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8章 陛下,臣……幸不辱命!
“放箭!”
黄俨的秉性决定了他的眼界,而他的眼界决定了他的前途。
箭矢飞进了被撞开的一个可供两人并行的空间里,可却毫无用处。
黄俨一怔,那些人却已经顾不上指挥了,弄出短刀就冲了进去。
“成了公公,成了啊!”
一个太监狂喜着喊道。
黄俨的脸上刚浮起笑容,大门内刀光闪过。
当先冲进大门的男子站定,然后被身后的同伴撞倒在地。
刀光就像是流星的轨迹,从最省力的角度掠过对手的脖子,鲜血刚喷溅出来,叶落雪终于现身了。
俊美的脸上全是冷峻,叶落雪避过一刀,身体转动间连续挥刀。
“铛!”
长刀被挡住,一个大汉厉喝一声,单腿横扫过来。
规则!
有刀在手还用什么拳脚?
当有人打破这个规则之后,对手多半会懵逼。
叶落雪用行动证明了他并未发蒙,他身体疾退一步,然后左手握拳,用力的击打在对手的脚踝之上,发出咔嚓一声。
“啊……”
惨叫声刚出口,叶落雪低头,然后长刀连续劈斩,竟然在向外冲杀。
梁中拎着木方呆呆的看着那道身影在门口闪动,每一次出手必定是鲜血喷溅,伴随着惨嚎。
“是陛下身边的那个人!”
文方看到叶落雪出现后就慌了,他没想到叶落雪的身手如此之好,更担心叶落雪一人就把这些人杀光了。
“他是陛下的心腹!”
黄俨面色难看的盯着叶落雪,喝道:“围杀他!”
一直在后面的二十多个大汉暴喝一声,“闪开!”
这是黄俨的生力军,他通过今天的皇城守卫放进来的杀手锏。
前方的那些太监们纷纷后退,没有弓箭的威胁,叶落雪独自站在门内,身上的白衣染成了红色,傲然而立。
“乱臣贼子,都该杀之!”
长刀垂落身侧,残血从刀刃上滑落,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不用看,仅凭着脚步的节奏叶落雪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军中的悍卒!
杀!
叶落雪的脚在地上一跺,整个人突然冲天而起。人在半空中时,猛地挥刀斩下。
人少对人多,气势必须要盛!
铛!
当先的悍卒举刀格挡,然后刀落,从额头上到下巴出现了一道红线。
叶落雪人刚落地,左右两把长刀马上夹击而来。
再进!
叶落雪不退反进,身体疾冲。
身后两刀落空的同时,叶落雪已经把长刀当做长剑使,捅进了前方悍卒的肚皮。
抽刀,叶落雪身形疾退。
他若是不退,那就是被围杀的结局,同时对手会趁机冲进去。
才格挡一刀,叶落雪的背部一凉,他长啸一声,猛地转身挥刀。
人头飞舞中,身后有人喊道:“放箭!”
叶落雪身体疾冲,在刚冲进大门时,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肩部。
身形没有凝滞,叶落雪左转,地上顿时就多了十多支箭矢。
“杀进去!谁杀了他,官升三级,赏宝钞百贯!”
叶落雪从门后闪出来,看到那些悍卒冲过来,他顺手拉住门扉,用力的关上。
“嘭!”
当先一人被撞的倒飞出去,就在叶落雪想出手时,梁中突然呐喊一声,然后把手中的木方扔了出去。
那些悍卒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东西,马上原地散开。
寝宫的门悄然打开了,皇后透过门缝看到了外面的惨烈,也看到了叶落雪背后那一团红色和钉在肩上的长箭。
“退回来!”
叶落雪一怔,听出了皇后的声音,正好此时那些悍卒发现是木方,正恼羞成怒的冲过来。
“退回去!”
叶落雪喊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全是坚毅,然后他顺手捡起一把长刀扔了出去,把门给合上。
“杀!”
就在门刚要合上时,一把长刀从缝隙中阴毒的刺了进来。
“嘭!”
门关上了,可门栓早已被撞坏。
“退!”
叶落雪没有回身,他嘶声喊道。
梁中哽咽着喊道:“快退!”
那些太监潮水般的退了回去,皇后哽咽着喊道:“退回来!”
叶落雪的腹部在流血,他一人在顶着外面的冲撞,喊道:“准备柜子,准备顶门!”
“好,快!快!”
杨荣等人合力把柜子移动过来,然后喊道:“好了!”
叶落雪的脸色惨白,他趁着对方用肩膀撞门的空隙,猛地闪身向后退去。
“嘭!”
失去叶落雪支撑的大门被撞开了,错估力量的悍卒摔了进来。
叶落雪疾步冲进了房间内,回身把门关上,然后和杨荣等人合力把柜子顶住房门,再加了椅子等东西,直接顶到了墙上才结束。
“你受伤了!”
太医院的几人出于职业敏感把药箱弄出来,然后让叶落雪坐下,对皇后说道:“娘娘,事急,请您和诸位殿下和公主回身。”
叶落雪面白如纸,当御医撩开他的衣裳时,看到腹部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一层膜在挡着那些……边上已经开始溢出……
皇后听到了这个声音,她垂眸走到门边,对着外面说道:“本宫就在里面,陛下就在里面,尔等大逆不道,想抄家灭族吗?若是此时退出还来得及,莫要等事到临头才知道后悔……”
叶落雪能一人挡住叛逆们,那么她这个皇后也应当能拖延些时间。
“是皇后娘娘!”
外面一阵惊呼,紧接着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又如何?咱们做的这事就是杀头的买卖,到了现在难道你们还以为自己能幸免?”
黄俨的声音中带着得意,只要撞开这扇门,大明就要变天了。
“陛下……”
外面的哭喊声依旧响亮,黄俨也加入了进去。
……
“这门不经撞。”
梁中面色惨白的道:“娘娘,挡不住!”
皇后握着镇纸,看看床上的朱高炽,咬牙道:“开门,本官今日倒要看看谁敢动!”
杨荣挽起袖子,点头道:“好,今日杀逆贼!”
“杀逆贼!”
群臣摩拳擦掌,吕震却悄然躲在了后面。
叶落雪提起刀,冷冷的看着房门,听着外面渐渐急促的脚步声。
“臣听到了马蹄声!”
叶落雪起身,回身看看面色煞白的一干人,说道:“真是马蹄声。”
“杀逆贼!”
“陛下!”
外面突然有人喊叫,梁中喜道:“娘娘,是孙公公和宋老实的声音!”
“嘭!”
房门正好在此时被撞开……
叶落雪冲了过去,刀光闪动……
……
宋老实和孙祥就在外面,两人不知道怎么聚首在一起,此刻一人拎着根棍子,在外面和几个太监周旋。
“谁放跑了宋老实?”
黄俨不悦的道:“快去弄死他们!”
孙祥以和他孙佛形象不符的身手在灵巧的躲避着,而宋老实却把木棍舞动的虎虎生风,逼得那几个太监步步后退。
“公公,撞开门了!”
黄俨正想呵斥那些太监,闻声回头,看到那些太监蜂拥着往里面冲,就嗬嗬嗬的大笑着。
他张开双臂,抬头看着蓝天……
“大明……谁的天下?”
……
“打死你!”
后面的宋老实一棍砸烂了一个太监的脑袋,剩下的两个发一声喊,朝着黄俨这边跑来。
寝宫的里面,叶落雪长刀舞动,身形依旧矫健。
黄俨缓缓回身,他眨眨眼睛,看看外面。
“汪汪汪!”
一条狗飞快的冲了过来,黄俨呆呆的看着它冲了进去,然后一嘴咬在一个太监的脚后跟上。
“啊……”
前方一阵大乱,随即里面就传来了婉婉的声音。
“小方…..”
黄俨呆呆的看着小方在人群中奋力的撕咬着,所到之处一片混乱。
“杀了它!杀了它!”
黄俨指着小方嘶吼道。
“公公!”
两个悍卒本是想去干掉宋老实和孙祥,他们走到半途却突然止步,然后回身惊惶的道:“公公,有马蹄声!”
黄俨呆呆的转身,脸颊微颤着,他缓缓走到大门外,看着外面。
马蹄声渐渐清晰,黄俨不敢置信的看着宫门方向,直至一骑蓦地冲了进来。
黑色的战马,马背上的骑士右手挥刀,把刚转身准备逃跑的太监一刀劈倒,然后他目光转动,盯住了黄俨。
黄俨感觉身体就像是被定身法给定住了,遍体生寒。他不敢相信的道:“你……你不是在兴和吗?”
方醒策马冲了过来,在和黄俨擦身而过时却没有挥刀,而是刀指从寝宫中疯狂逃出来的那些人喝道:“杀光!”
黑刺的人蜂拥而上,方醒径直劈砍着冲了进去。
寝宫门口,叶落雪兀自挡在那里。鲜血从他的腹部往下滴,在身下形成了一个血泊。见到是方醒,他回身单膝跪下,以刀杵地,说道:“陛下,臣……幸不辱命!”
第1779章 流血的夜
“你很好!”
皇后点点头,叶落雪的身体往前缓缓扑倒。
皇后一惊,御医冲过去扶住叶落雪,一看那苍白的脸上和闭上的眼睛,就赶紧诊脉,然后看看他的腹部......
看到御医缓缓摇头,皇后福身,哽咽道:“今日多亏了你,我家才免了一场大劫……”
群臣和皇室一家人肃然看着两个太监哽咽着扶住叶落雪,然后缓缓往外走。
这是用自己的热血来证明忠诚的勇士啊!
皇后福身,皇子们和群臣拱手。
方醒站在外面,看着叶落雪被扶出来,就躬身一礼。然后说道:“把他交给聚宝山卫的郎中,他们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伤口,会尽力的。”
若是没有他浴血搏杀,今日......
小方冲进来到了婉婉的身边,仰头呜咽了一声。
婉婉俯身摸摸它的头顶,抬头看到方醒进来,不禁热泪盈眶。
方醒看到人没少,就拱手道:“娘娘,宫中混乱,臣请让东厂进宫甄别,黄俨一党务必要清理出来。”
此时宫中混乱,没有武力保证谁都不放心。
皇后点点头,杨荣等人这才出来,劫后余生的脑子还有些懵。
“娘娘,有人在军中联络了叛逆。黑刺乃是文皇帝交与殿下的最后保证,臣请命带黑刺在城中搜寻逆贼。”
……
一桌,两椅。
桌上杯盘狼藉,椅子上的两个人呆若木鸡。
袁持在发抖,颤声道:“那人回来了,那个魔神回来了!他孤身回来了!”
袁熙放下筷子,从接到全林出来宣布朱瞻墡接任太子的消息后,他们就在庆祝,因为他们以为这是黄俨控制住了皇室和重臣的象征。
按照步骤,再下来就是等宫中完全被控制,那支叛军就可以威逼控制群臣,然后飞速报给朱济熿得知。
从太原到京城,若是换马不换人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
只要朱济熿率军一到,这个另类的靖难之役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雷度呆呆的道:“他不是在塞外吗?”
袁持说道:“方醒已经进宫了,咱们跑吧。”
“跑哪里?”
雷度猛地起身道:“咱们不是还有人吗?让那些人马上出动,再让那些青皮出动,把京城搅乱。既然乱了,那咱们就让它更乱,如此方能有一线生机。”
“呯!”
袁熙把酒杯一砸,起身道:“好,让他们出动!”
那些人只是用于事成后的镇压,没想到却要提前用上了。
“好,我去安排!”
雷度一溜烟就跑了,袁熙吩咐袁持道:“你去让魏丽丽他们出动,在街面上打砸抢,闹起来,就说大事已经成了,这是给他们的奖赏。”
袁持问道:“大人,若是他们不动呢?”
袁熙阴狠的道:“魏丽丽是个聪明人,动了还能死中求活,不动他们就是个死,这个道理他怎会不明白?”
……
黄昏斜阳,方醒带着黑刺出宫,刚一出来就看到了一队毛扎扎往承天门冲的军士。
“杀逆贼!”
承天门的守将冷笑着看了看下面,对方醒说道:“伯爷,下面的是金吾左卫的指挥同知王宝,谋逆的那些人肯定是从他看守的东安门装作太监潜进了宫中,此刻东安门已经被拿下,他这是在困兽犹斗。”
方醒看了一眼,说道:“开门。”
城门打开,王宝不禁大喜,正想带着叛军冲进去,却迎头撞上了黑刺。
双方刚一接触,王琰就长刀连斩,第一个杀进敌群中。
一穿插进去后,黑刺的人发现对手并不强大,于是马上分成三股,以王琰为中心,从左右卷杀进去。
方醒带着家丁出了皇城,沈阳从后面跟上说道:“伯爷,神机营已经接管了城防。”
前方一阵砍杀,随着第一个叛军弃刀投降,很快就开始了溃逃。
方醒策马冲了过去,喊道:“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对于黑刺来说,放弃杀戮是一种残忍,他们更习惯用长刀收割对手的人头,而不是仁慈的受降。
“秩序更重要!”
王琰的眼睛血红,身上全是被喷溅的血。听了方醒的话,他缓缓点头:“好,不过殿下那边如何?”
方醒回身招手,承天门的守将带着人出城接收俘虏,然后去继续追杀逃走的几十人。
“那边有安排。”
方醒现在有些惊弓之鸟,所以不肯泄露朱瞻基那边的情况。
这时右边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有火头窜了起来。
“去看看!”
……
“抢啊!”
一群青皮在街上开始打砸放火,五城兵马司的人随即介入,顿时就演变成了一场城市追逐战。
“救火!”
那处火头渐渐的开始蔓延了,周围的百姓也顾不得什么戒严令,纷纷卷着一点儿微薄的财物从家中逃出来,然后四处震惊。渐渐的,恐慌开始蔓延。
能无视律法的肆意而为,这是每个人都曾经幻想过的事儿。
这些青皮平时本就是游走在律法的边缘,从刚开始的忐忑到现在的兴奋,热血沸腾中,身体内的兽性渐渐被激发出来。
他们手中持着长刀开始劈砍着那些冲出家门阻止他们点火的百姓,看着那些百姓倒在血泊之中挣扎,狂野的笑声回荡在夕阳下的京城中。
直至前方转过来一队人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眼前火头四起,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疯了,他们必须要灭火,否则那些火头一旦蔓延开来,京城将会变成一个超大火球。
方醒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挥手道:“杀光他们!”
说完方醒第一个抽刀冲杀过去,黑刺紧紧跟随着。
“是官兵……”
肚皮满面通红的正在畅快之际,当看到马队缓缓开始加速后,就兴奋的喊道:“快跑!躲起来!”
那些青皮都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先前他们就是这样躲过了五城兵马司的围堵。
可当对面的马速提起来后,肚皮才觉得不对劲。
密集的马蹄声敲打着街道,昏暗中马上的骑士长刀高举,面容模糊。
这是军队,而不是五城兵马司那等蜕化成抓小偷小摸的三流部队。
肚皮看到迎面而来的骑士长刀扬起,就马上掉头就跑。
前方就是在四散奔逃的青皮,肚皮自信自己的速度能跑过他们。
许多时候能逃脱一命不是你的运气好,而是你跑赢了同伴。
肚皮顺利的超越了手下的青皮,然后他一路狂奔着。
方醒挥刀格挡,随后反手劈斩,身后的青皮惨叫一声,旋即被辛老七的战马撞飞。
方醒没有停留,他盯住了看似头领的肚皮。
这些青皮若是在永乐年间,朱棣会令人把他们全部赶到塞外去,所以他们很老实。
等到了朱高炽登基后,这些青皮就开始冒泡了,开赌坊、放利子钱、敲诈勒索……
“都该杀!”
方醒劈翻一个在前方奔逃的青皮,前方就是肚皮。
肚皮听到了马蹄声在靠近,他听到了身后手下的惨叫声是如此的近。
跑不了了呀!
肚皮高喊道:“小的愿……”
长刀掠过他的脖子,头颅飞起,那嘴还在大大的张开,想把后续的话说出来。
方醒冲到了最前方,他勒马掉头,跟上来的家丁和黑刺的人纷纷迂回。
“杀人了!”
那些在救火顺便看这场杀戮的百姓如愿看到了一场杀戮。他们惊叫着,然后顺从的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驱赶着去弄水。
身后火光熊熊,身前是被驱赶过来的青皮,王琰问道:“兴和伯,杀光吗?”
“当然!”
方醒觉得心中有些戾气需要发泄,他命令道:“杀光他们!”
于是黑刺就展现了战争机器的风采。
三人一组,两人突前,一人手持弓弩在后。
这是标准的对付敌军斥候的模式,用于对付这些青皮,那真是牛刀杀鸡。
这是一场教科书式的杀戮,三人一组的黑刺配合默契,和其它小组的同袍们游走拦截,渐渐的把剩下的青皮围在了一堆。
“小的愿降!”
一阵丢弃兵器的声音中,那些无路可逃的青皮跪地请降。
方醒看看京城中的几处火头,淡淡的道:“手上沾染了百姓的血,还想等着大赦吗?杀!”
“放!”
弩箭齐射,随即就是冲杀。
长街上到处都是青皮的尸骸,血腥味刺鼻。
五城兵马司的一个百户官跑过来问道:“伯爷,可要清剿那些青皮吗?小的知道他们的大哥住在哪。”
“谁?”
“魏丽丽。”
“去拿了他。”
方醒派了一个小旗部的黑刺跟着去,然后吩咐道:“今夜的首要是维持好秩序,不可乱。另外就是搜寻那个袁熙和雷度,找到的重赏!”
第1780章 文皇帝留下的利刃(大家伙,求月票了。)
方醒赶到金忠家的那条街时,入眼就是白色。
方醒下马走到金家的门前,看着里面简陋的灵堂深吸一口气,然后拔步进去。
管家在灵堂外,而方醒就是第一个来祭祀金忠的人。
“伯爷……”
老管家佝偻着腰说道:“老爷临去前就说了……殿下。”
“殿下肯定无恙。”
方醒郑重的说道。
管家没请他进去,而是有些难堪的道:“伯爷,我家少爷还……还稚嫩着呢,老爷去了,您也看到了,门前冷落,老奴是没办法了呀!”
年纪小,就得担心亲戚上门搜刮,更得担心被人给欺负了。而且金达以后还得读书、娶妻……为官,这些都需要长辈帮衬着才行。
这时门外进来了辛老七,他走过来说道:“老爷,拿住了魏丽丽。”
“顺利吗?”
“还行,本以为他会反抗,谁知道黑刺的人拔出刀来,他就跪在地上哭喊着是袁熙害了他,然后黑刺的人带着他去寻袁熙。”
方醒点点头,然后进了灵堂。
灵堂里有几个女人,见到他进来被唬了一下,赶紧垂首躲在边上。
袁达就跪在棺木的边上,见方醒进来就叩首,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哽咽的声音让人难受。
方醒走过去,俯身看着躺在棺木里的金忠面色青白,脸上瘦脱了形。
“你来了……”
金忠在承天门前的话在方醒的耳边响起,那欣慰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我来了,你……放心,你的身后事我会管,金达以后的事我也会管,希望你能安息……殿下那边我有安排,肯定不会出事,大家都会记着你......没人比你更出色了......”
方醒侧身看着还在抽泣的金达,说道:“安心些,等老大人的后事妥当了之后你就去书院,以后没人敢欺负你,好好的,要好好的…..”
“多谢伯爷!”
金达还在发蒙时,管家已经狂喜着下跪感谢了。
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会知道一个道理:人走茶凉!
金忠去了,就算是皇家给个美谥也只是暖和一段时间而已。金达年幼,以后无人帮衬才是大问题。
方醒点点头,说道:“宫中此刻有些混乱,稍后娘娘肯定会派人来,这是个头,然后那些人家都会来人祭祀,准备人手吧。”
方醒没有说派人来帮衬,管家却感激不尽,知道这是给金家留面子。
若是金家凭着自己的力量把这场丧事处置好,金达的名声就会上一个台阶。以后不管是出仕还是什么,名声都是个敲门砖,能占不少便宜。
“这是死人做给活人看啊!”
方醒站在金家门外,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灯火,感受着寂静的京城,感觉恍如隔世。
一骑冲过来,及近勒马,马背上的黑刺说道:“伯爷,已经找到了袁熙等人的地方。”
方醒的眼中利芒一闪,上马道:“走,去看看那几只地老鼠!”
……
贡院的不远处有一片民居,这里靠近贡院,算是清幽。
就在这片民居中间的一个小院里,一盏灯火摇摆着,照在袁熙的脸上,看着全是阴郁。
“失败了,不过没事,殿下没有被卷进来,只要咱们躲过这一劫,以后还可以卷土重来。”
雷度坐在他的对面,垂着脑袋幽幽的道:“你的谋划有问题,我想过了,就算是方醒不来,那些武勋也不会放过此事。”
袁熙淡淡的道:“要看太子那边,那边成事了,那些武勋又能如何?”
“截杀太子是不错,可……”雷度的眼睛一亮,问道:“难道襄王……”
袁熙摇头道:“黄俨说过,襄王的性子有些假,若是有机会坐上那个宝座,他肯定不会拒绝。”
“他想成事却胆小,明白吗?咱们只是运气差了些,恰好碰到方醒回京。”
人就是这样,失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找借口,非战之罪的借口。
门猛地被人推开了,袁持进来说道:“城中没了动静,那些青皮多半是被拿住了。”
袁熙没在意,皱眉道:“把门关上,还有……一旦有动静,马上都躲到下面去。”
袁持反手把门关掉,这时雷度起身,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喃喃的道:“什么声音?”
袁熙马上起身准备往里间跑,刚跑出一步,房门就像是被巨石砸中一般……
“嘭!”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飞,撞墙后反弹回去,却被一只手给撑住了。
“门做的不错,可知道是在哪家做的吗?”
撑住门的是辛老七,方醒缓缓走进来,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三人,微微点头道:“不错,朱济熿的三只地老鼠都在这了,谁是袁熙?”
袁熙想跑,可他知道方醒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这个小院已经被围住了。
“在下袁熙,敢问兴和伯,那些凶神恶煞的是何来历?难道是你的私兵?”
袁熙转身回来坐下,面带微笑的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雷度已经面色煞白,身体发软到无法起身的程度,若无双手在桌子上支撑着,袁熙相信他会趴在地上求饶。
“那是文皇帝留下的利刃,专门杀你等逆贼的利刃……”
方醒走过去,在路过袁持时,他揪住袁持的衣领往后一拉,辛老七在后面一拳就把袁持打跪在地上。
袁熙微笑着,看着方醒走到身前,他说道:“成王败寇罢了,在下……”
方醒挥拳,然后转身道:“都带回去。”
身后的袁熙仰倒在地上,以鼻子为中心点,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特别是在迅速肿大的嘴,让人想起了腊肠。
走出门外,黑刺的人已经在等着了。
“伯爷,宫中令阳武侯马上出城直奔太原。”
方醒点点头,然后带人直接回宫。
……
皇宫中灯火通明,方醒进去时看到不少孔武有力的太监在各处巡查。
没走多远,对面一串灯笼走了过来,及近一看原来是那些重臣。
“兴和伯。”
这些人个个面色憔悴,为首的蹇义拱手道:“娘娘已经回去了,陛下的身后事由襄王暂时支应着。”
方醒回身,缓步走着,说道:“襄王毕竟有些不自在,用新乡郡王都好许多。”
朱瞻墉是自己脱困的,轻视于他的罗权单独看守他,却被他脱困后一拳打在太阳穴上昏死过去,至今未醒。
而后他躲在书房的门背后,在齐老六回来时,用他在书院自己的寝室里练就的刀法一刀劈掉了齐老六的半张脸。
如果只是到这里的话,最多能夸一句朱瞻墉果决。可他出了书房后,居然还敢对着十多名手持棍棒的家丁吆喝,最后居然策反了这些人,带着他们去杀逆贼。
只可惜才出去没多远,他们就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拦截了,然后被擒进了宫中。
杨荣向前几步,低声说道:“郡王很伤心,在陛下的梓宫前长跪不起,哎!真是……”
“你们在杜绝后患吗?”
方醒同样低声说道:“襄王背负了这么一个名头,再接过支应陛下身后事的功劳,等太子登基后,那就是猜忌。罢了,身为皇子,这就是他的命!”
杨荣毫不掩饰的道:“若是他以往没有弄出那个贤王的模样,谁会拿他出来当做谋逆的由头?所以你说这是命,本官认为恰如其分。太子之下,本就不该有贤王!”
“那也无需用这等手段,不过随便你们吧,娘娘没意见就行。”
对于朱瞻墡这个喜欢和煦微笑的皇子,方醒总是无法接受,他更欣赏朱瞻墉一些。
杨荣疲惫的叹息一声,说道:“娘娘能如何?”
皇后很无奈,她通过这个举动来间接告诉朱瞻基:你们都是兄弟,别下死手。
襄王想必已经被吓成鹌鹑了吧?
方醒有些不厚道的想着朱瞻墡现在的状态,却没注意杨荣在边上打量着他。
“兴和伯,殿下那边究竟有没有把握?要知道晋王可是个……城府不浅之人,若是殿下……兴和伯,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是啊兴和伯,殿下此次多半是兼程赶路,身边的人肯定不多,若是那些逆贼拦截……大明危矣!”
“娘娘方才还提及此事,说是想让你兴和伯出马去接应殿下。”
方醒点点头,说道:“那就让人去转告娘娘,就说我这就去。不过城中谁来守卫?神机营单薄了些,要不就把朱雀卫给提出来吧。至于宫中,让梁中把人组织起来,目前暂且控制住,等殿下回京后再慢慢的甄别也不迟,毕竟在绝望中等待的感觉应当不错。”
杨荣觉得这个安排也不错,就问了大家的意见。
此时朱瞻基不在,皇后只能是掌总,当个傀儡,拿主意的还是眼前这帮人。
“还行,宋建然谨慎,朱雀卫一直没出什么大岔子,而且还有玄武卫在盯着,可以。”
“神机营有安远候看着,这样是三足鼎立,好!”
“……”
这群人在讨论着,不时剖析人心,分析时局,把方醒忘在了一边。
擅长于内部揪扯,却乏于大格局。
这就是目前大明这群重臣的模样。
第1781章 截杀(感谢:‘恶魔-烈’成为本书的新盟主!)
感谢新盟主,择机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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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楼没有了,被皇帝派人来直接封掉了。
明月楼是王府的产业这个传闻就是在被封之后传出来的,当看到那些被拉出来的美女哭哭啼啼的不愿意归家时,整个太原城都懵逼了。
明月楼里面全是美女早就被人所知,可谁都没想到居然是晋王的产业。
堂堂晋王居然经营青楼……
啧啧!
舆论瞬间就把晋王府给淹没了,大家开始想起了老晋王朱济熺的好来。
朱济熺虽然作死,可好歹也没这么不着调啊!
再恶毒的揣测都没有触及到问题的核心,最多就是说朱济熿恶贯满盈,以后大抵是要蛰伏了。
朱济熺作死蛰伏,最后被朱棣拿下。
朱济熿把自己的大哥掀翻了,但目前看来也不容乐观。
太原城里的人觉得这里不是藩王的风水宝地,大家都搬出小板凳,嗑着瓜子,等着看朱济熿的应对。
可朱济熿却躲在王府里没出声,就在大家以为他被吓坏了的时候,他出来了。
“晋地风光甚好啊!”
朱济熿悄然上了城墙,看着城外的春天景象感叹着。
他的身边是指挥使苗处和王府左长使蒋密,两人的神色各自不同。
苗处一脸的憧憬,而蒋密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殿下,袁熙那边的消息,那人的身体不大见好,已经没过问朝事,太医院的人已经在里面待了许久都没出来,殿下,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
蒋密说完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宣府那边还是没消息,殿下,方醒已经大胜,捷报都入京了却没有动静。殿下,那人的秉性可不好,他当初既然不愿意出京,此刻大战终结,他应当是要请旨回京的啊!可……”
苗处不悦的道:“蒋大人,他若是私自回京,那就是大罪,就算是再大的功劳,以后也别想再领军,所以你多虑了。”
蒋密摇摇头道:“陛下深信他,而且陛下已经下旨召回太子,那他会不会召回方醒回京……以防……”
“聚宝山卫还在塞外,他孤身回京能有何用?只会让人猜忌。”
朱济熿看着城外,振眉道:“实际上此事的关键在宫中,在黄俨那里,只要宫中事成,外面怎么闹腾都没用!”
“只要拿住了那些人,谁敢否认?”
蒋密今天心中不安,就不顾触怒朱济熿的风险说道:“殿下,还有太子啊!”
提到朱瞻基,连苗处都有些忌惮。
这位太子可是从太孙过度过来的,他深得朱棣的喜爱,评价曰:‘英果类己’,若是朱瞻基回到京城,那些武勋会支持谁?
“殿下,弄不好就是天下大乱,四处烽烟啊!”
蒋密有着部分文人的共性:要和平,不要战争!
一旦有部分武勋支持朱瞻基,那么大明马上就会呈现分裂状态,然后各地藩王……
苗处嘿然道:“怕什么?乱了更好!”
朱济熿看着远方,眼中闪动着野心之火,淡淡的道:“别担心这个,本王早有安排。”
蒋密心中一惊,他是朱济熿的心腹,自然知道那些在秘密操练着的军队在哪。
“殿下,莫不是……”
苗处欢喜的道:“难道是哪位王爷要共襄盛举?那可是好事。”
朱济熿摇摇头,负手道:“非也,在太子去金陵之后,本王就陆陆续续的派了人去,如今……本王就等着好消息了。”
蒋密心中一松,窃喜道:“殿下,那咱们现在就看宫中了!”
“对,现在就要看袁熙和雷度的了!本王担保那些武勋不敢插手,谁插手谁倒霉!谁都容不下这等野心勃勃之辈!”
春风吹拂人面,让人感到飘飘然。
……
“殿下……”
山东历城外,一个指挥使纠结的看着眼前的一群骑兵,说道:“各位大人令臣在此等候,请殿下稍等,马上出迎。”
骑兵们下马,默默的给马喂食,一人三马,得花点时间。
朱瞻基的脸又黑了些,他喝了水,把水囊收好,说道:“北平的消息到了吗?”
指挥使摇头道:“还没有,殿下,想来无事。”
皇帝身体不适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山/东,不过大家都比较乐观,认为只是小问题,所以山东一地的官员依旧在按部就班。
朱瞻基心急如焚,却不能显露于外,他说道:“食物饮水草料,马上备好。”
这是没有应酬的心思,指挥使心中纠结,却不敢再劝,就叫人去找布政使。
肖顾伟过来说道:“殿下,要不歇息一天?”
他们一路从金陵开始赶路,基本上都是风餐露宿,这和战场上的长途奔袭没啥区别。肖顾伟担心朱瞻基的身体挨不住,到时候半路病倒。
朱瞻基摇摇头,他这一路都在想着方醒以前说过的话。
肥胖的人多半不长寿,如果保养不好的话,心脉出问题的可能性非常大。
“殿下,下面咱们走哪边?”
“商河!”
朱瞻基随口说道,这是他早就定下的路线。
肖顾伟低声道:“殿下,汉王殿下可是在乐安洲啊!”
朱高煦的封地几经修改,最终定在了距离京城相对不远的乐安洲,不过朱高煦后来却没怎么回京城,好似在乐安洲修身养性了。
不过虽然朱高煦湮灭无闻,威风不再,肖顾伟却不敢小觑他。
朱高煦在靖难时就是一员猛将,如今也算是廉颇老矣,但还能喝酒吃肉。
朱瞻基摇摇头道:“不必改动。”
没多久,城中来了一大帮人。见礼之后,为首的布政使热情的请朱瞻基进去歇息,说是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却被拒绝了。
“抓紧把本宫要的东西送到。”
朱瞻基随便应付了几句,再也没了精神,就原地踱步,活动手脚。
布政使只得陪在一边,心中腹诽着当众活动手脚的朱瞻基没有储君的矜持,又叫人去弄了些点心来,可朱瞻基却没兴趣。
大车把粮草拉出来,黑刺的人依次取了。
朱瞻基最后才取,然后对着历城官员们点点头,上马远去。
一人三马,两千多匹战马轰隆声震慑人心。
“本官怎么觉着……哎!让各地注意着,准备殿下一行的粮草饮水。”
边上的官员都暗自翻白眼,太子一行人都是一人三马,怎么赶得上?
……
商河有条河,玉带般的从南到北缓缓流淌。
战马在饮水,天边夕阳已经落下大半。
朱瞻基坐在河边吃着干粮,看着天边的夕阳默不作声。
“殿下,再过了德平咱们就算是进了京城,臣派人去探探吧。”
朱瞻基点点头,肖顾伟就派了斥候,嘱咐他们进京打听消息,然后赶紧回报。
这是不安的表现。
说不清道不明的,从朱瞻基到下面的黑刺将士,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安。
吃完干粮,前方探路的斥候已经回来了。
“殿下,并无发现。”
朱瞻基起身看看黑刺的人,说道:“准备吧,继续赶路!”
……
商河有古河道,冲刷淤积出了沟壑等地形,看着颇有些鬼斧神工的震撼,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却给了朱瞻基一行不少麻烦。
因为不大熟悉路,又是黑夜,到子时时分,他们才过了德平。
第二天凌晨,一行人继续赶路。
四野茫茫,植被复苏,映入眼帘的多是绿色。
朱瞻基准备再用两天的时间赶到京城。他有些慌,不知怎么的有些慌。
“殿下,斥候回来了。”
迎着朝霞,一队斥候疾驰回来。
“殿下,前方安全。”
斥候们天没亮就前出查探,此时人马的身上都沾染了露水。
朱瞻基点点头,斥候们马上归队,第二队斥候出发。
朱瞻基在马背上活动了一下腰部,目光转动,刚看到右侧两骑狂奔而来时,示警声也传来了。
“敌袭……”
瞬间朱瞻基抛掉了心中的不安,拔刀出来喝令道:“列阵!”
肖顾伟放下望远镜,却说道:“敌军一千余人,保护殿下先走!”
一千余人,若是没有朱瞻基同行的话,肖顾伟敢说自己带着黑刺能轻松脱身,击败他们也很轻松。
可他不敢冒险!
第1782章 意外的援军(最后一天,求月票。)
朱瞻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等阵列集结后,当先冲了出去。
“保护殿下!”
朱瞻基只觉得胸中一股热气在蒸腾着,莫名其妙的蒸腾着。
“杀光那些叛逆!”
他高呼着,眼睛发红。
这里到北平已经不远了,就算是朱高炽派人来接应他,那也不会是从侧面。
那么这就是拦截的敌人!
他们的胆子为何那么大?要知道京城诸卫都在,随便派一军出来就能镇压地方。
父皇……
朱瞻基眨了一下眼睛,对面的斥候已经冲了过来。
“殿下,是叛逆!”
朱瞻基并未停马,冷冷的看着同样在加速的敌军说道:“那就杀光他们!”
随着距离的拉近,敌军的模样也渐渐清晰起来。
“殿下,他们是拼凑起来的!他们的战马……”
肖顾伟已经追了上来,一边超越一边喊道。
敌军的战马参差不齐,朱瞻基甚至看到了大青驴。
瞬间他就有了判断!
这些人不是山/东和北平来的!
人来,马却是陆陆续续收集的!
朱瞻基面色冷肃,肖顾伟喊道:“弩箭!”
“放!”
天空中多了无数弩箭,然后扑进了敌军之中。
人仰马翻之际,朱瞻基已经杀了进去。
“杀!”
朱瞻基没有摆刀,而是奋力劈砍过去。
双腿一夹,战马冲了进去,身后胸口一条大缝的对手一头栽倒。
铛!
挡住左边的一刀后,朱瞻基没有理会,而是策马疾冲。
他亲自充当箭头,从敌军阵中杀穿了出去,身后一片狼藉。
而肖顾伟带人紧紧护住朱瞻基的两侧,好几次朱瞻基遇险都是他们出手相救。
“殿下!敌袭!”
朱瞻基刚策马转身,准备把已经有溃散之势的叛军彻底击溃,身后却来了一队人马。
“是汉王!”
一个黑刺站在马背上用望远镜看了一下,不禁惊呼道。
朱瞻基浑身冰冷,他勒马停住,冷冷的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那群骑兵。
“是你吗二叔?”
前方的叛军也止步了,他们同样在看着那边。
许久不见,朱高煦看着胖了些,此刻他高举长刀,满脸兴奋之色的冲杀过来。
“杀敌!杀敌!”
他一马当先,身后是一群同样在嗷嗷嗷叫着的骑兵,卷着尘土而来。
肖顾伟知道这是朱高煦的护卫,都是老兵,从靖难战场下来的悍卒,可……
“杀敌!”
双方齐头并进,朱瞻基在后面缓缓策马而行,身后两个黑刺。
朱瞻基冷冷的盯着飞速而来的朱高煦,右手握紧长刀。
这是叔侄之间的决战!
“滚!”
肖顾伟挥刀劈砍向迎面而来的朱高煦,被他一刀荡开。随后朱高煦和他错身而过,身后的骑兵们呼啸着冲了过去,长刀高举,眼神冷厉,对肖顾伟根本就没多看一眼。
肖顾伟一怔,然后喝道:“闪开!”
黑刺本是想堵住朱高煦,闻言心中纳闷,却慑于军令闪到了边上,眼睁睁的看着朱高煦直奔朱瞻基而去。
朱瞻基愕然,随即平静,眯眼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飞速冲来,在即将错身而过时,朱瞻基举刀,却没有挥下去。
双马错身而过,传来了朱高煦兴奋的声音:“瞻基,你好生看着我如何杀敌!”
朱瞻基策马回身,看着朱高煦挥刀第一个冲进了敌骑中间,所过之处,挡者披靡。
他身后的骑兵旋即潮水般的涌了进去!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见到朱高煦杀敌,只有一个感觉。
威猛!
他想起了朱棣当年对朱高煦另眼相看的一段时间,大抵就是欣赏这等威猛吧!
朱高煦一刀把对手连刀带人劈落马下,然后长刀挥斩,刚冲到他斜面的一个叛军顿时就矮了一截,脖腔子里的血喷了朱高煦一头一脸都是,他却更加的兴奋了,举刀长啸一声,那些叛军居然……逃了。
“杀敌!杀敌!”朱高炽举刀高呼,身后的麾下疯狂展开追杀。
“二叔……”
看到这样的朱高煦,朱瞻基的眼睛有些发热。
随后黑刺也加入了追击的行列,就留了一个百户保护朱瞻基,直至半个多时辰才和朱高煦一起回来。
没有俘虏,黑刺是以杀人为终极目标的军队,而朱高煦更是以杀人为快乐之本的粗胚,回来的时候他和王琰居然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瞻基,我杀敌比你如何?”
朱高煦洋洋得意的模样让朱瞻基不禁失笑,他拱手道:“二叔厉害。不过二叔,您为何在此?”
朱高煦随口道:“方醒出京前叫人来我这传消息,说若是你要回京,怕是有人会拦截,我就时常叫人盯着。前段时日得知你要回京,我就估摸着时间来接你,果然遇到了逆贼,这次杀的爽快,哈哈哈哈!”
……
宁津,当朱瞻基和朱高煦到时,正好遇到来接应的方醒。
“殿下,汉王殿下!”
来人正是黑刺的人,朱瞻基心中一颤,问道:“可是兴和伯在前面?”
“是的殿下,伯爷就在前方等候。”
朱高煦闻言就随意的道:“这是大哥派人来接你了,走!”
前行一段路,前方出现了一队骑兵,而方醒在马下静静的等候着。
“方醒,哈哈哈哈!”
朱高煦一马当先,大笑着冲过去,下马后走过去,用力的拍打着方醒的肩膀,说道:“怎么不去乐安找我?可是觉着我落魄了?不值当……”
方醒的面色黯然,朱高煦皱眉,退后一步,回身看到朱瞻基下马,步履艰难的走来。
朱高煦这才注意到方醒和黑刺的人的披风都是白色的,他呆呆的问道:“谁死了?”
方醒看着走来的朱瞻基,缓缓说道:“陛下已经……驾崩了。”
朱瞻基的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驾崩了……”
朱瞻基最后的希望破灭,他垂首,没有嚎哭,只是有泪水不断地滴落在地上。
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连续失去了祖父和父亲,然后一个沉甸甸的担子将压在他的肩上。
该高兴吗?
朱瞻基无声的哭泣着。
“大哥!”
朱高煦楞了一瞬,想问问方醒是不是在哄骗,可随即就想起没人敢拿皇帝的生死来骗人。
“大哥!”
……
京城依旧如故,当看到卢沟桥时,朱瞻基当先下马,方醒等人跟随。
卢沟桥已经站着不少人,皆素服。
朱瞻基脚步踉跄走过去,一个内侍和夏元吉、吕震迎了过来。
“设幔!”
纱幔搭起,中官尖声道:“殿下,有遗诏!”
朱瞻基跪在地上失声恸哭,朱高煦在后面流泪,中官为难的看看夏元吉和吕震。
这是要走程序!
方醒走过去把朱瞻基扶了起来,一直扶进用纱幔搭建的空间里。
“朕以菲德,嗣承祖宗洪业,君临天下……”
朱瞻基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多年煎熬,饱经风霜,不禁大哭起来。
“……长子皇太子天禀仁厚,孝友英明,先帝夙期其大器,臣民咸哉其令望,宜即皇帝位,以奉神灵之统,抚亿兆之众……”
“……”
朱瞻基一路强行,早已身心俱疲,此时恸哭,身体有些摇晃。
随后就换了素服。
百官相迎,大家一起进京。
进了京城,处处素色,更添哀伤。
在长安右门下马,朱瞻基开始了哀哭,一路到宫外,然后免冠进去。
方醒跟着人流进宫,等看到了朱高炽的梓宫时,他偏过头去,心中微叹。
这是一位拥有雄心壮志的帝王,却半生煎熬。
“父皇……”
前方的朱瞻基叩首大哭,方醒心中唏嘘着。
朱高炽其实比朱瞻基更适合做皇帝啊!可惜那身病。
“皇后娘娘到,各位殿下到。”
方醒微微侧身,看到皇后带着朱高炽的儿子们来了。
一场大哭之后,母子兄弟又说了些话,朱瞻基安慰皇后,然后让人叫了吕震来。
朱瞻基的眼睛红肿着,神色疲惫,见到吕震吩咐道:“令人去各地宗亲处讣告,父皇的遗诏随后召布天下。”
这是一个渐渐开始进入角色的皇太子,吕震不敢怠慢,赶紧应了,然后回去处置。
皇帝驾崩,身后事数礼部最忙,还不能出岔子,否则朱瞻基就能收拾他。
几个皇子中,朱瞻墉神色呆滞,脸上一团乌青;朱瞻墡看着很痛苦,很消沉。至于其他人,大抵都只想着以后能就藩完事,只求这位马上要成为皇帝的大哥千万别对他们下手。
“不得鸣钟鼓,在京文武官员素服乌纱帽黑角带,每日来…..退后回各自衙门,不得归家,断酒食……”
这些规矩大抵相通,礼部很快过关,然后通告京城。
第1783章 忐忑、欢喜(求月票)
清晨,走在街上,入眼白茫茫的一片。行人皆素服,女人们也看不到化妆的痕迹,不见笑容。
顺天府外,香案后跪的人一眼看不到边。
于谦就在其中,这群人中有不能进宫的小官吏;有和尚道士……
大家都在朝着宫中方向哭,有大哭,有低泣,也有哽咽。
完毕之后各自归去,于谦回到顺天府里,听着那些小吏私下都是在叹息着大行皇帝,只觉得有些茫然。
京城已经戒严了,一切都在按照规矩慢慢的走着。
当聚宝山卫到达京城时,整个气氛终于被引爆了。
“殿下有了帮衬,要收拾人了!”
这几日大家都在劝进,不但是京城,各地藩王都快马送了奏章,目的就是一个。
——赶紧登基吧!
“三辞罢了,如今已经两辞,聚宝山卫来的恰到好处。”
吕震很累,不管是朱棣的后事还是朱高炽登基,他都从未那么累过。
可朱瞻基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他不得不强撑着,把大行皇帝的后事办的可圈可点,无可挑剔。
这便是人精!
他在准备朱瞻基的登基大典,忙的白头发都多了不少,却不敢抱怨。
刚出宫,他就见到了方醒。
两人拱拱手,然后各自进出。
方醒的面色严肃,一路找到了朱瞻基。
“德华兄……”
朱瞻基憔悴了不少,不过精神还算好。
方醒躬身道:“以后你就该叫我兴和伯了,明日三请,我就不掺和了,到时候我带着聚宝山卫在城中巡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留神。”
朱瞻基怅然的道:“难道帝王当真是孤家寡人吗?”
这是个孤独的年轻人,一朝面临登基的局面,却发现再无一人可以交心。
方醒叹息道:“你想多了,我对帝王并无什么敬畏,别担心。”
朱瞻基闻言抬头,阳光洒在方醒的身后地面,反射过来,把两人笼罩在其中。
“别担心自己成为孤家寡人,只要你心中少些猜忌,我会一直都在。”
方醒微笑道:“你是我看着一路成长起来的,我想看着你成为一位出色的帝王,最好是成为大明最出色的皇帝,到时候我也能青史留名。好好干,我会看着你。”
朱瞻基呼出一口气,“我想……但却知道很艰难,也预见到了那些困难,但我不会退缩,德华兄,你要帮我。”
方醒点点头,看了一眼在边上的俞佳,说道:“我会帮你,无数人会帮你。不,我们只是目标一致的人,都想让大明站在这个世界的顶峰,为此我们应当要求同存异,当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之后,这条路就会越来越好走。开头难,你要努力。”
方醒走了,在朱瞻基登基之前,他将会带领聚宝山卫为此保驾护航。
“求同存异吗?”
朱瞻基的眼神有些茫然,他曾经幻想过自己登基后会收拾哪些人,可方醒的话告诉他,若是想成就伟大的事业,许多时候得学会妥协。
开头难,这便是方醒给即将登基的朱瞻基送上的鼓励!
朱瞻基的眼神渐渐坚定。
……
脚步声整齐,可那些百姓却觉得很沉默,那煞气就这样慢慢的浸入了京城。
那一张张黝黑的脸上全是疲惫,身上全是尘土。
这就是从塞外赶回来的聚宝山卫。
他们神色肃然,正步进入京城。
方醒就在前方等候着,目光肃穆。
“聚宝山卫回来了,好了,这下京城太平了!”
“殿下要登基了,聚宝山卫在,没谁敢造次。”
正在街上巡逻的朱雀卫的将士们听着这些议论不禁心中苦闷。黄俨谋逆时,宋建然老老实实地控制着麾下,没敢妄动。
“如果咱们是兴和伯的麾下,那肯定就能立功了。”
一个军士艳羡的道,他不但是艳羡聚宝山卫屡次出征,更是臆测着当时如果聚宝山卫在的话,方醒敢不敢拉出来直接攻打皇城。
“伯爷,下官率部归来,请伯爷训示!”
林群安走到方醒的身前大声说道。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们辛苦了,不过还不能歇息,马上在京城巡逻,发现异常立即处置,直至殿下登基。”
林群安颔首,回身过去大声的道:“各部以小旗部分散,轮换巡查,范围马上分配!”
方醒看着麾下慢慢散去,林群安走过来说道:“伯爷,夫人她们已经回了方家庄。”
方醒露出了笑容,问道:“无忧可闹腾了?”
想起一路上不时要让两个哥哥带着骑马的无忧,林群安笑道:“这一路小姐很高兴,就是刚才有些记挂着您。”
“那个丫头。”
方醒的眉间柔和了些,说道:“这几日……一直到陛下登基时都要警惕,不管是谁,发现不对就处置了再说,然后就可以放假了,让兄弟们和家人团聚。”
林群安早就想和妻儿团聚,闻言欢喜的道:“陛下登基后应该会有赏赐,到时候也该咱们乐呵了。”
方醒点点头,看着他欢喜的走了,心中却在想着朱高炽。
朱高炽临去前留言身后事务必简朴,朱瞻基已经准备照此遵行。陵寝正在建造中,按照工部的说法,三个月即可完工。
这开了个头,后续帝王不好超越的头。
仁宗,这是近期朝野对朱高炽谥号的一致呼声,无人反对。
有老臣子在梓宫前哭的死去活来,朱瞻基都不能劝住,而他的目的不过是要让即将登基的朱瞻基敲定仁宗这个谥号。
朱瞻基同意了,这是大势所趋,无人敢质疑和反对。
方醒走在街上,看到了一波一波的人在往皇宫方向去,这些都是三请的人,他们将会在宫门外递上自己的忠心。
“晋王也派使者来了。”
张辅这次算是立功了,他带着武勋们质疑那份遗旨,这就是妥妥的太子党。
新帝上位,朱瞻基年轻,朝野都认为他将会长久的统治大明。所以不被他认可的人,几十年之内,甚至是有生之年都别想翻身。
方醒没有止步,说道:“薛禄居然放行了他的使者?”
“这是天家的家务事,阳武侯不能处置,只能放行。”
方醒的嘴角微翘,讥讽道:“什么家务事?从他谋逆开始,这就是国事。阳武侯应该果断些,而不是忌惮。”
张辅听出了话里的含义,就叹息道:“殿下要动手吗?”
方醒突然止步道:“朱济熿聪明的话最好把自己吊死,否则他将会在某一处高墙里后悔自己的软弱。”
张辅点点头,实际上朱瞻基就算是把朱济熿千刀万剐,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那是个倒霉蛋,马上就要面临来自于皇室报复的倒霉蛋。
回到家中,方醒第一眼就看到了无忧。
“爹还没回来。”
无忧坐在方杰伦找来的小凳子上,以手托腮,皱眉看着地上的蚂蚁。
方杰伦就像是在守护着无价之宝般的紧张,那些进出的仆役和丫鬟都被他的眼神逼着靠边走。
他弯腰低头道:“小姐,老爷是重臣呢!要做的事多,皇帝离不得。要不先进去看看小鹅?”
无忧摇摇头,大虫和小虫从后面踱步过来,一左一右的卧在无忧的身边,尾巴不时摆动一下,仰着头,讨好的伸出舌头。
无忧伸出小胖手去摸摸它们的头顶,问道:“大虫小虫,爹什么时候回来?”
两条大狗摇摇尾巴,然后站起来,眼睛看着前方。
无忧抬头看去,然后皱着的小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猛地起身跑了过去。
“爹!”
方醒笑着抱起她,这些天的负面情绪都被抛在脑后,问道:“路上好玩吗?”
无忧抱着他的脖颈,冲着跟在后面的大虫小虫做鬼脸,说道:“好玩,大哥和二哥还带我骑马,马小了爹。”
大虫和小虫都跟在后面不时跳起来,想去舔无忧的手,结果爪子就拍打到了方醒的背。
“那下次爹带你骑大马好不好?”
“好好好……”
第1784章 装疯,假硬(感谢‘Justin_yu’成为本书新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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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城全城戒严了。
晋王府的外面成了军营,军士们两班倒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队军士把门槛卸掉,然后赶着牛车进去送粮食。
蒋密站在边上看着那些王府仆役在卸货,那些军士都冷冰冰的盯着他们,丝毫没有去帮忙的意思。
没有肉,没有油水,都是米面,菜蔬都没有。
这是囚犯的待遇!
蒋密拖着沉重的脚步去见了朱济熿。
朱济熿已经换了一身素服,白的耀眼。他在抄写佛经,据说是要为大行皇帝祈福,并祝愿新皇能万事顺遂。
听到脚步声,朱济熿抬头,问道:“薛禄还是不肯觐见本王吗?”
蒋密点头道:“殿下,外间的封锁依旧,薛禄不肯露面,每日的供给都是米面,菜蔬全无,殿下,咱们……”
朱济熿微笑道:“无碍,本王虽然想去京城祭奠,可在王府中也是一样的,心到了,比什么都强。现在本是孝期,怎能食用荤腥?米面再恰当不过了。你压一下他们,不许闹腾,否则……不管是谁,你随意处置了。”
蒋密垂眸,看到了一双在微颤的脚,知道这位殿下是在强自镇定,心中怕是已经慌乱到了极点。
前几日他还在穿着藩王的服侍,然后让一个内侍穿了素服,不时露一面,让外人以为是他。
可自从薛禄拒绝见他开始,朱济熿就自觉的换了衣服,然后开始抄写佛经。据说每日他还念佛三千遍,为大行皇帝祈福。
“殿下要登基了吧?”
朱济熿欣喜的问道。
蒋密只觉得大脑晕沉,随口道:“是,按照时日推算,应当就是这几日了。三请应当过了……”
三请四请,三拒四允,这便是程序,哪怕你再迫不及待的想当皇帝,也得走的过场。
朱济熿叹息道:“好容易才有了这盛世啊!你再去求见阳武侯,就说……本王想给殿下再去封信,不知可否。”
蒋密去了,朱济熿的面色猛地一变,问道:“可能挖地道出去?”
一个男子从侧门进来,躬身道:“殿下,不能,薛禄在府外埋下了大瓮,专门监听挖洞。”
朱济熿点点头,就在男子准备告退时,案几上的佛经和纸张飞了起来。
男子看着在空中飘飘荡荡的纸张,心中惊惧,急忙跪下。
朱济熿此时虽然被困在府中,可要杀他却不费事。
他的目光下移,看到朱济熿已经站了起来,面色涨红。
“都是废物!废物!”
朱济熿挥舞着双手嘶吼道:“袁熙和雷度无用!辜负了本王的重托,拦截的人更是无用,都该死!本王早该杀了他们!”
他鼻息咻咻的转动着,犹如困兽。
“那个方醒何时回京的?宣府是摆设吗?为何不拦截?这是谋逆!方醒谋逆!来人啊!方醒谋逆!”
门外进来几个侍卫,他们呆呆的看着癫狂的朱济熿,觉得这人疯了。
“来人呐!方醒谋逆,他谋逆!”
朱济熿就像是疯子般的在殿内奔跑着,渐渐的,他看向虚空,伸出双手,就像是想承接些什么。
“那是文皇帝来接本王了。”
朱济熿虔诚的跪下,低头,就像是有人在抚摸着他的头顶。
薛禄就在殿外冷冷的看着这一幕,身边的军士挥手赶走了那几个侍卫。
“本王看到了太祖高皇帝,看,佛光……”
朱济熿伸手,仿佛是想抓住什么,然后又起身。他转了几圈,面色绝望的道:“走了,都走了!为何不带走本王?”
“外面有阳光,王爷该去晒晒太阳,晒掉那些野心和龌龊!”
朱济熿缓缓转身看着薛禄,傻笑道:“你是谁?为何敢在本王的面前不跪?打!来人,打出去!”
在看到薛禄之后,除去几个心腹之外,其余人哪敢停留,都跑了。
薛禄走进来,沉声道:“殿下,你和黄俨勾结谋逆,事情已经败露。你派人拦截殿下,那些人供认不讳,如今你想靠着装疯就能避过去吗?去看看太原城中的百姓吧,他们即将欢呼鼓舞。”
“本王要当皇帝,本王是神灵下凡,你等凡人怎敢……”
薛禄冷眼看着朱济熿在表演,冷笑道:“太子殿下即将登基,晋王府各色人等开始甄别,殿下自便,若是觉着装疯卖傻更好,那下官乐见其成,想必太子殿下也会网开一面,不过还请殿下装的像一些,否则就是欺君,大祸临头!”
薛禄转身,大步出去。
“把王府的人都叫过来,各自甄别,涉嫌谋逆的关在一起,包庇者同罪!”
随后外面就传来了各种声音,没人敢哭嚎。
“王府左长使蒋密谋逆……”
“王府……”
朱济熿呆呆的站在那里,听着外面的唱名,突然笑了。
“父王,父王……”
他笑的无邪,然后跌跌撞撞的往后面跑去。
“父王……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传到了外面,薛禄冷冷的看着下面的人,说道:“再说一次,敢包庇的,本来不该死,那也该死了!”
王府很大,伺候朱济熿一家子的人很多,多到比薛禄带进来的军士还多。
人群默然。
薛禄的眼中闪过厉色,说道:“检举有功!”
人群活了,那些呆滞的眼神活了。
“侯爷,小的要检举……袁熙和雷度,他们都是逆贼!”
……
东厂的刑房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安纶陪着方醒走进来,说道:“那陈桂就是黄俨一党的,原先准备下毒毒杀咱家和孙公公,最后正好宫中有事,就咱家沾唇,结果拉了许久…..”
进了刑房,里面三个男子被绑着用刑,方醒认出其中一个是陈桂。
安纶说道:“他还想把咱家踢下茅厕,最后被咱家给弄下去了,臭烘烘的,冲洗了好久,不然这屋子没人愿呆了。”
方醒目光搜寻一遍,问道:“袁熙和雷度呢?”
“在隔壁!”
安纶领着方醒出去,说道:“那些人大多在刑部,只有主犯在东厂,锦衣卫这次算是坐蜡了,沈阳还好,冒险在宫外求见,哪怕被拒绝了,可总比赛哈智强……兴和伯,赛哈智怕是要坐蜡了。”
方醒没接这个话茬,赛哈智明哲保身,朱瞻基自然会记在心上。
“孙公公进宫去查探被困,后来和宋老实一起帮忙,哎!也算是无功无过,那黄俨就该千刀万剐啊!”
安纶推开隔壁的门,方醒诧异的发现这里居然没有用刑,就像是牢房。
两个看守的番子起身行礼,方醒点点头,盯着被绑在柱子上的袁熙和雷度,说道:“殿下已经派人去传令,晋王府开始甄别了,等殿下登基之后,自然是该死的就得死。你们算是晋王的心腹,求仁得仁,到了地底下千万别忘了仇人是谁。”
安纶尖声笑道:“兴和伯这话倒是值得商榷,他们就是叛逆,不动刑就是等着千刀万剐,到时候剩下些骨头棒子,直接就被野狗啃了,这世间就当是没来过,哪还有魂魄啊!”
袁熙的脸上消肿了,留下了一片青紫,他微笑道:“兴和伯,成王败寇,在下早有准备,不过你私自回京,这是大罪,现在没人计较,等以后你会慢慢的知道肆意妄为的后果,在下到时候在地底下等着看你怎么飞黄腾达,一路走好啊!”
“你在作死!”
安纶摩拳擦掌的去找皮鞭,方醒看着袁熙笑道:“让你失望了,陛下派人给了我旨意。”
袁熙的面色惨白,强笑道:“你在撒谎,若是有旨意,那你为何不带聚宝山卫前来?”
方醒双手抱胸,皱眉道:“因为我还得提防着宣府作乱,你以为谁都如你们一般的,只有野心,为了那点野心愿意带着这个世界沉沦!我也懒惰,也曾经想缩在方家庄里不管闲事,可终究是出来了。可你出来干什么?据说你以少师为榜样,可在我看来,你连少师的脚趾都够不着,说吧,你们是如何跟文方勾搭上的?”
袁熙愕然,然后又笑了:“你还想着要对付南方的文人吗?方醒,你果真是走一步看十步,可惜在下不知,文方只是被黄俨鼓动了。”
“黄俨?他没有机会和文方密谈。”
方醒摇摇头,说道:“如果你还想在去之前少受苦,那就坦诚些,否则我会亲自教你做人。”
袁熙看到方醒拿出来一个小包,眸子一缩,就说道:“既然已经事败,此事并无遮掩的必要,文方喜欢服散,不过是怂恿了一下,他就对张茂恨之入骨,然后趁着他服散的时候让他写下了谋逆的东西……”
第1785章 登基前夜
“你失望了?”
袁熙幸灾乐祸的道:“在下知道你一直想去对付南边的文人,可你知道吗?南边的文人势力之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是去弄他们,那就是马蜂窝。”
“张茂可是重伤,南边肯定会大肆夸耀,你无可利用!”
方醒皱眉道:“你想多了,本伯就想问问罢了。还有,宣府居然有人拦截本伯,你们勾结了谁?”
袁熙坦然的道:“不过是一个千户官罢了,只是用一个指挥使作为酬劳,他就上钩了,所以武人不可信,方醒,压住武人就等于压住了你。看看那些武勋吧,此次京中变乱,就只有一个张辅和定国公出头,可笑啊可笑!”
方醒点点头,走近说道:“你倒是有些抱负,可惜却是逆贼,还有,殿下即将登基,什么文人武勋都将会重新站队,袁熙,你可知道你们开了一个坏头吗?”
“藩王勾结宫中势力作乱,你们开了一个坏头!”
只是一拳,袁熙就被打成了虾米。
他卷缩着身体干呕着,看到方醒出去,就嘶喊道:“你是权臣,你是权臣,不得好死!我袁熙诅咒你不得好死!”
方醒脚步不停,安纶回头骂道:“蠢货!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雷度一直没敢说话,他不想受苦,所以不敢激怒方醒。
见到袁熙有些歇斯底里,就说道:“大事败于方醒,所以你恨他,我也恨他,可终究就是一场梦罢了。殿下大抵要装疯了。你我就是棋子,即将被踩烂的棋子,所以好好的享受最后的时日吧,不多了。”
袁熙突然嗬嗬嗬的笑了起来,声音凄凉。
“若非是他,大事就成了,我恨不能吃他的肉!吃他的肉……”
……
皇城外,那些人在递交‘请愿书’,大声的说着太子的好话,大有太子不登基,奈天下苍生何的慷慨激昂。
这是大明的第五位帝王,承上启下。
“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权谨赶到了京城,老人一脸的憔悴,先去哭了大行皇帝,然后就来找到了方醒。
方醒目前安家在城头上,弄了个素火锅在吃着。
权谨端着一碗素菜三两下就吃了,满足的道:“是,殿下雄姿英发,有文皇帝之风,大明周边无患,盛世来了啊!”
方醒恍惚记得以前谁说过这话,他放了面条进锅里煮着,吸溜着鼻子说道:“文皇帝这个谥号不好。”
权谨随口问道:“为何不好?”
“不是文,而是文武,所以当称祖!”
“这个……”
权谨是个厚道人,他接过方醒递来的第二碗素菜说道:“文皇帝功绩非凡,是可以称祖,只是……”
“方醒!”
朱高煦大步走上来,看到权谨就皱眉道:“你不回家歇息,这是想学金忠吗?”
这货连关心的话都说的这般直挺挺的!
方醒看到权谨气得不行,就说道:“殿下这是关心您呢,权大人,赶紧回家去,稍后我叫人去请示殿下,让宫中来个御医给您看看身体。”
权谨起身,瞪了朱高煦一眼,拂袖而去。
朱高炽大大咧咧的坐在他留下的矮凳上,揉揉眼睛道:“一直哭不出来,刚才去了宫中,看着大哥的梓宫却忍不住了,丢人!”
他放开手,看着那双牛眼有些红肿。
“大哥也没享几天福就去了,哎!拿酒来!”
朱高煦摸摸眼睛就要酒,才走到边上的权谨就怒了,喝道:“殿下,大行皇帝才去多久?宗室如何能饮酒?”
朱高煦牛眼一瞪就想动手,方醒赶紧拉住,然后说道:“喝就喝吧,悲伤与否不在于饮酒与否。”
权谨冲着方醒骂道:“兴和伯,你这是谬论,且等本官进宫去禀告殿下!”
朱高煦的心情不好,闻言就勃然大怒,若不是方醒拉着,今日权谨大抵是要过不去了。
方醒用酒来劝住了朱高煦,然后两人就在城头上喝酒,那些军士看到也不敢说。
“大哥苦,从小就得端着架子过活,换做是我是受不了的。”
朱高煦喝酒的速度很快,渐渐的有些醉意,就拔出长刀劈砍着城砖。
碎屑四溅中,方醒用酒杯挡住了眼睛。
朱高煦愤愤的道:“我不想回乐安,不想老死在那里!方醒,你说瞻基可要防备我?”
方醒摇摇头:“没必要,只是怕头痛。您是他的二叔,若是喝酒醉把人打残了他能怎么办?”
朱高煦垂头丧气的道:“都没了,就剩下了我和老三,老三却是个奸猾的,我不喜欢和他打交道,还有谁?张辅他们成日缩在家里养孩子,就我一个人在乐安……”
“那是好日子。”
方醒觉得那种日子也不错,只是对孩子不大友好,无法出远门,只能坐井观天。
所以明代的藩王一代不如一代,很大的根源就在于藩王被限制在封地内不得远行,看到的天就只有那么大。
“会疯的。”
朱高煦迷茫的道:“我整日就在乐安跑马,操练儿子,可操练出来能干什么?方醒,你说他们以后能干什么?都只能吃饱了睡觉,睡醒了继续吃。”
方醒摇摇头,无言以对。
“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都回京,别要什么封地,然后做个纨绔子弟。第二条就是……且看以后吧。”
……
“大哥,爹什么时候回来?”
方醒在城中已经好久了,无忧都已经重新熟悉了自己的家,却少了一个疼她的爹。
土豆正在给她画小人,闻言说道:“要等有了新皇帝才能回来。”
无忧嘟嘴道:“新皇帝是谁?”
土豆摇摇头,却想起了以前经常来的朱瞻基。
……
朱瞻基在奉天殿里面,看着那些座椅发呆。
一张张座椅就代表着一个个先人,他从朱元璋的座椅看到朱棣的,再往下,就是他的父亲…..
以后这里还会多一张椅子,那就代表着他。
“殿下,明日牌位就要从后殿移过来了。”
俞佳不知道朱瞻基来这里的用意,可明天就要登基了,他的事情还多啊!
朱瞻基挥挥手,俞佳带着人出去。
这是家庙,朱家的家庙。
朱瞻基走到前方,在代表着太祖高皇帝的椅子前站定,静静的看着这张椅子。
椅子只是椅子,只有当后殿的牌位放在上面后,才代表着那个意义。
往后就是朱棣的椅子。
朱瞻基缓缓蹲在地上,低声说道:“皇爷爷,孙儿明日要登基了,就要成为大明的皇帝,您可高兴吗?”
椅子无声,朱瞻基缓缓说道:“皇爷爷,想着那些臣子,孙儿有些害怕呢,害怕自己挡不住他们,若是您在就好了。”
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他摸着椅子,哽咽道:“皇爷爷,孙儿想您了……”
“……孙儿想着您当年压着那些臣子不敢动弹,想着您还有余力北征,纵横捭阖,无敌于天下……还想着您对我的教导……至今不忘。”
“其实孙儿一点都不想做皇帝,只想您依旧在……”
“以后孙儿会坚强起来,就如同您一般,不会被人钉在那张椅子上动弹不得,父亲……就是……”
朱瞻基看着代表朱高炽的那张椅子,“父亲,您且放心,孩儿不会软弱……”
一阵微风吹进来,带来了最后的春天。
朱瞻基起身,倒退着走了出去。
到了殿外,他转身看着天空,说道:“黄俨如何了?”
俞佳说道:“那老狗被关在东厂,每日有吃就吃,想睡就睡,倒是逍遥。”
朱瞻基冷笑道:“从今日起就让御医给他调养一番,要好好的。”
俞佳心领神会的道:“是,奴婢稍后就去东厂传话。”
朱瞻基走出奉先殿,然后看看右边的乾清门,有些黯然神伤。
从明日开始,他就会正式进驻那里。
他有些不安,转身间,却恍惚是看到了方醒就在身前,微笑道:“你害怕了吗?还记得那个梦想吗?”
朱瞻基喃喃的道:“我没忘,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大明的疆土……”
第1786章 随着朕,为大明而战!(感谢‘?开’成为本书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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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朱瞻基起身,他没要人服侍,自己穿了孝服。
“殿下,可要用粥和点心吗?”
俞佳问道。
朱瞻基只觉得心情复杂,既有未知的兴奋,也有些沉重,他说道:“不必了。”
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出门就看到了梁中。
“殿下,奴婢请去大行皇帝陵寝。”
朱瞻基眼睛微眯,说道:“本宫这里也有你的安排,怎么,不愿意吗?”
梁中的立场很坚定,侍奉无差错,朱瞻基不会驱赶。
梁中叩首道:“大行皇帝去了,奴婢的心也死了,只想以后守着陵寝,种地洒扫,了此一生。”
他没有大太监自尽的勇气,但却不乏自觉。
“奴婢是大行皇帝的人,在宫中多有不便,殿下难免睹物思人,奴婢……恳请殿下恩准。”
朱瞻基抬头,看着微亮的天边,点头道:“你自去,一应供给不会少了你的。”
这便是荣养,梁中叩首谢了,准备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不准备参加登基大典,不想再看到另一个皇帝登基。
朱瞻基一路去了奉先殿,早有内侍准备好祭祀的果品和酒水,朱瞻基祭祀了,然后出来。然后更换衮服冠冕,出发出奉天门。
……
“你不去?”
朱高煦昨晚喝了个烂醉,还打了一个官员,然后和方醒在城头裹着大氅睡到现在。
今日太子登基,朱高煦这个唯一在京城的直系外藩却没去。
“去了看什么?都是那一套,烦人!”
朱高煦抠去眼屎,起身活动着身体。
他的拳脚依旧威猛矫健,那些军士在边上仔细看着,想偷师。
方醒摇摇脑袋,昨晚他也喝多了,有些头痛。
天边出现了一抹紫色,几个军士在喊着这是吉兆。
方醒微笑着,他也希望是吉兆。
瞻基,你可也别跟着短命了!
“我要去巡城了。”
方醒觉得朱高煦绝壁是无聊透顶的典型,偏生自己找不到乐子,所以耐不住寂寞想在京城居住,好歹还能到处乱窜。
朱高煦果然追了上来,“本王和你一起去。”
方醒笑了笑:“晚些会有活动,你怕是去不了了,旁观可以。”
两人下了城头,方醒原地等待了一会儿,朱高煦不解,不过也没问,只是拿了干饼和水吃早饭。
等了没多久,张辅来了,孟瑛来了,柳升来了,薛禄也来了。
“兴和伯,此事殿下可准了?”
薛禄皱眉问道:“此等事闻所未闻,有些不好。”
柳升说道:“大行皇帝驾崩,正该如此,方能提振人心。”
张辅微微点头,然后问方醒:“我马上要进宫,可都通知了?”
“已经就位。”
方醒挥挥手,身后三发烟花升空。
…..
宁寿宫内,朱瞻基郑重的五拜三叩首。
皇后含泪道:“我儿也做了皇帝,要好生去做,本宫就在此安享富贵了。”
朱瞻基起身道:“母后且安心,儿臣自然知道分寸,不会让大明蒙尘。”
转身出了宁寿宫,从这一刻开始,里面住着的便是皇太后。
太子大步往前,他越走越快,步履矫健而不乱。
“殿下驾到…..”
快到奉天门时,一声尖利的喊叫后,钟声响起。
帝国的新主人来了!
……
丽正门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最后止于门外。
方醒上马,不断有人把登基的程序报上来。
“伯爷,百官正在上表。”
方醒点点头,寂然不语。
“伯爷,礼官至承天门宣诏。陛下令英国公,宁阳候,定国公各处祭告。”
方醒点点头,说道:“太子继位,诸军进城!”
“进城!”
命令下达,脚步声再次响起。
京城今日依旧戒严,不过太子登基,总得有些喜庆气氛,便让诸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在街上维持秩序,百姓们得以自由活动一番。
当脚步声响起时,那些百姓都被驱赶到了两边,和那些军士一起看着开进城来的军队。
“是朱雀卫!”
宋建然打头,朱雀卫大步进城。
后面跟着玄武卫。
整齐的步伐让京城的百姓再次目睹了军威,顿时惊呼声不时响起。
……
“母后,儿臣这便去了。”
朱瞻基再次来到了宁寿宫,母子此时再见身份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皇太后起身道:“快去吧,继位之后需记得安抚各方。”
朱瞻基躬身行礼告退。
看着他昂然走出去,皇太后不禁流泪道:“谁曾想这一日会那么快呢,可惜先帝……”
“娘娘,陛下英姿勃发,想来您要享的福在后面呢!”
一个老嬷嬷仗着身份劝了一句,皇太后点头道:“只是……想着他还是那个孩子,转眼间竟然已经成人,可以统御大明了,一时间有些恍惚。”
嬷嬷笑道:“这可不是吗?老奴还记着娘娘当年可不比公主差,看着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呢!”
皇太后不禁笑了,然后黯然道:“可惜先帝却早早离去,不然……本宫也不忍心见到瞻基这么早就被压上了这个担子,哎!这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啊!”
……
朱瞻基再次到了奉天门,群臣等候多时,当即就准备献贺表。
朱瞻基坐在椅子上,说道:“这些繁文琐节便少一些吧,免了。”
于是礼官吆喝,群臣行礼。
礼毕,天边的太阳渐渐升高,朱瞻基起身,沐浴在阳光下说道:“朕即位,是为大明皇帝。”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看着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黄金,群臣不禁山呼万岁。
朱瞻基朗声道:“朕即位,当继承父祖遗志,除弊革新,诸卿当兢兢业业,不可懈怠……”
这是登基宣言,群臣都仔细听着,当听到开头就是除弊革新时,大家不禁心中惴惴。
这是要和文皇帝一个路子吗?那大家哪还有活路啊!
还有那个宽宏大量在边上帮衬着,这……这……
一部分人对新帝继位本就不怎么欢喜,再听到那句除弊革新,顿时脸就板了起来。
除弊革新,就意味着更多的动作,更多的改变。
可看看历朝历代,谁愿意改变?
除非是外敌逼迫急切,国内境况窘迫,如前宋那种,这才有了王荆公的革新。
可大明此时陆地上并无敌人,海洋上更是纵横无敌手,连连绵多年的倭患都被灭了,还闹腾什么?
萧规曹随才是王道啊陛下!
阳光照在朱瞻基的脸上,他神态从容的道:“……文武不可偏废,在内则劝耕、提振商业、整顿吏治,调理阴阳,使民得以安然。民富,国方能积财,否则那只是竭泽而渔,必不长久!”
杨荣听到这里心中一震,他微微摇头,不禁热泪盈眶。
陛下,太子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啊!
民富国才富,这个提法不新鲜,可在皇帝这个层面却从未这般郑重的提及过。
而围绕着这个提法,皇帝可以做出无数改变。
金幼孜看看左右,他差点忍不住想出去进谏。
登基时进谏,这几乎相当于是扇巴掌,给了刚登基的皇帝一巴掌。
所以金幼孜忍了。
“在外则为捍卫大明的利益,无论是陆地还是海洋,大明的利益无处不在。当朕拔出长刀时,诸卿,谁敢跟随着朕……去为大明而战?”
这番杀气腾腾的宣言让人心惊,群臣一时无言。
朱瞻基目光转动,微微眯眼,却不见恼怒。
什么声音?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在承天门外。
声音整齐,有些人愕然,而杨荣等人却是面色大变。
陛下……
朱瞻基从容的道:“诸卿且随朕来。”
皇帝大步向前,群臣紧跟在后,这在大明的登基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作为礼部尚书,吕震对此根本就无所谓。只要皇帝不把他弄下去,那就算是皇帝要请群臣喝酒他都没意见。
脚步声一直没停止,当到了承天门时,朱瞻基径直上去,群臣犹豫了一下,俞佳却在下面等着,于是都只得跟了上去。
杨荣有意落在了后面,他等到了金幼孜和杨溥两人,低声道:“陛下有大志向,我们作为臣子,要倾力辅佐才是,若有建言,可慢慢道来,不可胡来!”
金幼孜想反驳,却看到了杨荣眼中的寒光,不禁一怔,然后郁郁的点点头。
杨溥微笑道:“杨大人放心,陛下说了要承继文皇帝和先帝的遗志……”
杨荣皱眉道:“陛下不是先帝,莫要轻忽,否则哪日被呵斥了可没了脸皮!”
这话不像同僚的劝告,而是上官的警告。
金幼孜皱眉看着杨荣,可杨荣却丝毫不让的对视过去。
“三位大人。”
这时有太监在催促,金幼孜勉强低头道:“好,本官知道了。”
这便是首辅的威权吗?
杨溥点点头,歉然道:“本官有些口误,杨大人,赶紧上去吧。”
三人拾级而上,各有心思。
“陛下万岁!”
这时外面一阵欢呼传来,金幼孜一个踉跄,眼瞅着就要跌下去,身边一只手却扶住了他的肩膀。
“金大人,稳住。”
金幼孜一身冷汗站稳了,然后对扶着自己的杨荣点头道:“多谢杨大人。”
“陛下万岁!”
外面的欢呼依旧在继续,金幼孜摇摇头道:“陛下这是要重武吗?”
杨溥垂眸,心中却担心皇帝这是要给文官们下马威。
第1787章 这就是煌煌大明(感谢‘0怒火冲天0’成为本书盟主!)
当杨荣三人到了上面往下看时,不禁都微微一惊。
就在金水的前方,此刻无数军士正整整齐齐的排成了阵列。
“陛下万岁!”
当万众一呼时,那声音当真是慑人心魄。
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最前方,骑马的那个人身上。
他这是来为自己的学生撑腰了吗?果真是毫无顾忌啊!
方醒抽刀出来,刀指向右前方。
“轰轰轰轰轰!”
城外突然传来了轰鸣声,把城中的百姓和城楼上的百官们都吓了一跳。
“前进!前进!前进!”
朱雀卫第一个走出来,整齐的往方醒的右侧而去。
当走到朱瞻基的下面时,宋建然拔刀劈斩!
“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
……
丽正门外,此刻城墙的前方全是火炮,数量之多,一眼看不到头。无数炮手在拼命的装药,然后大声的喊着准备完毕。
左边的十余门火炮的炮口还硝烟未散,申耀的破锣嗓子响彻云霄。
“点火……”
“轰轰轰轰轰!”
……
群臣面面相觑,这从未有过的登基仪式让他们不知道皇帝想干什么。
黄淮靠近杨溥,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陛下这是要证明他的……强硬,这是在告诫咱们要知道分寸。”
杨溥微微点头,同样低声道:“先帝前车之鉴,这也难怪,有些人不知道分寸,这便是后果。”
炮声轰隆中,这时下面出来的是玄武卫。陈德对玄武卫在黄俨谋逆之事上没有立功很愤怒,所以脚步也越发的铿锵有力。
这个皇帝肯定不会屈服于文官去压制武人!
陈德心中激动,不禁偏头看向城头,然后挥刀。
“陛下万岁!”
陈德用力的呼喊着。
“大明万胜!”
随后就是聚宝山卫,这支刚在塞外征伐取胜的常胜之师走了出来。
林群安拔刀劈下。
“陛下万岁!”
朱瞻基微微俯首,想去拔刀,却发现自己现在是皇帝,今天是自己的登基之日,身上没佩刀。
“大明万胜!”
不少人在用忌惮的目光打量着这支军队。他们害怕这支军队,因为有了这支军队,皇帝就可以间接掌握着朱雀卫和玄武卫,进而控制在京诸卫。
这样的皇帝也只有文皇帝才能媲美啊!
可若是……
不少人看着还在马背上,面对着聚宝山卫侧面,背向承天门的方醒。
若是此人离开了呢?
皇帝压制文官最有效、也是大家撕破脸皮之后的终极杀招,那便是军队。
那些饱含着不明意图的目光盯在方醒的背上,他却毫无知觉。
长刀再次挥动。
聚宝山卫突然变为了正步走,脚步陡然变声,一下下仿佛在敲打着人的心脏,在控制着,让你的心脏跟随着这个节奏一起跳动。
“轰轰轰轰轰!”城外的炮声再次响起,雄浑有力。
金幼孜微微变色,他看看右边的群臣,大多是面色微变。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聚宝山卫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整齐的嘶吼。
轰!
这声嘶吼一下就击中了群臣,他们想起了先前朱瞻基说的话。
当朕拔出长刀时,诸卿,谁敢跟随着朕,去为大明而战?
杨溥偷偷看过去,正好看到了朱瞻基的侧面。
那张冷峻的脸跟随着聚宝山卫的移动而缓缓转动着,短短的胡须给他增添了不少威严。他朝着下面挥挥手,引来了一阵欢呼。
皇帝先接受了军方的效忠!
这是谁的主意?
太阳越升越高,光耀北平城。
朱瞻基目送着三卫远去,侧身道:“这就是煌煌大明!”
大明的辉煌从来都不只是内政,强有力的军队才是大明的根基!
……
皇帝登基了,随即下令解除戒严。
大赦天下的消息也传了出来,还贴在城门处,人人可见。
皇后成了皇太后,而胡善祥也从太子妃变成了皇后,只等着册封。
工部已经上了请造皇太后、皇后、贵妃仪仗的奏章。
孙氏也终于是熬出头了,变成了贵妃。
……
“都是皇后了,以后要端起来,莫要像是个小媳妇般的任人揉搓。”
胡善祥毕恭毕敬的请见皇太后,表示了对担任皇后这个职务的惶恐,并想皇太后请教。
皇太后亲切的把她叫到自己的下首坐下,细细给她说着后宫的一些关窍。
“……要冷眼看,不要去争,但你这般软和的性子却会吃亏,所以本宫才叫你要端起来,记住你是皇后,后宫之中除去皇帝就是你最大,所以你怕什么?拿住道理就别手软……”
皇太后当年可不是善茬,出身普通的她能坐稳太子妃和皇后的位子,靠的可不是朱高炽的青睐。
后宫之中,除非是皇帝独宠你一人,否则你就得为自己去谋划。那种等着帝王突然发神经想起自己的,多半最后都是孤寂一生。
皇太后看到她一脸的惶然,就叹息道:“你这个性子啊!罢了,雀尾呢?叫进来!”
雀尾随后进来,皇太后看着他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不禁恍惚一下,然后交代道:“本宫知道你是个实诚的,以后可看好了坤宁宫,若是你家皇后被人给欺了,你得出头,别怕什么,大胆的去叫骂,本宫看着呢!”
雀尾应了,皇太后突然有些没精神,胡善祥就告退了。
等她走后,皇太后唏嘘道:“本宫想起了那个叶落雪,孤身挡住了那些叛逆,哎!他可真是没了亲人?如今可康复了吗?”
一个嬷嬷说道:“娘娘,他确实是没了亲人,陛下登基就令人去寻了一番,可惜没找到。他的伤……此事是兴和伯在处置,奴婢也不知。”
皇太后惋惜不已,然后问道:“那个孙氏如何了?”
嬷嬷撇撇嘴道:“娘娘,她封了贵妃,这算是飞上了枝头,听说很是本分,每日抄写佛经,说是为先帝祈福。”
皇太后面无表情的道:“皇后是个憨厚的,她却是个内秀的,皇帝自己喜欢她,本宫这个做娘的也无可奈何,只能是看着罢了。难道还能棒打鸳鸯?”
嬷嬷低声道:“娘娘,后宫偏宠就是祸乱之源啊!”
皇太后点点头,闭上眼睛道:“先帝在时你看本宫可去做这些?那人做了,做的肆无忌惮……”
嬷嬷低声道:“娘娘,先帝的陵寝一直在修建,那人也该去地下侍奉先帝才是啊!”
太后没说话,只是看着外面。
殿内的空气中仿佛多了些东西,微腥。
……
孙氏搬进了新地方很是安静,每日只是在抄写佛经,累了就在院子里转转。
小小的花园里种了不少花草,季节到了,或是含苞待放,或是生机勃勃,让人看了精神一振。
孙氏被扶着在院里转悠,突然问道:“皇后娘娘那边的人好似没调配齐整?”
扶着她的是大宫女德春,闻言德春说道:“那边看着像是在挑人,娘娘,咱们也得要挑些人吧?好歹把原先这里的换几个,免得有别人的耳目。”
孙氏抬头看着宫门方向,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就像是在微笑,多了许多调皮之意。
“那个王振听说不错?连那边都……”
德春说道:“娘娘,那个王振有眼力,会做人,他原先是教授,识文断字,若是咱们这里有这么一个人,想来能帮衬不少呢!”
孙氏没说话,只是转了几圈就回去了。
……
胡善祥回到坤宁宫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艳羡的话。
“那王振好福气啊!居然一下就调到了孙贵妃那里去。”
青叶气得不行,找到雀尾埋怨:“那王振娘娘不是觉得还好吗?为啥不调到咱们这边来?”
雀尾刚领受了皇太后给的差事,闻言也有些气愤,两人就去找到了在念佛经的胡善祥。
“娘娘,那边把王振给要去了。”
胡善祥愕然抬头,若是由方醒点评的话,肯定会给一个呆萌的评语。她说道:“咱们不是没要吗?那就是她先。”
青叶跺脚道:“娘娘,可您是皇后啊!”
胡善祥微笑道:“那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她要去了,那就是她和王振的缘分,咱们不争这个。”
“娘娘!”面对着这么一个性子软和的皇后,连青叶这等脾气暴躁的都没辙了。
青叶气呼呼的出去了,雀尾追出去安慰道:“上次兴和伯夫人不是给娘娘说过吗?不争为争,陛下本就是淡淡的,娘娘再去到处争斗,那就显得面目可憎,还不如坐稳了位子,看着她们闹腾才好。”
皇帝刚登基,一个王振的调动就引发了后宫这个小湖泊上出现了一波涟漪,涟漪渐渐扩散,渐渐的淡去。
此事看似不大,但却开了一个头,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头。
朱瞻基很忙,他忙着调配各处官员,忙着调整各种规矩和政策。
首先是各种摊派——皇宫很大,宗亲不少,所以每年的各种消耗大多是各地摊派或是采买。
这种摊派初期看似不大,可经过层层盘剥之后,就变成了祸害。所以朱瞻基早就洞察于心,此时大权在手,就一一去摆平。
可这些早已成为了一条隐蔽的利益链,不少经办人挂着皇室的名头中饱私囊。
所以旨意一下,不少人如丧考妣。
第1788章 第一次君臣见面(感谢‘54唐人’成为本书新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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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盟主还没进群,如果方便的话,请看作品简介,里面有全订群的群号,企鹅号。加群后转盟主群。
……
方醒终于回家了,最欢喜的就是无忧,跑前跑后的,小小的人儿努力去搬动铜盆的模样让人看了好笑。
“爹,洗脸。”
无忧在张淑慧的帮助下,涨红着脸把铜盆搬到了方醒的身前。
方醒笑了笑,洗脸之后就抱着无忧说了几句悄悄话。
“夫君,陛下可会让您上朝吗?”
“你希望呢?”
方醒抱着无忧轻轻颠着,随口问道。
张淑慧犹豫了一下,转口道:“莫愁回去了,妾身没劝住。”
这个女人既希望自家夫君能经常上朝,彰显被重用,又希望他能经常在家。
女人常常想两全其美,但经常会弄巧成拙。张淑慧明智的停止了这个幻想。
“她有些小心翼翼,所以搬过去就搬过去吧,等孩子大些后还得进书院,到时候……”
方醒有些憧憬的看着张淑慧的肚皮,问道:“小白呢?”
“回娘家了,说是她二哥成亲要去帮衬一把,还说她妹子要相看人家了,小白生气,说是要拦着。”
“她妹子……朵朵?那孩子才多大?这有些急了。”
张淑慧笑道:“是呢,妾身让家里去了两个家丁帮衬着,若是闹腾,那就压下去。”
方醒点头道:“你处置就好,庄家本是老实人家,被为夫骤然给了些钱财,若是稳不住,下一代就没看头了。”
说着方醒起身,抱着无忧出去。
张淑慧想了想,吩咐道:“木花去一趟庄家,就说是我的话,家中稳妥了,那就等有了孩子之后好生教导,万万不可放任了。”
随后有家丁套了马车,木花坐着一路就去了洼儿村。
等回来后,木花禀告道:“夫人,庄家有些惶恐,说是有人说朵朵犯忌讳,要早些嫁出去,方能保住庄老大和庄老二万事顺遂。”
“胡言乱语!”
方醒坐在边上和无忧玩游戏,闻言就抬头说了一句。
无忧也跟着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嗯,胡言乱语。”
张淑慧笑了笑,木花接着说道:“二夫人发火了,说这是胡言乱语,是有人想骗婚,后来叫人查,果然查出这话是想娶朵朵那家人传出来的,二夫人要报官,那家人就带了礼物道歉,最后庄家说都是一个村的,不好做的太过才罢。”
“二夫人后来就哭了,方家二老就劝了半响,发誓说等朵朵十八岁才嫁出去,这才好了些。”
张淑慧点点头,等木花走后,就凑过去看方醒和无忧在玩跳棋。
虽然玻璃在渐渐扩大产量,可这等色彩的圆润玻珠还是难得一见,可在方家却成了孩子们的玩具。
土豆和平安会一起弹玻珠,而无忧却不行,因为方醒担心她会吞下去,就弄了跳棋出来玩。
“夫君,那个女人被册封为贵妃呢!”
张淑慧一边给不会下棋的无忧支招,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皇后和你是好友,别的你管她作甚!”
孙氏起来了,不过方醒不认为她能操控朝政,若是敢,方醒就敢去骂朱瞻基。
张淑慧扁扁嘴,这个少女般的动作让方醒失神一瞬。
“夫君,陛下偏宠她,以后怕是要蹬鼻子上脸呢!”
女人之间就是这样,真正的好友会站队,不讲道理的站队。
方醒把最后一颗玻珠填上,看到无忧眨眼不解,就干咳一声道:“还有皇太后在,若是压不住,到时候再打上门去!”
“输了输了!”
方醒趁着无忧没注意,就把她的玻珠移动过去,然后起身亲了她一口,说道:“我去书院一趟。”
朱瞻基的后宫方醒并不想窥探,他坚信就算是孙氏上位,可大明依旧不会走偏。
可胡善祥和他有些缘分,当初是他去相看的,回来给朱瞻基大力夸赞了一番这妹纸不错。
而且那妹纸很是简单,若是被废掉,方醒也觉得过意不去。
“告诉她,生个儿子才是王道,只要有了儿子,天王老子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
书院里,方醒在教室外面瞅了一眼,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认真听课,就悄然退去。
“你家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天才。”
解缙觉得方醒的种在退化中,就说道:“莫愁的那个孩子大些送来让老夫看看,若是聪慧,老夫便亲自给他启蒙。”
方醒赶紧应了,老解可是真正的天才,博览群书的那种。若是他亲自给欢欢启蒙,这面子可是大了去。
于是方醒出了方家庄,一路去了莫愁那里。
过了三法司,等看到那个给莫愁准备的酒楼时,就看到店门大开,一些男子正抬着木料进去。
“伯爷。”
要弟在看着,见到方醒就行礼,然后说道:“我家姑娘在楼上。”
方醒上了二楼,就看到莫愁抱着欢欢,在陈嬷嬷的陪同下和一个男子在商量装饰的事宜。
“老爷。”
“伯爷。”
两个称呼让那个男子惊了一下,回身看到方醒穿着青衫,普普通通的模样,就有些懵逼。
方醒伸手接过欢欢,随口道:“这些事交给他们就是了,没谁敢坑骗。”
莫愁微微皱眉,低声道:“老爷,这是妾身想了许久的呢!”
女人总得有个事情做着,若是没有一个事业为依靠,她虽然会全心依附在男人的身上,可也从此失去了神彩。
方醒笑道:“好,你自己弄,我便不插手了。”
女人有了事情做,男人也只能暂时靠边站。
方醒逗弄了欢欢一会儿,然后说道:“这孩子没进过宫,我今日带他进去看看。”
那个包工头的腿一软,一下就跪了,惶然道:“莫愁姑娘,小的可没敢坑骗,没敢啊!”
莫愁愕然,退后一步皱眉道:“你快起来!”
包工头没敢起,方醒也不乐了,说道:“没事你跪什么跪?再不起就换人做。”
欢欢大抵是被吓到了,小嘴张开,愣愣的看着方醒,有要哭的意思。
方醒傻眼了,莫愁赶紧接过来哄了哄,说道:“老爷,欢欢还小,大些才能离了娘。”
……
走在宫中,欢欢那想哭的模样依旧在方醒的脑海中。
这是朱瞻基登基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朱瞻基有些紧张。
方醒拱手道:“见过陛下。”
很随意,就像是朱瞻基已经当了好久的皇帝。
“我说你不会是没适应做皇帝吧?”
方醒取笑了一下,朱瞻基心中一松,说道:“找你来,是黄俨的事。”
“难道他还有保命的秘密?”
方醒有些头痛,没有谁知道黄俨当初是怎么在朱高炽的手中保下了这条老命。如果他再来诱惑一次朱瞻基,方醒觉得……
宫中的太监,特别是帝王身边的太监,身上都带着许多秘密。聪明的都会把这些秘密带到了棺材里,不聪明的,比如说黄俨,就把它当做了保命的手段。
可君王是那么好威胁的吗?
朱高炽只是想把他留给朱瞻基练手罢了,如若不然,再仁慈,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让黄俨消失在世间。
朱瞻基眼神凌厉的道:“那老狗自以为有了倚仗,可朕哪里会关切什么隐秘!帝王无私事,德华兄,你去一趟,处置了他!”
朱瞻基最后的话里带着杀意,若不是身为帝王,他肯定会亲自去干掉黄俨。
方醒也很好奇,就答应了,走之前说道:“别德华兄德华兄的叫,被人听到我可经不起那些弹劾,还有,婉婉如何了?你找人开导一番,好歹不能让她憋闷了,走了啊!”
这是一次有些仓促的见面,两人都有些不自在,觉得尴尬。
朱瞻基呆立良久,然后笑道:“这是当了皇帝,却越发的不自在了。”
俞佳想起朱瞻基以前和方醒之前的关系,也笑道:“陛下,兴和伯这是不自在呢!觉着好好的两个人,如今却一个是君,一个是臣,话都不好说了。”
朱瞻基点点头,叹息道:“看看皇爷爷,看看父皇,君王都是孤家寡人。可朕却不愿如此,不愿如此……”
第1789章 你还是咬舌自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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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祥很萎靡,他最近很少出去,有事都交代安纶去办,自己在静室中念佛。
“咱家有罪。”
“咱家若是让人盯着黄俨,就不会有这番变故,让先帝走的不安心,有罪啊!”
“咱家在宫中多年,可黄俨这人却不好琢磨,当年在燕王府时,他和赵王交往密切,对先帝多有冒犯,后来得了文皇帝的青眼,几次出使朝鲜,作威作福,回宫后又坐上了司礼监的位置,一时间权势滔天。”
方醒点点头,孙祥继续说道:“他知道不少宫中的密事,从太祖高皇帝时期到现在,所以……咱家以为……问了话之后,马上就把他给剐了!”
这时安纶端了茶水过来,方醒笑了笑,故意装作不知道的问道:“听闻你也擒获了一个逆贼?倒是立功了。”
安纶的鼻子抽抽,傻笑道:“只是运气好,不然就是奴婢下粪坑了。”
方醒和孙祥都笑了笑,然后方醒起身道:“那本伯这就去看看黄俨。”
孙祥点点头道:“安纶陪兴和伯去,听兴和伯的吩咐。”
黄俨前脚说有秘密要告诉皇帝,后脚方醒就来了,不消说,这是皇帝的代表。
……
黄俨是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门外有两人把守。
“你们先去歇息。”
方醒站在门口说道。两个番子看向安纶。
安纶要了钥匙打开房门,说道:“今日兴和伯做主,去转转吧,别喝酒犯忌讳。”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黄俨就被绑在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黄俨抬起头来想看看来人,可外面的光线投射进来,一下就晃花了他的眼。他眯着眼看了半晌,干笑道:“兴和伯这是替陛下来的吗?是了,陛下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是你来……”
方醒进了房间,安纶随后把门关了,室内陷入了昏暗之中。
“你想要什么?”
方醒站在房门后,说道:“你一心谋逆……趁着先帝垂危之际下手,我很好奇,你从哪找的毒药,居然能无声无息的毒死了成大他们三个。若是有他们三人在,加上叶落雪,你那点人真不够看。”
黄俨笑了,笑的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他挑眉道:“咱家在朝鲜好歹呆了许久,什么东西找不到?那三人太厉害,咱家的毒药无色无味,吃下去毫无知觉。等察觉到中毒时,人已经成了木头,无法言语……顷刻即死。”
他得意的道:“咱家暗中留意了好些年,这才找到了他们的踪迹,不过是一壶茶水罢了。”
方醒点点头,说道:“你倒是预谋已久。”
黄俨嗬嗬的笑道:“先帝登基之后,咱家知道自己怕是要被冷落了,冷落咱家不怕,可当时的太子却对咱家恨之入骨,咱家难道要等死不成?”
“可是要咱家招供吗?”
黄俨坦然的道:“是晋王让人告诉咱家,说是太子要动手,咱家一时鬼迷心窍就跟他谋逆,此刻早已懊悔不已……”
“是狼狈为奸吧?”
屋子的空气有些污浊,方醒皱眉道:“你们不过是一拍即合罢了,别把所有的事都丢在晋王的身上。”
黄俨一怔,随即说道:“咱家到了这个地步,你说什么都行。不过兴和伯,陛下登基了,你以后如何自处?咱家想到终归有一日你会和陛下反目成仇,这心中就高兴的不行啊!”
这就是一条毒蛇,时刻准备喷吐着毒液。也只有朱棣能蔑视,不,是无视这等毒蛇,并为己用,朱高炽和朱瞻基都不行。
方醒退后一步,点点头,说道:“你的结局大抵逃不过千刀万剐,别跟我说你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什么是千刀万剐吗?想想纪纲,而且陛下和朝野都恨你入骨,黄俨,你的结局会比纪纲更惨,咬舌自尽吧,真的,赶紧,不然你会后悔活在这世间。”
黄俨的面色陡然惨白,然后嗬嗬嗬的笑着,笑的歇斯底里,眼泪都出来了。
他喘息着,鄙夷的道:“咱家以前折腾过一个小太监,他不知道听谁说的咬舌能自尽,结果舌头没咬断,却生不如死。方醒,咱家又没刨你的祖坟,你哪来那么大的恨意?”
方醒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这般见识,不过却是恶毒的代价。
“说吧,你想用什么秘密来再次保住自己的狗命?”
方醒发誓,就算是黄俨用某个价值亿万的宝藏来换取活命,他也让这条老狗凄惨而死。
黄俨仔细看着他的神色,却是面无表情。
“咱家知道文皇帝的生母是谁。”
安纶不由自主的就想往门边靠,他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
方醒眯眼看着黄俨,黄俨嘿然道:“此事咱家有确凿的证据,方醒,你别想杀人灭口,否则外面的人会把此事传的沸沸扬扬,皇室?嘿嘿!丢人!”
“你上次用了什么秘密在先帝那里讨回了一条狗命?”
方醒突然换了话题,黄俨一怔,然后得意的道:“那也是一个秘密,想要吗?那便弄些酒肉来,给咱家松绑。”
“你想多了。”
方醒觉得这条老狗是在胡言乱语,外加虚张声势。
“陛下登基大赦天下,而你却在十恶不赦之列,保重。”
方醒转身,黄俨脱口道:“陛下难道不想知道文皇帝的生母是谁?”
朱棣的生母是个禁忌话题,他靖难成功之后叫人编书,其中一本奉天靖难里面有记载,说他是马皇后的亲生子。
方醒嗤笑道:“你傻不傻?文皇帝雄才大略,千古一帝,什么生母是谁,这等问题不过是那些无聊文人的酒后龌龊,丝毫无损文皇帝的光辉。你偏生要拿来当做保命符,本伯看这便是催命符。一路走好,下辈子记得别做毒蛇,做宋老实都能善终。”
黄俨心慌了,他说道:“方醒,陛下不可能不想知道,你这是在给自己埋藏祸根,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方醒走到门边,把门拉开,看着阳光倾泻在自己的身上,感觉舒坦极了。
“王者无私事,不该惧怕或是苟且,否则心中埋了刺,那格局怎么大的起来?文皇帝便是挥洒自如,俾睨天下。而如今的陛下是文皇帝一手教出来的,你认为他会在意这个?黄俨,你作的一手好死!”
门被关上了,黑暗再次降临。
……
“兴和伯说王者无私事,文皇帝挥洒自如,俾睨天下,何曾会在意这些。不管几个文人的酸话如何,也无损文皇帝的光辉分毫。”
朱瞻基在看奏章。新帝登基,各种奏章比往日都多出几倍。而其中最多的就是各种祥瑞汇报。
“有白蛇在山头冲着京城方向三点头,然后……然后消失不见了?”
朱瞻基偏过头去,免得忍不住想撕掉这份奏章。
安纶有些紧张,他干巴巴的继续说道:“那黄俨满口胡言,兴和伯没搭理他,只是让他准备等死。”
朱瞻基最终还是没忍住,把那份奏章撕成两半,随手扔了出去。
“皇爷爷做事顺从本心,却符合大局,这便是身与国同,朕差远了!”
安纶觉得新帝的身上在散发着威严,他不禁说道:“兴和伯出来后还说了,他说……黄俨一党肯定是不成的,不过当时若是武勋没有站出来,群臣无首,京城怕是要血流成河了。等您归来收拾残局之后,那些藩王肯定会蠢蠢欲动,这个开局差的不能再差了……”
这话有些大胆,安纶看了朱瞻基一眼。
朱瞻基嘴角噙笑,说道:“兴和伯必然不只说了这些吧?”
“是。”
安纶看到朱瞻基没生气,心中松活了些,说道:“兴和伯说,黄俨此人就是一条毒蛇,浑然不以国家着想,恨不能大明遍地烽烟,此辈就该千刀万剐。”
朱瞻基点点头,安纶赶紧告退。
“武勋啊……”
方醒的话在提醒着朱瞻基,不管武勋是如何的一路下滑,目前还是要暂时拉一把,否则文武一偏,君王的压力就大了。
第1790章 诸卿以为如何?(感谢‘迪巴拉爵土(TU)’成为新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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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皇登基之后并未大肆封赏,而是选择了沉寂。
这个现象让少数人忐忑不安,大部分却称赞新皇有大气,稳得住。
而后宫之中,目前胡善祥尚未进入状态,只是萧规曹随。
由于皇后是个软和性子,所以那些嫔妃们都在觊觎着协助管理后宫的机会。
后宫之中目前有一后,一贵妃。按道理贵妃可以协管,可孙氏却偃旗息鼓了,让人好生不解。
“娘娘,目前还是温婉为上,毕竟宫中此刻最大的乃是太后娘娘。”
哪怕是穿着一身太监服饰,可王振却穿出了一身的亲和气息。
“陛下至孝,每日都去太后娘娘那里说话探视,娘娘,这便是……机缘呐!”
王振微笑着给孙氏分析了里面的利弊,然后悄然退到边上。
孙氏赞赏的点点头,起身道:“去太后娘娘那边看看。”
贵妃有仪仗,不过目前工部还在打造中,想显摆还得等一段时间。
一行人到了宁寿宫外面,却被告知皇帝就在里面和皇太后说话,要稍等片刻。
……
“母后,国戚多颓废,武勋也跟着堕落,这些人……若不是还要他们来平衡朝政,儿臣定当要全数压下去。”
朱瞻基坐在下首,眉间紧皱,显得有些不耐。
皇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过是短短的时日就有些朝着操劳的模样去了,就叫人给他上了一碗静心的药茶。然后她斟酌了一下,说道:“当政不易!”
“你父皇当年就是和文臣走的太近,登基后那些武勋就作壁上观,最后文官步步紧逼……你父皇那么多年都熬下来了,为何登基才……就压不住了,这人就有些郁郁,火气大……你倒是见过了这些,想必自己也琢磨过了,记得别偏废就是了。”
“你刚登基,那些人都在观望着,所以你稳沉是好事,说句不该的,你父皇当年就是登基后封赏太过,那些人待价而沽……都没几个一心为国的……”
朱瞻基点头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罚分明才是兴旺之道,那些人无功,如何封赏?反倒映衬着儿臣心虚了。”
太后笑道:“是了,无功封赏,那便是心虚。”
母子俩心知肚明:若是保持这种惯例下去,等以后皇位更替时,那些人就会待价而沽,不是权臣,却也变成了商人。
朱瞻基想起了方醒提过的利益交换,不禁说道:“君王要臣子卖力,这是利益。臣子向君王要好处,这也是利益,朝堂成了商贾之地,君臣成了商贾,倒也是有趣。”
太后听着这话里有些讥讽,就劝道:“也有好的,夏元吉他们也不错,只是可惜了一个金忠,他若是在的话,哎……你便多了个助力。”
朱瞻基也有些惋惜:“金忠两朝老臣,忠心耿耿,临去前还在记挂着儿臣……”
太后想起来就有些伤感,说道;“人说恩泽后人,金忠如此,你就该让他的后人安稳些,免得忠心耿耿的臣子身后凄凉,让人寒心。”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母后,兴和伯那边说……等金忠的后事料理清楚了,就让金达去书院读书,以后有什么事自然有书院出头。这不是儿臣不愿意厚待金达,儿臣只是担心骤然富贵,却失了进取心,那反而不是好事。”
太后点点头,看到门外有个太监站在那里,就笑道:“你的事多,快去吧。”
朱瞻基躬身告退,出去时看到孙氏等候在外面,就说道:“怎么想着到母后这里来了?”
孙氏心中一惊,大为懊悔自己这段时间没来陪伴太后的错误,垂首道:“陛下,臣妾今日抄写完了佛经,就来请见太后娘娘。”
后面的王振听到这话不禁在心中点头,觉得孙氏的脑子好使,比皇后厉害百倍,他这次过来算是找了个好主子。
朱瞻基点点头,然后走了。
孙氏顺利的进去,行礼后就问候了几句,笑意盈盈的,看着很是得体。
皇太后打量着她,没有一点儿闪避。
在朱高炽走后,她的地位最是超然,所以行事自然直接。
孙氏落落大方的站着,任由太后打量。
良久,太后说道:“听闻你在抄写佛经?”
“是,太后娘娘。”
太后收回目光,淡淡的道:“修身养性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你们年轻,却不可钻进去,到时候暮气沉沉的,难道要皇帝看着一张张苦脸?”
孙氏心中一楞,赶紧说道:“太后娘娘,臣妾只是……为了先帝祈福,并无沉迷。”
太后点点头,然后随意的说道:“如此就好,本宫也倦了,你且回去吧。”
当了太后的好处不止一处,面对儿子的这些媳妇小妾们她可以随心而为,这就是其中一项。
孙氏恭谨的告退,等她走后,太后问道:“皇后在做什么?”
她身边的一个嬷嬷说道:“娘娘,皇后整日在做衣裳,不是陛下的就是小公主的,还有给您也做了几件。”
说完她瞥了一眼,却看到太后的嘴角噙笑,显得心情不错,就在心中腹诽了一下孙贵妃。
您啊,来献殷勤可有些晚了,太后这是喜欢皇后呢!
“每年做的衣服都穿不完,她还做来干什么?等老了眼神不好使才知道后悔。叫人去传话,就说让她少弄这些,有时间到本宫这来坐坐。”
……
在京的武勋们都接到了皇帝召见的旨意,这算是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大动作,一时间外界纷纷瞩目,恨不能跑去旁观。
“我不去!”
方醒在庄上巡视,正在和庄户们打招呼,等到了近似于崇拜的回应,觉得自己这个主家做的极得人心,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宫中来传话的太监愁眉苦脸的道:“伯爷,这是陛下的意思,您这……”
方醒摇摇头道:“我不掺和他和武勋之间的买卖,回去就说我病了,正在吃药。”
“吃药。”
被方醒抱着的无忧认真的说道:“爹,要吃药,苦苦的药。”
“嗯,吃药,无忧陪着爹一起吃好不好?”
“不好,苦!”
太监愁眉苦脸的回去了,私下把方醒的话和状态说了个清楚。
那人抱着女儿在庄子里逍遥呢,吃啥子药?活蹦乱跳的,看着比陛下您都精神呢!
朱瞻基略一思忖,说道:“罢了,兴和伯这是不想……”
朱瞻基知道,方醒这是不想看到那些武勋堕落成这个样子,更不想看到他和武勋们交易。
乾清宫中,看着下面的武勋,朱瞻基微微一笑,说道:“诸卿战功赫赫,从靖难开始……不少都是三朝老臣,尚能饭否?”
下面一溜武勋,可大多垂眸,不敢回答。
“泰宁侯?”
朱瞻基点将,第一个挑出了泰宁侯陈钟。
陈钟尴尬的出班说道:“陛下,臣愿为陛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朱瞻基微微点头,再点一人:“永康侯?”
永康侯徐安出班,一脸毅色道:“陛下,臣在家亦时常操练不辍,随时可披甲征伐。”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目光转动,在徐景昌的身上停留一瞬,吓得他背心见汗。最后却问了张辅。
“英国公以为如何?”
张辅出班沉声道:“陛下,大明已历经三朝,本朝所虑者唯有武嬉,军兵久不经战阵,为将者不思琢磨统兵之法,不琢磨周边兵患,长久以往,必将废弛了。”
这话打击面有些大,后面那些候伯不少都是接班而来的爵位,闻言有的讪讪,有的羞愧,有的木然……
而徐景昌更是尴尬,他祖父是大明第一名将,不,是大明第一帅才徐达。他老子也是家学渊博。及至他时,却因为他老子被建文帝一剑干掉了,所以没人督促,就变成了半个纨绔。
所以现在的定国公,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勋戚、国戚,却和武勋半毛钱关系都不沾。只是皇室相信徐家,这才渐渐的让他们在以后带兵。
朱瞻基目光转动,说道:“诸卿以为如何?”
这是敲打吗?
一干武勋都静默无言。
第1791章 可怜的徐景昌(感谢‘迪巴柆爵士’成为本书新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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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瞻基不喜欢老是坐着,他想起了太后转达先帝的那句话:那些人就想把帝王困在那张椅子上,不得动弹。
他起身站在前方,俯瞰着一干武勋,皱眉道:“大明很大,卫所不少,各地的将领也不少,可能独当一面,能率军临阵不乱的有几人?诸卿可知?”
这话只有孟瑛能答,他出班道:“陛下,大明各地卫所人才不少,只等陛下一一提拔。”
朱瞻基眯眼看着下面那些畏畏缩缩的年轻武勋,说道:“提拔?怎么提拔?朕对那些人一无所知,怎么提拔?”
孟瑛惶然道:“陛下,臣可把都督府对诸将的记录拿来,请陛下一阅。”
朱瞻基点点头道:“好,都督府要和兵部各自去查。”
这是要两相对照,一旦发现不符,皇帝马上就能派出东厂或是锦衣卫去核实,到时候不是兵部就是都督府有人要倒霉。
众人心中一凛,再也没谁敢小觑这个新帝。
“诸卿为国操劳,本该奖掖一番,只是朕却更想看到诸卿勉力进取,到那时,朕将不吝功赏。”
朱瞻基一番话就把自己登基后没有让大家升官发财的理由说了,然后话锋一转,带着些厉色。
“武勋,何为武?诸卿自己回去慢慢想,朕知道你们忙,就不留了,散了吧。”
武勋们心中惴惴的各自散去,徐景昌觉得有些不安,出宫就往城外去。
路过大市场时,徐景昌去买了几个锅贴,在马背上吃,心中腹诽着自己皇帝亲戚的抠门,连饭都舍不得请大家吃。
一路到了方家庄,回家吃午饭的孩童们在庄上到处跑。一个小女娃在两条大狗的陪伴下站在边上看。而旁边有个人,背对着徐景昌坐在田埂上。
徐景昌下马往小女娃走去,那两条大狗转过头来,眼神凶狠,张开的嘴里獠牙吓人。
“哎!我说方醒,看好你家的狗啊!”
两条大狗挡在小女娃的身前,缓缓逼过来,徐景昌心虚了,退后几步喊道。
小女娃侧脸看着徐景昌,皱眉道:“爹,有个坏人来了。”
方醒回头看到是徐景昌,看着他被大虫和小虫逼得步步后退的模样,方醒不禁就笑道:“我说你还是武勋啊?”
“大虫小虫。”
无忧躲在方醒的背后,趴在他的背上喊着。
大虫和小虫冲着徐景昌呲呲牙,然后退到了方醒的身侧,依旧盯着徐景昌。
徐景昌松了口气,却不敢靠近,说道:“你家丫头越发的有灵气了,方醒,赶紧把这两条大狗弄走。”
方醒起身道:“过来吧,给它们嗅嗅,下次你再来它们就不会吓唬你了。”
徐景昌犹豫一下,无忧嚷了一句胆小鬼,他面皮发红,缓缓走过来。
两条大狗嗅嗅他的脚边,然后一左一右的护着无忧。
“才从宫中出来?”
方醒和他并肩往前溜达,看着那些孩子在打闹,不禁微微一笑。
这才是生活,充满了烟火气的生活,真实。
徐景昌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无忧学着方醒背着手,身边两条大狗伴随着,觉得这个女娃真是古怪精灵,可爱的不行。
回过头,徐景昌说道:“方醒,无忧以后是何打算?”
方醒回身看了一眼无忧的模样,笑了笑,说道:“别想了,我闺女不嫁人。”
“招赘婿?”
徐景昌不相信的问道。
方醒没回答,徐景昌讪讪的道:“今日入宫,陛下对咱们武勋有些不满啊!”
“那也是你们自己不争气的结果,还有,别搭上我,我可是才从塞外回来,好歹也打了胜仗。”
徐景昌呐呐的道:“你和陛下的交情好,总不能看着哥哥我倒霉吧?今日陛下可是盯着我许久,那模样分明就是想拿我来开刀啊!德华,你好歹帮哥哥说几句好话,回头请你喝酒。你闺女以后的嫁妆哥哥我包了!”
方醒没搭理这茬,说道:“你是武勋之后,又是皇亲,要么上进些,要么就老实些,自己选一个,自然无事。”
朱瞻基对勋戚的态度有些不好,拿人开刀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大明养着勋戚,你们占据着最好的良田,爵禄又多,还能做生意,再不成器,再闹腾找事,陛下肯定不能忍。”
朱瞻基不过是敲打了一下武勋罢了,比朱高炽当年登基时好许多。当年朱高炽可是直接拿徐景昌来开刀做样子。
“可是哥哥我苦啊!”徐景昌叫苦连天:“文皇帝去之后,我可是老老实实的,连放个屁都夹着屁股,生恐声音大了被人听到。可还是被我那皇帝亲戚给拉出来示众。今日看陛下的意思,分明是也想把我揪出来杀鸡儆猴,哥哥我苦啊!”
方醒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朱棣在时收拾过他,朱高炽登基时也收拾过他,看朱瞻基的模样,分明还是想拿这位亲戚来……借用一下。
“没说借你人头一用就算是不错了。”
徐景昌打个寒颤,说道:“哥哥我马上回家,然后敲打一番那些家伙,谁敢给我惹祸,打死!”
看着徐景昌急匆匆的跑了,无忧过来抱着方醒的腿,仰头说道:“爹,他要打死人呢!打他!”
方醒还没回答,大虫和小虫就冲了出去,那速度吓了方醒一跳,等他反应过来时急忙就喊道:“大虫小虫回来!景昌兄快跑啊!”
徐景昌在马背上闻声回头,看到两条大狗疯狂的追来,被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驱马奔逃。
两条大狗在方醒的连声召唤下,直把徐景昌追杀出庄子,这才悻悻的回来。
“调皮!”
方醒牵着无忧回家,两条大狗跟在后面。无忧不时仰头问问题,方醒不时俯身回答问题,父女俩看着非常和谐。
……
方醒的安逸日子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徐景昌回去后不到两个时辰,几辆马车就进了方家庄,在被家丁们盘查过后,方杰伦接待了他们。
“这些都是我家国公爷给无忧小姐的礼物。”
来人是国公府的管家,一脸的矜持。他拉开油布,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顿时珠光宝气闪花人眼。
方杰伦干咳道:“稍等,老汉去请示我家老爷。”
定国公府的管家矜持的在前厅喝茶,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前厅,微微摇头,觉得太寒酸了,不说和国公府待客的前厅相比,就算是和他自己住的地方比起来都差远了。
正在猜测着方家是不是手头紧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方杰伦回来了。
“这些只是我家国公爷的一点心意罢了,不值当这般……”
“我家小姐不要这等心意,请回吧,带着东西回去。”
方杰伦面色难看的指指门外,非常不礼貌的下了逐客令。
国公府的管家愕然道:“这是……伯爷的意思?我家国公爷可是一番好意……”
方杰伦摇摇头,面色铁青的道:“请回吧。”
话不投机自然不能多留,国公府的管家出了方家庄,一路回到国公府,愤愤不平的把被赶出来的事告诉了徐景昌。
徐景昌一怔,然后仔细问了过程,就怒道:“让你办些事都办不好,愚蠢,滚!”
徐景昌回头和妻妾们说了:和方醒的闺女结亲的事多半是没戏了。
然后国公府里一阵喧闹,有人说方醒太倨傲,居然连国公府的少爷都看不上,这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可徐景昌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方醒有土豆这等大功德在身,加之科学的传播,他自己又是一个名将,以后他的子女肯定前途差不了。
而且方醒和勋戚的距离保持的非常好,不远不近,这分明就是不想卷进勋戚的那个圈子,独善其身。
等定国公府想和方家的无忧结亲被拒绝的消息被徐景昌某个大嘴巴的小妾通过几次传播传出去后,顿时外界一阵暗流涌动,然后不少人家都在盘算着自家年龄和身份能匹配的小子,然后叫人去试探了一番。
结果方家的门前就成了热闹的地方,忍无可忍的方醒叫人一概赶出去,然后放话说无忧不结娃娃亲。
第1792章 一碗好药(感谢“飘落天涯”成为本书新盟主)
“剐刑!”
朱瞻基轻飘飘的说道,眼神中却带着杀气。
几位辅政学士都点头称赞。
“那几人罪大恶极,不处以剐刑不能震慑那些野心勃勃之辈。”
朱瞻基目光幽深,说道:“令阳武侯拿了晋王入京问罪!”
呃……
群臣愕然,他们本以为朱瞻基顶多是把朱济熿丢到凤阳去幽禁,这个也是老朱家的传统,有犯事的藩王直接丢过去,君王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可朱瞻基那冷酷的神色告诉大家,这事儿没完!
不过想想也是,先帝才驾崩,朱济熿就勾结黄俨谋逆。那时候的先帝可还是躺在床上,还未停灵啊!
而且皇室一大家子都被困在里面,外面刀光剑影惊乱人心,若是不严惩,造反的代价也太低了些。
群臣默然,只有杨荣说道:“陛下,若是太惨烈,那些藩王会不会……”
他担心朱瞻基会私下剐了朱济熿,到时候那些藩王会离心。
朱瞻基淡淡的道:“没有什么惨烈,至于其他藩王,安分守己的自然安稳,心中有鬼的,此时不发作,以后也会闹腾,那何不如现在就闹腾,毕竟军队已经很久没有征战了,太闲!”
这话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文皇帝啊!
金幼孜偷偷的瞟了朱瞻基一眼,心中暗惊。
群臣也有些感慨和惊讶,朱瞻基瞟了一眼镇纸,说道:“黄俨等人行刑时,令京城百官观刑。”
按道理黄俨应当是在宫中处置的,可朱瞻基居然把他和袁熙等人混在一起,交由刑部行刑,这个……
出了乾清宫,杨士奇皱眉说道:“黄俨乃是天子的家务事.…..”
杨荣摇头道:“谋逆就是国事,其人当诛!陛下所为并无不妥。”
杨溥的面色有些难看,当众观看行刑,而且还是剐刑,这需要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
……
“黄俨,喝汤了!”
黄俨半抬头,眯眼看着进来的人。等看到是安纶之后,他说道:“昨日是稀粥和肉片,今日怎么成汤了?难道陛下要饿死咱家?嗬嗬嗬!”
安纶面无表情的把汤递到他的嘴边,从关押至今,黄俨就在享受着饭来张口、马桶来拉撒的好生活。
喝了一口汤之后,黄俨脑袋猛地一拱,就把安纶手中的碗给顶翻了,汤水满地都是。
“噗!”
黄俨一口把嘴里的汤汁喷吐出来,喘息着道:“陛下要毒杀咱家吗?啊!为何要下毒?!为何!”
“啪!”
安纶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骂道:“要杀你还用得着毒?要杀你咱家一刀的事,还能省下买毒药的钱,你这条老狗倒是自视甚高,也不想想凭你也配?来人,再弄一碗药汤来!”
黄俨摇摇被打晕的脑袋,嘶声道:“下毒!下毒!陛下无耻!无耻!”
安纶早有准备,门外进来一个番子,他端着一碗相同的汤走过来。
“不!放开我!放…..呃呃呃呃……”
“咱家看你还折腾!”
安纶拿出一个打通的竹筒硬塞进黄俨的嘴里,然后一手扼住黄俨的脑袋,一手掌着竹筒,对番子喝道:“喂下去!”
番子把汤水倾斜倒进竹筒里,黄俨的嘴里顿时呼噜出声,嘴边溢了些出来。
他奋力的挣扎着,安纶用劲全身的力气板着他的脑袋,等汤倒完后,这才慢慢的把竹筒抽出来。
“呕!”
一得到自由黄俨就想呕吐,安纶摸出个馒头塞进他的嘴里,笑呵呵的道:“药汤配馒头,保证你比咱家还精神。”
黄俨甩着脑袋,凶狠的盯着安纶,那眼神之狠厉,让人不寒而栗。
安纶笑眯眯的道:“别这样看着咱家,等明日你就知道咱家对你的好了,哦,忘记了,陈桂也在呢!”
安纶指指隔壁,笑道:“就在你的隔壁,黄公公,好生享受着。”
……
黄俨一夜未睡,因为屋子里有人在看守他,所以他想呕吐的打算落空了。
可直到天麻麻亮时,他觉得精神反而更好了,身体感觉也不错,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禁就在猜测着原因。
当房门被打开时,黄俨看到的不是安纶,而是……刑部的人。
“这是要去哪?啊?去哪?”
黄俨被解绑,等他站起来后又再次被捆上手。他有些慌了,就看看左右问道。
刑部的人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唯一给他的只是一个微笑。
狰狞的微笑!
黄俨的心一直在往下沉,等出去看到同样被押出来的陈桂后,就问道:“他们说要去哪?陈桂,要去哪?”
陈桂本是面如死灰,闻言偏头看到是他,就拼命的挣扎着想扑过来。
“老狗!咱家被你害惨了!”
陈桂被拉了回去,他破口大骂道:“你这条老狗,自己谋逆还要拉上咱家垫背,黄俨,下辈子咱家饶不了你!”
黄俨一直在侥幸着,他想帝王终究是对那些秘密感兴趣的,自己说不定能留下一条命,哪怕苟延残喘也好过被一刀剁了。
直至听到陈桂的话,他这才从自欺欺人中惊醒过来。
是啊!都谋逆了,还想着能活命,这是不是疯了?
黄俨面色白如纸,双脚一软,全亏那两个拎着他的刑部来人有经验,这才没有软倒在地上。
然后他就被这么一路拖着出去,在快出东厂时,安纶在门口等候,见到他就笑呵呵的道:“黄公公,一路好走,此时你别恨咱家,昨日的那一碗汤是好药,平常人可喝不到啊!”
“啊……”
黄俨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他疯狂的挣扎着,想挣脱那两个刑部来人的控制。
“脚也捆了,丢外面的牛车上面!”
黄俨被捆住手脚丢在牛车上,他流泪看着蓝天,只觉得这世间是如此的美好,美好到他只想多停留一日。
……
西市,在京百官陆续到达,一边文官,一边武人,呆在各自的棚子里,泾渭分明。
方醒来了,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方醒下马走到马车边上,掀开帘子挂着,微笑道:“我觉着你该看看这个,兴许伤口会愈合的快些。”
车里的叶落雪面色苍白,他虚弱的道:“多谢兴和伯,下官是想看看那些乱臣贼子的下场,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你的内脏差点都挤出来了,流血过多,所以别大悲大喜,否则愈合的时日会更长,”
“多谢。”
叶落雪拱手,方醒点点头,转身就看到了一脸堆笑的徐景昌。
“你来干嘛?”
方醒的脸马上冷了,想起这厮家中传出的话,导致方家的大门都被堵了,把方醒气得不行。
徐景昌干笑道:“那话可不是我传的,哥哥我查了一下,把那个小妾还有嘴大把话传出府去的几个都赶出去了,哥哥保证绝没有那个心思,保证!”
“咦!你不是先帝身边的那个人吗?多谢了,多谢你挡住了叛逆。”
徐景昌看到马车里躺着的叶落雪,不禁肃然拱手。
再堕落的勋戚也得要对叶落雪报以尊敬,否则那就是烂泥,渣滓!朱瞻基自然会出手收拾。
文武官员都在盯着这边看,猜测着车里的是谁,值当方醒亲自陪在边上,徐景昌还拱手致意。
所以等徐景昌进了武人的棚子后,有几个勋戚就问了。
徐景昌唏嘘道:“是先帝身边的那个人,当时就靠着他一人挡住了那些叛逆,否则……大明危矣!”
张辅第一个起身过去,随即武人们纷纷走出棚子。
等到了马车边上,张辅拱手道:“你很好,张某不如你。”
叶落雪愕然,接着朱勇过来拱手道:“你是功臣,若是没有你浴血拼杀,大明就危险了,躺着别动,你值得咱们尊敬。”
叶落雪木然看着一个个武勋近前拱手,或是钦佩,或是客套,但都表达了敬重之意。
武勋一起出手行礼,这人是谁?
文官那边有好事者就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是那个挡着逆贼的人。”
杨荣动容道:“是叶落雪?本官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