就是送我一块石头,我也是极稀罕的。”等她缓缓将第二层拉开,她又忍不住惊叹了,是六颗流溢出火焰一般光芒的,非常对称的椭圆形玫瑰色珍珠,这样的珠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龚远和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一双杏核眼先是睁得老大,接着眯成了弯月,便得意地拈起一颗珠子迎着光,慢慢转动给她看:“没见过吧?”

    明菲点头:“的确没见过,你从哪里弄来的?”他想法子请托了人,却也不过只得六颗,可见是很稀罕的。

    果然龚远和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珠子,咱们这里也不出产,而是从番邦流来的海螺珍珠。”

    海螺珍珠?明菲并不曾听说过。

    龚远和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听说是一种粉红色的大海螺产出的,世间独一无二。我记得我祖母曾经有过一对这样的耳环,因为觉得颜色稀罕,便一直记着。这次我花了千金,方请托邓大哥帮我寻来。”他将珠子在明菲耳边比划着,脸上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这个珠子很适合你,改日我陪你拿去镶嵌一套首饰,必是独一份的,你带着出门做客,叫她们都羡慕你。”

    明菲笑着推了他一把:“我自过我自家的日子,要谁羡慕我来着?快出去待客!”

    龚远和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今晚邓大哥会在这里歇,你让他们把客房收拾出来,他们一共五个人。”

    明菲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少喝点酒。”

    龚远和别过明菲,转身去了半春园。

    明菲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收好,安排好客房,与薛亦青一道用了晚饭,二人一起下棋,几盘棋结束,薛亦青掩着嘴轻轻打了个呵欠,娥妈妈心疼她,忙道:“快亥时了,小姐莫要耽搁表少奶奶歇息。少奶奶可不比您,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她安排呢。”

    明菲听娥妈妈说这个话,知道她是舍不得薛亦青熬夜,也不好意思说时辰还早,更不敢留人,忙叫薛亦青回去:“好啦,咱们改日又下,你表哥还在前头陪着客人,我得去瞧瞧,若是还不见散,就要另外换热菜去。”

    薛亦青起身笑道:“妈妈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倒是我不懂事了。”

    待薛亦青走了,明菲带了金簪去了前头,招手叫洗萃过来:“可要散了?”

    洗萃摇头:“正热闹呢,今夜只怕要到半夜才会散。”

    明菲便去了厨房,亲手制了几个可口的小菜让人送上去,又备了醒酒汤在灶上温着,方回了屋里散了头发歪在床上看着书等龚远和。

    谁想刚翻了两页书,金簪便打起帘子快步走进来,低声道:“奶奶,前面闹起来了。薛管家让洗萃来请奶奶想个法子,进去打打岔。”

    “可知为何?”明菲吃了一惊。想起龚远和上次和她说的那些话,她的背心不由沁出一层冷汗来。她虽不清楚邓关具体的身份,可她凭直觉就能猜着,那绝不是个善茬。

    金簪摇头:“好像是三位爷都喝醉了,为着一句话不和,就吵起来了。”

    说话间明菲已经穿好衣服,捞了根发簪将头发随意挽起,命人打了灯笼,快步往前面去。金簪见她神色凝重,忙道:“奶奶,不是什么大事,您莫要急。男人间喝醉酒发生口角也是常有的,醒后自然就好了。”

    明菲勉强一笑:“知道了。”

    到了花厅,却不曾听见吵闹的声音,相反很安静,静得不正常。明菲探询地看向立在门口的薛明贵,薛明贵朝她摇摇头,低声道:“刚才还吵,突然就停了,小人先前就借口送酒进去了一趟,可刚放下酒,就被大爷给赶出来了,连事情的缘由都没弄清楚。”

    明菲接过他手里的食盒,轻轻敲了敲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欢快:“大爷,妾身亲手做了两个小菜,这会儿就送进来?”

    一阵沉寂,片刻后,龚远和道:“你拿进来吧。”

    明菲推门而入,只见龚远和、邓关、双寿三人团团围坐,腰杆挺得笔直,眼神清亮,半点喝醉酒的样子都没有,桌上杯盘整齐,便隐隐松了一口气。

    双寿表情生硬,见明菲进去视若无睹,邓关却朝明菲绽放出一个看上去挺友善的微笑来:“给弟妹添麻烦了。”

    “大哥客气。弟媳愚钝,招待不周,还请两位兄长多多包涵。”明菲朝二人施了一礼,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几碟热菜来,冲龚远和笑道:“邓大哥他们远道而来,又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你一定要好好招待他们才是。可别喝多了,怠慢了兄长。”

    龚远和朝她安慰地一笑:“你放心,先回去歇着吧。”

    明菲又施了一礼,告辞离去。出了门,也不敢就这样回去,立在外间竖着耳朵静听了一回,见里面渐渐说起话来,语气也还算和缓,方叮嘱薛明贵小心伺候,自回了房,挑亮灯烛,拿了针线静候席散。

    三更时分,金簪方在外间道:“奶奶,大爷回来了。”

    明菲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上去:“外间散了?”

    龚远和满脸苦笑:“散了。他们已经去客房歇下了,刚才吓着你了吧?”

    “没有。”明菲拧了帕子给他擦脸,又替他换了衣服,端了醒酒汤,盯着他喝完,方柔声道:“因何闹得不快?”

    龚远和沉默片刻方道:“你还记得追风的铃铛吗?”不等明菲回答,他又道,“那里面其实是一枚印章。可以调动邓家三分之一的人和船,以及钱财。”

    见明菲表情镇定,他苦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邓家的家业有多大。他们家,光大型商船就有二十艘,各类中小型船不计其数,这条江上跑的船中,一半以上都是他们家的,在邓家手里讨生活的人,林林总总,约莫也有上万。而他们家,借着这个便利,不光是做茶生意,偶尔也会做点普通人不敢做的买卖。”

    明菲揪紧了袖子,眼睛也不眨地看着龚远和:“比如说?”

    龚远和叹了口气:“比如说盐。”

    大丰律法,贩私盐达十斤以上者,就要杀头,而她的家里此刻却坐着两个盐贩子,她的丈夫,还与这些盐贩子关系非同一般……这些还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目前她的丈夫与这群盐贩子还翻了脸。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在得知真实情况后,明菲的手足还是一片冰凉,一颗心也晃晃悠悠的。

    龚远和见她表情难看,暗叹了一口气,仍然将下面的话尽数说了出来:“我虽接了那枚印章,却从不曾动用过。我早就提过将那枚印章还给邓大哥,还了好几次他总不肯收,直到上次要去登州之前,他方说待他归来后又再说,今日我再次拿了那印章出去,他却生了气,死活不收。”

    “那现在呢?”明菲拉他在榻上坐下,削了一个梨,将梨切成小块,用牙签穿了,递给他。

    “你出去转了那一圈后,他突然改了主意,说人各有志,勉强了也没意思,他不勉强我,收了回去。”没有平常妇人听闻此事后的惊恐、哭骂、责怨,还能削梨,手也不抖,龚远和暗暗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我和这样的人来往密切,你不怪我?”

    “你能和我说这些,我很高兴,又怪你做什么?”明菲叹道,“谁没有朋友,谁又能保证自己所交的朋友就一定都遵纪守法?多认识几个人,并不是坏事。我只是担心你拒绝了他们,他们以后会记恨你,暗里给你下绊子。”

    “我只是说不参与他们的事,并没有说从此不认他们做朋友,而且这些年来我也没欠他们人情。他们要是因此不喜我,不愿意与我来往,我也没法子。可邓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他说话算话,至于其他人,我不怕。”龚远和清脆地咬下一口梨,甘甜清凉的梨汁顺着咽喉流下,浸润了他的心肺。

    临睡前,明菲幽幽地道:“邓九妹,就是那颗印章的由来吧?”那么值钱的一颗印章呢,怎会轻易就到了他手里?否则就算是他再有才,邓关也不会轻易就把三分之一的家产托付与他吧?

    龚远和一愣,随即失笑:“胡说。”却又补了一句,“多久远的事了,我从来就没答应过。”

    明菲微微一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悄然睡去。

    ——*——*——*——*——

    今天有粉红120的加更。谢谢大家的玫瑰,╭(╯3╰)╮

227章 期盼(粉红120张)

    第二日清早,龚远和与明菲一道去送邓关,邓关意味深长地对明菲道:“弟妹,你好福气。”

    明菲落落大方地朝邓关深施一礼:“谢大哥成全。日后大哥若是再来水城府,还请拨冗前来家中。我们家里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薄酒一杯,热饭一钵,却是永远都为诸位兄长备着的。”

    “好!”邓关哈哈一笑,转头看着龚远和,低低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道:“好好过日子。”

    事隔一夜,双福也仿佛想通了,神色柔和了许多,使劲拍拍龚远和的肩头:“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好兄弟,是不是?”

    龚远和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

    待龚远和去了衙门,明菲先让花婆子与薛明贵一道将登州带来的箱子送去陈家,自己又将栽绒毯和双面锦一样取了一件,带上给明姿、明雅的东西,拿了信回蔡家去寻三姨娘。

    二人不过说了片刻的话,庄子里便有人来禀报三姨娘,说是二姨娘的病又加重了,想见明姿,让三姨娘派人去接明姿一道去庄子上。

    三姨娘苦笑道:“还真是等不得,那我且去陪她住上几日。可我哪里敢派人去接四姑奶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担待得起。”也不派人去接明姿,只让人去请大夫,备车马,准备立刻起身去乡下。

    明菲别过三姨娘,见天色还早,索性回家接了薛亦青一道,去了金玉满堂。

    马车才在金玉满堂门口停下,伙计就殷勤上前,见明菲与薛亦青打扮不俗,立刻请了上楼:“小店楼上有雅间,备有好茶,请客人移步,小人立刻送货上来与二位相看。”

    明菲与薛亦青顺着漆得光可鉴人的楼梯,上了二楼,立刻就有长相清秀可人,声音清脆的丫鬟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换了那小二引着几人进了临窗一间屋子。

    屋子里清一色样式古朴的红木家具,官帽椅上铺着红底团花锦缎垫子,博古架上点缀着几件花瓶,寿山石等物,高脚几子上放着一盆正开得好的四季兰,芳香扑鼻。

    薛亦青只扫了一眼,便笑道:“好个雅致的店子。”

    那丫鬟笑道:“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我们少东家亲自指点着摆放的。”又问明菲与薛亦青,“夫人与小姐喜欢什么茶?”

    薛亦青听她这口气,似乎自己点什么茶她都有,顽皮之心大起,笑道:“我要黄山毛峰,她要君山银针。”

    那丫鬟只是笑笑:“请客人稍候。”片刻后果真按要求捧了茶上来,薛亦青尝了一口,微微一笑,不做言语。

    那丫鬟见她脸色和缓,方指着身后跟来的一个衣衫整洁的妇人手里捧着扁长的匣子笑道:“不知二位需要什么,因而楼下的师傅每件略取了些来,请夫人与小姐慢慢相看。”

    那妇人上前行了礼,将匣子放在明菲等人面前的条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任由众人观看。

    明菲探手拿起一枝金荷莲螃蟹簪子,仔细端详片刻,笑道:“挺精致的,构思也不错。”

    那丫鬟笑道:“我们大师傅在京里也是很有名的,不管夫人想要什么样的,只要说了样子,都可以做出来。”

    薛亦青拿着一围金镶珊瑚头箍爱不释手:“这个镶嵌得很好。”

    明菲接过去瞧,见镶嵌工艺果然不错,便笑道:“我有六颗珠子,想镶嵌一套首饰,要先看图纸才能接活,你们大师傅有空接吗?”

    那丫鬟正色道:“不知夫人的是什么珠子?”

    明菲从荷包里取出一颗海螺珍珠递上:“就是这个。”

    那丫鬟显见也是个懂行的,脸上露出一抹讶色,用帕子包了手接过去看了片刻,又问了明菲几句,笑道:“夫人这珠子见着稀罕,待小人先去请了大师傅来瞧,才能回话。”

    明菲见她态度谨慎,并不像其他店子那般,才听见说有生意,先就大包大揽,心中好感倍增:“行。”

    片刻后,那丫鬟满脸是笑地走进来:“夫人,我们少东家刚好在店里,她也想过来见识见识夫人的这颗珠子,不知可否方便?”怕明菲拒绝,快言快语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少东家也是女人。”

    明菲还未答话,薛亦青已经大感兴趣,连道:“可以的,可以的,快请。”

    话音未落,就听门口有人爽朗地笑道:“原来是你们!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身缃色衣裙,打扮得干练清爽的萧慈领着个年过半百的老师傅走了进来。

    薛亦青睁大眼睛:“萧姐姐,原来是你?我前几次去观里诊脉,都没见着你,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萧慈淡淡笑道:“这里刚开业,生意还未稳当,暂时我是不回去的。”

    明菲知晓萧慈能干,却也没想到她就是金玉满堂的少东家,见她小小年纪就将金玉满堂打理得井井有条,心中颇为钦佩,当下将那颗珠子递过去,说了自己的意愿。

    萧慈看过后,与那师傅商量许久,方笑道:“这珠子我以前也见过,它色彩艳丽,只需用作点缀便可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依我看,姐姐不如镶嵌一对耳坠、一对头钗、一只戒指并一颗链坠,做成盛放的花朵样式,它做花蕊,红宝石与水晶做花瓣,定然好瞧。你看如何?”

    明菲细想一回,笑道:“先作图来看?”

    萧慈与那师傅商量后,道:“那后日你们过来看图?”

    明菲笑道:“后日我要带青妹妹去天庆观,没时间过来,听说你也好久没去天庆观了,老道长很是挂念。不如我们一起约了去,好么?”

    萧慈脸色淡淡的,像是要拒绝,薛亦青立刻拉了她的手晃。她微微一笑:“我这段时间有些忙,的确许久没去看师父他老人家了。那就后天见吧。”

    萧慈送了二人下楼,薛亦青见店中众人对她莫不敬服,不由羡慕地道:“萧姐姐,我可真佩服你。我连出门都不能轻易被允许,更别提像你这样自由自在的出门做生意了。”

    萧慈半是骄傲,半是黯然地道:“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又没哥哥,又没弟弟,得靠我支撑门户,就算是想偷懒也偷不成的。幸好,我总算是没白吃饭,可以替我爹爹分点忧。”

    明菲心中一动,她是独女,这么大的家业,只怕家里是想要招入赘女婿吧?清虚那种性子,会肯吗?

    待回了家里,龚婧琪早就等着了,说是龚中素让二人晚上过去吃晚饭,却坐在明菲的房里不肯走,薛亦青看出她似是有事,索性找了个借口避开成全了她。

    龚婧琪见屋里没了其他人,方期期艾艾地道:“嫂嫂,你最近可去看过周夫人?听说他们搬出了原来住的地方,日子过得很不好。”

    明菲有些惊疑,她怎会突然问起周家的事来?但还是回答她:“去过。的确是搬出了原来住的地方。”

    自周同知被打入大牢之后,周夫人便变卖了房产,打发了许多下人,身边只留几个贴身忠义的仆人,与周渐一并搬去了一所普通的民房中居住,布衣粗食,尽量节省开销,想尽办法周旋,只等候周同知最后的裁定,再做打算。明菲与陈莹一道去瞧他们,本想送些银子去,周夫人与周渐却断然拒绝,只道龚远和帮着照料周同知,已是天大的人情,不敢再欠他们的人情,不然还也还不清。明菲与陈莹怕他们多想,也就是隔三差五地过去探一趟,陪周夫人说说闲话,并不敢再提送银子的事。

    龚婧琪使劲扯着帕子,半晌才低低地道:“你下一次去,可不可以让我跟你一起去?”见明菲不说话,忙忙地辩解:“我成日关在家里,闷得厉害,去其他人家,他们看不起我,只有周夫人不嫌弃我,对我挺温和的。”

    明菲见她双颊上飞着薄薄一层不正常的红晕,心下有些明白,也不好明着劝她,只得道:“行,下次我喊你。”佯作不经意地叹了一声,“将来他们回了老家,这里就只剩下周清一人,还不知她要哭成什么样子呢。”

    “他们要回老家?”龚婧琪的脸果然白了几分,很是不安。

    明菲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很肯定地道:“那是自然,叶落归根,他们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氏,就算是周大人没出事,也迟早要走的。”

    龚婧琪捏着帕子,默了片刻,还是很坚定地道:“嫂嫂,你什么时候去,记得叫我一声。”

    金簪目送着龚婧琪的背影远去,担忧地道:“奶奶,您真要带她一起去?别出了什么事情,过后又赖在咱们身上。”

    明菲道:“有你我盯着,会出什么事?再说,她也不会。”龚婧琪没生着明姿那种胆子,就算是心中真的挂念,也只敢远远看一眼,不敢越过雷池半步,带她去周家,也无非就是一个心死心不死的问题而已。多去上几次,周夫人那样的人精不可能不明白,若是没那意思,让她早点死心也好。

    明菲正嘱咐金簪去将陈氏带来的几样风味干货各取些来,预备稍后带过隔壁去,白露在帘外道:“奶奶,虞庄头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来了?算算娇桃就是十月初的预产期,莫非是生了?明菲兴奋地道:“快叫他来帘外回话。”

    ——*——*——

    求粉红票。鉴于粉红票少得可怜,俺还是20票加一更吧。%>_<%

228章 失足

    虞祝垂着手立在帘外,面色有些发青:“回大奶奶的话,昨日夜里生的,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有七斤重。”

    明菲大喜,忙叫人去将早就备下的金长命锁、小衣服、小被子、米、油、糖、鸡、鸡蛋等物打包,又让花婆子第二日就跟着虞祝去庄子上照顾娇桃。花婆子早就笑得合不拢嘴,闻言忙道:“奶奶放心,奴婢一定把人照顾得好好的。”

    白露笑着去请虞祝:“虞庄头,奶奶让我领你下去吃饭,今日晚了,就先歇下,明日你再接了花妈妈一道去。”

    虞祝很是不安,突然跪下道:“奶奶,小人有负您的重托。请奶奶惩罚小人吧。”

    明菲隔着帘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忙道:“这是怎么了?地上凉,先起来说话。”

    已是初冬,地上透骨的阴冷,虞祝也冷,却不敢起身,埋着头低声道:“梅子被江水冲走了,我们雇人顺着江边打了火把寻了三天两夜,也不曾找到,想必已是不在了。请奶奶示下,该当如何?”

    梅子那日说要去江边买些江鲤来给娇桃做汤,她惯常去的,每次来去都无事,何况这次又是和庄子里一个大娘结伴去的,大家也就没当回事。谁知天色晚了,那大娘方哭哭啼啼地拿着一只鞋回来说,人失足掉下江去了,江水湍急,转眼就不见了人。

    娇桃的预产期本还差几天才到,听闻此事,一急一吓之后,提前发动。出事后虞祝本就想来禀告此事,却因娇桃生子,又恐其他人说不清楚,便耽搁了些时辰。

    “死了?”花婆子惊讶之极,这奸猾的丫头就这样死了?

    虞祝沉重地点头:“凶多吉少。”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除了是死了还能是怎样?莫非还能跑了?先不说官府对逃奴惩处得极重,就说她那娇滴滴的样子,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不好,跑了又能得什么好?又能跑到哪里去?不被人卖了才好,谁会跑啊。

    明菲沉吟片刻,让花婆子把虞祝扶起来,道:“既是意外,也不是你们的错,你不必自责。你把当时的情形细细说给我听。”

    听完虞祝的叙述,明菲叹了一口气:“她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呢?罢了,这是意外,并不是你们的错,是她命当如此,给她做场法事超度了吧。”

    那妇人并未亲眼瞧见梅子落入江中,只听到一声呼救,看见一只扔在江边的鞋,和在水上漂着的一件衣服,就断定人落了江,遍寻两天两夜,也不曾见着人,屋子里衣物未动,银钱却只剩了几钱碎银。她可是记得,光梅子去庄子里时,她就赏了梅子二十两银子,更不用说梅子从前攒的那些银钱。这一切都说明,梅子是走了,而非死去。

    见主家认定了是意外死亡,虞祝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稳稳地落在了胸膛里:“大奶奶仁慈。”

    明菲道:“叮嘱大伙小心些,莫要再失足。下去吃饭罢。”

    见虞祝退下,花婆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明菲的脸色道:“奶奶,梅子她……”梅子是个什么人,她清楚得很,那般惜命爱命,聪明伶俐,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死啦?再听虞祝描述的那种情形,她也能听出些端倪来。

    明菲道:“妈妈,既然她失足落了江,便是死了。明日着人去官府备个案,以后这事不必再提。”梅子不是鲁莽之人,该当知道逃奴的下场,更该知道没有路引的麻烦,既然敢逃走,便是有后着,既然死得干净,没给她添麻烦,她也索性成全了人,不再追究。

    花婆子默了片刻,换了张笑脸:“奶奶准备让奴婢去庄子里住多长时候?”

    明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妈妈想住多长时候?”

    花婆子倒不好回答,讪笑道:“奶奶让奴婢住多长时候就住多长时候罢。虽然心里挂着她,却也不能叫奶奶身边没人用。”

    明菲看看天色,龚远和也该回来了,自己这个去吃饭的,也不能总到了饭点才出现,便不再逗她,道:“妈妈辛苦,就当放你假,住到满月,我去吃满月酒,然后接你回家,如何?今夜你也不要跟我一起过去了,就留在家里收收东西。”

    花婆子顿时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谢过,趁着金簪服侍明菲换衣服,出去先将丹霞等人叫来疾言厉色地好好敲打了一番,叮嘱不许偷懒,不许误了明菲的事。见丹霞等人打起精神,将她的话都重复一遍了,方满意地去了房里收拾东西。

    金簪将一枝流苏玉钗小心翼翼地插到明菲的发髻里,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头,小声道:“奶奶,不知道今晚又要您和大爷做什么?”在她的印象里,隔壁每次叫自家大爷与奶奶过去吃饭,都不会有好事。

    明菲整了整袖口镶着的银鼠毛,含笑道:“能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三件事。”这三件事,件件都与利益分不开。一件是洪知府被抄了家,却不见发还银钱归家,龚家全家都急;第二件是龚中素分派龚远和去帮龚远秩说和沈家那门亲事,龚远和一直没去回话;再则就是追问她,有没有给蔡光庭写信说龚远秩去京城读书的事情。

    金簪眼珠子一转,笑道:“奶奶,表小姐一个人吃饭不香,不如让她一同过去吃?”说起来隔壁也是,明知薛亦青在这里住着,不过就是请吃了一顿饭就没了下文,每次让龚远和与明菲过去吃饭,从来不肯顺便叫上薛亦青。今日偏就让薛亦青跟了去,看他们当着薛亦青的面还好不好意思提那些要求。

    明菲点了金簪的鼻尖一下:“就是你心眼多,若是表小姐身子好,精神好,我倒也不怕领她过去散散心,可她像这个样子,我又怎么忍心叫她不能安心用饭,罢了。”

    金簪有些赧然地一笑:“是奴婢欠缺考虑。”

    明菲接过她手里的大红羽纱披风系上,眯眼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这天气越来越凉,表小姐住在滤波阁已不太合适,你明日着人将暖犀楼收拾出来,把地龙烧上。”

    金簪一一应下不提。

    明菲到了隔壁,想当然地就往龚二夫人的安闲堂而去,迎面走来李姨娘,笑道:“大奶奶,老爷和夫人、公子、小姐们都在苍寒堂里呢。”

    明菲有些讶异,便笑道:“怎会突然去了苍寒堂?那里不是没人住的么?”

    李姨娘微微一笑:“前些日子老爷吩咐收拾出来的,只怕日后家里的饭都会在那边吃,夫人和姨娘每日早上都要过去给老爷问安,就会留在那里伺候老爷。您呀,今后过来就只管往那边去就行。”

    明菲听出些意思来,龚二夫人的安闲堂已经不是二房的主要活动之地,而是苍寒堂了。便试探道:“我娘家托人带来点登州的土特产,不知该交给谁?”

    李姨娘望着她微微一笑:“老爷前日让我帮着三小姐管厨房的一些琐事,东西大奶奶交给我就行。”

    明菲笑道,“哎呀,难怪得姨娘这几日都没空过去寻我说话。原来是成了忙人。”

    李姨娘苦笑:“正是呢,成了盲人。您也知道,我长时间不在家中,这家里的人都认不全,做起事来两眼一抹黑。”

    龚二夫人与朱姨娘都不会满意她插手管事,又怎会让她有好日子过?明菲安慰她:“姨娘温和能干,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你心肠好,自会帮着你。”

    李姨娘神色落寞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就是一个人,也不敢奢求多的,只求将来大家伙提起我的时候,别说我是个可恶的就行了。”

    明菲沉默片刻,小声道:“姨娘来了多少年,就一直没有动静吗?”她只知道李姨娘是龚中素在任上买的,多年无出,却不知其中详细的因由是什么。

    李姨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缓缓摇头:“我身子不好,长得夫人赐予符水才渐渐好转,儿女缘,这一生只怕是断绝了的。”

    明菲看着她那平静到麻木的表情,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若不是李姨娘断了子女缘,龚二夫人又如何放心让她长期跟着龚中素在任上?

    说话间二人到了苍寒堂,只见正屋正中一个大大的火盆,龚中素高踞在罗汉床正中,龚二夫人并未坐在他身边,而是坐在他下手的一把玫瑰椅上,满脸的郁闷与不快。龚妍碧、龚婧琪、龚远秩、龚远科、龚远季五姐弟团团围坐在周围,朱姨娘攥着块帕子,有气无力地立在龚中素的身边,不时低咳一声,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偏一双眼睛,转过来转过的,兴奋无比。

    明菲上前行了礼,问了安,龚中素指指龚二夫人下手那把空着的椅子,道:“坐吧。”

    明菲也不多话,告了罪就挨着龚二夫人坐了下来。龚二夫人哀怨地看了龚中素一眼,见龚中素无动于衷,又愤恨地瞅了朱姨娘一眼。

    朱姨娘视若无睹,讨好地上前,欲亲手给明菲斟茶,金簪看得分明,赶紧上前接过,连道不敢。朱姨娘毫不气馁,又殷勤劝明菲吃橘子,还剥了亲手送上。

    ——*——*——*——

    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早上11点左右会有粉红140的加更。

231章 等着(粉红160)

    龚远和垂着双眸,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由着宋道士号了他右手的脉又号左手的脉。好容易结束了,宋道士却捋着胡子不说话,他不由有些紧张地瞟了明菲一眼,又看宋道士,有心开口相询,又生怕出了意外。

    明菲的心悬在空中,可看到龚远和的紧张样,还是决定避开:“老道长可要开方子?我去替您研磨?”

    宋道士佯作生气:“你是信不过老道士的医术,特意寻个生龙活虎的人来试探我的吗?调皮捣蛋的丫头!下次再这样,我不理你了,任你拿好多好吃的来也不行!”

    明菲顿时明白被这老头子给调戏了,由不得丢了个白眼给他:“清虚道长不是说我拿来的东西老道长吃太多了,积食不消化吗?我已经决定下次来不带吃食了。”

    宋道士生气地道:“谁说的?清虚说的?他那是嫉妒!抢不过我就嫉妒!你敢听他的就不要来见我!还有你那什么表妹,我也不医了!”

    龚远和看着这二人吵闹不休,淡淡微笑,只默默将他们的茶杯续满。

    薛亦青照例在前殿虔诚地烧完了香,由娥妈妈扶着起了身,抬眼看着庄严肃穆的三清塑像,低声道:“妈妈,你说我这病能不能好起来?”

    娥妈妈笃定地道:“一定能!这守真子可是比御医还厉害的高人。您这段日子服用他开的药方,不是精神了许多么?”

    薛亦青微微一笑:“是呀,的确不错。往年九月底就要烧上地龙,还觉着冷得紧,今年已是十月初,昨日搬去了暖犀阁,竟然还觉着热呢。要是从此好了起来,不叫家里人挂心,那就好了。其实我最担忧我若是嫁过去身体不好,岂不是害了人?”

    娥妈妈看着她瘦得尖尖的下巴,一阵心疼:“您多虑了,哪能呢?您这么讨人喜欢,怎会害了人?”

    薛亦青抿嘴一笑,不再说话。

    二人走出大殿,薛亦青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脸上的神情顿时飞扬起来:“这样的好天气,真是不错。”

    无涯笑道:“正是呢,薛小姐挑的好日子,想必三清祖师爷的心情也会好许多,您的祝祷他们一准全允了!”

    薛亦青听得好笑,回头看无涯笑得无比谄媚的样子,想到明菲说天庆观常常为贫苦百姓义诊施药,索性笑道:“娥妈妈,捐一百两香油钱。”

    无涯笑得如同一朵喇叭花。

    “青妹妹,你们已经来了啊?死无涯,又在哄人掏银子。”扮作翩翩公子的萧慈带着一个小厮慢慢走过来。

    “萧姐姐,你这样子真好看。”薛亦青第一次看到有人女扮男装,看得眼睛都直了,见萧慈举手投足间丝毫不不见寻常女儿的忸怩之态,可见是常常这样打扮的,心里眼里满满都是羡慕。

    萧慈潇洒地朝她抱了抱拳,哈哈一笑:“你表嫂在后面?我给她带了图纸来。”

    薛亦青快步跟上,兴奋地道:“是,我表哥也一同来了。他们正陪道长说话。”

    走进后院,只见清虚独自一人坐在一片残菊中,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神却是落在一朵半数已经干枯的白菊上,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也不和他打招呼,拉着薛亦青的手朝宋道士的屋子走去,廊下的小道童朝二人行礼问候,清虚听到声响方回过头来。

    两道目光相碰,又快速分开。清虚起身笑道:“许久不见你。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是又要出远门吗?”

    萧慈挑挑眉:“是。”

    清虚踌躇片刻,道:“是要去哪里?已经入冬了,天气会越来越糟糕。”

    萧慈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我爹要我回去过年。我家里就是我一个,再糟糕也要去。”

    薛亦青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唇边漾起一个调皮的笑容,偷偷捏了捏萧慈的手指,招呼娥妈妈:“我们先进去。”

    萧慈被她一捏,原本平静自然的脸上不受控制地浮起一丝红晕,撇了撇脸,准备迅速结束这次对话:“我要进去了,龚大奶奶还等着我给她看图纸呢。”

    清虚点点头,把目光收了回去。

    萧慈有些失望,重重甩了甩头,大步进了屋。

    清虚立在外间,听她自信沉稳地回答龚远和的话:“你放心,这图纸画得什么样,做出来就是什么样。只会比这个更好看……当然,独一无二,不会再给别人做同样的,价格肯定要高点,不过难得大家兴趣相投,我只按普通价算,够付工匠的钱就行。嗯,行,年前一定做好。”

    他侧过脸,透过半开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明菲与龚远和凑在一起,指着那图纸低声说话。男人眉眼飞扬,女人浅笑吟吟,二人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只偶尔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看出许多默契。

    他捏了捏掌心那枚小小的耳钉,抬头望了望天,长出一口气,微微一笑,转身走到一棵冬青树旁,折下一枝树枝,走到那棵已经枯黄了的白菊旁蹲下,拿了树枝细细的挖菊花旁边的泥土。

    他挖得很慢,很细致,仿佛匠人在雕刻一般。廊下的小道童看见,好奇地问:“道长,您挖什么?”

    清虚头也不抬,低声道:“我挖一个虫来做药呢。”

    小道童来了兴趣:“什么虫啊?我给您送花锄来?”

    清虚摇头:“不用。”

    小道童看出他不想被打扰,虽然好奇,却不敢过去。

    良久,那个坑挖了尺余深,他将手缓缓张开,一道璀璨的金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入深坑,他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慢慢地将土填了回去,然后使劲踩死,就这样吧。

    “徒儿,替我送送他们。”宋道士在屋里不要命的喊。

    “是!”清虚无奈地摇摇头,这个不顾形象的老头子,半点观主的样子都没有。

    “过两日我给你下帖子,去我家里玩。”明菲郑重地邀请萧慈,萧慈笑道:“以后再说吧,家里来了信,要催我回去。马上就要走。”

    “这么急?”明菲皱起眉头,敏感地觉得萧慈家里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却因为彼此之间不是太熟,人家不肯说,她也不好相问。

    萧慈点点头:“家里有点事。”

    “你一路保重。”

    “萧姐姐,一路平安,办完事早点回来,明年春天去抚鸣找我玩儿。”薛亦青瞟了站在一旁静静听二人说话的清虚一眼,悄悄拉了拉明菲,丢了个眼风,示意她别耽搁别人。明菲会意,笑道:“那我们先走了?就不耽搁你了。”

    萧慈道:“我们一起出去。”

    清虚咳了一声:“我欠你的药钱……”

    萧慈淡淡地道:“不要你还了!捐给灾民亦是在替我家人积德。先前不过是同你开玩笑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行!我不还了。不过,我这里没几样药材了,明年春天,你可不可以替我带来?”

    “可以,我会吩咐来水城府的管事替你捎来。你要什么?写个单子给我吧。这些是要钱的,给你最低价。”公事公办的口吻。

    “你可不可以亲自送来?”

    萧慈抬眼认真地打量着面前年轻的道士:“你要我专门替你送药来?按规矩,你要的不是什么贵重药材,用不着我亲自送,再说,你也给不起那个价。”

    “我给得起!”狐狸眼闪过一丝羞怯和紧张,“要是药太重,你拿不动,我半途去接你?”

    萧慈不置可否,“我先走了。”

    清虚送她到大门口:“你路上小心。”

    薛亦青趴在明菲的肩膀上和她咬耳朵:“道士可以成亲吗?”

    明菲笑道:“不做道士就可以了啊。”

    “这样啊?”薛亦青嘿嘿一笑,歪头沉思。

    马车突然停下,少顷,龚远和打马到窗外道:“陈家使人来寻我,我去一趟,你们先回去。”

    “知道了。”联想到前些日子跑了的梅子,明菲有些忐忑。沉思间,很快到了家。

    “奶奶回来了?”金簪见明菲进来,忙放下手里打了一半的络子,起身接过她的披风挂好,又倒了一杯热茶递上:“奴婢见着孙观主了,她先前听说朱姨娘是吃了她的符水才生的病,脸都绿了。却也没说什么,只叫奶奶放心,她自会救治二夫人,还要替二夫人找出病因来,从此不再犯病。接下来怎么做?”

    明菲看着茶杯上氤氲的雾气,轻轻道:“不做什么,只要等着就行了。”如果不出所料,大概在郭家上门之前,就会有动静。

    果然,傍晚时分,就有人来报,龚二夫人又犯病了。这次病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厉害,说是有人要害她,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拿着剪子见人就刺,包括闻讯赶去的龚中素,也被刺伤了手臂,龚妍碧去拉她,被她狠狠推翻,头差点就撞在了墙上,险些丧命。

    龚中素大怒,命人将她关了起来,亲自带着人把安闲堂的院子门封了,宣称她病糊涂了,见不得人,要静养,却不请大夫。任由龚远秩与龚婧琪苦苦哀求也不松口,说是与其让她把龚家的脸面都丢干净,害死全家人,不如眼不见为净。

    明菲暗自揣测,大概在龚妍碧的亲事未定下之前,龚中素都不会把龚二夫人放出来了。

    ——*——*——*——

    大家元宵节快乐,下次加更180,O(∩_∩)O~

232章 意指

    “陈家要和我们换梅子回去?”明菲惊讶地看着龚远和。

    龚远和皱着眉头道:“崔悯让人递了话去。说是最近又牵扯出好几年前的一桩案子来,当时一个姓饶的从五品盐课提举,犯了贪渎之罪,涉案银两达五十万两白银之多,被处了极刑,全家没入官奴,梅子就是他女儿。现在有人旧案重提,陈参政似乎与这事儿有些关联,叫我去,就是想另外拿个伶俐些的丫鬟换她回去,兴许会有用。”

    明菲清晰地记得当初梅子提到她爹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盐课提举就贪渎了五十万两白银时的那种愤恨不平的神情。她几乎已经断定,梅子这次的“失足坠江”与这案子的旧事重提必然离不开关系。只是不知道梅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找到崔悯等人,又如何打动那些人的。

    “我没和他们提她是不是跑了的事,只说下面来报,她失足坠江,寻了三天两夜找不到,已经报官府备了案,认定她死了。”龚远和微叹一口气,“且不论这事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但陈家当初如此照顾她,也没盯防她,两家当不会有血海深仇,最多不过有些纠缠。你也别担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假设陈家真做了对不起她家的事,该还回去的还得还回去,要是没有,自然不用担心。”

    明菲沉默片刻,道:“我一直以为,她想跑,只是不愿意认命,不愿意任人摆布,不想做小妾通房,做一辈子的官奴,没想到她却是为了报仇。如果那案子牵扯太多,我都不知道放她走到底是害了她还是成全了她。”

    龚远和道:“你想多了。她要做什么,想必早就打算好的,就算是你不睁只眼闭只眼地放她走,或者是她落在别人手里,她仍然会想法子达到目的。心中有执念,哪怕就是她因此死了,她也会觉得高兴。”

    这倒是符合梅子的性格脾气,明菲叹了一回气,提笔将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写了一封信给陈氏,仍然只提梅子死了,不提别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她都只能当梅子是死了的,与她再无任何关系,她也丝毫不知情。

    初十这日,郭家果然来向龚妍碧提亲,一边是死了原配多年,家中无人照管,一边是急着要出嫁,生恐夜长梦多,当下一拍即合,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紧锣密鼓地就开始准备亲事,打算赶在来年开春就将这亲事给办了。

    明菲受邀参与全过程,龚二夫人始终不曾露面,拿捏主意的多是龚中素,需要与女眷说的,郭家人就寻明菲,明菲再去问龚中素的意思,朱姨娘与李姨娘则把其他琐事全都包了,没有龚二夫人出来捣乱,给人脸嘴看,这门亲,似乎倒也结得蛮顺利的。

    双方相谈十分愉快,要说有什么遗憾的地方,就是对方给的聘礼不多,却巴望着龚妍碧多带点嫁妆去。朱姨娘有些嘀咕,认为对方家底太薄,但又想到对方是官,穷点无所谓,龚妍碧假若真的能多带点去,还能挺起腰杆做人,当了家,做了官太太,也是好事一桩。遂想方设法地从龚中素那里抠银子,游说龚中素多给点嫁妆。

    龚中素犹豫许久,算了又算,左考虑右考虑,始终觉得龚妍碧只是个庶女,下面还有四个儿女,不敢大手大脚地花,于是把明菲与龚远和给的五百两银子一共算在内,许了两千两。郭家有些嫌少,但因自己的聘礼本来就拿得少,也没面子挑剔。朱姨娘却是恼恨得很,想到被龚二夫人搜走的二百两银子,更是恨得磨牙,暗地里不停诅咒龚婧琪嫁不出去或是嫁得不如人。

    待到郭家聘礼进门,婚期一定,龚中素觉着万无一失了,方应了龚远秩与龚婧琪的哭求,答应给龚二夫人请大夫看病,却仍然不许她出门,只能关在安闲堂里以观后效。

    龚二夫人疯过那一头,早已明白过来,再不敢同龚中素硬碰硬,成日乖乖吃药,装模作样地弄了些道家清心寡欲的书来看,俨然要信道了,又提出自己病中寂寞,要请孙道姑去给她讲讲道。

    朱姨娘便偷偷旁敲侧击地给龚中素说,鬼神的事情其实信不得,上次她吃了孙道姑的符水,反而病了,龚二夫人的病也一次比一次发作得厉害,可见是没有用,还是别浪费那钱财了。

    李姨娘也背地里劝龚中素,说好歹龚二夫人也是两位嫡公子、两位嫡小姐的亲生母亲,更是他结发几十载的夫妻。就算她有千错万错,也不能置之不顾。医、道一起来,尽人事知天命,不叫今后几位公子小姐提起这事来怨怪父亲,也不叫外人知道了,说他无情。

    龚中素转念一想,是这么回事。他可以不管这个妻子,随她死活,但不能不管儿子和女儿。龚远和本就与他生了嫌隙,若是再和这两个嫡子也生了嫌隙,那就没意思了。便允了龚二夫人的要求,派人去接孙道姑。自此,孙道姑常常与龚二夫人来往,龚二夫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犯病,也没出安闲堂,规规矩矩的。

    很快进了冬月,蔡光庭来信说龚远秩读书的书院已经找好,来年开了春,让龚远秩直接去找他就行。与此同时,沈家终于松了口,让龚家去提亲,却要龚远秩保证,不许纳妾,除非沈大小姐四十岁还没生儿子,又另当别论。

    龚中素很是恼怒,觉得沈家太过托大,简直欺负人,有心想把这亲事给回绝了,另外寻一户普通点的人家,又舍不得沈大小姐的声名才干。毕竟长媳比不得其他儿媳,是撑家立户的关键人物,品行才干最是关键。

    正在犹豫,龚远秩却表态说他愿意,不但不因沈家发了这种话而低看沈大小姐,更觉得她是个有出息,有担当的勇敢女子。龚二夫人这回学乖了,不敢当着龚中素闹,只背地里将龚远秩叫去,苦口婆心地劝他,还没进门就敢提条件,如此善妒,这种彪悍女子拿了何用?可别搅得家宅不安。

    她不劝还好,越劝龚远秩越和她卯上了劲,扬言说非沈大小姐不娶,逼着龚中素赶紧去提亲,他好安心去京里读书。龚中素再三考虑,答应了沈家的要求,风风光光地派人去提了亲,亲事定下龚二夫人才知晓,气得倒仰,又不敢闹腾,只是暗自生闷气,觉得就是龚远和与明菲见不得龚远秩好,故意挑唆造成的。

    偏生这段时间龚婧琪又特别喜欢跟明菲一道出去,也不肯陪她,她被关在安闲堂出不去,龚中素又不肯去看她,李姨娘倒是经常去,却是个榆木疙瘩,问一句答一句,问什么答什么,憋得她难受之极,少不得把所有心事都讲给孙道姑听,不时嫉妒恨龚妍碧好命。

    孙道姑便劝她:“既然二公子和三小姐都觉得他们哥哥嫂嫂好,喜欢跟他们来往,您又何必拦着?看看你们二小姐,还不是沾了他们的光才能结上这门好亲?您看不上沈家这门亲,我可是听说有人惦记着的。这两房人比拼,不单是拼儿子,还拼媳妇,顶顶重要的是媳妇能撑起门户,不然您再疼她,她稀泥糊不上墙,有多少嫁妆也要糟践掉,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龚二夫人听她这样说,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想到儿女心中不把自己当回事,反而去贴着别人,只是闷闷不乐,待有人送上那八珍汤来,孙道姑便道:“我看你这些日子都喝这个汤,怎地还是这个样子,一点作用都不起?看着倒比上次我来的时候又老了几分。”

    龚二夫人吓了一大跳,冲到镜子旁一瞧,越看越觉得自己果真是苍老了许多,不说和李姨娘比,和朱姨娘也是差了许多,难怪得龚中素不肯多看她一眼,从来就不肯在她屋子里歇。

    孙道姑将她那汤要去小半碗:“让我看看,兴许是什么药的份量少了也不一定。待我看好了再与你说,或是重新调整药量,或是另开一个方子来调养。”

    龚二夫人道:“这有何难?我让人把药渣子拿给你就行。”

    孙道姑神神秘秘地道:“药渣子也不能看出什么来,何必打草惊蛇?有这个就够了,我有法子验出来。”又替龚二夫人号了脉,不住摇头叹息,“你这身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四十不到的人的样子!败坏不堪!败坏不堪啊!你这些年都吃了些什么?”

    龚二夫人被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意有所指的话弄得坐立不安,再问,孙道姑却是不说了,只叮嘱她保密,待查清楚再说。

    龚二夫人从此睡不着觉,看着谁都觉得怪怪的,觉得都不怀好意,想害她。想到朱姨娘那一手膳食功夫,回想到从前一些事情,不由越想越害怕,连饭都不敢吃,要叫丫头婆子当着她的面先吃给她看,确认无误,她才敢吃。睡不着吃不饱,怀疑东怀疑西,有苦说不出,倒真的像个神经病了。

    而孙道姑,却突然杳无音信,不再出现了。

    ——*——*——*——

    11点照旧有180的加更,O(∩_∩)O~

235章 揭穿(粉红200)

    明菲只是让孙道姑把一张朱姨娘当初包在蜡丸里的借条夹在书中交给龚二夫人,并暗示龚二夫人,她屡次发疯的原因就出在那八珍汤里。孙道姑之所以不敢再来龚家,是因为怕自己被牵扯进去——朱姨娘为了能从大房那里多拿到钱财,有将从前一些事泄露出来的迹象。比如那两百两银子,就是因为她说出当初龚远和从枯井里逃生,是她的功劳,明菲这才多给她银子的。从量变到质变,龚二夫人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将朱姨娘置之死地的理由而已。

    明菲道:“以朱姨娘的性格脾气,必然留有后手,从前的事情,定然还有人知道内情。我想,如今她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告诉我们从前的事,然后指望着我们去替她报仇雪恨。”

    龚远和收起笑容,淡淡地道:“先收拾了过去,看看他们怎么说。说不定已经闹起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待二人到了苍寒堂,正好达到高潮。

    李姨娘亲自把守着院子门,不许人靠近,看见龚远和与明菲过来,忙迎上去低声道:“朱姨娘没了,里面正吵得厉害。老爷的意思,是想将这事儿给压下来,夜里从后门抬出去,悄悄埋了就行,不叫传出去,以免影响二小姐出阁。但是二小姐和三公子都不肯,所以想要大爷和奶奶在中间劝劝。”

    明菲佯作惊讶:“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就没了?”

    李姨娘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与我一道商量二小姐的嫁妆。中午回去午睡,就出了事。发现的时候,躺在假山石边,头上好大一个洞,血流得到处都是,人都硬了。”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吓死人了。她若是肯带个丫鬟在身边,也不至于摔了跤都没人知道。”

    明菲假意跟着叹了几口气,李姨娘侧耳听了听,道:“大爷、大奶奶赶紧进去吧,里面正吵得厉害。”

    二人进了苍寒堂,只见龚中素黑着脸高踞座首,龚二夫人坐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嘴边噙着冷笑,不屑地看着跪在龚中素面前,哭成泪人的龚妍碧和龚远科。龚婧琪三姐弟则俱都不在。

    龚妍碧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龚远科还比较好,好歹能说出话来,声嘶力竭地道:“求老爷报官,姨娘她死得不明不白!说是踩了青苔滑倒,那里分明就没有青苔!”

    龚中素怒斥道:“她死的不明白?你倒是说说看,她是怎么死的?谁害的她?”

    龚远科抬起头来怨毒地看着龚二夫人,猛然手一指:“就是她!就是这个恶毒的毒妇!是她害死了姨娘!”

    龚二夫人冷冷一笑,不屑地看着龚中素:“她养的好儿子。都能血口喷人,诬陷嫡母了。我是听不下去了,老爷你看着办吧。”说完起身就走。

    就是她害的又怎样?谁看见了?想这贱人,屡次下药害自己发疯丢丑失宠,坏自己的事,几次三番坏龚婧琪的亲事不说,如今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胆,还要将从前那提也不能提的事情尽数推到自己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细想起来,如果没有这贱人,自己怎会落到这个地步?龚婧琪又怎会如此受尽委屈?再让这贱人活着,一切都会被毁掉!不如叫她死个干净,以免祸害到龚婧琪和龚远秩等人。

    “我血口喷人?”龚远科大吼着站起来,拦住龚二夫人的去路,眼角扫到站在一旁的龚远和与明菲,悲愤地道,“你敢说你不是怕她把你做的缺德事说出来,才下手害的她?”

    龚二夫人听了这话,镇定自若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松动,有些心虚地偷偷看了龚远和与明菲一眼,色厉内荏地道:“我做了什么缺德事?你倒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身正不怕影子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说啊!”不等龚远科开口,她又看向龚中素,“老爷!你就任凭他这样欺辱我?报官!报官!让官府来查!我可是一天到晚都在安闲堂里被关着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现在的想法就是,不过一个贱妾而已。朱姨娘不死,步步紧逼,她和龚远秩、龚婧琪等人迟早都会毫无退路地倒大霉;左右都是死,不如叫朱姨娘死。只有朱姨娘死了,他们才有活路。只要她没被人抓住明显的把柄,龚中素无论如何都得保住她,除非他不想要脸面,想要儿女的出路尽数被毁。所以她是有恃无恐的。

    果然龚中素冷冷地道:“报什么官?一点家务事,一点意外,报什么官!是嫌我们龚家的脸面还丢得不够吗?是想毁了这个家是不是?”

    龚二夫人得意地笑了。

    龚远科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一点家务事,一点意外?虽然他的亲娘只是个姨娘,可是那到底也是和他龚中素生儿育女的女人,伏低做小过了几十年,死得这般不明不白,就是得了这样一句话?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龚中素,龚中素冷淡而威严地盯着他:“不许再胡说八道!谁敢出去乱说,我饶不了他!”

    龚远科瞬间明白了,龚中素这是为了保住他那两个可以博取功名,为龚家翻身的嫡子。特别是立刻就要进京去读书的龚远秩!所以,他的姨娘只能是白白死了!他颤抖着嘴唇,古怪地一笑:“老爷,在你眼中,我姨娘她不是人,是不是?”他指着龚二夫人,“你可知道,这个女人做了些什么?”

    龚中素皱起眉头,“我念你死了姨娘,突遭打击,神智不清,不和你计较,下次再这样不尊敬你母亲,可别怪我请家法!”

    “她几次三番下手害大哥的性命!还有大哥至今没有子嗣,也是她害的!难道老爷也不管吗?是要等着将来再过继吗?”龚远科一声喊出来。

    屋子里静得只听得见人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龚远和与明菲的身上。

    原来知道内情的人就是龚远科。龚远和皱皱眉头,不高兴地道:“三弟你乱说什么!这种话不是胡乱说得的。你就算是不为同胞手足考虑,也要替龚家的名声考虑。这种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拉了明菲的手就往外走,“这些事情我不喜欢听,老爷和婶娘自己酌情处理吧。”

    二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声闷响,龚远科发出了痛楚压抑地一声低喊,龚妍碧惊呼起来:“爹爹,您息怒,饶了三弟吧!”

    明菲斜瞟了一眼,只见龚远科扑倒在地,龚中素气得山羊胡子乱颤,四处寻找趁手的东西。龚二夫人冷笑着,满脸的狰狞:“三公子,你就丧心病狂地挑拨吧。我知道你读不好书,一直嫉妒你哥哥弟弟们比你强,好容易得了机会,就想把一家子都拉下水,跟着你一起难过,搅得家宅不安。我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贱人生的小贱人,根种就是那个样子,烂泥永远也糊不上墙!”

    龚远科挣扎着抬起头来,血红了双眼恶狠狠地看着她,一句话不说。

    龚二夫人看到他那可怕的表情,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龚中素好容易找到了一根鸡毛掸帚,举起来不要命地朝龚远科身上抽下去:“我叫你浑说!”

    龚远和拉拉明菲的手,低声道:“莫要看了,看了晚上会做恶梦。”

    李姨娘在门口一直候着,见只是二人走出来,便迎上去问:“怎样?说好了么?”

    明菲摇头:“二小姐和三公子情绪挺激动的,劝不好。我们还是等稍后大家都冷静下来再过来吧。”

    李姨娘见龚远和黑着脸,只当他们刚才受了气,忙道:“大爷才从衙门里回来,累了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吧。”

    龚远和淡淡地道:“姨娘,若是他们还要闹,你方便的话,不妨劝劝三公子与二小姐,现在二小姐出阁的事是大事,天大的事情都该等她出了阁以后再说。”

    李姨娘一愣,随即感激地道:“大爷想得真是周到。一有机会,我就去劝二小姐与三公子。”

    龚远和点点头,“家里事多,烦劳姨娘辛苦些。”

    “不敢。”李姨娘谦虚得很。

    夫妻二人回到家中,与薛亦青一道说说笑笑地将晚饭吃了,饭后一道去遛狗散步,待天黑尽,李姨娘亲自过来请龚远和过去。

    她显然已经得知龚远科说了些什么话,看向龚远和与明菲的眼神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和同情,“三公子被打得够呛,但好歹是答应不再提这件事,老爷拨了一百两银子给朱姨娘办后事,买口好棺材,一切从简。挖坟的人已经出发,争取明日就把人埋了,过后在道观里做场法事就行,二小姐的婚期不变,也不通知郭家了。”

    龚远和点点头:“也只能这样安排了。”

    明菲等到二更末,龚远和方才回来,进门就道:“还说叫我做什么,原来是生恐我把那句话放在心上,记恨二房的人,一门心思替他们开脱呢。我都说我不相信三弟那话了,还总不肯相信,硬拉着我要我陪他喝酒,说起我娘还活着时候的许多事情,又说我小时候如何顽皮,他费了多少心力,又说我们家人丁如何单薄,我需要兄弟扶持支撑。”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明菲摸摸他的手,起身将蔡国栋的信交给他:“让你这个姐夫跟着去把人接出来呢,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238章 尴尬

    龚远和回到家中,见明菲坐在桌旁埋头写字,就连自己进了屋子也不知晓,不由放轻手脚,偷偷凑过去瞧。只见信纸上说的都是二人日常的一些琐事,语气甜蜜,再看明菲,表情柔和,唇角都是翘的,不由轻轻环住她的腰,低声道:“写信呢?”

    明菲就势往他怀里一靠,轻声道:“是,我想我哥哥和明玉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涵容来年二月的预产期,她真是希望自己能亲自去一趟京城。

    龚远和把下巴靠在她的肩头,贴着她的脸蹭了蹭,道:“这个时候呢,明玉大概在逗金砂,你哥哥和嫂嫂,大概在做我们俩做的事。”

    明菲失笑:“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嫂嫂在揪我哥哥的耳朵,我哥哥在垂手听训。你要不要也来一下?”

    龚远和厚脸皮地把头探过去,“你想揪我耳朵?来呀?”

    明菲看着他白生生的耳朵,不怀好意地一笑:“你不许还手啊。”

    龚远和保持姿势不动:“不还,还手不是男人。”话音未落,明菲已经轻轻含住了他的耳垂,舌尖在上面舔了舔。他犹如遭了雷击,又是期待又是渴望,情不自禁地将头往明菲的方向又靠了靠,低低发出一声呢喃,“下面,脖子那里,嗯,用力一点……”

    明菲见他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一派陶醉的模样,雪白的牙齿微微一用力,就在他的耳垂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牙印。

    龚远和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地道:“你为什么要咬我?”

    明菲笑得花枝乱颤:“你叫我用力的,那不就是咬么?”

    龚远和目露凶光,扑上去将预备逃跑的她紧紧按在桌上,张牙舞爪:“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我看你是欠缺修理!”不由分说,先用口水给明菲洗了个脸,含住她的耳垂就不放,在她耳边低声威胁:“要不要用力点?试试刚才那滋味?”

    明菲痒得不行,低声哀求:“你说过不还手的。”

    龚远和一双眼睛犹如墨玉一般,紧紧地盯着明菲,她软语相求,肌肤如玉,脖颈之间馥郁芬芳,暖香袭人,一缕散落的黑发垂在颈边,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飘飞,拂得他心慌意乱,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一双手顺着她的衣襟探了进去。

    “呀!”帘外传来一声慌乱的低叫,有人迅速奔了出去。听到声响,甜蜜中的二人顿时僵住不动,半晌,明菲吸了口气,推推伏在她身上不动的龚远和:“都怪你!为什么不把门关好?”

    “我进来的时候也没想……再说这屋子里也没其他人,我以为她们都睡了。”龚远和郁闷得要死,怏怏地将明菲拉起,给她整理好衣服,拥着她走到软榻边坐下,见她脸色绯红,又羞又恼,显然比他遭受到的打击更大。知她面子薄,心里别扭,便道:“你身边这几个丫头都大了,人大胆也大,进来也不知道先通传一声,直接就闯了。”

    明菲深有同感:“是该整顿一下了。”金簪向来沉稳,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敢进她房间,又毛躁的人,必然是丹霞与白露中的一个,只不知道是谁。

    龚远和趁机道:“今日洗萃和我提金簪的事了,洗萃也不小了,我打算让他成了亲就跟着薛明贵做事,历练历练,将来也好接薛明贵的任。”

    明菲见他旧话重提,虽然心中颇不赞同金簪与洗萃配对,却也只好道:“改日我问问金簪的意思。她若是不肯,我是不会强迫她的。”

    龚远和道:“好,好。”

    明菲却仍然没丢掉刚才的尴尬事,纠结地道:“你说刚才是谁呢?”

    龚远和嘿嘿一笑,“我去问?问明白是谁,我首先就将她打发了,省得你见着她不自在。”

    “你敢!”明菲抓起一个枕头扔向他,龚远和眼疾手快,顺利接住,把话题扯开,“陈参政已经向吏部递了辞呈,打算告病归乡。”

    明菲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华哥儿的舅舅请你过府去,就是说这个事?”

    龚远和道:“正是。如今是多事之秋,旧账未了,又添新帐。崔悯暗示,陈家陷得不深,但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总之要付出一点代价。他们权衡利弊,商量过后,决定保住京中的陈御史,由处在前沿的陈参政告病,把位子腾出来给别人。”

    明菲拿起小剪子修了修烛芯:“要结案了吧?”

    “快了,大概在年后,就会有旨意下达。”

    明菲轻松一笑:“看来我爹真没被牵扯到。”

    “陈参政在水城府做了这么多年的一把手,也只不过是个告病,岳父又能牵扯得多深?就算有所牵扯,也该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会有人给他遮掩过去。”龚远和轻声感慨崔悯的奸猾,“当真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分明是得罪人,招人嫉恨的事,到了他手里,却成了做人情,交好别人的机会。难得的是,卖弄人情的同时,却又不耽搁他办差,反成助力。有了这次的事情做基础,他只要再立一次大功,这个抚鸣布政使定然是他的了。”说到此,他突然站起来,变了脸色,“不好!”

    明菲被他吓了一跳:“什么不好?”

    龚远和皱眉道:“他一定会在盐运上打主意,邓家危险。我得赶紧提醒邓大哥一声。”

    自古以来,凡是有雄心壮志的官员,每到一地,都会做几件事立威,若是当地有盗匪呢,便去剿匪,若是当地没有盗匪呢,便要拿几个不守法的,难得啃动的富户开刀。做给上面看,也做给下面看,立威捞政绩的同时,还能发点小财,顺便也喂点给手下的人吃,才能上下一心,把这个官给做好。

    而崔悯,刚好就是这样一个具有雄心壮志,抱负极大的官员。他来抚鸣,目的就是为了接任抚鸣布政使,就是为了给皇帝创收,将当地铁桶似的关系网弄破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创收一事。管了公家,也要把不听话的私人给管教管教,而邓家,很不幸,就属于这种不守法,底又厚,又有影响力的富户,邓家不倒霉,谁倒霉?可以说,只要拿下邓家,崔悯就可以在抚鸣完全站稳了。

    明菲见龚远和抓起披风就往外走,忙看看桌上的沙漏,道:“已经宵禁了。”

    龚远和道:“没事,我有法子。你先睡,不要等我。”言罢一溜烟地去了。

    就算是提醒了邓关,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明菲独坐在灯下发了一回呆,觉着无聊,索性将账簿又搬出来细看。坐着坐着觉着有些冷了,再看火盆已经熄了,她这才想起,这半日竟然没人进来添水换盆,便有些恼火,道:“谁在外面?”

    “奶奶?”白露在外间怯怯地应了一声。

    “进来!”明菲沉了脸,“今晚是谁当值?”

    白露颤抖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说,“是奴婢。”

    那先前不经禀告就摸进来,闯了红灯的人也是她了,明菲的眉脚不由抽了抽,脸不受控制地热起来,仍然板了脸道:“你怎么当的值?”

    白露低着头,不安地扭着手指,张了张嘴,仿佛是有话讲,却又没说出来。

    她对着明菲不自在,明菲对着她也不自在,便道:“赶紧把火盆子换了,换壶热茶来。”

    白露如蒙大赦,忙屈膝行了个礼,上前去提已经冷了的火盆。待她走到门口,明菲忍不住道:“你和她们说一声,下次大爷在的时候,进来记得提前通传一声。”

    明菲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白露一个踉跄,差点没把手里的火盆给打翻在地。

    明菲摇摇头,这丫头,跟在自己身边伺候了这许久,多少也该通点人事。遇上这种事,不是自己更该害羞,更难为情吗,她倒好,反而比自己更像是被人撞破好事的一般。

    白露招呼着小丫鬟将燃得红彤彤的火盆抬了进来放好,重新给明菲沏了一壶热茶,加点了两盏灯,放到明菲面前,柔声道:“奶奶,伤眼睛,若是不急,不妨留到明日再做?”

    “不必了,我等大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明菲想起龚远和说这几个丫头都大了,便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白露,杏眼桃腮,桃红色的缎子高腰小棉袄,袖口和领口镶着毛茸茸的兔毛,系着柳绿的长裙,裙角绣着漂亮的桃花,腰间垂着玫红色的丝绦,配着一个小小的玉环,越发显得腰肢小小,胸脯高耸,正是女孩子最美丽的时候。

    白露见明菲抬眼看她,不自在地又垂下了眼睛,绞着手指道:“奶奶,您想吃点什么?奴婢让厨房里做。”

    明菲摇摇头,笑道:“你快十八了吧?我记得你和丹霞是我十岁那年进来的,你们当时是十二岁,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六年,年龄不算小了。”旁的人家,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就嫁了人,连娘都做了,难怪得白露先前撞到那件事,会那般不自在,是该配人了。

    白露惊慌地抬起头来:“奶奶,奴婢年龄不算大,还想跟着金簪姐姐伺候您呢。”

    明菲不置可否:“你明日记得提醒我,让王天保家的叫牙婆来。”她房里的金簪、丹霞、白露,还有那自紫罗被送走后就蔫巴巴,轻易不出来晃的紫菱都该配人了,必须得挑几个丫头出来备用才行。

    ——*——*——*——*——

    月底啦,这个月只有28天啊,求粉红票

240章 相信

    经过此次敲打,果然再没发生过不经禀告就擅自入室的事。而白露,自那之后,关系与金簪明显疏远了许多,虽然做事也还尽心尽力,却不像从前那般爱说爱笑了,没事就躲在屋子里做针线,轻易不出去。

    明菲也不管她,只悄悄吩咐薛明贵,在众管事中挑选合适的人,将名单送上来,慢慢斟酌不提。

    到了娇桃的儿子满月头一日,明菲便与薛亦青收拾了东西,准备第二日一大早就前往乡下。薛亦青见天气极好,兴致勃勃地道:“明日表哥是骑马的吧?”

    明菲点头:“如果天气好,多半是骑马。”

    薛亦青眨了眨眼,揪住她的胳膊:“嫂嫂,你可骑过马?”

    这可怜的娃关疯了,明菲抬眼看着她,笑着摇头:“不曾。”

    薛亦青拉着明菲的手臂直晃悠:“嫂嫂,你让表哥教我们骑马好不好?”

    话音才落,娥妈妈已经惊慌失措地叫起来:“使不得,使不得,那马哪是女人骑得的?”

    薛亦青板起脸来:“怎么就骑不得?萧慈姐姐还骑着马到处做生意呢!她能做得,我为什么就做不得?”

    娥妈妈道:“她是没法子,要不她定然也不肯抛头露面。小姐你身子又不好,怎能和她比?”

    乖乖女薛亦青突然咆哮了:“我就要骑,偏要骑!从小到大,你们不许我做这样,不许我做那样,我从来都不敢给你们添麻烦,都是一一听从,我不过就是想骑骑马,尝试一下,凭什么也不让我骑?”说完将娥妈妈一推,转身往外跑了。

    “小姐!”娥妈妈吓得够呛,不顾仪态,提了裙子就要追出去,明菲拦住她,“让我去。”

    薛亦青身子弱,不过跑出明菲的院子就再也跑不动,生气地寻了个角落,对着墙角生闷气。

    明菲扶住她的肩头,笑道:“不就是骑个马吗?等到了庄子里,咱们寻了宽敞的地方,让你表哥牵着给你过瘾就是了。”

    薛亦青撅着嘴,愤愤不平地撕着冬青树的叶子:“我忍了她很久了,从小就管这管那的,这日子过得真没意思。只要有她在,我就没顺心的时候。那日老道长也说了,要我适当活动,她倒好,成日拘着我,没病也养出病来了。”

    明菲故意道:“对,她实在太可恶了。咱们不理她,不要她跟我们去庄子里。不管她怎么说,都不要。然后让你表哥把她送回去,让家里另外派个懂事的妈妈来。”

    薛亦青不说话,半晌方道:“还是算了吧,真送回去,她会被人笑的。不要她跟着去庄子里,让她晓得厉害就行了。她除了这个以外,对我还是很好的。”

    还是舍不得呢。明菲笑道:“既然老道长都说了要你适当活动,你为何不好好同她讲道理,非要生气自己跑出来呢?”

    薛亦青红了脸:“我光顾着生气,没想到这个。”

    明菲牵了她的手慢慢往回走:“努力不让自己给别人添麻烦固然很好,但也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给别人听,努力说服别人达到目的,不然憋坏了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薛亦青低着头道:“家里人对我很好,从小我屋子里的东西都比哥哥嫂嫂、姐姐们的好,他们谁也不嫉妒,想方设法逗我开心。爹爹身体不好,娘很忙,哥哥嫂嫂也有自己的事,我不敢给他们添麻烦。”

    明菲听得叹气,爱怜地捏捏她的手,“傻瓜,他们都希望你开心,你如果不开心,他们为你做的一切就都白做了。所以现在也好,将来也好,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过得开心,才对得起他们。”

    薛亦青使劲点点头:“我记住了。”

    “明菲,你赶紧替我收拾东西,我马上就要去抚鸣一趟。”龚远和气喘吁吁地从外面快步走进来,“我明日不能陪你们去庄子里了。”

    “怎么啦?”明菲拍拍垂头丧气的薛亦青,快步跟了他进屋去。

    龚远和低声道:“邓家出事了。我怎么地,也得跑一趟抚鸣。就算是管不了男人,也要让女眷们少吃点苦头。”

    明菲赶紧叫金簪去帮他收拾衣物,自己去开了装银票的箱子:“要带多少?”

    龚远和默默盘算一番,道:“先给我一万两。若是不够,我又让人来拿。”

    明菲想了想,又给他多装了一万两的银票:“多带着点,以防万一。”崔吉吉要进宫,崔悯必然会想法子给她准备一些稀罕的珠宝等物,明菲想到此,犹豫着把手放到了装着祖母绿的那只箱子上,“还有这个也带上,兴许用得着……”

    见龚远和的眼神明灭不定,她垂着眼道:“其实我也不是就舍得拿出来,我只是想要你心里好过一点。”亲生父亲算计自己的家财,而邓关却舍得把三分之一的家产托付给他,龚远和虽然拒绝了他,但这份信任,却不是银子和珠宝可以衡量的。钱可以再赚,而这样的人,这一生兴许就只能遇上一个。

    龚远和叹了口气,很坚定地按住她的手,低声道:“用不着这个。邓家的这些好东西只会更多,崔悯若是有心,一定会自行留下。这个是我给你的,就留着给你。”

    明菲见着这东西时的那种喜爱之情,他还记得很清楚,可是她却愿意拿出来给他,只为了满足他的心愿,让他快乐一些,还有这银子,知道她大方,却不知她如此大方。邓家遇到这种事,其他人躲避不及,唯恐惹祸上身,她却不多问他一句,也不怪责他,只是默默地支持他。

    这就是他的妻子,那个要和他过一辈子,生儿育女的人,看着明菲安安静静的表情,龚远和只觉得心口热乎乎的,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从那里开始,沿着他的经脉和血流,源源不断地流向四肢百骸,让他精神百倍。他扶着明菲的肩头,一字一顿地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给家里惹任何麻烦,我要和你好好过一辈子。”

    明菲心头一暖,笑道:“我相信你。”

    明菲是第二日去庄子的途中,才详细得知事件经过的。

    崔悯在夜里带了官兵冲入邓家,抄家拿人,把邓家的成年男丁尽数打入死牢,发了海捕文书通缉邓关两个外出的儿子。在邓家的地窖里搜出白银五十万两,黄金二十万两,金银器皿若干,又在邓家的几个货仓里清缴私盐几千引。与此同时,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领头的几个官员统统跟着倒了大霉,抄家的抄家,打入死牢的打入死牢。

    紧接着,以雷霆之势,同时在抚鸣治下的各府县查抄了一批参与贩卖私盐,比较显眼的富户,缴获银钱、私盐若干,大大地充盈了国库。剩下的若干小鱼小虾被吓破了胆,望风而逃,崔悯也不去追,轻轻放过。

    此案轰动一时,崔悯一举成名,人送外号:“催命阎王。”第二年春天,他如愿以偿地登上了抚鸣布政使的位置,当然,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明菲带了薛亦青到了庄子里,虞祝与娇桃高兴得不得了,将新生儿抱出来给明菲看,请明菲帮着起名,明菲百般推辞不过,只能是起个乳名应应景,因见他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于是很没创意地起了个“虎头”,却得到虞祝与娇桃不要命的称赞,羞得她差点没半途而逃。

    第二日,明菲特意叫虞祝准备了两匹性格温顺的小马,与薛亦青二人分别骑了,再由人牵着,慢慢往种枇杷的园子去看枇杷花。

    娥妈妈虽也还是跟了来,但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又被薛亦青用老道长说应该如何,老道长交代务必怎样,不然这药效不能充分发挥的话唬着;明菲又再三向她保证,定然不会出什么事,只有薛亦青的心情好,身体才会好的话哄着,虽然心里不赞同,仍然默认了薛亦青骑马的事实。

    只是她到底不放心,眼睛也不眨地紧紧跟在薛亦青的马后,一见有点风吹草动,就一惊一乍的,惹得众人好笑不已。直到薛亦青生气,恐吓她小心惊了马,她才算是闭了嘴。

    严格说来,枇杷花并不怎么好看,哪怕就是连片的开放,也比不上其他花树,只不过冬天里花少,又有香味,也就可以一观了。饶是如此,薛亦青仍然兴致高涨,小心翼翼地下了马,拿了娇桃事先给她备好的篮子,指挥着众人摘枇杷花做茶。

    明菲心中挂怀龚远和,没多高的兴致,却也只能强打起精神陪笑,只恐因自己个人的原因,扫了大家的兴致。幸好花婆子一直陪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地说许多庄子里的趣事,让她的情绪轻松了许多。

    薛亦青犹如放出笼子的鸟儿,玩得不亦乐乎,平时苍白的脸上也透出红润来。娥妈妈生怕她出汗浸湿衣服,又引发病,几次想上前去劝,又恐她发脾气,只得向明菲求救。

    薛亦青倒是很痛快地答应回去,一路上笑得无比灿烂,不住感叹她太快活了。想到过不了多久,家中就要来接她回去,这种日子从此不会再有,不由黯然神伤。

    ——*——*——*——*——

    继续求粉红票。

241章 冬至

    从庄子里回来后,刚晴了没几天的天气又没完没了地下起了毛毛雨,阴冷不堪。明菲为了满足薛亦青在回家之前四处游玩的愿望,约了陈莹一道,今日去赏腊梅,明日去看南天竺,后日又约了一起吃火锅。白日里倒是玩得不亦乐乎,夜里却总是觉得冷清无比,忍不住地思念龚远和。

    龚远和一去好些天,除了隔几天会托人来报一下平安之外,并没有提到其他的事情。其间龚中素使人来问过好几次他的去向问题,又将明菲叫过去亲自过问,脸色特别难看,明菲没说他是去替邓家周旋去了,只是借口说薛大舅有事,找他帮忙。

    龚中素便要她写信,说冬至快到了,让龚远和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来祭祖。而冬至就在那几日,也就是说,这是逼着龚远和立刻回家。

    也不知道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这个时候走得开走不开?要是刚好到了关键时刻,怎可能回来?明菲便笑道:“时间紧迫,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龚中素吹胡子瞪眼睛:“再紧迫也得赶回来!这祭祖是天大的事情!他是长房长子,如果连这种事都不能以身作则,做不好,还怎么给弟弟们当表率?外人重要,还是本家重要,你让他自己掂量掂量!”

    这个话说得有点重,还有点酸溜溜的,明菲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便去寻李姨娘打听消息,李姨娘只笑着说,叫她不必担心,龚中素只是因为朱姨娘的死心情不太好而已。却又说龚妍碧的未婚夫家曾经派人来过,说是在抚鸣见到了龚远和,言下之意是有人多管闲事。

    看来这世上永远最不缺的就是多嘴多舌的人,明菲虽对龚中素的态度颇不以为然,却还是写信把这件事告诉龚远和,让他行事小心些。

    信刚送出去,李姨娘又奉了龚中素的意思,过来问明菲冬至祭祖的祭品等相关事宜准备得如何了,半点没提两家人共同分担的意思。

    明菲也知冬至祭祖是大事,原本早就将相关的祭品等物准备妥当,可听到龚中素这样问她,她心里就不舒服。龚家人口不多,就算三牲齐备,供品再好,家宴再讲究,也花不了多少钱,但这祭祖是大事,并不是长房独自的责任,你二房就算没钱,不拘多少,也得出一份心,尽一份力才是,而不是只想着算计人,占便宜。他的钱是钱,别人的钱也是钱。

    龚中素越是这样,明菲还偏就跟他耗上了,面上也不显,笑眯眯地跟着李姨娘去见龚中素。

    龚中素沉着脸独自坐着打棋谱,见她进去问安也不说话,装作没听见。李姨娘抱歉地朝明菲笑笑,俯身去喊龚中素:“老爷,大奶奶过来了。”

    龚中素方掀掀眼皮,也不叫明菲坐,淡淡地道:“这马上就是冬至了,祭祖的祭品等物,准备得如何了?”

    龚中素这是接连第二次给自己脸嘴看了,不就是眼红龚远和拿钱补贴外人,没补贴他么?读书都讲究个人穷志不穷,他倒好,人穷志也短,半点不讲究。明菲暗自鄙视他,笑道:“说来惭愧,婆婆去世得早,婶娘也没教过我,家里冬至都该准备些什么。”

    龚中素的脸一僵,不悦地道:“你在娘家时,你母亲没教过你?这冬至要准备家宴,要准备祭祖,一应祭品都是少不得的。”

    明菲笑答:“回公爹的话,我母亲也去世得早,跟着继母,继母虽也教过,但到底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我对娘家的规矩习惯熟悉,对咱们家的却是不太知道。”

    龚中素越发不高兴:“为什么不来问?”

    明菲眨眨眼,迷茫地道:“公爹早些日子就一直在提,儿媳还以为公爹和婶娘早就安置妥当了,正准备把我们该出的那一份例送过来呢。”

    听说她半点没准备,龚中素气道:“你婶娘病着!你是长房长媳,这么大的事,竟然半点不放在心上,这临时了了,却还什么都没准备,像什么话?”

    明菲不气不恼,笑道:“儿媳这就问。”回头看着李姨娘:“姨娘,你们准备了些什么?我跟着你学学,好赶早叫人备了来。”

    李姨娘为难地道:“我也不懂。这以往都是夫人准备的。”她不是不懂,而是龚中素摆明了要长房出钱,没给她家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准备也无从准备。

    言下之意就是也没准备,明菲“哦”了一声,笑道:“既然你们也没准备,那正好一起准备。不知要多少银子才够?烦劳姨娘算算,我这就把我们那一份送过来。”

    龚中素没想到她立刻就掰清,而且分得如此清楚明白,摆明了不肯独自承担,气得够呛,本想说她怎地如此斤斤计较,如此小器,却又觉得为了这么点银子和儿媳吵,很失面子,儿子也不在,不好收拾她,当下阴沉着脸不说话。

    明菲也不理他,笑眯眯地告退,让人送了二十两银子过来,又和李姨娘说,若是有事,记得叫她,不要客气。一边吩咐薛明贵,先前准备好的东西不必送过去,拿了准备冬至盘,在冬至头一天送到亲朋好友家中去。

    银子是当着龚中素的面送到李姨娘手里的,龚中素气得要死,当下就将那银子砸到了地上,大骂明菲可恶,不孝,给外人那般大方,对自家人就如此吝啬。

    李姨娘等他骂完,方将银子捡起,陪笑道:“老爷,敬献三牲,准备家宴,省着点花,这二十两银子也是够了的。”

    “够什么够?难道就真的只是敬献三牲就够了?”龚中素想自己前半生不说春风得意,却也是光耀门楣,从不曾缺过钱花,如今却要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受儿媳的闲气,不由越想越气。却不想,如果他自己先前不抱希望,先拿出长辈的样子,带头做好,别人也不会有机会给他气受。

    李姨娘试探道:“那咱们也出二十两?”钥匙虽是她拿着,龚中素不发话,她却是不敢动一两的,一家子都盯着她呢。

    龚中素气了半天,始终不提拿银子出来的话,只道:“你务必要将三牲祭品准备得像样些,家宴简单一点也无所谓。”龚远秩要去京中读书,还要准备其他几个孩子的婚嫁,这钱不省着点花,怎么能行?

    李姨娘暗自叹气,自将这二十两银子精打细算,准备猪、羊、鸡,安排冬至家宴,并不敢去找明菲帮忙,只恐被明菲看出破绽。

    龚中素发脾气骂人的事传到明菲耳中,花婆子少不得抱怨:“这是什么道理?大爷和奶奶再有多少钱,也是你们自己的,想怎么花那是你们的事,难不成还要尽数花到他们身上才对,否则就是错?这种不知好歹的,还真不能由着他,越惯他越不知事。二十两银子,尽够买一口肥猪和一腔肥羊了,鸡也值不得几个钱,大头已是我们出了,他们整治一桌像样的家宴,难道不应该?”

    明菲只笑不语。这可和给龚妍碧他们嫁娶补贴不同,只要龚中素敢当着她的面说,她就敢驳,还要叫他哑口无言。

    冬至的前一日,明菲收到龚远和的来信,说是能赶回来过节,又说带了两位客人来,让给准备客房。信中却没说是什么客人,只说客人喜欢清静。明菲隐约意识到,这两位客人大概不简单,便挑了一个相对僻静偏远的院落,亲自监督着收拾整齐。

    刚收拾完毕,龚中素又着龚远秩来问,龚远和明日到底能不能赶回来参加家宴和祭祖?

    明菲有些厌烦,急道:“我是收到你哥哥的来信,说尽量赶回来,可是路上的事谁说得清?公爹问我,我也是一样的不知情,若是答他一定能赶回来,他却偏偏来迟了,岂不是我蒙骗了长辈?我不知道!”

    龚远秩有些尴尬,笑道:“嫂嫂不必着急,老人家年龄大了,想法和咱们不同,又是突然闲下来没事做,难免有些啰嗦。该管不该管的都想插手管管问问,不然闲得发慌。”

    明菲听他的意思,竟然是都知道龚远和是去替邓家周旋去了,也懒得言明,顺坡下驴:“正是呢,公爹他老人家忙了一辈子,此时正该出门去寻亲访友,享享清福,散散心,别总呆在家中闷坏了。”

    龚远秩不好意思说龚中素自罢官归家,穷了后,就很不好意思出门,生恐人家嘲笑他,只得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回去后随意敷衍了龚中素几句,龚中素怒道:“他到底能不能回来难道还不能给个准数?这是什么道理?”

    龚远秩也觉得他有些烦,便道:“哥哥已是成家立业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自有他的道理。要么您就自己给他写信,自己问他,您成日这样追赶着逼嫂嫂,有什么用?嫂嫂还不是听他的,哪里又能做主?”

    龚中素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声道:“反了,反了!”

    龚远秩见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忙起身道:“我读书去了,今日还有功课未完成!”朝他行了个礼,闪身就走。

    龚中素有气没处使,只能对着李姨娘撒气。

    ——*——*——*——*——

    为推荐票十万加更,求粉红啊,求粉红

242章 礼尚

    李姨娘心里委屈,又不敢还嘴,只能低着头,左耳进右耳出,只当龚中素在唱歌。

    龚中素骂累了,坐下歇气,管事婆子来报李姨娘:“隔壁大奶奶让人送冬至盘来了。”

    李姨娘趁机掩了出去,一看明菲送来的冬至盘,就有些为难,勉强笑道:“你们大奶奶这冬至盘准备得可真精致。”

    明菲这个冬至盘做得丰盛,不同于一般走形式的那种,羊肉,猪肉,鹿肉,鱼,虾,干贝,糕点,果子都有,肉是精选的,鱼,虾也极新鲜,糕点不是自家做的,而是去外面有名的糕点铺子买来的,都是二房的人爱吃的,少说也要四、五两银子才能做下。

    送冬至盘来的是王天保家的,闻言便笑道:“姨奶奶,我们大奶奶给别家的也就一般。这样子的就是备了三份,另两份分别送给了陈家和蔡家。大奶奶说,都是自己人,自然要挑好的。”

    李姨娘为难得要死,她原本也准备了冬至盘,打算等明菲让人送过来的时候再带回去,可如今看了这个,却是拿不出手了。她准备的那个只值得几钱银子,怎么还?少不得还要重新打算,当下便道:“难为你们奶奶想得这般周到。”犹豫再三,不好意思地拿了几十个钱赏王天保家的。

    王天保家的笑嘻嘻地道:“姨奶奶客气,我们奶奶先前就交代了,不许我们接姨奶奶的赏钱。说是自家人,不兴这个。奴婢若是接了,要被罚的。”

    李姨娘也知人家看不上自己这几十个钱,只是王天保家的这个说法,却是让她有了台阶,也就不再坚持,便客客气气地送走王天保家的。回过头来暗想,明菲想得周到,知道自己是丫头抱着金元宝,万事皆不得自主,有意在下人面前保全自己的体面,自己也要主动些才是。急抓抓地回去找龚中素商量,意思是二房的脸面还是要撑的,趁着天色还早,另外备个体面些的冬至盘送过去。

    龚中素却道:“讲这些虚礼做什么?我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量入为出,他们有钱铺张浪费,咱们却是没有。你原来备的是什么样,就送什么样的过去。莫非她还敢嫌不好?”

    礼尚往来,这是两家人,再怎么穷,这个冬至盘还是能还得起的吧?李姨娘无奈,暗想,反正丢的不是她的脸,她一个无儿无女的姨娘,能怎样?本待赌气让人送过去就不管,左思右想,还是命人拿上将先前备了的那冬至盘,自己亲自送去隔壁。

    明菲正与薛明贵商量第二日冬至请铺子里的掌柜、管事们吃饭,顺便把人事变动去留问题搞定的事,听说李姨娘亲自送冬至盘来了,不由有些惊讶。少不得将手里的事情暂且放下,请李姨娘进来。

    李姨娘命人将冬至盘放到桌上,微红了脸道:“大奶奶,我……”

    明菲眼角一扫,早将盘里的东西看清楚,果然和她先前预料的差不多。不过她送这个冬至盘,却是真心实意,图的就是一个过节热闹,并不是送出去多少,就想要收回来多少。见李姨娘害羞,便笑着上前握了她的手,笑道:“姨娘要忙一大家子的事,还要准备明日的家宴和祭祖,使人送过来就是了,怎地还亲自来跑这一趟?”

    李姨娘道:“我初次管理家事,错漏之处百出,又没有什么见识,准备的冬至盘却是拿不出手。见了大奶奶准备的,很是惭愧,只是仓促之间,也来不及调整。还望大奶奶多多包涵。”

    明菲笑道:“都是心意,我看姨娘搭配的这个就比我搭配的好看。”心中却是有些感叹李姨娘远比龚二夫人、朱姨娘、龚妍碧等人都识大体。谁都知道她跟着龚中素在任上多年,人情来往一直都是她掌着的,并没听说过愚笨,出过错漏,如今不过是做不得主,身份尴尬——管理二房这个烂摊子的,做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就要挨骂。她却把这事全揽在自家身上,顾全了龚中素和二房的体面。

    明菲想到此,便拍拍李姨娘的手,低声道:“姨娘你辛苦。”

    这就是命,李姨娘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苦笑。

    薛亦青在一旁看热闹,见状忙剥了一个橘子递到李姨娘手里,甜甜地道:“姨娘你吃橘子,烤热的,不凉。”

    李姨娘便邀薛亦青参加冬至家宴:“表小姐爱吃什么?我好提前让人准备。”

    薛亦青笑道:“姨娘,我不挑食,大家能吃的我都能吃。”

    李姨娘笑笑,暗示身边跟去的丫鬟自去打听薛亦青的爱好,又问明菲:“大奶奶明日的早饭也过去一并用罢?”

    明菲摇头:“只怕不行呢。刚才我还同薛总管一起商量,明日要请各铺子、庄子的管事吃饭,大家辛苦了一年,该敬他们一杯酒才是。大爷不在,我少不得硬着头皮上。”

    “那您忙着,我也还有事要做。”李姨娘闻音知雅意,起身告辞,待回到家中,龚中素已经命人将明菲送去的糕点拿来吃上了,又兴致勃勃地吩咐她:“趁新鲜将她送来的那些鹿肉、鱼、虾拿来做个小火锅。好久没吃鹿肉了。”

    李姨娘挤出一个笑脸,怏怏地往厨房而去。

    第二日早上,明菲按着冬至要穿新衣的习俗,装扮一新,带了同样穿了新衣的花婆子、金簪、丹霞、白露等人,坐了马车,在薛明贵的带领下往包席的酒楼去。薛明贵包了一层楼,将长房凡是有些头脸的管事、掌柜、大伙计都请上。

    明菲特意去早了些,坐在大堂上首现用屏风隔出来的包间里,隔着帘子默默观察进来的众人,薛明贵在一旁细细解说。特别指了先前推荐给明菲的两个人给她看,一个是绸缎庄的大伙计罗朝定,长得斯文清秀,笑得温和;另一个则是香油铺掌柜的儿子韩明,又黑又瘦,眼里闪着精光。

    薛明贵道:“罗朝定为人宽厚公道,能说会道,绸缎庄的阮掌柜老了,将来可以让他接上;韩明精得像鬼,为人谨慎,吃得苦,采买的事情交给他办,很是妥当。”

    明菲“唔”了一声,朝金簪看了一眼,金簪会意,拉了丹霞、白露到一旁低声说话。丹霞羞得不行,白露垂着眼不语。明菲由不得暗叹了一口气。

    少顷,众人到齐,明菲隔着帘子说了场面话,宣布了人事变动,勉励一番后,主持着开了席,敬了众人酒,略坐了坐,便让薛明贵负责招呼,自己带着金簪等人从侧面的楼梯悄悄下了楼,先去了餐霞轩取了早就订好的菜肴,用食盒装了,去了天庆观。

    因是过节,天庆观里没有香客,静悄悄的。无涯迎了明菲进去,笑道:“真人正念叨您呢。”

    老道士馋虫犯了,等着她送好吃的来,怎会不念叨她?明菲暗自好笑,问无涯:“真人这几日身子可好?”

    无涯有些发愁:“还是惧寒,夜里两个火盆也不够。”

    明菲闻言不禁暗叹了一口气,自入冬以来宋道士就出现了畏寒怕冷的情形,到底是人年龄大了,也不知道他能再撑几年?

    未到院门口,就听见宋道士在撒赖:“我刚才不是想落在这里,我是不小心,人老了,手抖了,你明白吗?我原本是把子落到这里的,这里!”

    清虚无奈地道:“师父,从小您就教我,男子汉大丈夫,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特别是落子无悔,您怎能耍赖呢?”

    宋道士道:“我说你小子什么意思?管得够宽,够没良心的啊!老道士我老了,你还不许我手抖?知道我手抖,不但不担心,还落井下石,要赖我的棋,有你这样当徒弟的吗?你就是这样孝顺我的?我还偏就要落在这里了,你要怎么办吧?”

    无涯笑道:“真人最近总拉着清虚道长下棋,却从来没下完过,每次都是耍赖,吵架,然后将棋盘全打乱。”说着上前叩了门,“真人,龚大奶奶看您来啦。”

    果然屋子里哗啦啦一阵棋响,宋道士道:“不下了!不下了!你小子总耍赖,欺负老道士手抖,眼睛不好,记性不好。再也不和你下了。”

    门打开,宋道士兴高采烈地迎出来,一眼看见金簪等人手里的食盒,包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挥手将无涯赶走:“快到前面守着去。”

    宋道士“啪嗒”将门关上,双眼发光,小孩子似的去揭食盒的盖子:“丫头,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好久没吃荤腥,馋得厉害。”看到都是他爱吃的菜,兴奋的催清虚:“快把桌子收拾出来。”

    待金簪将碗筷杯碟布好,白露与丹霞将菜摆好,他也不等别人,自己先就坐下开吃,边吃边说:“吃一顿少一顿咯。”

    明菲担忧地看向清虚,只见清虚怔怔地看着宋道士的背影,眼里满是难过,便悄悄问他:“脉象怎样?”

    清虚叹了口气,摇摇头。

    ——*——*——*——

    谢谢大家的支持,11点有粉红260的加更

244章 逆转

    明菲与龚远和、薛亦青踏进苍寒堂时,二房的人除了龚二夫人以外,已经全数到齐。

    龚中素冷着脸,气哼哼瞪着朝他行礼的龚远和与明菲:“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全家人就等着你们。”

    龚远和淡淡地道:“刚到家,收拾了一下,又换了件衣服耽搁了。婶娘呢?怎么不见她?”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龚中素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身体不舒服。”龚二夫人做下那样的事,为了名声,他固然不能将她送交官府或者休弃,却也不可能再让她出来参加家宴和祭祖。

    龚远和“哦”了一声,同样沉着脸坐下不说话。龚中素心中有许多怨气和愤怒,有心想发作,苦于当着薛亦青他却是开不了这个口,只能是干瞪眼不说话。

    龚远秩见气氛沉闷,忙打圆场:“姨娘,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开宴了?”

    李姨娘瞟了龚中素一眼,见他没有表示反对,便笑道:“马上,马上。”招呼婆子丫鬟赶紧布置桌子,上菜。

    在等待开宴的间隙,龚远秩寻了许多废话来说,努力带动气氛,明菲怕薛亦青不自在,便主动随他闲扯,紧接着龚远和也加入进来,自朱姨娘死后,得知自己嫁周渐无望而蔫吧了许久的龚婧琪也强打起精神一道说笑。

    不过片刻,他们这里说得热火朝天,只龚中素沉着脸生闷气,龚妍碧与龚远科坐在一旁暗自神伤。龚中素胸中包着一团火,越烧越旺,见龚远和与明菲偏还笑得灿烂,越发堵心。怒气冲冲地骂李姨娘:“不是说早就弄好了么?怎地还不开席?”

    李姨娘一迭声地道:“快啦,快啦,这就好。”

    龚中素犹不肯息怒:“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噼里啪啦一长串。

    龚远和淡淡地道:“既是过节,便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何必为了些芝麻绿豆大的事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

    明菲没想到他会选在这个时候和龚中素对上,忙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有什么吃完饭以后又再说。龚远和反手悄悄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管。明菲扫了一眼各怀心事坐在堂中的二房诸人,心想这一天迟早都要来,迟来不如早来,也就不再管他。

    “你这是教训我来了?”龚中素闻言已是大怒,又将小夫妻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更是愤怒,不由死死瞪着龚远和。

    龚远和毫不示弱地看着他:“爹爹可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且说出来,儿子与你分忧。”

    二人的视线胶着,谁也不肯让谁。

    龚中素冷笑:“你能么?你且说说看,你这段日子都做什么去了?”

    龚远和平静自若:“我去了抚鸣,替邓家周旋!难道爹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做的事光明正大,根本无需隐瞒。

    龚中素没曾想,龚远和竟然如此坦荡,半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他心中怨恨龚远和为邓家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花了那么多的钱,却不肯为自家几个弟妹花钱,只是那心思和怨恨说不出口,只能从侧面进攻:“你大了,成家立业的人了,你做什么,从来不和我说,我怎会知道你做什么去了?就是问你媳妇,你媳妇不也哄我说你是去替你舅舅家做事去了?嘿嘿,我这个当爹的,不知在你们眼里算什么!”

    龚远和抚了抚袖口,道:“我就是这样告诉她的。因为这事儿急,我怕吓着她,也怕让您担心,故而谁也没告诉。”

    龚中素这回可找到说的了,炸雷似地一声吼起来:“你还知道怕我担心?那邓家是朝廷重犯!难道你就不怕惹祸上身,害了我们全家吗?”他这话,倒也有几分是真,虽则是酸了,眼红了,但他还真怕龚远和掺杂在其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害了自己不说,又祸害了龚家。

    龚远和静静地道:“那么,现在害了谁吗?”

    龚中素拍桌子:“若真等到害了时再说,可就迟了!”

    龚远和抬眼扫过屋子里坐着的二房诸人,淡淡地道:“为人处世,从来没有只收获不付出的。当初邓关对我有恩,如今他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如果我不闻不问,与畜生无异。同样的,我也希望,假如我倒霉的时候,能有人为我奔走。邓家是犯了案不假,但也没有说与他交往的人都该杀头!假设真的如此,那整个抚鸣治下的各府县还不知有多少人要跟着倒霉。邓家的事,我还真就管定了!”

    龚中素气得指着他连声骂道:“逆子!逆子!你祖父留给你的万贯家财不是拿给你去填外人的无底洞的。似你这般胡乱糟蹋,只怕你祖父地下有知,也要不饶你!”

    明菲忍不住暗自好笑,也不知谁才是逆子?接手几十万两白银,如今却混成破落户,丢官,丢人,丢脸。若是龚家的上一辈地下有知,必然会跳起来暴打他龚中素,哪怕打上一百顿也难解其恨。

    龚远和失笑:“既是我祖父留给我的,我爱怎么花那便是我的事。同样都是填无底洞,自然要填我喜欢填的那个洞。已经被别人花了几十万,这会儿我花个几万难道还不行?倾家荡产又如何?苦日子好日子,我媳妇没意见就行。儿孙自有儿孙福,总之不会少了供养您老人家的那一份,您老人家就别操这份心了。”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龚妍碧与龚远科对视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窃喜。龚婧琪有些发呆,龚远秩则格外不安,几次想插话,都被龚婧琪拉着袖子阻止了。而龚远季呢,管你吵得天昏地暗,他自撅着屁股在一旁偷吃糕点果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我是你爹!你竟敢和我这样说话?”龚中素没有想到,不过是短短一个月不到,先前还说自己不想听龚远科说龚二夫人如何害他的龚远和,竟然当着全家人的面明明白白地把这话给说透了,半点面子都没给自己留!

    龚远和轻笑一声:“爹爹,说实话,您若是真的关心我,怕我出事,我很感激。但若是因为其他原因,就不必了。我自问,这些年来我对您,对二房,已经仁至义尽。我也不怕人说我不孝不悌,哪怕闹到了大堂上,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我无碍。退一万步讲,真的不行了,那便该怎样就怎样好了。这个官位,我想您可能比我还要在乎,还需要。”

    “逆障!”龚中素气得脸皮紫涨,指着龚远和想找句有力的话骂出来。李姨娘见状,忙上前扶住他,连声道:“都少说几句吧,大过节的,说这些伤感情的话做什么?”

    “对,我就是逆障!我一日不合你心意就是逆障!凭什么所有的委屈都要我承受,所有的亏都要我吃?”龚远和端起茶来轻轻啜了一口,用很平静的口气说:“且不说他们是你生的,我也是你生的,你要公平;咱们换个角度来说吧,我继承的是长房的香火,与二房无关。长房的事,我自己做主。我原本也不想说这个,伤感情,不过此时不说清楚,只怕日后要成仇!趁着大家都在,你们都给我听清楚!我的钱,我爱给谁就给谁,若是不想给,谁来算计也不行!”

    对着一屋子的鸦雀无声,龚远和心情很好地回头望着李姨娘:“姨娘,能开席了吗?”

    李姨娘攥着帕子僵硬地道:“开了。”她顿了顿,猛然提高声音朝外喊了一声:“开席!”

    他还有心思吃饭!龚中素拂袖而起,转身就走。

    龚远和扫了龚远秩一眼,龚远秩赶紧追上去拉着龚中素,低声道:“爹,您不吃饭了?”

    龚中素猛地将他的手扒拉开,闷声闷气地道:“不吃了!吃不下!”

    龚远和淡淡地道:“那您记得子初来领我们祭祖,祭祖可是大事儿耽搁不得。姨娘,烦劳您让厨房给老爷做点好消化的。开席,开席。”

    龚中素的背影僵了僵,狠狠顿了顿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龚远秩还想跟了去,龚远和冷冷地道:“回来!吃饭!你要大家就等你一个人吗?”他举起筷子,望着龚妍碧等人灿然一笑,“你们都不饿?”

    龚远秩快步走回来,挨着龚远和坐下,配合地拿起筷子,埋头苦干。其余人等见状,也跟着提起筷子开动。

    薛亦青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着头偷偷朝明菲递眼色,做鬼脸,刚好被龚远和看见,龚远和没忍住一声笑出来。众人均松了一口气,龚远秩趁机问他:“哥,和我们说说京里吧?”

    李姨娘给龚中素做了一碗蛋羹,亲自捧着进了屋里,见龚中素背对着她斜躺在床上,被子也不盖,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走过去给他盖上被子,柔声道:“老爷,您好歹起来吃点东西吧?”

    龚中素不动,半晌方闷闷地道:“不吃,让我饿死好了。饿死那个逆子就高兴了。”

    李姨娘沉默片刻,低声道:“您真饿死了,婢妾怎么办?”

    龚中素没吱声,听见外面说得热闹,似乎他在与不在都无所谓,老泪不由流了下来,背着李姨娘偷偷擦了擦,恨恨地道:“老子养了一群白眼狼!”

    ——*——*——*——

    11点仍然见面,提前加280滴,O(∩_∩)O~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171/ 第一时间欣赏喜盈门最新章节! 作者:意千重所写的《喜盈门》为转载作品,喜盈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喜盈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喜盈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喜盈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喜盈门介绍:
喜盈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喜盈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喜盈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