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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喜盈门txt下载     喜盈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2章喜忧(一)

    302章喜忧(一)

    明菲只觉一颗心跳得咚咚响,忙起身道:“是谁来报信的?快让他进来”

    “奶奶,是小人。(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来的却是二门外一个才十二三岁,叫福全的小厮,笑嘻嘻地给众人行了礼,道:“奶奶,是京里派了人来,亲家老爷留京任职了”

    花婆子等人听得,俱都恭喜明菲。

    明菲又惊又喜:“可说是任了什么职?”

    福全摸着头道:“这个小人却是不知道。”

    华皖道:“赶紧家去吧。这里有我。”

    待到明菲回到家,薛明贵迎出来,低声笑道:“奶奶,来的是亲家老爷身边的总管事,一共带了三四个人,十来个箱笼,个个儿都喜气洋洋的。亲家老爷这回算是熬出头了,在吏部任了侍郎。”

    明菲忙道:“什么人陪着的?”

    薛明贵笑道:“小人因见奶奶还要些时候才能回来,便自作主张过去请了老爷过来作陪。”

    龚中素刚开始听说是京里蔡家的人,并不愿意过来,还骂明菲不在家里候着,偏生整日就往外跑,对那三清祖师爷比对自家的老人还要上心,真是不守妇道。可后来听说是来报喜的,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一定是龚中素有了好事,连忙正儿八经地换了见客的衣裳,满面春风地过来待客。

    明菲到了正堂,只见龚中素坐在上首,蔡国栋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大总管孙明杰衣着鲜亮地坐在下首,正和龚中素讲蔡家的新宅邸:“宅邸就在凤池胡同里,虽然不大,但是御赐的,圣上还赏了块匾额,里头有个醉酒石,听说是前朝古物,像头大水牛似地,最稀奇的是冬暖夏凉……我家老爷最是喜欢。这半年里,我家老爷趁着有空,多方寻访,终于给两位公子请了位西席,才行和那位陆幽先生不遑多让,我家老爷的意思,假如府上二公子不嫌弃,便可住到家里去,跟着两位小公子一起读书学习,互相也有个照料。”

    龚中素眼睛发亮,假意推辞道:“去书院读书已经够麻烦孩子的舅舅了,又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亲家”一眼看到门口立着的明菲,忙笑道:“大*奶,真是大喜。这下子大家都心安了。”

    明菲暗想,这回她的心也安定了,送妾的荒唐事大概是不会再干了。

    孙明杰赶紧上前给明菲行礼:“三姑奶奶安好。老爷生恐其他人来说不清楚,特为遣了小人来跑这一趟。”因见花婆子抱了舒眉在一旁,也笑着要上前去给舒眉磕头,明菲忙叫人将他拦住:“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当得起这样的大礼。”

    孙明杰笑道:“再小也是主。”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个红绳系着的碧玉蝉来递给舒眉:“京里买的小玩意儿,给孙小姐玩耍玩耍。”

    那碧玉蝉通体晶莹,可不是个随手玩玩的东西。龚中素在一旁看得发酸,暗想这蔡国栋果真升官发财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他自己当官就只有往外花钱的,人家当官就是往里捞钱的。就是这么个奴才,一出手竟然就是个碧玉蝉,这人和人,怎么比?当下便有些兴味索然,托辞道:“铺子里还有些事,既然你回来了,正好听孙总管和你说说你母亲家的事。”

    明菲也没放在心上,恭恭敬敬送他出了二门,让人驾车去接三姨娘过来,又吩咐厨房宰鸡宰鱼,准备给孙明杰等人接风洗尘。

    挥退无关人等,孙明杰恭恭敬敬地从怀里取了信交到明菲手里,道:“老爷着实过了一段苦日子,就是大公子,办差时也常受到刁难排挤。以往最喜欢邀请六小姐去做客的有好几户人家,也都不再发帖子给六小姐,偶尔在相熟的人家里遇到,还会受到奚落。六小姐也懂事,不哭不闹,成日跟在夫人身边学理家事,帮着少夫人照顾小公子,不是那家人,根本就不出门。大公子看上一块地,想买了给六小姐做妆奁,定金交了,契约写了,只差到官府去备案,硬生生地被人给夺了去,少夫人气得直哭,夫人都劝不住,还是六小姐劝的她。”

    孙明杰苦笑了一下,“说句夸张点的话,那段时间,就是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没事都不敢出门,就是出了门,也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就生怕给老爷惹祸添堵。”

    明菲听得难受万分,只知道蔡国栋的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但总想着,他不过就是一个外放的从三品官员,虽然当年算是钟太傅的得意门生之一,但和京中那些权势滔天的人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人家最多说他不识相罢了,谁知竟然会如此受气,看来当时的形势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孙明杰见明菲难过,笑道:“姑奶奶也莫难过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花婆子愤愤地道:“咱们老爷平时也没得罪什么人,这些人怎么就这样狠?”

    孙明杰笑道:“那不是得罪谁或者没得罪谁的事,就是想给咱们老爷添添堵,逼逼咱们老爷,如果咱们老爷当时一个没坚持住,哪儿会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许多话孙明杰不太好明说,就绘声绘色地给明菲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姓徐的官员,当初也是钟太傅的得意门生之一,当时在钟太傅的门生中,威望和官都比蔡国栋大,已然是一方布政使。钟太傅死后,他也去吊唁,但吊唁之后并没有如同蔡国栋一般立刻就回了任职之地,而是悄悄留在京中活动。明里和柱国公的人来往,背地里也和赵王的人来往。

    眼瞅着春风得意之时,皇帝的病却突然好了,不过几天功夫,御史台就弹劾他玩忽职守,擅离岗位,又告他结党营私,贪污贿赂,纵容家奴行凶,就连他族中有子侄在大孝期间吃酒听戏,生了儿子的事情都被人刨地三尺地挖了出来,尽数算在他身上,龙颜大怒,当天就下旨将他合家老小一起下了大牢,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还有陈御史,官还做着,但却为了一件小事儿,就被抓了个御前失仪,被勒令在家思过。

    这两人不过是代表性的人物,还有许许多多,宫里宫外的小人物遭了秧。但太子、柱国公,以及赵王却是都得到了皇帝的褒奖,特别是赵王,皇帝不但褒奖了他,赏给无数金银丝帛,还让他去协助太子管理盐运的事。目前看来,京中靠着赵王的那一派却是比柱国公这一边的人还要吃香些。

    明菲听得叹气,多亏蔡国栋守住了,不然他的官途只怕就此完结了。但听到皇帝褒奖蔡国栋,说蔡国栋最是忠直,是良臣时,她忍笑忍得肚子痛。蔡国栋这个人吧,说才干和手段,他永远都比不上崔悯,但若论小聪明,他却是一抓一大把,心眼多,嗅觉又敏锐,最会把握时机,最会捧人,别的不说,就看钟太傅当年被他捧得那般舒坦就知道了。

    孙明杰报告完家中的事情,突然正了脸色道:“三姑奶奶,老爷还有话要同您说,您先看看书信。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小人。”

    明菲见他神色慎重,赶紧拆了信看,越看心越往下沉。宫中下旨,在正三品以上官员家里挑选适龄的女儿,为年仅十五岁的五皇子选妃,得宜于蔡国栋刚刚升了半级,明玉赫然在内,宫中某位贵人,更是命人传了话去,说是在宫中也听了明玉的贤名和美貌,那意思不言而喻。

    这约莫算是皇帝的嘉奖方式之一,但蔡国栋和蔡光庭都不怎么愿意,五皇子是皇贵妃所出,虽然幼有贤名,也得圣眷,但皇贵妃和皇后却是有些不对盘。况且皇子妃也是早就内定了的,明玉去了,以她的家庭出身,最多也就得做个有名分的姬妾而已。但就是这个名分,却会让许多人趋之如骛。

    明菲简直不敢想象,她的小明玉怎么过那种吃人的日子。蔡光庭不愿意,她还可以理解,他总是希望这两个妹妹都能过上好日子的,自然不希望明玉去过那种日子。难得的是蔡国栋竟然也不想利用明玉攀龙附凤,不管蔡国栋从前做过些什么,此刻明菲对他的怨怼都一扫而光。

    孙明杰道:“老爷说了,他没有大本事,也不想有什么大富大贵,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保得儿孙平安富足就行。特别是两位小公子还小,简直须臾不敢忘思危,所以,让姑奶奶想想,可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

    蔡国栋既然已经把人派了来,找上了自己,肯定是早就有了主意的,只不知道他那心思和自己的想法是否一样?明菲道:“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主意,不知孙总管来之前,老爷可有什么交代?”

    孙明杰狡猾地看着她道:“老爷说,这事儿要担很大的风险。如果是寻常时候,只需将有关人等打点好,到时候让六小姐去转一圈便可以回家,但这次明显不同,是被点了名的,没那么容易。一个不小心,就是不识好歹,欺君之罪。”

    还要试探一下才放心?明菲哂然一笑:“明玉是我的胞妹,我这个姐姐能为她做的事情太少,但事关她的一生和蔡家荣辱平安,我自当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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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章 喜忧(二)

    孙明杰见明菲如此说,左右扫视一通,严肃地道:“既然如此,便要从长计议,从细谋划。”

    明菲会意,笑道:“花妈妈,还烦劳你到外面去看着些。若是三姨娘来了,请她稍候。”

    花婆子知道要谈大事,忙将舒眉抱到廊下逗弄,也不关门,就将来往的人给盯紧了。

    孙明杰方向明菲长长一揖:“三姑奶奶,真是对不住。兹事体大,虽然是一家人,但三姑奶奶已经出嫁,若是不方便,老爷也是体谅您的难处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生外向什么的,是不是这个意思?怕她有私心,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不肯帮忙,反而坏事是不是?蔡国栋这遭也被吓得不轻吧?明菲轻笑一声:“老爷对儿女一向是最体贴的。”

    孙明杰干笑道:“老爷说,如今人上了年纪,有些想法就不一样了,最是希望儿女平安喜乐。他的意思是,这件事还要请守真子老真人出手才行。听说您四时都在供奉老真人,想来老真人不会拒绝您的请求。六小姐身体不好,若是老真人也说不能治断根,那便是无法断根了。”

    明菲眼皮一跳,这办法固然还好,但宋道士如今这个情形,哪里经得起折腾?便苦笑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老真人已经病了很久,基本是卧床不起了么?他那样大的年纪,怎么可能舟车劳顿,赶去京中?”只怕在路上走不到两天人就给折腾得没了。

    孙明杰咳了一声,道:“知道啊,但他不是还有个徒弟吗?更何况,如今这个情形,原也没想过要将他请到京里去,只想求药。这病,还得京中的御医们都没有法子治才行,只有这一步成功了,才能继续下一步。”

    “求药?”明菲沉思片刻,道:“这件事我得先想想。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事关重大,她心疼明玉,却不想因为这件事牵扯进太多的人去。老道士倒也罢了,可是华皖,他的新生活才刚开始,这种事情自然是少沾染上为妙。

    孙明杰似看出明菲的心思,便意味深长地道:“三姑奶奶,老真人无牵无挂,年纪也大了,……”

    纵然是事实,但明菲听他这个话就是感觉不顺耳,好像要老道士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似的。便道:“始终是求人的事情,一不知人家怎么想,二不知这药好不好配,三他那个唯一的徒弟如今已经还俗并准备成家了,他最是心疼那个徒弟,恨不得诸事都替他徒弟周圆了,又怎肯轻易让他的徒弟牵涉其中?所以这事儿不是想着那么容易的。”

    “他心疼那徒弟更好,老爷准备了许多贵重的礼物,小人此次已经带了来,稍后三姑奶奶自可去查看,保证让他满意。就是今后,他离了世,老爷和大爷还不得感恩替他照料他这徒弟?”孙明杰笑完,又道:“三姑奶奶,的确没想着那么容易。要说这有本事的大夫多的是,但当此敏感时期,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了包,老爷可是谁都不敢接触,也不敢相信旁人。此次为了六小姐的事情,老爷真是殚精竭虑,尽其所有,小人多嘴,但想来这其中的道理,三姑奶奶定是比小人更明白。”

    殚精竭虑、尽其所有,那是夸张了,但不管怎样,蔡国栋想把这事儿处理好的心情是真的。

    花婆子在外扬声道:“姨娘来啦?”又骂小丫鬟们:“姨娘来了也不来通传一声。好去门口迎接。”

    三姨娘笑声越来越近:“早上我起来就听见喜鹊叫,想着便是有喜事,果然是大喜。”

    明菲起身道:“今日暂时就到这里吧,改个时候又再说。”

    孙明杰道:“三姑奶奶,饭后只怕还得请您领着小人去一趟陈府,夫人带了东西回来。”

    陈家上上下下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孙明杰直接去见了陈大老爷和陈二老爷,陈三奶奶在垂花门口接着明菲,叹道:“你爹果然稳重,你叔外祖就有些难了。”

    明菲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叔外祖不会有什么事的。说不定在家休息几天,上面就召了去。”

    陈三奶奶心里也有数,就算是重新召回,也不可能再如同从前那般了。只道:“但愿吧。我们都听说了明玉的事情,原来那孩子是个福气的。幸亏之前你们没听我们的,不然白白耽搁了她的前程。”

    大家都说是福气……明菲抽了抽嘴角,干笑着跟了陈三奶奶一道去了后堂。

    到了后堂,没看见汤大奶奶,陈大奶奶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陈氏的嫡母陈二夫人倒是春风得意的,对明菲亲热得紧,拉着明菲的手打听陈氏和蔡光华的消息。陈氏的生母也侍立在一旁,眼里闪着幸福的光芒,竖起耳朵不放过关于陈氏和蔡光华的一点消息。

    相比陈家二房暗藏的那份欢喜之情,陈家大房的心情普遍显得很不好,陈氏的大伯母陈大夫人酸溜溜地道:“蔡家姑爷这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我早就说啦,不用替他操心,他自己有分寸,早有打算,你们倒不肯听,忙进忙出的穷忙,现在可好,叫人家看笑话了吧?”

    陈氏巴巴地送了东西回娘家,倒变成不安好心地炫耀和看笑话了。陈三奶奶轻轻扯了扯明菲的袖子,示意她别在意。明菲望着她一笑,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陈氏的这位大伯母,明菲是早就知道那个臭德行的,喜欢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装仁慈大方,要人家事事都吹捧着她,但若是人家有一点点超过她,比她强的地方,她立马就要刻薄讥讽,刁难人家。和这种人计较什么?

    陈二夫人听这话怪没意思的,便笑道:“大嫂,都是一家人,本就是同枝连气,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听着多见外。”

    陈大夫人道:“哎呀,二弟妹,你倒是又养了个好女儿!招了个好女婿!这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和二叔看着都年轻了许多。倒是我和你大哥呀,老了,老了,不中用了!也没人放在眼里了。谁还记得当初我们辛辛苦苦撑起这个家的辛劳?”话里话外都是暗讽陈二夫人得意忘形,不够尊敬她,陈三奶奶和陈大奶奶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垂手不语。

    因为自家那位入了翰林的嫡女婿在这次风波中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蔡国栋这个庶女婿眼瞅着也是春风得意,陈二夫人心情好,便也不和她计较,朗声笑道:“大嫂又在笑话我,谁不知道您养了几个好女儿,姑爷们个个儿都是青年才俊,前途远大。”

    陈大夫人犹自不肯饶,阴阳怪气地道:“我女儿可养不出明玉那般好命的女儿!”

    陈二夫人低头伏小:“说起来,这门亲事还是当初大哥大嫂做主的,一直以来,我们都觉着大哥大嫂有眼光。”

    陈大夫人心里这才受用了些,又开始怪三房:“这个老三!行事一点都不靠谱!你大哥为了他,早早就告病还乡,不就是指望着他光耀门楣,把这个家顶起来,照顾好子侄们么?他倒好,鼠目寸光,只盯着眼前那一点点利益,白白浪费了你大哥的一片心意!早知道他会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你大哥那么年轻就……”

    她越念越有劲,眼看着陈家女眷们的脸色越来越尴尬,明菲忙起身笑道:“昨儿夜里受了点凉,肚子不怎么好……”

    陈三奶奶会意,忙笑道:“我陪你去。”

    二人出了厅堂,陈三奶奶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轻声道:“大伯母的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怪。”又伏在明菲耳边轻声道:“她这般生气的原因,却是你大舅舅这次也受了三老爷的牵连。当日知晓消息时,就闹了一场,连大嫂也吃了她的排揎。”

    陈大夫人不但抱怨三房没眼光,没出息,还抱怨蔡国栋不肯提醒一下陈家,是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当初如果不是他们陈家帮忙,蔡国栋哪里会平步青云,说不定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同知呢。当然这些话陈三奶奶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告诉明菲的。

    难怪得陈大奶奶的脸色不好看。自家的丈夫日子不好过,看重的侄儿眼看着也是前路茫茫,婆婆脾气不好,哪里高兴得起来!明菲跟着陈三奶奶嗟叹了一回,道:“汤大奶奶呢?怎么没见着她?”

    陈三奶奶道:“一听到消息就病倒了。又去求了你外祖母,还是想和你们家结亲,想借你父亲的手把那孩子拉拔出来,可接着又听说了明玉的事情,偷偷哭了一场,说他家汤盛的命不好,昨儿就去了京城,说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汤盛弄回家,先躲开这一劫,以后的事情听天由命。”

    明菲暗想,真不知道汤大奶奶怎么想的,就算是想要蔡国栋出手帮汤盛,也不是只有结亲一条路可以走,如果蔡国栋自己稳当了,定然不会对这些亲戚坐视不理,能帮手的一定会帮手。至于汤盛么,此一刻彼一刻,不过一个小虾米,又会有谁真的花心思去对付他?年少时期有这样一次经历,反而是难得的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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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0的。

304章 知足

    八月十八,是宴请水城府衙诸人的日子。

    明菲天不亮就醒了过来,在紧紧贴在身边的舒眉身下摸了摸,见是干的,便蹑手蹑脚地披衣下床。锦云在外面听到声响,走到门外轻声道:“奶奶,您可是起了?”

    明菲“嗯”了一声,轻轻将门打开:“舒眉还睡着,轻一点。”

    锦云轻手轻脚地提了热水进来伺候明菲净面,一边就把事情都回了:“管事婆子们已在侧厅里候着,花妈妈适才已经来过了,说是先去厨下看看食材备得如何。”

    明菲迅速梳好头,换上一身碧色缂丝折枝牡丹裙袄,戴了那套海螺珍珠镶嵌的首饰,对着镜子左右端详,觉着妥当了,叮嘱舒眉的乳母:“小姐醒来后,给她穿那件大红绫子的袄,喂饱了就送到偏厅来。”边说边急匆匆地往外走,今日要待客,她得赶在客人到来之前先把家里的事情都安置妥当。

    这一日客人们来得极早,都事先得知了蔡国栋的事,进门就恭喜明菲,明菲半点不敢托大,越发小心谨慎。尽心尽力地领着众人游湖赏桂,游玩吃喝,只恐照顾不周,引起怨怼。

    陈家只有陈三奶奶来,见状瞅空拉了明菲的手道:“你太小心了,这般太累。”

    倒霉时不妄自菲薄,得意时要低调行事,方不至于被人鄙薄轻视。明菲一直牢牢记着这个道理,这个时候又怎敢不小心从事,讨了旁人的厌?便笑道:“三舅母若是心疼我,便帮帮我的忙。替我管管这些发呆发愣的丫头们。我又要忙玩又要忙着招呼,实在是忙不过来。”

    酒到酣处,众人渐渐放开来,就有消息灵通又八卦的人说起了此次五皇子选妃的事件,先是扯到了崔吉吉:“听说宫里来了四位嬷嬷,专门只为教导她,虽然年纪还小,但人家都说她是内定的五皇子妃……”

    明菲吃了一惊,随即不由苦笑,崔悯当初曾请宋道士给崔吉吉批命,宋道士说崔吉吉贵不可言。难不成,这五皇子其实是真命天子?再想到明玉与崔吉吉的那一段过往,更是觉得狗血。她正想得出神,八卦已然转到了明玉身上,新任的齐同知夫人喝得微醺,眯缝着眼睛道:“龚大奶奶,令尊刚好在三品,你家两位妹妹正当适龄,想来也是好事将近了吧,听说你们和崔家是亲戚,这下子可好了,亲上加亲……”

    明菲讨厌她说话口没遮掩,便淡淡地笑道:“有劳夫人操心,这件事我虽从来没听说过,但我五妹是早就定了亲的,今年冬天就要出嫁。”不提明玉,只反问齐夫人:“不知您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

    齐同知夫人自是不肯同她讲消息来源,只掩着口笑:“反正不会假,您就等着京里传来好消息吧。”

    陈三奶奶也讨厌她轻浮不稳重,上前帮着把话题转开,叫女先儿把那新作的故事说起来,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送走客人,天色已经黑尽,明菲累得瘫倒在椅子上不想起身,望着陈三奶奶笑道:“三舅母,我今日真是托了您的福。饶我稍微歇一歇,我再送您出门。”

    “急什么?我留下来可就是想要你送的?我是有话要和你说。”陈三奶奶屏退了左右,认真地道:“那齐同知的夫人固然口没遮掩的,但空穴不来风,你还是赶紧让人去打听一下,倘若是真的,明玉将来进了皇子府,少不得要多有个依仗,你还是该去走走的好。”

    皇子这样的身份,注定身边的女人多如云霞,于是他身边的女人们拉帮结伙实属正常现象。按陈三奶奶的想法,若是明玉与崔吉吉提前联络好了感情,将来就是彼此的助力和依仗,何乐而不为?

    明菲不好告诉她蔡家人的打算,认认真真地应下,表示第二天一早就让人去打听,然后再给京中写信,陈三奶奶方放心离去。

    陈三奶奶一走,明菲便命人火速将孙明杰请来,把坊间流传的话说给他听:“听说宫里派了四个嬷嬷去了崔家,外面都传五皇子正妃便是崔家大小姐。先前京中可有此类传闻?”

    孙明杰皱着眉头道:“小人从京里出来到现在,已有二十多天,只知道之前的,最新进展却是不知道。”随即却又一笑:“那一年老爷进京述职,途中遇到崔大小姐,她不过六七岁,如今已然快过四年,虚着算,也就是十一岁,也太小了吧?”

    十一岁是小,但并不影响先大婚,后圆房,又或者先下聘,然后适龄而娶。若是崔吉吉果然做了五皇子妃,那以后蔡国栋和蔡光庭等人就算是不用完全相信宋道士的批命,也该小心注意着才是,明玉这件事更要小心再小心才好。

    第二日一早,薛明贵便亲自去了抚鸣打听消息,明菲按着先前和周清约好的,早早就去了天庆观。她去得早,原本想着宋道士约莫还未起身,谁知才到天庆观门口,无涯便迎上来道:“龚大奶奶,观主在后殿等候。”

    明菲奇道:“怎地今日这么早就起了身?”

    无涯低声道:“不知。天色蒙蒙亮就起了身,叫厨下送了水去沐浴,换了您新做的道袍和道鞋,头上还用了玉簪,早饭也未吃,就到了后殿打坐,也不要人在跟前伺候,只吩咐您来了就请您过去。”

    无涯顿了顿,左右望了望,极其小声地道:“我看着他老人家红光满面的,不会是那个啥吧?”

    话音未落,头上就挨了花婆子狠狠一个爆栗子:“小兔崽子,尽瞎说。”

    无涯捂着额头哭丧着脸道:“如今清虚真人已然还俗,这敕造天庆观就靠着老真人独自撑着,大家伙都在怕……”

    明菲见他说得可怜,便安慰他道:“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庆观香火这么旺,总之饿不死人就是了。”

    无涯抬眼望天:“若是真有那一日,我便该跟着清虚真人去卖药。”

    果然不愧是宋道士和清虚教出来的人,明菲好笑道:“快去帮我在外面候着,若是两位姓钱的夫人来了,你就让人进来通传,再把她们领进来。”

    无涯涎着脸,磨磨蹭蹭地不肯走,丹霞翻了个白眼,塞了个银角子给他,他方欢喜地去了。

    “这都是些什么道士?”花婆子直摇头叹息。

    天庆观后殿的门并不经常打开,里面显得有些阴暗,还有股子晦涩的气味,宋道士闭着眼睛,手持拂尘,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在蒲团上,听到脚步声也不睁眼,只道:“其他人都去外面吧。”

    花婆子等人见他肃穆庄严,不敢多话,俱都退到殿外候着。

    明菲上前,先对着三清塑像行了礼,上了香,方到宋道士面前的蒲团上坐下:“老道长。”

    宋道士突然睁眼望着她诡异地一笑:“是不是想求我?我看你这几日见了我总是吞吞吐吐的,想好没有?”

    明菲早就习惯了他神神叨叨的样子,索性起身跪伏在他面前行了大礼,方道:“当年,崔悯曾请老道长为女批命,我曾记得,老道长说,崔吉吉贵不可言。”

    宋道士道:“是有这回事。你要求我的事和这个有关吗?难道是你们家也有人想贵不可言?那个老道士可做不到。若是其他小事,看在你的面子上,趁着我还没死,可以稍微一试。”

    明菲听他这样一说,先前的顾虑反而俱都烟消云散了,笑道:“老道长,恰恰相反,我们家人福薄,怕因此折寿。故而,家父命人给您带了几箱子好东西来。我怕您嫌铜臭,不敢拿来。”

    宋道士捋了捋胡子:“我记得你家还有一个六小姐。你那爹,不想攀龙附凤是假,怕搅进浑水里丢了荣华富贵才是真,他这次果然是被吓怕了。不过胆子小一些总比胆子太大的好。”

    明菲道:“他做的这事儿胆子可也不小。”

    宋道士眯眼笑道:“老道士有好药,保证叫他们无迹可寻,你就放心吧。只是你们要想好了,有所得,必有所失,服药以后状态极其凶险,大问题不会有,但苦头是一定要吃的,若是御医们治不好,你们还得让我们家华皖去治,替他宣扬一下声名才行。至于你爹给的那些东西,你赶紧地给我拿来,这药可不能白给。我这也是在积德,今生做不了仙,来世一定要成仙。”

    明菲突发奇想:“那五皇子您在京中时见过的吧?是不是……?”

    宋道士一甩拂尘:“问多了。丫头呀,哪能什么好事都占全了?有点耐心吧。”

    明菲羞愧不已:“我记住了。”

    丹霞在外轻声道:“奶奶,钱夫人来了。”

    明菲忙起身道:“就是那天我和您说的那个,我这就去把人领进来。您要在这里见她们么?”

    宋道士点点头:“我这身打扮专为了等她们,是不是很仙风道骨?”

    明菲上下打量了他一通,笑道:“很仙风道骨。”走至殿门口,忽听宋道士喊了她一声:“丫头!”

    明菲回头:“您还有什么吩咐?”

    宋道士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半晌方才一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送来的那些菜和糕点,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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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章 逝

    不知为何,明菲听到宋道士这一句话,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心里没有欢喜,反而隐隐有一丝悲哀。联想到先前无涯说的话,她打了个寒颤,站在门口往里望去,只见宋道士精神抖擞的,满脸的坏笑,便晃了晃头,将那种古怪的感觉给赶走。

    也不知宋道士最后和钱夫人、周清说了些什么,钱夫人和周清离去时都笑眯眯的,连声称谢,心情显得非常愉快。钱夫人格外大方,出手就给天庆观添了一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对待周清更是呵护备至。

    明菲奇怪得很,便问宋道士:“您和她们说了什么?她这胎是男孩?”难不成宋道士其实生了一双透视眼?

    宋道士笑得贼兮兮的:“我哪有那个本事?我不过告诉她,她命中儿女双全,女儿旺家,儿子有出息,让她不要急,耐心等待,好好教养就是了。”

    明菲笑道:“您等于什么都没说。但听着就是好听。”

    宋道士笑了笑,低声道:“其实我这一生,就没说过几句真话。难得说句真话,人家还当假话。可见,世人是喜欢听假话的。”说完起身抚了抚袍袖:“我累啦,你拿了药就回去吧。”

    这一夜,明菲睡得极不安稳。半夜里被惊雷吵醒,只听到外面风雨之声大作,轻声哄着被吓得大哭的舒眉,明菲想念龚远和想得发疯。辗转反侧到天色微明,她方有了些困意。

    才把眼合上不久,朦朦胧胧间就听到花婆子在门外压低声音道:“奶奶,您醒了么?老真人昨儿夜里没了。”

    明菲一个激灵,猛地翻身坐起。慌慌张张地起身,慌慌张张地找素服,花婆子领着锦云、锦慧她们进来,默不作声地帮着她梳头,换衣,装扮。待到一切都料理完毕,明菲怔怔地看着镜子里昏黄的人影,听着花婆子描述当时的情形,忍不住失声痛哭。

    昨晚宋道士睡得很早,其间华皖曾去看过,见一切安好,便自去睡了。待到五更时分,道童按着往常的习惯进去伺候,这才发现人不见了,接着就在事先备下的棺材里发现了他。因他穿戴得整整齐齐,面容也似酣睡一般,还以为他又是开玩笑,伸手一摸,才发现早就没了气息。

    按着他留下的书信遗言,他这个一辈子给人看相,算命,看风水,看吉日的人,偏生下葬之时不许看吉日吉时,而是要求尽快入土,不许停放,随他下葬的,不过明菲亲手做的一袭青布道袍,一双青布鞋,唯有一根值钱点的玉簪,还是当年入京,华皖给他买的。当年在京中给太后治病,所得的御赐之物,全都被他收拾整齐,供奉在了条案上。

    宋道士已死,他唯一的徒弟清虚也还了俗,敕造的天庆观不可能无主,成知府很快就上表给朝廷,申请另外派一个有道之人来主持观务。但是守真子只有一个,随着他的离世,天庆观和里面那棵高价橘树慢慢地没落了,再没有人心甘情愿,随随便便就掏出几两银子去买一个橘子。

    而华皖,在宋道士的头七之后就搬出了天庆观,住到了自己的药铺里,从此闭口不谈道,彻底结束了与道家的联系。萧慈的父亲亲自来了一趟水城府,与他畅谈一夜后,让他与萧慈百日在之内成亲,不要他入赘,也不勉强他按着萧家的意思去做事,可以独立自主,但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必须姓萧。

    却说薛明贵去抚鸣守了整整七天,方把具体的消息打听回来。宫中果真派了四个嬷嬷去了崔家,随行的还有赏赐若干,崔家人行事更加低调,就是从前爱参加宴会,爱出风头的袁枚儿也减少了社交活动,崔吉吉更是见都见不着。坊间关于她便是五皇子妃的言论一日更甚一日,崔家人对此保持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管如何,崔吉吉进宫看来都是铁定了的。明菲算了算时间,孙明杰拿了药上京,此刻应该已到半途,而自己,也该收拾准备一下,最迟要在九月中旬出发,赶去京中送明珮出嫁。

    这一日傍晚,明菲紧赶慢赶,总算将给龚远和做好的冬衣和家中做的风鹅、熏肉、熏鸡等物俱都收拾妥当,把信写好后,吩咐花婆子:“妈妈稍后去同薛总管说,安排一个妥当的人,将这些东西送到青县去,明日就启程。”

    花婆子只笑不语,自己不去,也不叫人去,明菲奇怪地道:“妈妈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却见一屋子的人都只望着她笑。

    明菲莫名其妙,因见舒眉不在屋里,便道:“舒眉呢?现在早晚凉了,莫要总依着她的性子,总在院子里呆着,去把她抱进来。”

    花婆子方笑道:“是。”还未出门,门外就传来舒眉尖叫的声音,明菲吓得冷汗直冒,起身往外跑,一迭声地道:“怎么了?谁抱着的?”

    门帘掀起,一入眼的,是抱着舒眉正往上抛的龚远和。他见明菲出来,便放下舒眉,含笑望着明菲。舒眉正自兴奋得手舞足蹈间,见他突然停下,不满地去抓他的耳朵,龚远和抓住她的小胖手,放到嘴里一咬,舒眉眉头一皱,干嚎起来,使劲推他,不要他抱,委屈地朝明菲伸出手……

    却只见她的母亲靠在门框上,歪着头,满脸的傻笑,眼里只有她身后这个又黑又瘦,满身汗味儿的男人,竟然没有她……舒眉很是委屈,用劲一挤,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用更响亮的哭声成功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明菲上前接过舒眉,望着眼前又黑又瘦,风尘仆仆的龚远和,声音都是抖的,语无伦次地道:“你怎么来啦?事先也不让说一声。我正准备让人明日给你送衣服和吃的去呢。你就这么来了,不会有事吧?你什么时候走?想吃什么?要不要先洗澡换衣服?累不累?饿不饿?”

    龚远和只是望着她笑:“有点公事必须来一趟,所以直接就来了。你问了这么多,我先回答你什么比较好?不过,我是真的饿了。”他不但肚子饿了,另一张嘴也饿了。

    明菲盯着他看,傻傻地道:“那就先洗澡,然后吃饭,好不好?”

    花婆子一声笑出来:“洗澡水马上就送来,饭菜厨房里也备下了,大爷现在就洗么?”

    龚远和点点头,指使明菲:“你去帮我找换洗的衣服。”

    花婆子伸手去抱舒眉:“咱们去看大狗狗。”

    小孩子没什么心事,舒眉转眼间便笑开了来,欢喜地抱住花婆子的脖子。花婆子给屋里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都笑嘻嘻地退了下去。

    龚远和方携了明菲的手进了屋,轻笑道:“这丫头怎么半点都不认生?我伸手去接,只看了我两眼就肯了。你平时都是怎么教的?”

    明菲只觉得被他握住的地方有痒又酥,仿佛有一条虫子,顺着那里一直往上爬,爬到了骨头缝里去,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说话的声音已经沙了:“我经常带她出门做客,人家都夸她大方的。但也不是这样容易就讨得了她的欢心,她兴许是记得你?你喜不喜欢?”

    龚远和握着明菲的手一紧:“我当然喜欢,怎样我都喜欢。”

    明菲还未笑开,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腾空,脸撞入了他的怀里,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她战栗着,几乎快要站不稳,只听到龚远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想死我了。真想把你给吃了,好随身携带。”

    “我也想你,一直都在想。”明菲紧紧攀住他的肩头,她还以为,在过年之前她是见不着他的。可是他却不声不响地来了,“你瘦了,又黑。”

    “是不是很难看?”

    “也不是……”明菲的回答被他迫不及待地给吞没了,她觉得,她也是如同他一般,非常非常的饿,恨不得将他给吞下去。只可惜,洗澡水送来了。

    晚饭很丰盛,明菲与龚远和不时相视而笑,被忽视的舒眉围了兜嘴坐在一旁的婴儿椅上,手里攥着个勺子,不满地挥舞着,嘴里“啊啊”直叫。

    龚远和弯腰将她抱起,笑道:“小舒眉恨我抢了娘亲是不是?”

    舒眉皱着眉头,表示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又被人抱在了怀里,开开心心地望着明菲淌下一颗晶莹剔透的口水来。

    明菲拿了帕子给她擦口水:“口水实在太多了。一天要换几个围嘴。”正说着,桌子下面伸过一只脚来,勾住了她的脚,或轻或重地蹭啊蹭。

    明菲的脸瞬间红透,不敢去看龚远和充满笑意的眼睛,做贼似地扫了周围伺候的丫鬟一眼,一颗心跳得咚咚乱响。见周围无人注意,壮着胆子翘起脚来蹭了蹭龚远和的小腿。

    龚远和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将脚缩了回去,眼看着满桌的菜肴,竟然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又或者说,他其实想吃的不是这个。

    明菲把他的神情俱都看在眼里,笑得不行,又把脚伸了过去,某人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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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0的。

    这是喜盈门最后一次呆在粉红月票榜上,说粉红加更这个其实有点害羞,因为本文约有三万字左右就会结束,从4月1号开始,配合新书档期,只能保持日更三千。但是在完结之后,小意会写几个番外,放在公众章节免费给大家看,以答谢大家并补偿欠下的债,还请大家多多谅解。谢谢大家,鞠躬——

306章 哀求

    龚远和从没觉得哪一日有今晚这样难熬,草草用过饭后,却又不能就此歇下,还得先去隔壁给龚中素行礼问安。

    明菲见他蔫头蔫脑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谁叫你来得不是时候?若是来得早一些,或是来得晚一些,都比这样好。”

    龚远和冲她呲了呲牙,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在她屁股上揉了两下,不等她还手,立刻跑过去将舒眉举起骑在了脖子上:“走,咱们去给祖父请安去。”

    明菲笑道:“她八月十五的晚上,揪了她祖父的胡子。”

    龚远和诧异道:“这般顽劣?”随即却又说:“这个年纪,都是抓着什么就不肯放的,纯属正常。”

    明菲看着笑得嘎嘎嘎的舒眉,嗔道:“你就这样惯着她。”

    龚远和忍不住一笑:“待她大些再慢慢地教。”目光从明菲脸上一扫,便看出了端倪:“我怎么看着你是口不对心的样子?好似舒眉此举深得你意?”

    明菲酸唧唧地道:“我哪儿敢?这是大不孝。不管什么,只要他开了口,我不都得接着?”

    龚远和撞了撞她:“又怎么了?”

    明菲把龚中素要给他纳妾的事儿酸溜溜地说了,用眼角瞅着他假意道:“我细细一想啊,我果然是对不起你。害得你形单影只,身边没个知疼着热的人伺候,热饭也吃不上一口。”

    龚远和正色道:“这倒是真的。”话音未落就挨了狠狠一下,明菲咬牙切齿地道:“难道我不是形单影只的?我又怎么办?”

    龚远和失笑道:“既然心里不痛快,就别装大方贤惠了,和我装什么装?我又不是不知你那德行。”

    二人见了龚中素,龚中素却也没再节外生枝地说什么,听说明菲要去京中送明珮出嫁,还主动吩咐李姨娘去备礼。

    好容易言归正传了,舒眉却又缠着明菲不肯跟奶娘去睡,一阵鸡飞狗跳,明菲将舒眉哄睡回到房中,只见龚远和裹在被子里,眼巴巴地看着她:“憋死我了……你再不来,我就死给你了。”

    明菲一颗心跳得咚咚直响,故意慢吞吞地走到床边,慢吞吞地坐下,刚把鞋子脱了,腰带就被解了。往被子里一摸,里面竟然是个裸*体美男,不等她笑出来,一根雪白的鹅毛横空出现,吓得她一抖。

    龚某人狞笑道:“这回也该轮到你告饶了。”不由分说,横扫千军,只在那敏感地儿轻旋低回,眼见得明菲忽而缩成一团,忽而又抠紧了脚趾绷直,面如春花晓月,目若秋水含波,潋滟了红唇低语哀求,方将凶器扔了,轻轻覆上,低语道:“这样的情形,我在梦里梦了很多回,你可梦见过了?”

    “就不和你说。”明菲一声低呼出来,掐紧了他的两臂,渐渐呜咽不成语,半点余力全无。是夜,芙蓉帐里春宵短。

    天色将明,二人又恩爱了一回,唤人送水来洗过,方精神抖擞地起了身,一同去祭奠宋道士。

    说起五皇子与崔吉吉之事来,龚远和思索半晌,道:“我记得皇后有个幼子,行七,今年十三岁,再过两年才能开牙建府,崔吉吉今年十一,过两年不就是十三了?依我看,不过是因为此次五皇子选妃,中宫那一位生恐好的都被全数占了去,故而提前占着罢了。崔家什么都不肯说,是因为名分未定。这样做有几个好处,目前崔悯深得圣眷,前途貌似不可限量,假若将来他果真成了股肱之臣,崔吉吉的正妃之位便完全当得起,倘若不成,随意给个其他品秩封号即可。”

    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更会打算盘。但不管如何,崔吉吉进宫都是得了皇帝默许的,不然皇后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明菲坚信,崔吉吉就算是暂时时运不济,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姬妾,将来她也一定能直飞云霄。因笑道:“老道长说她贵不可言。”

    龚远和微微一笑:“咱们拭目以待罢。”

    龚远和于三日后天色未明之时离去,明菲送他一直送到码头处,难过得要死,但又想到自己此番去京城归来,便可直接赶赴青县与他一同过年,才又打起精神来。

    行李刚收拾好,京中却又来了信,蔡国栋虽然对明姿失望,到底还是心疼她,让明菲去问明姿的意思,若然她愿意,便把让明菲将明姿一道带上京里去。陈氏没有只言片语,看来是事先商量好的。

    三姨娘疑惑道:“老爷兴许是想给三小姐寻条出路?毕竟她还年轻。她小时候,老爷可是最心疼她的。”

    “就怕她不懂事,不领情。”明菲深感头痛,虽然此次进京贺喜的队伍很壮大,包括明雅及蔡家一些族人都会一起去,但恰恰就是这样,她更怕明姿得了机会不顾一切地胡闹,从而丢了蔡家的脸,害了明珮和明玉的名声。

    “四姑奶奶最近一直还算安生。”三姨娘笑道:“我说三姑奶奶你怕什么?她身边不是还有两位嬷嬷吗?有她们看着,又是自家包了船去,就是到了京里,也还有夫人在,怕什么?”

    二人一道去了庄子上,赵庄头和他娘子干笑道:“那位郑重郑公子也在的。”

    三姨娘顿住脚步,问明菲:“你若是不想见他,便由我去问四姑奶奶好了。”

    明菲摆摆手,笑道:“不知郑家奶奶可在里面?”

    赵家的笑道:“在,今日还带了郑小公子一道。”

    三姨娘也是第一次听到蔡光正有了儿子,不由惊诧地道:“难怪得这年把都没见到她,孩子多大了?”

    赵家的道:“好像是两个月了。”

    三姨娘点点头,低声同明菲道:“稍后你同四姑奶奶说话,我去同郑公子说,让他格外劝劝四姑奶奶,珍惜机会。”

    二人商量妥当,一道进了后院。

    老远就听见一片欢声笑语,偶尔夹杂着几声拉破风箱似的咳嗽声。陈氏派来监管明姿的两个婆子与吴婆子一人端着一杯热茶,翘着脚坐在檐下的竹椅里,磕着瓜子也正说得热闹。看见三姨娘与明菲,俱都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来,又拍衣服又行礼的:“三姨奶奶和三姑奶奶今日有空?”

    三姨娘笑道:“老爷从京里来了信,我特意陪三姑奶奶来和四姑奶奶传达几句话。”

    那几个婆子对视一眼,低声笑道:“里面正热闹呢。”吴婆子掀起帘子道:“二姨奶奶,四姑奶奶,三姨奶奶和三姑奶奶来瞧你们了。”

    屋子里顿时一片沉静。半晌,二姨娘嘶哑着嗓音道:“来做什么?看我死了没有?怕是又要失望了。”

    吴婆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哟,二姨奶奶,看您说的,不吉利的话谁时时挂在嘴上?这是得了京里老爷的信,来和四姑奶奶说话的。”

    人影一闪,却是穿着青绸圆领窄袖袍的蔡光正走了出来,仍然是那般温润照人的冲着明菲和三姨娘抱了抱拳,笑道:“我们来的时辰有些久了,也该回去了。”

    明菲回了他一礼,淡淡一笑,并不答他的话。只把眼睛往里看,但见明姿抱着个孩子,与一个穿鹅黄袄子,白绫裙子,面目清秀的年轻妇人坐着,靠墙立着两个小丫鬟,二姨娘并不在,显见为了防止传染,又是隔着帘子说话。

    蔡光正也不在意,招手叫那妇人出来:“她们有正事要办,咱们先回家去。”

    三姨娘立刻道:“郑公子且慢,我有事要同你和尊夫人商量。”

    蔡光正瞟了明菲一眼,明菲并不看他,只把腕上一个赤金镶红珊瑚的镯子褪下来放在孩子的襁褓里,对那妇人笑道:“不知有孩子在这里,不曾备下合适的见面礼,一点心意,还请不要嫌弃。”

    那妇人害羞地一笑,怯怯地看着蔡光正,见蔡光正没有不高兴,方向明菲道谢。

    明菲摸了摸那睡得正香的孩子的头,道:“我们家的孩子已经十个月了,也是这般无忧无虑的可爱,我只愿她一生都无忧无虑,不晓得疾苦嫉妒仇恨才好。”说完也不看蔡光正的脸色,径直往屋里去了。

    蔡光正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歇,回头望着三姨娘粲然一笑:“姨娘找我们有什么事?”

    明姿见到明菲,并不起身行礼,大喇喇地坐着,一脸的淡然:“你有什么事?”

    吴婆子手脚勤快地给明菲安了座位,还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三姑奶奶,您请坐。”

    明姿眼里闪过一丝愠色,可看到门口立着的两个管教婆子,到底不敢发作,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道:“你到底什么事?我乏得很,没空陪你闲坐。”

    明菲静静地看着她,缓缓道:“我来自然是有要事。但如果你没时间,那便算了。”

    明姿紧张地坐直了身子,表情虽然还难看,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你说。”

    明菲道:“你知道的,明珮十月中旬要出嫁,我们都要去京里。”话已到口边,心念一动,又改成了:“爹爹来了信,听说你也想去。可是二姨娘病得这么重……”

    明姿焦虑地揪住帕子,激动地道:“那又怎样?难道还不许么?我告诉你,你休想又耍阴谋诡计阻止我!不然我就吊死,叫你们喜事便丧事。你们个个风风光光的,凭什么我就要在乡下孤苦一辈子?”她突然站起来,朝明菲扑过去:“三姐姐,我求求你,我才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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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章风头

    307章风头

    花婆子见明姿扑过来,不露痕迹地往前一挡,牢牢抱住了明姿的腰,笑道:“四姨这是做什么?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明姿被她抱住,挣了两下挣不开,瞪眼道:“大胆刁奴,谁叫你的脏手碰我的?放开”

    “三姑奶奶得饶人处且饶人,逼死了人对你也没好处”却是二姨娘由个丫鬟扶着,气喘吁吁地靠着里间的门框站着,一双瘦得凹下去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瞪着明菲,表情狰狞,似要随时择人而噬。(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她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早在明菲意料之中。既然这么想去,那更好啦,想要过好日子,想要出头,便不会太过分。此时便是她们母女来求自己,而非自己去求她们母女,只要明姿的气势被压下去,这一路之上,想来会安生许多。

    明菲不慌不忙地笑道:“姨娘急什么?四妹妹也莫急,我话还没说完,就什么死啊活的,多没意思?特别是四妹妹那个话,喜事变丧事,多晦气,也不知爹爹和母亲五妹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想?一家人,犯得着么?”

    这笨丫头,转眼又落了把柄在人手里,二姨娘狠狠地瞪了明姿一眼,僵着脸道:“明姿就是这样的脾气,三姑奶奶也莫要故意招惹她,到底想说什么,就说罢”

    明菲不回答她的话,只问明姿:“四妹妹,你是真心想去贺喜?真心想要个前途?”

    明姿看了看二姨娘的眼色,道:“当然是真的。”

    明菲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领了你去。但我有条件,就是无论如何你都要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否则免谈。”

    明姿不甘心:“凭什么?”

    明菲道:“不凭什么,就凭我是蔡家的女儿,不许那不知轻重的人坏了家里的大事。”

    自己上了路,想怎么做还不是自己的事,自己若是就不听她的,难道她还能将自己撕来吃了么?明姿想到此,心中的不平稍微舒坦了些:“三姐姐这话说得稀奇,难道我就不是蔡家的女儿,难道我会不知轻重的坏了家里的大事?”

    明菲笑道:“如此甚好。但若是四妹妹不守承诺,便是到了半路我也要将你送回来,索性大家都不去京城更好,想来过后五妹也不会怨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二姨娘望着明姿点点头,明姿硬生生地将那口气咽下,道:“什么时候启程?”

    “后日出发。你今日先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会有车来接你。”明菲说完就起了身,吴婆子恭恭敬敬地送她出门,又趁隙使了个眼色,明菲会意,便假意道:“我要洗个手,不知何处好洗?”

    吴婆子道:“奴婢房里有干净盆,四姑奶奶若是不嫌弃,还请移步。”

    到了吴婆子的房里,吴婆子果真翻出个新盆来,使小丫鬟去打干净热水,请了明菲坐下要奉茶,明菲笑道:“茶便不奉了,只是妈妈日常辛苦,我照顾不到,这里有十两银子,给妈妈做件冬衣。”

    锦云立刻将一包二两一个的小银锭送到吴婆子手里,吴婆子笑逐颜开,连声称谢,因道:“虽说此间不繁华,但这差事却甚清闲,当年夫人也是信任奴婢,才会把这差事交给奴婢来做。这其间有许多事情,奴婢都记在心中,只是三姨娘不管事儿,奴婢也不好多嘴……”

    又走到门口望了望,凑到明菲眼前轻声道:“这事儿,只怕是那郑公子在作怪。奴婢前些日子听得他们母子几人暗里商量要让老爷将四姑奶奶接到京中去,好生谋个前程。他们母子几人在一处,日常总有那说不尽的难听恶毒话,四姑奶奶此番若是见了夫人,还请替奴婢传话给夫人,奴婢从来不敢忘记她的叮咛,没有给她丢脸。”

    明菲笑道:“我都记住了。一定替妈妈把这话转给夫人知道,也会把妈**辛苦说给她听。”蔡光正最多也不过就是送封信去罢了,自己只需负责将人平安稳妥地带到京中,该怎么做蔡国栋与陈氏自有定论。

    吴婆子表了忠心,高高兴兴地亲自伺候着明菲洗了手,恰好三姨娘那边也和蔡光正谈妥寻来,二人便起身回城。

    三姨娘笑道:“我才刚开了个头,他便应承了下来,说是他知道轻重,什么都没有四姑***前程重要,却又求三姑奶奶,请老爷派人去将三公子的遗骸运回水城府,葬入祖坟,也好叫三公子不要做那孤零零的异乡野鬼。”

    这算是求和了?明菲淡淡一笑:“可以,明日姨娘派车来接三妹,就回了他的话罢。”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算她不开口,蔡国栋也迟早都会将蔡光仪的遗骸寻回来,陈氏更不会和一个死人以及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二姨娘计较。

    到了进京这日,蔡家的亲眷好友们包了一艘大船,欢欢喜喜地进了京,嫁女本就是喜事,又因蔡国栋新近升了官,大家更觉高兴。蔡氏族长夫妇更是不顾年高老迈,一半为了贺喜,一半为了寻亲访友,也一起登船进京。

    大抵是有族长夫人潘氏和那两个婆子镇着,明菲丑话在先,又有蔡光正事先和明姿打了招呼的缘故,明姿出奇的老实,乖乖坐在舱房里,轻易不出门,纵然是好奇得不得了,却也只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往窗外偷看。

    明菲对她这种不找麻烦的态度很满意,平日里就和明雅一处,跟着族里的女眷们在潘氏面前伺候。舒眉是个人来疯,人越多越高兴,也能扶着墙壁走一段路,但就是一兴奋起来,不管见了谁都叫娘,更是个吃不得亏的。

    明雅三岁的儿子兴哥因看着她可爱,捏了她的脸一把,小孩子不知轻重,难免下手重了些,将她捏得怪叫。缓过来之后,也不哭闹,更不管人家比她大许多,涨红着脸尖叫着笨拙地扑了上去,反倒把兴哥给吓得连连后退。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潘氏一本正经地同明菲道:“你这个女儿,其他都好,就是脾气太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全然不知畏惧,现在还小,待她大一点,你就该好好压压才是,不然将来要吃亏。”

    明菲向来敬重潘氏,当下认真应了,回想起当初陈氏虽然很想教好蔡光华,却难免溺爱,不由心中暗自警醒,只怕自己不知不觉间也犯了同样的错。虽然舒眉还小,但这个时代对于女儿来说,却是更要艰难苛刻得多,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舒眉的教养任重而道远,可是半点都马虎不得。明菲如坐针毡地想了许久,决定写育儿笔记,详细记录舒眉做下的典型事例,仔细分析,然后再出对策。她不要求舒眉有多么的出色能干,但求舒眉能快乐地走完一生。

    如此一直记到弃舟换车,明雅偶然发现了明菲的育儿笔记,惊讶不已,把这事儿告诉了其他女眷。一群女人少见多怪的围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明菲羞窘不已,只怨明雅多事。潘氏拿过去翻了一回,淡淡地道:“还不错,如果天下间养女儿都如此用心,只怕要太平富足得多。”

    明姿见状,暗里冷笑着同明雅道:“又在变着法子的出风头了。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便用这个法子去弥补,真是没见过这种人,心眼怎么就这么多呢?”

    明雅可怜地看着她:“她才一回家我就出了嫁,但她一直对我很好,无论是家里老人过生,还是小孩子满岁,红白喜事,大事小事她统统都记得。所以我也没觉得她心眼多有什么不好,她出这种风头,我也没觉得什么地方不好的。至于生儿子,她这么年轻,妹夫又敬爱她,以后日子长便着呢,谁又敢断言?”

    明姿被呛住,从她被定给邵五后,这些姐妹她基本就没来往,只记着她们比自己好的地方,光去嫉妒不平,从来就没关心过其他的事,不过问她们过得好不好,更不要说是主动对她们好。听到明雅如此说,不禁又羞又恼:“是啊,我是没她对二姐姐好。谁叫我不是嫡女,又没个会四处讨好的亲娘呢?最主要的是,我时运不济,没个有钱的夫君,可以拿多余地钱去四处做人情,买名声。”

    真是没得救了。明雅叹了口气,也不想和她多说,只怕三言两语不和,又惹得她吵闹起来,倒叫族人看笑话。只道:“四妹妹你歇着,兴哥要睡觉了,我先过去。”

    才走得两步,又被明姿一把拉住袖子:“二姐姐,很快就要到京里了,你借我几件首饰,我那两套头面与我新做的那套衣裙不配。”

    明雅的夫家不是大富之家,出行途中戴的首饰也不多,件件都是得用的,当下便皱起眉头:“我的首饰也不多,你看上哪一件了?”

    明姿笑道:“我看着你前几日戴的那个水晶鹦鹉的双股金簪就不错,还有那对玉蝉耳坠也不错。”

    明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算什么,尽数将自己最好最贵重的挑去了,那明珮出嫁那日自己戴什么?

    明姿欺她老实,见她沉默不语,便霸王硬上弓:“我先谢过二姐姐啦。”

    明雅正要阻止,她已然笑嘻嘻地自首饰箱里翻了拿去,有待要争,又怕被人知晓了丢脸,气得明雅的乳娘只是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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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章 悲哀

    花婆子从明雅的奶娘那里知晓此事,便和明菲说了:“四姨这是许久没机会欺负人,手又痒了呢。论起来,当初她的首饰可比二姨好多了,自己不争气,全被人算计了去,这会儿又来算计自家人。这就叫对着外面怂,对着自家狠。”

    明菲笑道:“这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她觉着此次机会难得,自然要千方百计地出头,恨不得一亮相就将所有人都压了下去。哪里管得旁人的死活?妈妈去帮我把二姐请过来。”

    花妈妈去时,明雅正愁兮兮地坐在桌前翻首饰盒。她当初嫁得早,虽然外面风光,但是嫁妆并不丰厚,仅仅是过得去而已,真金白银的多,镶嵌珠宝的少。

    后来蔡国栋从登州送回来的一盒珠子,她也没舍得拿去镶嵌,想留着将来给兴哥娶媳妇用。那水晶鹦鹉金钗和玉蝉耳坠还是三姨娘为了她上京特意为她准备的,这回倒好,被明姿这一强抢去,剩下的都是些寻常金银饰品,小地方还戴得出去,只怕进了京后就会被人笑村。

    明雅的乳娘见花妈妈去了,忙起身去拉花妈妈,快言快语地道:“老姐姐来得正好,这后日就要到京城了,我们奶奶正愁不知该穿戴什么才好,帮我们奶奶拿拿主意。”

    花婆子略略扫了明雅的首饰盒一眼,但见款式老旧,数量也不多,便矮子里选高,帮着挑了一股蝴蝶金簪来,笑道:“这个别致。”

    那却是当初三姨娘刚怀上明雅时张氏赏的,后来明雅出嫁,三姨娘又把它给了明雅。明雅觉着做工虽然精细,但始终老旧了,就是平常也很不喜欢戴,当下便默默地将它接过去端详半晌,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问花婆子:“妈妈可是有什么事?”

    花婆子笑道:“我们奶奶请二姨过去一叙。”

    明菲这里命丹霞将自己最好的几件首饰挑出来,专用个乌木匣子装了,放在桌上给明雅挑选。丹霞笑道:“左右这几件都舍得了,奶奶为何不全数拿出来给二姨挑选?看上什么便是什么,岂不是更好?”这样半藏半露的,只怕明雅还会觉得不够诚心。

    明菲道:“都是一样的姐妹,我不过是侥幸有夫人留下的嫁妆,又侥幸嫁给大爷,才会这许多称心之处。我若是全都拿出来,反倒是显得我显摆了。这便是我最好的,二姐姐一看就会知道。”

    丹霞笑道:“奶奶也忒细心。”又见明菲也将那套海螺珍珠的首饰放进去,便劝道:“奶奶,这个也要……?若是不小心坏了,可是连修补都没法儿修补。”

    明菲笑道:“二姐姐性子随三姨娘,哪里会出错。”说不定,明雅根本手都不会伸。

    不多时,明雅进了屋子,笑道:“三妹找我有什么事?”

    明菲也不和她多话,直截了当地将乌木盒子推到她面前:“四妹妹做事欠妥,谁出门会带这许多好东西?都是图方便,选几件贵重的见客就好的。二姐姐可怜她,不忍心让她难堪,但叫你自己为难。幸好妹妹听花妈妈的话,多带了几件首饰应急,二姐姐若是不嫌弃,便选些去应急。过后还我也是一样。”

    明菲说话好听,明雅心里受用,便笑道:“不瞒三妹妹,我正发愁呢,又不好去问她要回来,只怕她又哭闹,丢了大家的脸面。有待就这样算了,又怕爹爹说我难得去一趟,也不收拾齐整些,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果真如同明菲所料,明雅并不选那最贵重的,对那套海螺珍珠的首饰不过欣赏赞叹一番就放到了一旁,就是玉簪之类的也不要,只选了一套镶红蓝宝石的赤金头面。

    她的乳娘极力撺掇她选那套羊脂玉的:“奶奶选这个罢,这个最衬您。”

    明雅摇头道:“我就拿这个,省得兴哥手多,一不小心掉到地上去摔坏了多可惜。”说罢高高兴兴地和明菲道过了谢,捧着首饰回房去了。

    丹霞笑道:“以前和奶奶见着二姨几次,只觉得她脾气好,可没想到她这么老实。”

    花婆子道:“这也不算是真的老实,而是知道分寸。”又笑:“奶奶,您瞧着,待到那一日四姨见了,必定还要骂二姨不老实,把好东西私自藏起来了。”

    明菲道:“只要把她安安静静地送到老爷手里,我就烧高香了。这些都是小事情。”

    这一日,因当天便可进京,众人便起了个大早,各各收拾衣衫头发,务求精精神神地进京。明姿左妆右扮,将从明雅那里霸来的头钗耳坠统统戴上,一扫往日的低调简朴,打扮得光光鲜鲜,神采飞扬地下了楼。

    明雅和明菲早有心理准备,视若无睹,该怎么就怎么。潘氏却是皱起了眉头,使人将明姿叫到一旁去说话。大意是这不过是寻常,她一个寡妇却打扮得如此艳丽张扬,落到御史眼里,会影响蔡家的名声,对她自己也不好云云。

    不多时,明姿怒气冲冲地上了楼,再下来,便褪去了水晶鹦鹉头钗和玉蝉耳坠,换了一根样式普通的金钗和一对金丁香。潘氏这才满意了,吩咐众人上车赶路。

    明姿却又挑着话头说明菲和明雅:“真是没见过如此恶毒的人,还不如一个外人那般关心我。旁人尚且知道劝我不要做出格的事,我这两位亲姐姐却都装聋作哑。这是特意要让我被爹爹一看见就生了厌恶之心吧?”

    她们说了她会听么?根本不会听。明菲和明雅对视一眼,懒得理睬她,只抱着孩子逗弄。明姿讨了个没趣,才算是又安生下来。

    车行到半路,突然停下,王天保飞也似地朝明菲三姐妹的车跑去:“大奶奶,大舅爷来接我们来了。”

    明菲将窗帘子拉开一条缝往外看去,只远远看见蔡光庭的一个身影。他正和族中长辈行礼问候,看着却似乎是比从前胖了一些。

    不多时,车队又开始启动,蔡光庭策马来到明菲的车前,兄妹二人隔着车窗笑成了一朵花。蔡光庭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摸出一只精致的竹蜻蜓递给兴哥,一只拨浪鼓递给舒眉。

    明菲一看到那拨浪鼓就想笑,舒眉童鞋早就对它不感兴趣的了,果然舒眉接过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甚至懒得晃一下,随手就扔到了兴哥怀里。兴哥低头想了想,万般不情愿地将竹蜻蜓递给舒眉,舒眉果然毫不客气地接了去,朝他呲牙笑了笑,淌下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

    兴哥见她笑了,便忘了自己的委屈,立刻高兴地拿着拨浪鼓去逗她。

    “兴哥这孩子可真大度懂事。”蔡光庭看得笑起来,“兴哥来和舅舅骑马么?”

    兴哥害羞地红了脸,抬眼看看蔡光庭,又看看明雅,见明雅神色严肃,便垂下了头。明菲摸摸他的头,笑道:“男孩子想骑马是好事儿啊,想去就去,记得谢谢舅舅。”

    兴哥仍然不敢动,渴望地望着明雅,明雅叹了口气,笑着将他举到窗边递给蔡光庭。蔡光庭立刻将他捂进大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大笑着骑马走了。

    舒眉急得哇哇大叫,明菲笑着将她搂进怀里:“你还小呢,再大些才能骑马。”又劝明雅:“二姐姐你别太拘着兴哥,他已经够好了。”

    明姿淡淡地道:“正是呢,看看人家这丫头教得多野?兴哥却像个女孩子似的。”

    一个人活到不管什么时候都非得用难听话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便是真正的悲哀。明菲简直懒得理睬她,和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明雅心里也有气,直接把脸侧开装没听见,转而同明菲道:“我以后一定注意。”

    好容易到了蔡府,滋润了许多的陈氏带着涵容、蔡光耀、蔡光华等人亲在垂花门前接着众人,又是好一番热闹激动。明姿红着眼,含着两泡泪,四处寻找蔡国栋的身影,却没见到,便随手扯过蔡光耀:“爹爹呢?”

    蔡光耀已经是十二岁的少年,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礼,道:“爹爹还在官署里办公,尚未归家。”

    对着陈氏肯定是不起任何作用的,明姿的泪立时收了回去,淡淡地立在一旁看众人见礼问好。

    明菲则扯了涵容在一旁,悄悄问道:“怎么不见明玉?”

    涵容将已经扯作一团的贤哥和舒眉分开,朝明菲眨了眨眼睛,用周围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六妹妹身子有些不妥,母亲怕她将病气过了客人,所以让她歇着,不要出来。”

    明菲心里有数,这是已经发动了。

    潘氏果然关心,忙道:“明玉什么地方不舒服?请大夫来瞧了么?若是不怕吵,我们这里瞧瞧她去。还有明珮也是,不能出来见客,我们也得去瞅瞅。”

    蔡光庭便与蔡光耀一道引了男客们自去招待,陈氏推辞不掉,也领了众女眷一道入了内。先去看明珮,明珮已经是大姑娘了,气质风度与从前相比起来,可以说是完全的蜕变。看到众人进去,她虽然害羞,行为举止却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得到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四姨娘得意之余,感激地看着陈氏笑。陈氏怡然自得,只小意扶着潘氏,着意奉承,对着众亲眷谈笑风生。

    明姿对明珮房里的装饰已是嫉妒得不得了,见到明珮这样子,更是把帕子都撕烂。

    陈氏将她的神色尽数收在眼里,淡淡地扫了那两个婆子一眼,那两个婆子一凛,即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牢牢盯死了明姿。

309章 瞒天

    明姿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但着实对着明佩说了几句酸话。明佩也不和她计较,听到她夸自己的衣服料子好,就叫丫鬟送她一匹,听到她说自己的头钗好看,也就拔下来递过去。

    倒怄得明姿又气又恨又嫉妒,心想明佩这个小气丫头这么大方,也不知嫁妆有多丰厚,私房又有多少?好处都给其他人占去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听到众人夸赞明佩,又说明佩的未婚夫家好,一颗芳心差点没碎成几瓣。

    明菲坐在一旁看贤哥、兴哥和舒眉闹腾,忽觉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回头去看,却是蔡光华害羞地站在一旁,规规矩矩地向她行了个礼:“三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已经这么高了啊?我怎会不记得你?倒怕你年纪小,已经忘了我。”明菲忙将蔡光华拉到跟前仔细端详,时隔三年,他已经长成7岁,穿着湖蓝的团花袍子,小鹿皮靴子,模样更像蔡国栋,往人前一站,看着也是个懂了事的漂亮男孩子。

    蔡光华一笑:“不会忘记的,那时候去登州,一路上我总记着你和三姐夫,到了登州后,也常听他们念叨你,年节下也常收到你做的衣服,送的东西。只是,记不太清你长什么样子了。”

    明菲摸摸他的头,问他如今读了些什么书,起居如何,在京里习惯不习惯,又把舒眉抱过来给他看,让兴哥喊他小舅舅。蔡光华一本正经地在几个孩子面前做了长辈样,行止有度,言辞得当,表现得很聪慧,得到蔡氏族人的一派称赞。

    陈氏心里骄傲,面上却极严厉,很快便将他赶出去:“寻你大哥他们去,也认认族里的长辈们。”

    蔡光华规规矩矩地给众人告了辞,方跟着身边的大丫鬟去了。

    众人又依次去了明玉的院子,明玉的院子离明佩的院子不远,布置得小巧精致,漂亮的红枫树下半掩着几块怪石,怪石边上盛开着几株白菊,又有石凳石桌,清雅野趣。

    众人赞了一回景,方鱼贯往屋子里去,才进得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又见帐幔低垂,明玉只在帐子里有气无力地说话:“伯祖母在上,各位伯母、婶娘、姐姐们在上,明玉这里有礼了,病中不敢相见,还请恕罪,莫要和我计较。”

    潘氏皱起眉头:“到底是什么病?”

    明姿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病,竟然病得不敢见人?一方面她又幸灾乐祸的,这个关口病倒了,还病成这个样子,可真是活该!

    陈氏为难地道:“谁也说不清是怎么了,御医也请来看了,京里有名的大夫也请来看过了,可就是不见好转,这样一日一日地拖下去,人瘦得成了一把骨头。正四处寻访名医呢,只可惜,那守真子又去世了。”

    潘氏道:“让我进去看看她!”

    陈氏犹豫道:“明玉,你伯祖母想看看你,你二姐姐、三姐姐也都在这里,总之都是自家人,看看也没什么打紧的,好不好?”

    明玉沉默片刻,方道:“我只想见伯祖母和三姐姐。”

    陈氏尴尬地一笑,对着其他女眷道:“这孩子病得久了,年纪又小,难免任性,大家别和她计较。”

    其他女眷心里好奇得不得了,却都道:“不会,不会。”然后都跟着涵容退了出去,坐到外间去喝茶歇气,旁敲侧击地从涵容口里打听明玉的病情,又感叹又可惜。

    明姿的心情全没在上面,只立在门口往里张望,竖着耳朵听情况。但见潘氏、明菲、陈氏闪身进了帐子,不多时,就传出两声压抑的哭声。

    稍后,潘氏和陈氏先退了出去,明菲却是留了下来。陈氏招呼众人去歇息吃饭,明姿转了转眼珠子,道:“我不饿,我很久没看见六妹了,很挂念她。我留在这里陪她说说话,也好替三姐姐看着舒眉这皮猴儿。”

    陈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明雅也留下,你们姐妹几人好好说说话。”

    “六妹妹,心疼死四姐姐了,让我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明姿如愿以偿,高兴地往屋子里钻,明玉身边的丫鬟挡都挡不住,明菲示意那丫鬟莫要管她,随她去。

    “啊呀!几年不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明姿夸张地一声尖叫起来,明玉迅速拿了一块帕子盖住脸,哽声道:“让四姐姐见笑了。”

    明姿佯作惊讶,满脸难过地去扯明玉的帕子:“你别怕,你别怕,都是自家姐妹,怕什么?难不成还能吓得死人?真是的,你怎么这么倒霉?眼瞅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呀!真是可怜可惜,看得姐姐我真是想哭……”

    明玉翻了个身,将被子盖住了脸,低声抽噎起来。

    明菲沉着脸将明姿一把拉开:“她还是病人,年龄也小,经过的事情也没你多,你何苦说这些话来怄她?”

    明姿想到明玉那张蜡黄瘦削的脸,沮丧绝望的表情,几年来的郁闷痛苦一扫而光,恨不得大笑三声以抒发。好容易才忍住,严肃地看着明菲道:“三姐姐说话要讲道理,我说什么了?我从始至终都在关心她,心疼她。知道你可惜这次飞黄腾达,攀龙附凤的机会,但你也不能把什么都算到我身上吧?你说是不是这样?二姐姐?”

    明雅叹息了一声:“四妹妹,你少说一句吧。”边说边把明姿劝了出去,明姿得偿所愿,也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她去了。

    待房里只剩下姐妹二人,明玉将被子拉开,长出一口气:“憋死我了。”

    明菲心疼地摸摸她的脸:“吃了不少苦头吧?”宋道士曾经说过那药厉害,要吃不少苦头,也不知明玉都吃了些什么苦头。

    明玉笑道:“也不怎地,就是头晕,吐,泄,止住之后,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御医开的药也吃不下,稍微好转一点,又要接着再来上那么一回,当然药石无效。这不,这才一个月不到,就没人敢来看我了。那日大哥从外面请了个号称神医的游医来,说我是被人下了蛊,要和大公鸡住上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好了,大哥怒发冲冠,命人拿棒子将他打将出去,他就和到处和人说,我活不长了,也算是无意之中帮了咱们。”

    明菲笑了一回,道:“你再忍一段时间,熬到今年年底,这事儿一过就好了。”

    “嗯。”明玉好奇道:“那到底是什么药?为什么这么厉害?那么多大夫,谁都看不出来?”

    明菲叹息道:“我也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世了。”关于宋道士此人,就是个秘。

    明玉叹了口气,笑道:“把舒眉抱进来给我看看?”想想又说,“算了,别吓着了她。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只偷偷看看她就好。”

    突然来了这许多客人,将陈氏和涵容忙得脚不点地,好容易将人都安置妥当后,已是华灯初上。陈氏吩咐涵容将蔡家几姐妹都叫到后堂去,坐着说话,彼此说了一歇闲话,已经做了管事妈妈的玉盘来禀道:“夫人,老爷和大爷、四爷、五爷安置好客人,进来了。”

    明姿闻声,立刻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眼角擦了擦,双眼立刻变得通红,蓄满了泪水。眼瞅着蔡国栋的紫色袍角才在门口一闪,就蓄势待发,待到蔡国栋踏进门来,刚刚站稳,她就呜咽一声,嚎啕大哭着扑了过去。

    蔡国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牢牢抱住了膝盖,鼻涕眼泪地往上面糊,边哭边嚎:“爹爹呀,您苦命的女儿险些就见不到您了啊!爹呀,你要给女儿做主呀……”

    明佩淡淡地给明菲使了个眼色,表示明姿越活越回去了。从前明姿哭给蔡国栋看,那是哭得梨花带雨,如今这哭,如同村妇撒泼差不多,半点美感都没有。

    蔡国栋皱起眉头,沉声道:“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哭成这个样子!快来把四姑奶奶扶起来!这样成何体统,叫人笑话!”

    他自从年前那事之后,越发沉稳,注重自己的举止行为,除了陈氏和四姨娘的屋子里以外,就是娇杏和暮云两个通房屋里也很少去。不但如此,更是严格要求家里的人,行事要有度,为人要低调。明姿虽然不争气,但到底是他疼了那么年的女儿,说他不想管她,不望她好那是假的,但明姿这一见着就又哭又嚎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恼火,也让人觉着晦气。

    陈氏自明姿动作开始,就一直冷冷地看着,此刻见蔡国栋不高兴了,方和涵容一道,一人一边,将明姿扶了起来,柔声安慰:“四姑奶奶,你莫哭,好容易大家团聚了,是大喜事,这般哭一来伤身,二来也叫你父亲伤怀,三来也叫人笑话,快别哭了。”

    明姿眼里此刻只有蔡国栋,心里也只有如何求得蔡国栋的心疼和同情,好尽其所能地替她安排一个好的前程。见陈氏阻了她靠近蔡国栋,不由又气又恨,使劲去推陈氏和涵容:“你们别拦着我,我有话要同爹爹说!”

    陈氏和涵容也就从善如流,松开了她的手,任由她凑到蔡国栋跟前去。

310章 过海

    明姿刚蹙到蔡国栋面前,就见蔡国栋沉了脸厉声斥责道:“那是你母亲和嫂嫂,你怎么半点尊重都没有?这几年你就没反思过?怎么还是这副样子,真真叫我失望透顶!像你这个样子,怎么给弟弟妹妹做表率?”

    如果说先前明姿见了蔡国栋后表现出来的酸楚和悲痛有五分真,五分假的话,此刻挨了斥骂后便是十分的真了。她只觉得寒凉刺骨,用帕子捂住脸,低声啜泣道:“女儿不争气,运气不好遭人暗算嫁了个不得善终的恶棍,又被婆家欺辱,给娘家丢了脸,给兄弟姐妹们丢了脸,给爹爹丢了脸,爹爹怎么嫌弃女儿都是应该的。”

    蔡国栋听了她这话,脸色复杂地变了几变,终究想到她这一生都没了什么指望,于心不忍,遂叹道:“说这些做什么?你远路而来,这些年际遇又不好,难免失了态。这次就算了,以后千万要注意,切不可再如此无状。你姨娘她还好么?”

    “姨娘她快不成了!”明姿顿时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有心想指责陈氏和三姨娘几句,却是挑不出半点错来。

    蔡国栋叹了口气,上前亲手将她扶起:“起来吧,你放心,你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自有安排。此次让你三姐姐将你带来,就是为了妥善安置好你的。”

    明姿这才就着他的手起了身,坐在了明菲的下手,安安静静地看着其他人见礼叙旧,没有再作怪。

    又过得两日,湖州的明丽领着一双儿女赶了来,少不得上演了一场动人的骨肉认亲会。蔡光庭与明丽的感情还算深,明菲与明玉对明丽这个一嫁十多年,从来就没回过娘家,书信又少,只逢年遇事有礼送到的长姐却是没任何印象。虽然很想亲近,却觉着不知道该怎么亲近才好,这样一来,彼此之间倒是和对客人一样的客气生分。

    明丽也不觉着怎样,只私下里寻了她二人道:“我出门早,又去得远,初始去夫家情况艰难,自顾不暇,加上心中有气,故而和娘家来往极少,对你们也没关心到位。三妹出嫁我因故也不曾来,此次嫁的不是我亲妹,更是不想来,但听大哥说明玉病得厉害,明菲也要来,所以特为跑这一趟,专为见你们一面,顺便让孩子认认亲,下次再见面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这亲戚是越走越亲,不走就不亲,我也不想和你们说好听话,但你们只需记着,我是你们的姐姐,总希望你们好的。”

    她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明菲与明玉对她的成见便去了大半,只想着做女人难,没有娘家帮衬,又是远嫁的女人更难。于是姐妹几人相处的时候便少了些刻意,多了些自然。蔡光庭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三五不时地总和几人说,一定要让孩子们好好亲近亲近,不能生分了。

    这一晚,天色已黑尽,蔡家一家人正团团围坐在炭盆边说笑玩耍,二门上一个管事婆子跑得双腿如风车一般冲到后堂,大声道:“老爷、夫人,有贵客到!此时孙总管在前堂伺候着,请老爷和夫人、大爷、大少夫人赶紧换了衣裳去迎客!”

    蔡国栋把手里的茶杯往茶几上轻轻放下,默默地看了陈氏和蔡光庭、涵容一眼,四人瞬间交流了眼神,不约而同地起身准备迎客。

    这个时候才来的贵客,又是需要蔡国栋、陈氏、蔡光庭、涵容换了衣服同时迎出去的,会是谁?答案不言而喻,成败在此一举。明菲悄悄握紧了舒眉的小手,努力让表情与其他人一样,满脸惊讶和好奇。

    明姿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爹,不知是男客还是女客,我们也要换衣裳么?”

    蔡国栋沉着脸道:“你们都在这里候着,没听到你母亲让人来喊,都不许随意走动。”

    陈氏把余婆子带走,留下玉盘招呼众人,玉盘便使人去捧了板栗等干果来给众人烤着吃,免得几个小孩子不懂事嚷嚷起来。

    明姿见状,察觉此贵人非同小可,当着蔡国栋不敢再问,待到蔡国栋等人走了以后,方问玉盘:“来的什么贵客啊?这个时候才来的,还这么大的排场,弄得我们都不能随意走动,想必是极贵了吧?”

    玉盘只是笑:“回四姑奶奶的话,奴婢不知呢。自奴婢来了这京中,算是开了眼界,可是人到底愚钝,至今都分不清那什么官是几品的,经常被人笑话。”

    陈氏身边得力的这些婆子管事,都是些锯嘴葫芦,她们不想说的事情,根本别想打听出半点来。明姿见状,知道是没戏了,便撇撇嘴,转而去问明珮:“五妹妹,你在这京中前前后后待过一年多了,可不比我这个乡巴佬。你说是不是为了你的喜事来贺喜的?会是什么人啊?”

    明珮倒笑不笑地道:“四姐姐这话差了,我一个女儿家,自到了京中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不敢私自打听爹爹们的正事,哪里知道这外面的事情?”

    明姿讨了个没趣,冷笑道:“五妹口才见长啊。到底是见过大世面,夫人身边养大的。”

    明珮只低头玩着袖子上的花纹,半点不搭理明姿。

    明丽将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放,道:“急什么?稍后爹爹回来不就知道了?”

    明姿对明丽这个出嫁多年,丈夫已经做了正六品通判,平常根本不回家,一回到娘家后就把架子端得十足的嫡长女很是抵触,更是对二姨娘时常念叨给她听的,明丽出嫁前曾狠狠搧了她一个耳光的陈年旧事耿耿于怀,当下便冲劲十足地道:“大姐姐不知道么?我哪里比得诸位姐姐妹妹都是有见识的,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穷酸,自然会急爱急。”

    明丽轻笑一声,直接撇过了脸,轻蔑于无声。

    明姿见几个孩子都睁圆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一种自卑掺杂着不平的感觉突然升起来,将帕子狠狠一摔:“看什么看?有这么盯着人看的么?也不知道你们的教养妈妈是怎么教的?”

    几个孩子都垂下眼不语,不约而同地慢慢挪动身子,尽量让自己离明姿远一些。明姿更是气闷,却是没有半点办法,郁闷哀愁地独自坐在角落里,不停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不多时,听得脚步声响,蔡国栋等人鱼贯而入,明菲紧张地看过去,但见蔡国栋和陈氏脸上还看不出什么来,涵容深深埋着头,蔡光庭却是朝她挤了挤眼睛。只是他的动作太过隐秘,明菲简直看不出是喜还是忧,只急得要死。

    蔡国栋什么也不多说,只淡淡地道:“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互相辞别后,明菲正想去寻涵容说话,眼看着明姿凑了过来,只得忍住,自回了和明雅同住的地方。坐着等了一歇,仍不见涵容来,只好洗了睡觉,刚上了床,门却被敲响了,涵容闪身进来,还未开口就先笑起来:“你哥哥说我若是不来同你说清楚,想必你今夜都睡不着。来吧,先叫声好嫂嫂来听,我就告诉你。”

    明菲笑道:“还问什么,我看你笑成这个样子便知道了。”

    涵容掐了她的脸一把:“鬼精鬼精的。我同你说,没事儿了。”

    来的是宫里的人,已经去看过了明玉,验明正身后,赏了些珍贵的药材和几件小饰品,说了些安慰的话,飞快地撤退了。陈氏厚厚地馈赠了领头的人,才知明玉重病的事情传出去后,她那个位子已被人盯上了。

    涵容笑道:“虽然没明说结果,可其实就是这么回事了,虽然不会明说不要明玉参选,但只要爹爹到时候一呈情,便可免了。”

    谢天谢地,明菲长出一口气,总算可以请华皖进京给明玉治病了。

    明珮的这场喜事办得与明雅、明菲、明姿时又不同,一来蔡国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靠办红白喜事敛财的小官,二来他已经长了见识,深刻认识到自己在这京中,比排场贵气比不过皇亲国戚世家名门,比豪华富有更比不过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所以,低调最好。

    于是这婚宴只是面上过得去,请的人和摆的席面也不多,但他不请人,却又有人自动找上门去。到了最后,纵然不起眼,客数却也不少,陈氏八面玲珑,处理得极其漂亮,皆大欢喜。

    汤大奶奶也带了汤盛随了陈御史和其夫人、还有陈氏的嫡妹夫妻一道去恭贺,陈氏打了招呼之后,直喊自己忙不过来,将人交给了明菲去招呼。因着其最近失意得紧,明菲卯足了精神,只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席间还好,大家都谈笑风生,仿佛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待到后来席散时,明菲送了人出去,人家就提出要求说改日要来看明玉了。

    汤大奶奶笑道:“我之前见过明玉一次,见她小小年纪竟然就那么知礼守礼,聪明却不轻浮,人又像朵花儿似的,心里很是喜欢。前些日子听说她病了,本早就要来瞧她,但又想到府上事多,五小姐又要出嫁,故而不敢来,如今趁着几位姑奶奶都在,夫人没那么忙,正好来探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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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章 送瘟神

    汤大奶奶见过明玉么?明菲有些诧异,随即想到她约莫是在刚进京,明玉的病还未发作时见到过。要说这汤大奶奶也真是锲而不舍,休要说明玉是不进宫的,就是真要进宫,这亲戚提出要探病,自己也不好拒绝,便笑着应了。

    汤大奶奶很是欢喜,陈御史夫人拉着明菲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到时候我们也一并来瞧她,你们也莫担心,她这年纪,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迟早总会好起来的。”

    明菲笑道:“承叔外祖母吉言。”心里却是觉着她们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肯定明玉进不成宫了。

    送走几人,回到后院,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涵容在那里监督众人收拾杯碟等物,见明菲过去,便朝她招手道:“你去后面看看,适才明姿生生地把二姐姐给说得哭了,大姐姐正在劝她,你也去。”

    原来又是首饰惹的祸,明姿今日戴了明雅的首饰出来,本以为自己精心装扮后定然艳冠群芳,哪想看到谁的都比自家好,包括被她夺了首饰的明雅也带着一套璀璨夺目的红蓝宝石赤金头面,心里已是怒火万丈,只当着客人不敢发作。好容易等到席散,又被兴哥童言无忌,问她为什么带着明雅的首饰,差点气得当场吐血。

    明姿便将头钗并耳坠拔下狠狠砸在地上,口不择言地说明雅此番来,便是为了谋算娘家,让蔡国栋、蔡光庭替她丈夫谋求出路的,又是阴险、又是卑鄙云云,还夹枪带棒地提到了三姨娘,说得很是难听。明雅受不住,当时就流了泪。

    明菲叹道:“她这脾气越发地古怪讨厌,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替她打算的?”

    涵容拉了她立在一旁,悄声道:“我那日听得爹爹和母亲说,二姨娘三个子女,如今只余她一人,还成了这个样子,孤独终老,心中不忍,无论如何也要为她好好打算,留在家中不像样。母亲说,谁家会要她呢?爹爹便说,他前些日子遇到一位南疆来送女出嫁的千总,姓徐,丧妻,有儿有女,且儿女都已经大了,他试探了一下,人家愿意娶她,也不需要她生儿育女,只需照顾好起居饮食就行。”

    明菲道:“那年龄是不是已经大了?”这当然是人家看在蔡国栋官职的份上才愿意娶明姿,但就蔡国栋来说,恐怕也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好歹是官身,不是商户或者普通平民,极大地满足了明姿母女的愿望。

    涵容道:“可不是么?已经快四十了。而且长期驻扎在南疆的人,脾气虽然豪爽,却不会是什么善茬。可她一定要嫁官身,又不能生育,能嫁个什么好的?但不管如何,也算是了了各自的一桩心事。她不用在家守着,咱们也眼不见心不烦。”

    明姿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尽管落到这个地步,还是叫人同情不起来。蔡光庭背地里曾和涵容说,明姿那个讨人厌的脾气,是需要用鞭子才能教乖的,蔡国栋选的这个五妹夫,选得很对。尖酸刻薄时只需一拳头打下去便会乖顺了,但只要蔡国栋活着一天,对方也不敢太过分,只要明姿聪明,日子不难过,但她若是不收敛,便是自讨苦吃,若是再回到娘家,便是这一辈子都没了指望。

    明菲低声道:“我真没想到爹爹这几年来变化这么大。”不但不要明玉进宫,也不要明姿守寡,不再拈花惹草,比以前讨喜得多,陈氏算是守得云开了。

    涵容拍拍她的肩头:“变化是挺大的,大抵是人上了年纪?又或者是听说了你夫家的事情,有些感慨吧。”

    晚间客人散尽后,蔡国栋得知明姿之事,将明姿叫去训斥了一顿,明姿委屈不已,不停诉说自己又穷又被姐妹兄弟瞧不起的悲哀和痛苦,又说起死去的蔡光仪和漂流在外的蔡光正,病重的二姨娘,更是伏地大哭。

    蔡国栋默然无语,良久方叹道:“际遇不顺的人不是你一人,也不是尖酸刻薄不容人的理由。但究其根由,都是我的不是,我当初犯了蠢病,没有管好这个家,没有管教好你们,这才导致今天这个后果。但事已至此,我无力回天。我替你寻了一门亲事,对方的年龄虽然大了些,但也是官身……”把徐千总的情况说了一遍后,道:“你若是愿意,我便让你母亲给你五千两银子的嫁妆,以后你有嫁妆傍身,就不至于事事看人脸色。”

    明姿收了泪,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其实她要问的是,就没有其他更好的人了吗?

    蔡国栋坚定地摇头:“没有了。你是寡妇再嫁,又要对方是官身,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最要紧的是,她不能生了,只是他不忍说出来。

    明姿垂头想了很久,轻声道:“我愿意。”就凭她的姿容,跟着这么个大老粗,再靠着娘家,还不能把他吃得死死的?过得两年生个一男半女的,就更不怕了。

    蔡国栋猜到她心中所想,便沉声道:“有我活着一日,他不敢对你大不敬,但要过好日子,还得靠你自己。不然,神仙也帮不了你。你若还是现在这个脾气,被人休了,再回到娘家,我若还活着倒也罢了,好歹有你饭吃有你衣穿,我若是死了,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会怎样。”

    明姿一凛,若是再不讨夫家喜欢,被休,蔡国栋又死了,这家里成了蔡光庭、陈氏等人的天下,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还是趁着蔡国栋还活着,多讨点好处,早些嫁了罢,便吞吞吐吐地道:“爹爹,听说南疆很远,毒障很多,生活极其艰苦,缺医少药……”

    蔡国栋扫了她一眼,叹道:“不用说了,我再私下给你添一千两银子。再多,我也没啦,我年纪也大了,你还有两个弟弟没娶亲,下面的明玉也还没出嫁呢。你也别嫌少,你几个姐妹,出嫁可都只有三千两银子。”

    明姿高高兴兴地道:“谢谢爹爹。”

    蔡国栋疲惫地摆摆手,“出去后,你就马上去向你二姐姐赔礼道歉。这人活着,谁又说得清今后会如何?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求着她了。还有你母亲,你多尊重些,你别总记着她对你不好的地方,她对你们母女可算是极大方的。”

    明姿有几分不情愿,但这关口不敢得罪蔡国栋,也就春风得意地去寻明雅赔礼。到了明雅的房里,只见众人都在,她也不掩藏脸上的喜色,道歉道得极顺溜。

    陈氏见状,知道她已是肯了徐家这门亲,不由微微松了口气,虽然花了大钱,但总算是把这尊瘟神给送走了。五千两求得清净,是极划算的一件事。

    没有几日,果然传出五皇子正妃已经定下的消息,却不是崔吉吉,而是柱国公的嫡孙女,而且是皇帝亲自下旨定的。可柱国公,先前却是太子一派的。与此同时,崔吉吉被属意为皇七子正妃的事情在坊间悄悄流传开来,皇子间的那点事情,被皇帝给人为化的弄得更复杂了。

    皇五子正妃的事情定下后,蔡国栋便上表言情,请求不让明玉参与列选,准奏。大抵是因为蔡国栋比较倒霉,他的表情太过诚惶诚恐,看着又有些可怜,又得了一些赏赐。蔡国栋一回家,就让明菲赶紧给华皖写信,然后加急送出。

    参选风波,总算是平安地过去。

    过得几日,明丽给明玉留下一套羊脂玉制成的簪环首饰做将来出嫁的添妆,便告辞离去,走时始终不曾单独与蔡国栋说过一句闲话,更不要说什么发自肺腑的好听话。蔡国栋颇有些无可奈何,却也只得随她自去。

    接着汤大奶奶与陈御史夫人联袂而至,见了明玉的病容后,俱都惊叹不已。陈氏有心试她,便将明玉的病夸大了许多,汤大奶奶没有多说什么,连留饭都不肯。

    陈氏心里非常不满,暗里同明菲、涵容冷笑道:“还说自家的心多么的诚,先前听说病了还没怎样,只想着进不了宫,人又病着,机会正好,来捡个漏。可到底,见着了六丫头的样子,就被吓成了这个样子,饭都不敢吃,难道还怕咱们家死皮赖脸地硬要将女儿嫁给她家么?就凭我们六丫头的样貌,什么好人家找不到!”

    明菲笑道:“母亲莫要生气。这本是人之常情,娶儿媳妇当然想娶个身体健康的。”

    陈氏道:“虽然如此,我就觉得她起心不良!等我们六丫头病好了,她一定又贴上来了!”

    明菲只是笑,她只知道,陈氏不会害明玉,是真心为明玉考虑,这就足够她对陈氏尊敬有加了。

    眼看天气越来越冷,明菲等不到华皖和萧慈,也不能再留下去,明雅夫妻俩也要回家过年,商量过后,便打算告辞众人,一道回水城府去。然而汤大奶奶却又上门了,这一次,竟然带了许多药材和千金求来的一个古方,让给明玉试试,紧接着,旧话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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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章 汤盛

    陈氏见汤大奶奶又大包小裹地上门就已经觉得很是稀奇了,旧话重提更是诧异,口风却仍然半点都不松:“我们明玉的情形,大嫂您是看到的,入冬以来便是床都起不来,这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的大夫请了若干,药当饭吃,也还是这个样子。说实话,这种情况下您还提亲,我们心里很感激,但也因此就更不想害汤盛。”

    汤大奶奶有些不自在,笑容都是僵硬的,却仍然咬着牙道:“这件事提了不是一次两次,一年两年了,先前总是因为种种意外而耽搁。人吃五谷哪能不生病?她这病算不得什么,总会好起来的。”

    陈氏想了想,笑道:“我请我们老爷出来。”

    汤大奶奶只当是自己已经说动了陈氏,微微松了口气,笑道:“您请。”

    明菲和涵容在一旁看着,却觉得她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仿佛是谁逼着她,她不得不如此,强颜欢笑一般。姑嫂二人觉得蹊跷,便拿了话来套她,谁知汤大奶奶的嘴紧得很,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少顷,蔡国栋出来,听了始末,只当汤家这般折腾,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拉拔汤盛一把。心想,此时的情形与当初却又不同,当初柱国公红得发紫,汤盛是他门下的,应允了便是左右逢源,如今柱国公在朝中的情形与当初已是不可同日而语,自己拉拔拉拔一个小小的汤盛,实在算不得什么,传出去还是厚道重义的名声。

    便极力将汤盛夸奖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是要拉拔汤盛的意思,然后看着汤大奶奶的表情笑道:“明玉的身子不好,我若是应了,总觉着是亏欠了你们家,见着都是惭愧的。不如先等她身子好了以后又再说?”

    汤大奶奶听说蔡国栋肯帮汤盛,自是喜不自禁,忙忙地起身向他和陈氏道谢,但还是不离结亲的话。再三表示,不管明玉今后成什么样子,汤家一定会善待明玉。

    蔡国栋深感头痛,差点就没怀疑是陈氏向陈家泄了明玉的秘密。他就想不通了,这汤家为什么就这样盯上了明玉?是为了找个有权势的岳家?那也犯不着娶一个重病的女子进门去供着。为了让自己拉汤盛一把?自己已经答应帮汤盛了。这般粘着,到底是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既然大嫂您这样看重她,我们也不敢托大,容我们认真想想,然后再给您答复,您看如何?”

    汤大奶奶自知自家门第极不上蔡家,早就说得脸热,闻言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也就讪笑着起身告辞。陈氏不敢白受她的药材和古方,还了她更贵重的礼物,汤大奶奶不收,陈氏便要退她带来的东西,汤大奶奶无奈,只得收了。陈氏又领着涵容与明菲一直送她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驶出角门方才回了内堂。

    才一进屋,蔡国栋就试探陈氏:“你说这汤大奶奶为何这般牛皮糖一样地缠上了咱们的明玉?这么重的病都吓不跑她,她该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陈氏冰雪聪明,当下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有些寒心:“她知不知道什么,妾身是不知道的,但妾身却知道,几个儿女都知道妾身是真心疼他们,真的愿意蔡家好,从来不怀疑妾身什么。”

    蔡国栋老脸一红,扫了明菲与涵容一眼,嗔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这不是因为夫人聪慧,所以想不透的事情才来向您请教吗?”

    陈氏也不点破他,淡淡一笑,将此事揭过,道:“按说,汤盛这样的条件,配明玉是低了点,以咱家现在的情势,待她病好后,在新科的进士中或是京中门当户对的人家里寻个合适的,并不难。但难得的是真心真意。从长远了看,汤盛那孩子年少有才,为人也端方,不过不懂事,投错了一回门,那也算不得什么,迟早总会起来。假如汤家是真心求娶,有心,有才,年貌相当,才是美事一桩。”

    明菲道:“所以才要弄清楚他们家为什么一定要娶明玉。不瞒爹爹和母亲,先前我和大嫂觉着,汤大奶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拿话套她,却是套不出来,不然母亲回想一下,每次提到明玉的病时,其实她的笑都是假的,可见不是不在意。”

    陈氏沉吟片刻,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汤大奶奶自从进京后,就单独赁了一所院子住着,把汤盛也叫了过去。她平常也就跟我婶娘来往得比较密切,但我婶娘心眼多,未必肯讲真话,一定会推什么都不知道。这事要落在我妹妹身上,待我明日就去托她打听消息。”

    蔡国栋道:“叫光庭也去打听一下。看看汤盛最近都在做什么?那汤家赁了院子住着,人生地不熟的,必然会雇佣个把本地人,叫他去将人请出来,给点银子就什么都打听出来了。”

    蔡光庭回家后,一听说此事,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当下便拿了银钱出了门。

    蔡光庭晚上回来,果然带回来一些消息:汤家的厨子是本地的,说是那日汤大奶奶从咱们家回去后,母子俩不知为何赌气闹了别扭,两个都没吃晚饭。而且从那天开始,汤盛就白日出门寻古方,回家熬夜读书,一日只睡两个时辰,汤大奶奶无论劝或者骂都不起任何作用。一连熬了好几天,眼都熬红了,汤大奶奶怕了,这才服了软,母子俩才算是又和好了。那厨子虽说得不甚明白,但大家都猜这个事情大概和求娶明玉有关系。

    知道了这个,明菲便抱了舒眉去看明玉。明玉的精神好了许多,闻到橘子的香味,说是想吃,又怕凉,让明菲在火笼上烤一个给她吃。

    明菲将舒眉放在床上,任由她与明玉去玩,取了两个金黄大橘子放在火笼上,笑道:“汤家的事情你可知道?”

    明玉的脸一红,道:“她这样几次三番的,能不知道么?”

    明菲心念一动:“你可见过那汤盛?”

    明玉无意识地揪了舒眉的衣角绞了绞,道:“没见过。”虽然家里人没当着她的面讲过汤家这事儿,但看明菲的模样,似乎是有点那个意思在里面。汤大奶奶人还不讨厌,但不知道那汤盛是什么样子的?只听过蔡光庭称赞他的才学举止,却没听说过人才如何。

    明菲叹道:“你长大了,有什么心事也不愿意和我说了。”言罢低头摆弄火笼上的橘子,表情显得很是难过落寞。

    明玉急了:“我真的没见过!他几次来家中,我都没出过院子门!我平时出门做客,也是规规矩矩地和朋友们坐在内院,从来不敢乱走一步。不信你去问周妈妈。”

    舒眉好奇地在一旁看着明玉,突然拍了拍巴掌,“哈!”地一声笑出来,奶声奶气地学她说话,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道:“问!问!”

    明玉的脸越发地红,轻轻捏了舒眉的脸一把,嗔道:“小丫头,你凑什么热闹?”

    舒眉哈哈大笑。

    明菲也笑道:“没见过就没见过,急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家求娶你,态度太过奇怪。我还以为……”她还以为,汤盛大概是见过明玉,然后看上了,少年心性,无论如何一定逼着汤大奶奶求娶的,假如是这样,还有点意思,便微微一笑:“其实我见过那汤盛,早在好几年前,就见过,人长得很不错。我对他印象还算好。”

    明玉捂着脸:“不说啦,不说啦!”

    第二日,陈氏果然坐了轿子去寻她的嫡妹,几经周折,果然验证了汤家原来一直真心想娶明玉不假,汤盛本人曾偶然见着过明玉,很是满意,因此对这门亲事也是千肯万肯的,所以才会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娶。

    但明玉这个病给汤大奶奶的冲击也是很大的。汤大奶奶那日见着明玉后,就已经断了念头,汤盛是她的独儿,怎么能聘这样一个病入膏肓,随时可能没了的女子为妻呢?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没过门就没了,这还是好的,若是进了门就死,那汤盛好端端的年轻儿郎就成了鳏夫,再娶能娶到什么好的?叫她怎么肯?与蔡家结亲固然对汤盛的前途有好处,但汤盛的婚姻大事也同样是半点马虎不得。

    可是汤盛一听说她的决定,就说她势利眼,先前厚着脸皮去缠,见人家病了就嫌弃起来,央求她去和蔡家说,他不嫌弃明玉的病,愿意好好待她。

    汤大奶奶一不服气儿子说她势利眼,二不满意儿子死心眼,当下拿出母亲的威严来训斥了汤盛一顿,汤盛也听她训,但就是不依。母子二人便为此赌了气。可汤大奶奶到底拗不过一片疼爱儿子的心,少不得委委屈屈地上门。但她是个守信的人,既然答应了汤盛,也就认认真真地去做,并不是随便敷衍,然后回去哄骗汤盛死心。

    得知了因由,蔡国栋却是大怒:“那汤盛从哪里看到明玉的?我不记得曾经让他们见过面!”

    明菲忙道:“我问过六妹妹,她说她从不曾见过汤盛,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莫非是从什么地方偶然被看见了,她自己不知道?”

    蔡国栋恨恨地道:“去把他给我叫来问清楚!如果他是个不守规矩,偷窥人家女儿的登徒子,看我不把他打出去!叫他好早早死了这条心!”

    他是有心理阴影的。一个明姿,被邵五暗算了去;一个明菲,又莫名其妙地被龚远和暗算了去;如果小明玉再被人偷窥算计了去,简直没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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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章 偶然

    蔡光庭倒是不慌不忙的:“左右都要给他家一个回复,待我请他出去吃酒,有什么,细细地问了来就是。倘若他是那不守规矩的,自然要不得。但也不值得和他生气。”

    汤盛这个人,从收到明菲的信后,他就着意观察,没发现有什么人品上的问题,至于一见倾心什么的,他并没觉得这有多么严重,毕竟当年他也是在社日撞见了涵容后,觉得好才愿意娶进门来的。喜欢明玉,总比单纯就是为了前途来求亲的好得多。更何况,汤盛这个人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蔡国栋恨恨地道:“倘若他是那种人,慢说做我女婿,就是想得我说一句好话也是痴心妄想!这人看着老老实实的,谁知竟是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我家女儿轮到他来品头论足,谈什么满意不满意了!”

    陈氏递了杯茶给他,笑道:“你也莫一竿子就打死了人。不是还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么?这么激动做什么?”

    蔡国栋不置可否,陈氏便拿了一张单子给他过目:“这是我给明姿准备的嫁妆单子,你看看可还要添些什么?”她已经开始给明姿准备嫁妆,明姿吃过上次田地的亏,先就声明不要土地田庄,而是要真金白银和首饰衣料。

    蔡国栋看了,就皱眉道:“为什么尽是些这个?给她买个田庄。”

    陈氏笑道:“明姿说她去得远,拿这些没用,还不如这个实在好带。又说她不要讲什么排场,实惠就好。”

    蔡国栋冷嗤一声:“她说什么你就依她什么?她的眼光也就和她姨娘差不多!什么叫实惠?能盘活了,长远生财的才叫实惠!不然家家都陪田庄地亩铺子做什么?再多的真金白银放在那里不动就是死物,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趁着还早,赶紧去买两处田庄来!就买在这京城附近,我们可以替她打理,若是有个什么,也方便处理。”

    这京里的田庄可比其他地方贵得多去了,怕不扎实花掉点钱。叫你偏心!陈氏暗喜,却假意道:“既然是这样,不如托人给她在南疆买吧?哪里便宜许多,也方便她自己管理。”她不贪那点钱,但她一看到明姿,就会想起蔡光仪当初做的种种恶事。纵然从长远看,不能将明姿怎样,却也不想要明姿好过。与其便宜明姿,不如便宜明玉。

    蔡国栋淡淡地道:“她懂得什么?若是买在那里,只怕最后又是便宜了旁人。你不必多说,就这样定了。”

    陈氏奉承道:“还是老爷想得周到,那妾身先让人去打听着,到时候再让你过目。”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花“最高”的价钱替明姿买个好田庄。

    蔡国栋早就对她当家理财的本领深信不疑,挥挥手道:“不必,你做事情我放心,你自定了就好。”却又望着明菲道:“去把你二姐叫来,我有话要和你们姐妹说。”

    明菲道:“要叫四妹么?”明姿自从定下这门亲事后,陈氏便将一堆布料并两个绣娘丢给她,让她自己去鼓捣嫁衣等物。她心中欢喜,又图新鲜,目前对绣嫁衣这个事业还抱着高度的热情,轻易也就不出来生事,有事还得去喊才行。

    蔡国栋摇头道:“不必喊她,我只和你们说。”

    少顷,明雅来了,陈氏要避开,蔡国栋叫住她,又叫蔡光庭和涵容留下,清了清嗓子,道:“当初你们出嫁时,我给的嫁妆银子都不算多,主要那个时候家里没什么钱,开销也太大。明珮出嫁,咱家宽裕了许多,物价也高了许多,她又去得远,所以我和你们母亲商量后,给了她四千多两的嫁妆。如今明姿又要再嫁,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许了她五千两银子。也就是说,她前前后后花了你们几倍的嫁妆银子。”

    说到此,蔡国栋顿住,在几个儿女的脸上来回扫了一圈,见众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方才满意地道:“虽然她不知道,但想来你们都清楚,她的情况与你们不同,她这一生就是这样子了,这个钱,算是给她养老的。我这样做,不是偏心,而是仔细思考过的。她日子好过点,自然就会少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轻松,姊妹间的关系没那么难看,在外面说着也好听些。”

    明雅率先道:“爹爹您不必说,这是您的钱,女儿是没意见的,您怎么安排就怎么好。”偏心不偏心的,她也不想细究,总之她嫁了这些年,虽然不是大富,但婆家待她极好,夫妻和睦,儿子可爱,也没想过要怎么从娘家多榨点回去,同时也知道是榨不来的。蔡国栋就算是给她补齐差额,也极不上龚远和给她丈夫谋的那个县学教谕职位来得有意思。

    明菲更是无所谓了:“我没什么意见。”蔡国栋一直以来对明姿都是比较偏心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蔡国栋的这个考虑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明姿嫁出去比留在家中好。至于明玉,蔡国栋没将她送入宫中,肯花心思留下她,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嫁妆什么的,他爱给多少就给多少,大不了将来自己给明玉添上就是了,不争那点蝇头小利。

    蔡国栋把目光投向蔡光庭。蔡光庭看了涵容一眼,笑道:“爹爹您是知道的,儿子这些年日子还过得,怎可能与妹妹争这个?”涵容连连点头。

    蔡国栋老怀甚慰,笑道:“我就知道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爹爹也不叫你们太过吃亏,我有几件珍藏的宝贝,稍后让你们母亲给你们包上带回去。”

    明雅小心地打量了陈氏一眼,但见陈氏笑得欢畅,半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蔡国栋心中高兴,说了许多叫子女手足相亲相爱的话,又特别夸赞陈氏会当家,这个继母做得很好,是贤妻良母。才又叫陈氏备下家宴,准备晚上一家人好好吃喝一顿,联络联络感情。最高兴的却是孩子们,陈氏单独给他们备了一桌,就是舒眉也得以让奶娘抱着,丹霞陪在一旁列席。

    龚远秩照例过来吃饭,看到蔡家一家子不分嫡庶,继母继女间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由黯然神伤,越发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不叫自己身上再发生当年龚家发生的事情。就连明菲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过年,他也推辞不去,说是要留在京中好好读书,一来一去地耽搁功夫。

    明菲见他刻苦,也替他高兴,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听得龚远秩信心满满的,恨不得饭也不吃地赶紧杀回去坐下看书才好。蔡光庭见状,笑得不行,死死将他按住,笑道:“就算是要用功,也要先吃饱才有力气不是?”

    蔡光耀和蔡光华也围上去劝他,明菲见他和自己几个兄弟相处得融洽,算是彻底放了心。

    却说蔡光庭第二日去寻了汤盛喝酒,回来后笑道:“他倒老实,我一问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并不是起心不良偷窥来的。是今年五月时,周侍郎家游园子赏石榴花,周家公子给他下了帖子,偶然撞见明玉被人嘲讽欺负,却应对得当,机智大方,他很喜欢明玉的大方沉稳,就记在了心上。当时并不知道就是明玉,后来听人叫蔡六小姐,一打听,这才知道就是咱们家的六小姐。

    他今年也不小了,十九岁了呢,我看他是认真的,不是心血来潮。而且他这人韧性还不错,当初与他一同投了柱国公门下的人有好几个,那几个有胆小怕事回家乡躲了的,有郁闷不乐借酒浇愁的,有不再读书四处钻营的,似他这般日日不辍书卷,也不四处乱跑乱窜的,还真不多。”

    明菲同涵容悄声笑道:“以前我还以为是个书呆子,哪里晓得并不呆。还认得分辨好不好,背地里去偷偷打听是谁家的,也晓得和他母亲争,认得去求古方讨好女家。我先前就怕是个又呆又纯,世事不知的傻小子。”算是一只潜力股。

    蔡国栋对这个偶遇的说法算是勉勉强强接受,却又道:“就算是这样,我这个时候也不答应他家!只怕这个时候应了他,日后他就觉着他家是在危难之时求娶明玉,还送上古方药材治了明玉的病,很了不起,事事想压明玉一头。现在我也不白欠他家的人情,你让他过两日来寻我,我先给他找个差事练练手。其他的,等明玉病好以后又再说!”

    蔡光庭知他心中已是肯了,便笑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留在您身边,您多看看也好。您见识广,总比我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蔡国栋不动声色地受了他递过去的高帽子,高高兴兴地逗了一会儿孙子,往后堂去了。

    眼看着明玉的事情告一段落,暂时也不会有新进展,明菲与明雅商量过后,决定后日启程回水城府。

    是夜,明菲带了舒眉一道,去了蔡光庭家中居住,兄妹二人秉烛夜谈,将这些年各自身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回,哭一歇笑一歇,一直说到第二日鸡叫方才各自去歇息。

    临走的前一夜,明菲又与明玉抵足而眠,说到半夜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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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章终章:余韵(上)

    314章终章:余韵(上)

    三年后。(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天蒙蒙亮,青县府衙的后门被人轻轻拉开一条缝,洗萃探出头往街面上瞅了瞅,回头笑道:“老爷,夫人,此时外间无人,正好启程。”

    自家老爷苦熬三年多,终于熬得云开日出,考评得了第一,升官要去湘州做同知。消息才一传出,来请饭的,送东西的民众实在太多,为了不扰民,这本该风风光光离任的路倒走得像做贼似的。

    “都赶紧的。”龚远和把两岁的大儿子展飏送进车中,因不见明菲和舒眉,便四处张望:“夫人和大小姐呢?”

    金簪牵着自家两岁半的儿子虎头笑道:“还在院子里呢。”

    龚远和微微皱眉,提步往里走去:“做什么这样磨?”才进了院门,就见明菲手里提着一根细树枝,沉着脸喝道:“龚舒眉,我最后叫你一次,上车”

    四岁的舒眉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头上两只丫角一抖一抖的,死死抱着墙角一株老樱桃树,任凭明菲吓唬,就是不松手。今年雨水足,樱桃花开得好,结得也多,看看那上面,绿色的小樱桃结成了串,再过些时候就可以吃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候走呢?过两天再走不好吗?

    “道理我已经和你讲过几遍,你还不愿意走是不是?那行,我们走。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吃樱桃。”明菲将手里的细树枝扔了,转身就往外走。

    舒眉也不管心爱的杏黄小袄上是不是蹭上了尘土,越发倔强地搂紧了树干,将脸贴着树皮,眼睛眨巴着偷看明菲的背影,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淌,就是不出声。

    明菲知道她在身后偷窥自己,就是在等自己心软回头,便越发将步子迈得大了些,突然看到立在门边张望的龚远和,便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管。舒眉大多数时候是个恨可爱懂事的小姑娘,但性子生来好强,犯起横来的时候简直讲不通道理。比如这关口,她就记挂着她这棵樱桃树,死活不肯走。

    龚远和只是嘿嘿地笑,老大不忍心地看着女儿抽泣的背影,不过一个孩子罢了,懂得什么?有点小脾气很正常。抱着哄哄,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就是了。但明菲的想法和他不一样,该宠的时候宠,犯横的时候坚决不姑息,因此他也不敢和明菲对着干,只能是爱莫能助地站在那里悄悄看着女儿。

    舒眉的角度看不到龚远和,只看到母亲真的扔下她走远了,而且头也没回,去得好快,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好像马车声响起来了也,她终于害怕起来,张嘴想哭,已经哼了一声,却又忍住了,垂着头想了想,恋恋不舍地摸着樱桃树皮小声说:“我娘真的生气了,我要走了。给我留着哈,明年我又来。”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从袖子里摸出块小手巾来擦了擦脸,又拍拍衣服,才提步往外跑。

    龚远和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容易忍住,却见舒眉已经从自己身边奔了过去,忙斜刺里探出手去,将舒眉拦腰抱住,高高举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为何这么久都不出去,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呢。”

    舒眉也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事不对,正愁着怎样才能下台阶,眼珠子一转,便搂住了龚远和的脖子,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道:“爹爹,娘不要我了。”

    人小鬼大。龚远和挑了挑眉:“你母亲为什么不要你了?”

    舒眉摸摸脑袋,可怜兮兮地道:“我不听话,她生气了,不要我跟着她去,我跟着你好不好?”

    “好呀。”龚远和忍住笑,严肃地问她:“她不要你跟着她去呀,那咱们也不要她跟着我们去,就我和你一起走,叫弟弟和她自个儿走,好不好?”

    舒眉为难地搓了搓小胖手,小声道:“你们不同路吗?”

    龚远和摇头:“我们不同路。咱们各走各的。”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外间,他指了指马车:“你母亲和弟弟坐马车走,我和你坐船走。”

    舒眉纠结地看看马车,道:“那半路能遇上不?”

    “不能,可能以后都遇不到呢。反正你都惹你母亲生气了,她不是不要你了吗?遇不到也没关系。”

    舒眉突然哇地大哭起来:“不,我要和娘同路。”

    龚远和唬了一跳,刚才不是还忍着不哭的吗,怎么突然就哭了?不由哀叹一声,女儿还是想娘多一些啊。随手将舒眉放到车上,“自己去和你母亲说。”

    舒眉也不看明菲的脸色,蹬蹬蹬朝明菲怀里扑过去:“娘,我错了,我要和你同路。”

    明菲听到她肯认错,心先就软了一大半,将展飏递给乳娘抱着,拿了帕子给她擦泪:“知道错了就好,下一次不要再犯,你年纪虽小,却也应该懂道理讲道理,不能胡搅蛮缠,知道么?”

    舒眉靠在母亲怀里,只觉得暖洋洋,香喷喷,软绵绵的,舒服成一片,只顾着连连点头。眼瞅着龚远和似乎不上车,忙又跑过去牵住他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他:“爹爹,你也上来,我们同路”

    龚远和酸溜溜的心这才好受了些,摸摸舒眉的头上了车,命令车夫赶车。

    马车驶出府衙后门,沿着静悄悄的青石板路一直向江边码头驶去。马车辚辚,舒眉坐在父亲怀里,心满意足地看看右边坐着的母亲,笑逐颜开地在蜷在母亲怀里打瞌睡的弟弟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然后迅速躲开,见弟弟不知自己已经躲开,还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伸手去推人,一推推了个空,她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又在弟弟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望着一双可爱的儿女,明菲与龚远和相视一笑,说不尽的甜蜜萦绕在心头。

    龚远和悄悄伸出手去,温柔地摸了摸明菲的腰,三年时间过去,自己变得又黑又壮的,明菲却只是稍微丰腴了些,还是一样的白净美丽,苗条动人,看着倒比从前更迷人了些。察觉到龚远和隐隐的温柔,明菲不露痕迹地往他身边挪了挪,紧紧靠着他。

    透过车窗,可以看得到外面*光正好。

    青县的清晨总是静谧而安静的,特别是在暮春时节里,白白的雾气衬着江边的桃红柳绿,显得更是格外静谧而安逸,清新可人。

    看着远处雾气环绕中的青县码头,龚远和很有些感慨。他来这里整整三年多,对这里的一切却并不比对水城府的陌生,他行遍了整个青县的山山水水,动员县绅们捐资,跑到水城府乃至抚鸣去要钱,不分昼夜带着人治理险滩,人褪了一层皮后,终于在这里建起了一个码头。

    码头建起后,来青县贩货的商人多了,青县一年三熟的蚕茧和盛产的核桃板栗石榴等物都运了出去,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时间太短,他不敢说青县因此而变得有多富庶,但他的的确确做到了问心无愧。

    明菲顺着龚远和的目光看出去,笑道:“有些舍不得?”来此处三年多,每当酷暑难耐,蚊虫凶猛,两个孩子嚎啕大哭之时,他总自责发狠说要走人。此时真能走了,却还是又舍不得了。

    龚远和收回目光,笑道:“是有点。毕竟这码头是我一笔笔地画出来,上面的每一块石头,也都是我亲眼看着砌上去的。”

    明菲脸上的笑容突然放大,低声道:“我以你为荣。”

    龚远和有些害羞地微微一笑,低声道:“自家夫妻,还说这个。”

    明菲笑道:“不是啊,咱们只怕一时半会儿走不掉了。”

    洗萃兴奋地大声喊道:“老爷,来了好多人还有万民伞”

    但见雾气缭绕的码头上,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提着篮子,有人高高举着万民伞,亦有人就在码头上摆下酒席,就等着给龚远和送行。

    明菲将舒眉从龚远和怀里拉下来,给他整了整衣服头发:“我和孩子们在船上等你。你应该得意哦,我爹离任时的万民伞有些就是假的。哪有你这个来得真?”

    龚远和双眼发亮,趁着两个孩子不注意,在明菲的头上轻轻一吻:“那我去了?”

    明菲点头,目送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稳稳当当地走向众人,只觉得天地间万物为之失色。

    这一耽搁,就耽搁了大半天时间,一直到未时龚远和才算是脱了身,一家人由着船顺江而下,往水城府而去。此去湘州,不知又是几年,少不得要回水城府和抚鸣去走走亲戚。

    船行途中,明菲和龚远和引着一双儿女和金簪家的小虎头坐在窗边,细细指了岸边的山水风光给他们看,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的民俗民风传说讲给他们听。

    早晚船停,龚远和更是领了他们在船头垂钓,遇到集镇,或是去买只纸鸢拴在船篷上任其随风飞扬,或是买几只糖葫芦塞了三个孩子的嘴。一群人其乐融融,并不觉得旅途有多寂寞或是难熬。

    这日夜宿苏县,却是到得晚了,又逢春茶正出,码头全都被茶船给挤满。好容易看到不远处一艘船旁还有空位,船夫有心过去停靠,却是被两艘小船给堵住,一人道:“什么地方来的人,不懂规矩乱窜。那里也是你去得的?”

    船夫以往也是走惯的,从来不知这里有什么地方停靠不得,只当遇到讹诈的,心想自己载的好歹是个官,当下便与人起了争执。待到龚远和听到声响赶出去时,已经是闹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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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御夫手册》

    作者:醉酒香

    简介:身为正妻却不被夫婿待见,站是错,坐是错,就连打个喷嚏都“包藏祸心”……

    嘿,姑奶奶还不伺候了,咱后会无期

    婆婆,您拉我干嘛?不怕我故意捣乱,弄得家宅不宁?

315章 终章:余韵(下)

    原本只是两条小船堵住路,三四个大汉出面阻拦,待到龚远和带了人出去时,苍茫的夜色中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十几条小船,将船团团围住。每艘船上都立着些彪形大汉,表情不善。

    船夫这才慌了,白着脸奔到龚远和身边道:“龚老爷,您是做官的,您给评评理,这码头不是谁家的,凭什么有泊位不给咱们停?真不给停也就算了,弄了这么多人围着是要做什么?难道要劫船吗?这可是太平盛世!”

    茶商行船,为了方便和安全,总会三五成群,同伴之间彼此占位留位非常正常。但如此作为,却不似一般的茶商行径。龚远和正想着,忽听对方船上有人笑道:“这是太平盛世没错,不是谁家的码头也不错!可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对不对?你们从后面来,问也不问就要去占我们先就给同伴留好的位子,这是你们不讲理吧?既是做官的,便更该懂道理讲道理才是,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龚远和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着团花圆领长袍,白面无须的汉子抱着两臂立在当中一艘船上,在一片短打的汉子中显得格格不入。那人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面上既无骄横之色,也无胆怯之色,泰然自若,怡然自得,显见得是个见过世面的。

    众大汉一阵雷动,以桨击船:“对!管他作什么官,到了咱们地头上就要按规矩办事!识相的速速退去,否则小心让你岸也不准靠!”

    船夫吓得不轻,仓皇而顾,大声喊道:“有人要劫船了!众位客商评评理,哪里有这个道理!”

    四周茶船上看热闹的人多,却没人敢开口。那汉子只是淡淡地看着龚远和,并不表态。

    龚远和止住船夫,抱拳笑道:“这位兄台说得对极,凡事大不过一个理字。我们远路而来,赶了一天的路,夜深人乏,只想着早些泊船安歇,看到泊位想去停靠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泊位上并未有标记,言明是谁留给谁的,对不对?”

    那汉子点了点头:“对。你说这个,是起心要与我争这个位子么?”

    龚远和摇头笑道:“非也。兄台刚才说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既然是你们给同伴占的,我自然不会硬去挤占。只是我要问兄台一句,既然理在你那里,为何不讲理?出口伤人不为其说,还非要搞这么大的阵仗,连岸也不许我靠,从这方面来说,却是你有理都没理,以势压人了。今日我是男子,不惧你吓唬,若是老幼妇孺,你的行径又和那仗势欺人,不讲理的有什么区别?”

    那人上下打量了龚远和一眼,但见龚远和着一身朴素的青布长袍,昂藏而立,脸上全无一丝惧色,昂首挺胸,既无做官的骄横之气,也无读书人的故作清高,看着温文儒雅,却自有一段不容忽视的正气和威严。当下抱拳笑道:“的确是我不讲理了,你们都退下!”

    一阵水响,那十几艘小船快速整齐地消失在暮色中。

    龚远和淡淡一笑,命船夫开船,另行寻找停靠处,言罢转身要走,那人却出声道:“兄台请留步!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龚远和笑道:“敝人姓龚名远和。”

    那人默了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哥哥我就说呢,如此气度的人是谁,原来竟然是你龚老弟!不消说,这地方你停得!”不由分说,便叫人让路,引船夫将船停靠到先前那空位上去。

    他的口气格外亲昵,自动自地就自称了哥哥。龚远和身边的幕僚听得皱眉,洗萃更是想斥他无礼,谁和他这地痞流氓是兄弟?也不怕闪了舌头!

    龚远和脸上全无不悦之色,反回身郑重施礼道:“刚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笑道:“我叫郎昆,你不认得我,但你叫我这声哥哥却并未吃亏。你这是从青县去水城府吧?什么时候去湘州?”

    龚远和好奇得很,此人对他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偏他不认得此人。郎昆也不多言,只道:“你且等着,稍后就知晓了。”

    天色黑尽,终于看到几盏红灯从江面飘来,走得近了方才看清是一艘大船,郎昆笑道:“来了!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看个究竟?”

    龚远和笑道:“我为何不敢?”他又没做过亏心事,船上也没有值钱的家私,怕什么!当下便让洗萃去和明菲说一声,自己纵身跳上郎昆的小船。郎昆使劲地拍着他的肩头道:“好样儿的!”

    龚远和不甘示弱地拍回去:“彼此彼此!”

    郎昆呲了呲牙,笑道:“手劲儿还不小!”一壁厢命人撑起船,往那艘大船靠了过去。

    离了约有三丈远时,大船上有女子笑道:“是郎大当家的么?”

    郎昆哈哈大笑:“除了我还能有谁?只是今晚你莱德迟了,给你留的位子却是让给了你的故人,你得让船停靠到远些的地方了!”

    “故人?”一盏红灯笼探过来,船头立着的竟然是几年杳无音信的邓九。她惯作当初行走江湖时的青衣打扮,又精神又美丽,风采更胜从前。

    晚间郎昆设席款待两方人等,明菲与邓九坐了一处,俱是不胜感慨。邓九笑道:“我终究没能做成闺阁儿女,还是操起了老本行——贩茶。天可怜见,几年间我也算是清清白白挣出了一份家业,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山儿也可以安心读书。”

    明菲敬佩地道:“你一个人闯荡,很是艰难吧?我们也曾派人去寻你,却是四处打探不着。”

    “我改了名,你们又如何能打探得着我?”邓九笑道:“也不是那么艰难。我做惯这一套的,做起来轻车熟路,更何况我命中多遇贵人,以前是你们,现在是郎昆。”她垂眸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年初与郎昆定了亲。”

    明菲大喜,立时便斟酒三杯祝贺她。邓九笑着饮了,邀约明菲来年携子女来做客,席间说到双寿:“我听说他去年成了亲,不知新娘子如何?”

    明菲笑道:“我当时走不开身,没亲自去做客,但听去送礼的管事娘子回来说,新娘子很温婉大方。他日子也过得很好。”

    邓九微微叹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是夜,二人一直说到三更时分,菜未吃多少,却喝了整整一坛酒,直到龚远和来接人,方才散了。

    明菲喝得半醉,靠在龚远和怀里,听着船舱外的水声风声,看着窗外西沉的弯月,回想前世今生,不胜感慨。

    她近来已经很少想起从前的事,脑子里爸爸和妈妈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而龚远和、舒眉、展飏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他和她的生活中有小吵小闹,会有误会,会生气,但他和她心中,彼此就是自己最亲近,最相依为命的人,没有什么误会解不开,没有什么事能比在人海茫茫中找到如此契合的另一半并留住他守护他更重要。

    这三年里,发生了许多的事,但总体都是好事。二姨娘死了,蔡光正举家迁走,不知所终;蔡光庭升了官,涵容又生了一个儿子;汤盛与明玉成亲的第二年就考上了进士,虽未考上庶吉士,却也谋得了不错的位置,带着明玉高高兴兴地去赴任,明玉写信来说已经有了身孕,夫妻和美,字里行间满是喜悦和开心。

    蔡光耀考上了秀才,引得蔡光华十分刻苦上进;龚婧琪风风光光地嫁到了孙家,相夫教子,过得十分平静;龚远秩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举人,再接再厉准备继续科考,他与沈家大小姐成亲后夫妻互敬互爱,沈家大小姐是个当家理财的好手,将家中打理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虽然龚中素仍然一样的爱抽风,隔三差五总要挑点事情出来,但那对于已经步入正轨的龚家人的生活来说,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朵浪花——平静中添点乐趣罢了,没人把他当回事。

    至于崔吉吉,果然于年前风风光光地成了七皇子正妃,她小小年纪,待人接物游刃有余,不多时就传出了贤名,深得太后、皇后喜爱。

    明菲不知道宋道士关于崔吉吉贵不可言的批命还做得数做不得数,毕竟目前皇帝完全没有废太子的迹象,太子吃过上次的亏后,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反倒是那位赵王有些蠢蠢欲动。但这一切,都离她太远,她和龚远和的目标就是,脚踏实地的好好过日子,保护好家人和自己,力争上游,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每一件事,给孩子以身作则,不叫心中有憾。

    以后的岁月还很长,她不知道今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也无法预测到孩子们的将来,是喜是忧是苦是甜。但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在,她在,就没有过不去的槛,没有趟不过去的河。

    她不知道这世间是否真的有神灵存在,但她真真切切地知道,只要不放弃,只要努力,只要心中有希望,失去的总能再寻回来,关上一扇窗,必然就能打开另一扇窗。也许,窗外的风景不一样,但它始终是美好的,独一无二的。

    龚远和轻轻抚了抚她的鬓角:“你在想什么?”

    明菲绽放出一个甜蜜的微笑,轻轻搂住他的腰,低声道:“我在想,等到了湘州后,我们应该再生一个孩子。”

    龚远和拥紧怀里的妻子,低声道:“都依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全书终——

    完本了,其中不如意,不完美的地方很多,但总算是完本了。在此,小意鞠躬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宽容,谢谢你们给我动力,谢谢你们给我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小意走不到今天,再次鞠躬感谢大家——

一百零七章 落定

    看着席上的情形,明菲直觉不对劲,不自禁就把袁枚儿刚才的话拿来仔细想了一遍,立刻发现了破绽之处。袁枚儿说明姿是坐在亭子里睡着了,所以没听见有人喊她,可是她身边明明跟着一个茵草的。她睡着了,茵草难道也跟着睡着了?显然不可能,既然如此,为什么茵草听见有人找却不出声应答呢?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明菲现在只希望明姿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害人又害己。她几次偷看陈氏,只见陈氏虽然笑容不甚好看,可不管是夹菜敬酒,手都稳稳的,就连金钗上的流苏都没乱晃一下,该说笑话就说笑话,该罚酒就罚酒,表现得实在稳妥极了,就是那双眸子,也是熠熠生辉。于是又把心中那几分猜疑去了大半。

    宴席散后,出人意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袁家特意派了一张车送明姿回家,马车上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小姐们要去看明菲,也被守着马车的余婆子以怕明姿吹了凉风,也怕把风寒感染给各位小姐的理由拒绝了。

    来时坐着四姐妹的马车去时只坐着三姐妹。明珮幸灾乐祸地说:“四姐姐真是不自量力,明明身体不好还偏偏喜欢凑热闹,好不好地在暖阁里坐着她不肯,就记挂着去吃冷风流眼泪。这下子母亲只怕再也不敢带她出门了罢?说不定袁家也觉得晦气。”

    明菲低斥道:“你这话要是让人听去,人家怎么看我们姐妹?”

    明珮撅嘴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一整天盯着你,就生怕你比她打扮得好看,每次袁枚儿她们叫你出去,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谁亏待了她似的,难道你们就没发现?”

    见明菲和明玉不说话,她又道:“好嘛,好嘛,你们不相信我。干脆我告诉你们得了,她好几次背着你们问我,是不是袁枚儿她们拉了你们去背着我们说我们的坏话,或者是给你们什么好东西,又撺掇我跟她一起跟着你们走,我都懒得理睬她。我和她说,三姐姐得了什么好东西,从来都是和我们一起分享的,她偏偏不信。”

    明菲道:“我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的想法。”明珮未必真的相信自己和明玉在背后没说过她的坏话,也未必认为自己真的把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一起分享,不过明珮走的路线显然是凡是明姿奉行的,都是她要反对的。

    “知道了又如何?难道你和她说她就相信了?只怕她反而会认为你虚伪。”明珮突然笑了一声,在清冷的夜里听来格外讥诮。

    明珮已经很久不曾用过这种口气同明菲说话了。

    明菲没有答话,大概明珮也是认为她是虚伪的吧?虚伪又如何?谁不虚伪?她就算是想诚恳,她也没那个本钱来诚恳。要说她对明姿有多关心,有多同情,那自然是假的,她只关心明姿会不会给蔡家惹祸,会不会给她和明玉带来麻烦,其余的,她一概没闲心去关心。

    明珮见明菲不答话,以为她生了自己的气,好歹不敢再多话。

    三姐妹一直沉默着回了蔡府,进了垂花门,陈氏抢在蔡国栋前面下了车,指挥着余婆子等人抬了软椅来将明姿抬了进去,又重赏了袁家跟车来的人。

    袁家的车才走,明珮就幸灾乐祸地先下了车,凑过去要瞧明姿,明玉也忙着要下车,明菲拉了她一把:“慢点,急急忙忙的像个什么样子?”

    就听车外传来蔡国栋一声压抑的低吼:“凑过来做什么?!”

    陈氏温和平静的声音:“你关心你四姐姐是好事,不过要当心你四姐姐的风寒染给你。去和你三姐姐和六妹妹说,不必去看你四姐姐了,都回房休息吧。”

    明珮垮着脸回来,站在车外道:“叫你们不要过去,以免染了风寒。”气冲冲地带着丫鬟大步走了。

    明菲牵着明玉的手站在灯影里,只见蔡国栋侧对着二人僵硬地站着,隐约可以看到他才蓄起来的山羊胡子在不停颤抖,陈氏一手拽着他,一边指挥众人:“小心点,小心点。”

    明姿了无生气地躺在软椅上,一件厚重的披风从头盖到脚,竟然连她的脸都没露出半分来。珠钗紧紧跟在一旁,茵草则远远地缩在后边,被玉盘老鹰抓小鸡似地提着。

    明玉再不懂事也发现不对劲了,胆怯地看着明菲:“三姐姐,四姐姐好像病得不轻。她怎会突然发这样重的病?”

    蔡国栋的目光猛然扫射过来,一双眼睛冷幽幽地看着明菲姐妹二人,嘴唇翕动了两下,道:“赶紧回去休息。”

    明玉被蔡国栋的眼神吓着了,不自禁地抓紧了明菲的手,明菲拉着她快步走回了倚绣院。临睡前花婆子出去晃了一趟,回来低声道:“四小姐身边的茵草被关起来了。老爷刚才命人套车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明珮就来约明菲:“我们一起去看她吧。”又试探地问明菲,“可知道是怎么生的病么?”

    “不知道。”明菲也不拒绝,“我们先去给母亲请了安再去。”

    正房里静悄悄的,气氛有些沉重,没见着蔡国栋,陈氏正在教蔡光华使勺子自己喂饭,见姐妹三人进来,方抬起头来:“明姿得的是伤寒,你们都不要去看她,以免感染。已经请唐大夫开了药方,等会儿厨房会给你们送药去,每个人都要连服三天,以免不小心染上。”她的精神很饱满,神采奕奕。

    明玉一听要连吃三天药,脸都皱了起来:“母亲,我平时没怎么和四姐姐说话,可不可以不吃?”

    陈氏斩钉截铁地道:“不可以,不但你要吃,我们大家都要吃,家里的下人也要吃。”又道,“这些日子,你们还是不要出去做客了,都在家里做针线活。”

    明珮咂舌:“竟然得了伤寒。我得赶紧喝药去。”

    余婆子走进屋子,伏在陈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陈氏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柔声道:“华哥儿,你随你三姐、六姐去找喜福、金砂玩可好?”又假意问明菲:“你今日没事吧?家里要来个客人,这小子爱添乱。”

    话音刚落,蔡光华的乳娘就提着一大包蔡光华的玩具衣物走了出来,明菲看这阵势是早就准备好的,也不推辞,抱起已经吃饱的蔡光华给他擦了嘴,拿了披风包上,笑道:“和娘亲告退。”

    蔡光华举起胖乎乎手来冲着陈氏挥了挥,转头抱着明菲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道:“走,走。”

    明菲领着一群人走出正院,远远看见龚二夫人和个穿淡青色锦绣衣裙,披着狐皮披风,一头插得明晃晃的女人领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婆子从另一端急匆匆地走来,那几个婆子手上还捧着拜盒。

    是什么事情让最近和蔡家很不对付的龚二夫人一大清早就这样急匆匆地领着人带着礼物赶来见陈氏?陈氏眼里那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又是为了什么?明菲带着满腹疑问冲金簪使了个眼色,金簪得令,立刻找借口去了厨房。

    根据金簪得来的线报,陈氏只请了龚二夫人和她带来的那个女人进屋,包括龚二夫人带来的那几个衣着体面的婆子在内的一干人等统统被关在了门外,屋子里只留余婆子一人伺候。

    “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人直到傍晚时分才出了门,没听见夫人让奉茶,只听见有人嘤嘤地哭,夫人高声说了句什么,就收住了声。没有留下拜盒,龚二夫人走的时候脸红通通的,脸色很难看,把那位夫人甩得老远。”

    明菲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几个信息,陈氏和龚二夫人、以及那个头上插得明晃晃的妇人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在这个不愉快的事件中,陈氏占了绝对的主动权,而且陈氏还发了威;龚二夫人很愤怒,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得不陪着那个妇人跑这一趟,还不得不吃陈氏的气,而且根本不敢发作。

    联想到昨天晚宴上几个人的迟到,明菲很直接地将此事和明姿的短暂失踪事件联系在了一起。她问金簪:“可知道那位夫人是谁?”

    金簪道:“这位夫人奴婢从来没见过。奴婢已经让人去打听了,大概晚饭后就会知道了罢。”

    “三小姐,余妈妈来了。”叶儿的话音才落,余婆子就卷着一股冷风走了进来,笑道:“夫人吩咐奴婢来看看,几位小姐公子可都按时服药了。屋里的人有没有偷懒的,有没有身子不好的,该搬出去养病的还得早点搬出去。”

    冬天里总是容易受风寒的,众人一听她这个话,就有些发怵,明菲将蔡光华抱起放在身边,道:“你们还不赶紧给妈妈上茶?”

    余婆子笑道:“茶就不必了,难得三小姐有空,奴婢陪三小姐说几句闲话。”

    金簪赶紧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余婆子道:“三小姐,奴婢如果没有记错,您从吴家村回来已将近四年了吧?”

    很不一样的开场白,明菲微笑着道:“是。这些年多亏母亲和妈妈百般照顾我。”

    余婆子笑了笑:“夫人常说,三小姐是绣口锦心,什么事心中都明白着呢。这些年夫人当这个家,有多么不容易,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她顿了顿,“夫人常常感慨说,多亏大公子和三小姐、六小姐真心把她当做母亲看,她做起事来才事半功倍。”

    明菲静静地看着余婆子:“母亲的再生之恩我没齿难忘。”

    她原以为余婆子会再说点什么,谁知道余婆子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谈话:“三小姐记得夫人对您的好和真心真意就够了。”

    余婆子走后,金簪告诉明菲:“那位夫人是龚二夫人的娘家嫂嫂,姓邵,也算是水城府比较富余的人家,专门卖布的。邵老爷平时和老爷们倒是有点来往,可夫人们不怎么和她家女眷来往,故而都不认得。”

    明菲由不得捧着下巴想了很久,从各种迹象看,明姿是出大事了。她可以肯定一点,陈氏在这件事中绝对起了主导作用,余婆子此行,专为表功而来,提醒她陈氏帮了她的大忙。而具体过程,陈氏永远都不会告诉她。谁又会傻得把自己做的事情、设的圈套告诉别人呢?

    姓邵的,姓邵的,这事儿和姓邵的有什么关系?她突然想起龚家请客那日那双色迷迷的眼睛来,莫非,明姿落到那个登徒子的手里了?她立刻坐起来:“花妈妈,花妈妈。”

    花婆子带着几分笃定:“不必着急,过几日自然水落石出。”又笑道,“夫人做事您放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不会做。”

    晚饭时蔡国栋仍然不在,四姨娘眉飞色舞的,鼓噪着劝陈氏,这个好吃,那个养生。陈氏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刚放了碗,一个婆子就来禀告:“夫人,三公子想来给您请安。”

    “让他来吧。”陈氏端了茶,众人都极有眼色地告退了。

    四姨娘母子三人相携而去,一路交头接耳的,不时发出几声低低的笑声,显得很是舒心。

    第二天蔡国栋仍然是早出晚归。

    第三天,龚二夫人又领着人来了,这回不光有她的嫂嫂,还有她的老母。陈氏的态度仍然冷淡,不过此次还是命人上茶上果子,最后还留下了拜盒。

    第四天,袁家来探病,坐了没多会儿就走了,留下了几件贵重的药材,陈氏没让明菲见客,有些淡淡的。

    没过几天,茵草因为先前在袁家时没有照顾好明姿导致明姿生病,于是被卖了。珠钗也受了惩罚,被送出去配了蔡家一个铺子里的管事。

    明菲听说那个管事很能干,听着是惩罚,细究下来却似乎是奖励。

    又过了没多久,明姿抢在明菲的前面和邵家的五公子正式定了亲,邵家的彩礼很多很丰厚。明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先是哭闹着要自挂东南枝,接着又闹绝食,最后陈氏让蔡光仪去见她,不知蔡光仪和她说了什么,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等到尘埃落定,事实真相才算浮出水面。

    花婆子笑道:“这就叫自作自受,害人不成偏害己。”

    据茵草招认,那日明姿不知从哪里听说明菲将和袁司璞会面,于是一看见明菲跟着袁枚儿出了暖阁,就悄悄坠在二人身后,因嫌珠钗累赘,故而死活不许珠钗跟着,只让和她一条心的茵草在一旁伺候。

    后来见明菲去了正房,她不好跟去,就在路边一个亭子里坐着等,接着又见袁司璞也去了正房,她越发断定袁司璞与明菲有私,越发不肯走。

    不多时看见袁司璞从正房出来,脸色微红的去了东边的园子里。她跟了上去,见四下里无人,就让茵草躲在一旁,她自己在袁司璞面前跌了一跤,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茵草看见袁司璞闻声上前询问,明姿梨花带雨地同袁司璞说了什么,袁司璞就弯腰将她扶了起来,去了旁边一个暖亭里。于是茵草按照明姿的吩咐,走到外面去截人来“寻”明姿。

    茵草因怕事情不成,找到了人却又假装不识路,领着人在园子里多绕了两圈才去的暖亭。却在暖亭外听见里面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是一个婆子胆子稍大,掀开了帘子,谁想看见邵家的五公子捂着明姿的嘴,背对着众人正在上下其手。那婆子大喝一声上前,脱了鞋子打上去,邵五公子撒腿就跑,再看明姿早就人事不省了。

    茵草扑上去掐了明姿的人中,才将明姿弄醒,明姿也聪明,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她不活了!接着又晕了。紧接着袁司璞带了人来半路上堵住了邵五,这才惊动了几家的当家夫人。

    袁司璞解释说明姿摔跤,跌坏了腿,他因为不忍,将她扶到了暖亭里,立刻就出去帮她寻人,后面的事情他不知道。

    龚二夫人问邵五是怎么一回事,邵五说是他看见袁司璞独自从暖亭里走出来,有些好奇,就凑过去看,谁想看见明姿一个人躺在里面,动也不动,好奇之下才去试探了一下鼻息,却被众人误会了。

    他不承认是一回事,众人看见的又是另一回事。那么多人都看着的,他趁人之危,欺负一个病弱少女。何况他本身并没有在正式的邀请之内,又不能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人家的内院里出现。

    龚二夫人试图蒙混过关,说都是误会。她以为,不管怎样,这种事情都是丑事,陈氏一定会想办法遮掩过去。谁想陈氏冷笑着说,蔡家女儿的名声很重要,弄清真相最要紧,免得以后被人诟病,反而不美。一副不管不顾,要将事情闹大的样子。

    陈氏的态度一强硬,龚二夫人就软了下来。袁家趁机出面做和事老,毕竟作为主人家,把这样的人放进了院子里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他们不希望这事情闹大,不希望人家说他家内院混乱,任由陌生男子乱走,又怕牵扯出袁司璞来。

    花婆子道:“夫人一直主张惩治那色迷心窍的邵五,老爷和三公子虽然气不过,但觉得还是遮掩过去算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小姐蹉跎一辈子吧。不过夫人为了给四小姐撑腰,让邵家人吃够了气。”又揽过明菲的肩头,“我们去做客,却出了这种事,袁家大概也不好意思再来求亲了。就是他家好意思,夫人也有足够的理由拒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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