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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带着仓库到大明txt下载     带着仓库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93章 剐刑(感谢“迪巴拉绝食”成为本书新盟主)

    杨荣过去看了看叶落雪的脸色,欣慰的道:“好啊!你没事再好不过,本官期待着再次在殿上看到你。”

    叶落雪茫然看着车顶。他是朱高炽的人,甚至还统领着藏锋。而现在是新帝,他和藏锋的未来……

    文官们一一过来拱手行礼,但话却不多。

    他们认为叶落雪这等人只是皇帝的家奴,拱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只有当时在场的那些人郑重的行礼,然后劝慰。

    回到棚子里,夏元吉感叹道:“本官从未见过这般无视生死之人,说他是忠心耿耿不为过。你们是没看到啊!当时那些叛逆凶悍无匹,他一人一刀挡在大门那里,哎!本官第一次看到这等……忠义之士……”

    金幼孜也点头道:“肠都露出来了还在拼杀,本官只有敬佩的份!”

    百官闻言有的点头,大多生出敬意;有的心中鄙夷,觉得此辈就该是这等宿命……有的想象着那个场景,忍不住干呕几下。

    杨荣看着这些众生相,面色冷淡,和杨士奇说道:“人心难测,陛下新近登基,要看着些这些人。”

    杨士奇点头道:“忠臣义士该褒奖,有的人……不堪啊!”

    “来了来了!”

    一阵喧哗中,人犯带到了。

    黄俨入眼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那根长杆子,那是挂人头用的。

    他浑身颤抖着,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袁熙很镇定,被从牛车上推下来后还从容的对着棚子那边笑了笑,然后说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何须做妇人之态!”

    在他的身前,雷度和袁持已经站不住了,全靠着两边的人提溜着。

    魏丽丽面色发青,他似笑非笑的在棚子里寻找着,想找到自己的救星。

    最软蛋的大抵就是陈桂,他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两人提着过去,裤腿全湿,身后留下了一溜尿痕……

    高木杆的前方已经埋好了几根木柱子,当人犯被拖过来后,刑部的人把他们捆在木柱子上,随后刽子手出现了。

    从纪纲之后,刑部就抓紧培养了几位行刑的刽子手。可剐刑需要极好的刀工和经验,于是刑部的几位大人一碰头,干脆就在刑部的小食堂里设立了个小房间。于是刑部一段时间之内,不管是吃什么肉,都是片状的,而且那肉片越来越薄。

    终于有一天这些肉片为何越来越薄的原因被泄露了出去,于是刑部的肉食就再也没人吃了。

    刽子手拿出一个小袋子,袋子里面全是小小的格子,一个格子里放着一样刑具,小巧玲珑。

    当刽子手们走到人犯的身后时,金纯起身道:“谋逆大罪,剐!”

    黄俨绝望的看着刽子手走过来,嗬嗬嗬的嘶吼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陛下饶命啊!陛下……”

    刽子手粗鲁的撬开他的嘴,然后用钩子勾住他的舌头拉出来,小刀一挥,系带全断。

    陈桂已经被吓瘫了,呆呆的任由刽子手操作。

    魏丽丽鼻涕口水满脸,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雷度已经崩溃了,在木柱子上挣扎着。

    身边是求饶声,声音凄厉。袁熙的面色渐渐惨白,当那个刽子手拿出钩子时,他觉得膀胱在发胀,心跳几乎感觉不到……浑身发寒。

    “殿下……”

    袁熙看到边上的刽子手已经拿出了锋利的小刀,一刀下去,然后一扯,雷度的衣服就垮了下去。然后……

    袁熙瞪大了眼睛,急促的喘息着,突然冲着棚子喊道:“小的有罪!小的知道晋王的丑事,小的愿意检举!小的……呜呜呜……”

    “老师。”

    马苏来了,他看到袁熙的丑态,就说道:“老师,按说这人是晋王的谋主,怎会如此不堪?”

    方醒靠在马车边上随口道:“你把人心看的太简单。叶落雪靠的是忠心和正气,所以能悍不畏死。袁熙靠什么?谋逆?把大明搅乱,遍地烽火的追求?这等追求哪来的勇气?不过是野心家罢了。”

    马苏皱眉看着刚开始的行刑,说道:“老师,弟子觉得还是一刀最好,既能震慑人心,也能彰显仁慈。”

    方醒诧异的看着他,不远处有监视的御史就干咳了一声,提醒他必须要全程观看行刑。

    方醒没搭理他,说道:“你这个想法不错,这个世界终究是要废弃一些过于残忍的刑罚,以免引发公众的……心理难以承受,或是效仿。不过目前还需要这等酷刑来警示人心!”

    “兴和伯!”

    御史走过来低喝道。

    方醒回身皱眉看着他,说道:“本伯在战阵之上斩杀了多少敌人,这等剐刑早就看厌了,没什么意思罢了。”

    看到御史还不走,方醒下了烂药:“当年曾经见过那些被炮弹打破脑袋的尸骸,那些脑浆喷的到处都是,我告诉你,那脑浆……”

    “呕!”

    御史转身干呕着,呕了半晌都没吐出东西来,他喘息道:“兴和伯,下官要弹劾你!”

    方醒没在意这个,随口道:“去吧去吧,本伯见多了血腥,要不再给你说个事?”

    御史疾步离开这里,他发誓以后绝不会和这人说话,太恶心人了!

    “兴和伯,陛下召见。”

    ……

    朱瞻基在过问陵寝的事,等方醒进来拱手后,就说道:“先帝说要节俭,只是有些地方花用不多的也加上去,后世自然不能超过这个制度。我家德薄,各地藩王侵占土地无数,耗费钱粮不少,生老病死更是……去吧,好生去做。”

    等工部的人走后,朱瞻基疲惫的对方醒笑道:“一家人到处耗费,若是等以后人多了,生死都是巨资,纵观史册,像我家这样的也少见,以后若是民怨一起,这便是现成的大旗……”

    “德华兄,朕看过不少史书,那些造反的大多不成气候,能成气候的,大多是在王朝的末期。吏治糜烂乃是主因,外敌入侵不过是趁势而为。内外交困,再大的国家也得轰然倒塌。可畏!可怖!”

    方醒点头道:“吏治要常抓不懈,别忌惮杀人流放,有的势力非得要用刀子逼着才知道什么叫做教训。”

    朱瞻基赞同的道:“所以朕今日就杀一批给他们看看,登基后也未曾封赏,这便是敲打,若是认为委屈了,那就滚蛋,国朝不养贪得无厌之辈!”

    随即他转了话题,说道:“藩王是个大问题,晋王之事本想拿来做个威慑,可今日朕收到了东厂的禀告,说是有的藩王之间最近书信不绝。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朱瞻基的眼中全是杀机,若是可以,若是无需面对物议,他真想派出大军去把各地藩王都给收拾了。

    可亲戚就是亲戚,他一但这么做,就算是那些被藩王奴役的百姓也不会感恩,只会觉得这个皇帝真可怕,和恶魔一般的可怕。

    在百姓的眼中,皇帝就是天,藩王就是神灵。

    天把神灵干掉了,这是什么?

    不顾亲戚的身份悍然下手,这样的皇帝不是薄恩寡义是什么?

    等那些读书人再一鼓噪,朱瞻基真的就成孤家寡人了。

    “那你想怎么弄?”

    方醒说道:“那些都是你的亲戚,甚至是长辈。”

    朱瞻基指指宫中说道:“的下面的那些弟弟正好用来试试。”

    方醒苦笑道:“小心太后娘娘揭了你的皮!”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坚定的道:“总得要开个头!算算时日,薛禄应当接到了朕的旨意,朱济熿……”

    方醒干咳道:“送死我去,黑锅你背,至于朱济熿,那厮和咱们早就结怨了,别手软,咱们明面上守规矩,暗地里让他生不如死。”

    朱瞻基皱眉道:“朕在想着……晋藩的存在是否有必要……”

    方醒看看他的神色,觉得不是在开玩笑,就说道:“你自己衡量利弊,不过你刚登基,朱济熺还在,朱美圭也在,这事情不好操作。”

第1794章 被激怒的老将(感谢“迪巴拉嚼食”成为本书盟主)

    好吧,迪巴拉家族全面出击。改名要一百元,你们真壕。

    ……

    朱元璋大封诸子于各地,一是想儿子们能成为屏藩;二是太疼爱他们,想为儿子们和他们的儿孙找个铁饭碗,于是就采取了类似于封国的制度。

    理想很丰满,真的,朱元璋的想法从理论上绝对是两全其美,既顾全了国家,又顾全了小家。

    可他却忽略了他最擅长揣摩的东西。

    ——人性!

    人性本贪,他把自己的儿子们想象的太完美了,以至于他才驾崩,朱允炆在臣子们的建议下进退两难,最后还是选择了削藩,于是靖难开始了。

    靖难之役朱棣几番胜败,几次岌岌可危,终究登上了那个九五之座。

    幸而朱棣雄才大略,这才没有让寻机而起的鞑靼和瓦剌两部占了便宜,否则就和八王之乱的结局大抵差不多。

    晋王一系从朱棡开始。朱棡的运气好,在洪武年就去了。只是他的继承人朱济熺却有些不着调,居然去怼朱棣,后来自然没好果子吃。

    朱棡的庶子朱济熿也算是个‘人才’,他察觉到朱棣的意思后,就通过各种手段来败坏自己嫡大哥朱济熺的名声。

    最后朱棣不动声色的借着朱济熿的手拿下了朱济熺,可他还算是厚道,于是就把朱济熿这个庶子给立了起来。

    只是这位庶子后来的作为有些见不得人!

    软禁朱济熺和侄子朱美圭,这可以看做是讨好朱棣的作法。

    可强收了他老爹的侍女,给嫡母下毒……这些林林总总的恶行连朱棣听了都感到恶心,只是朱济熺更让他恶心,所以才容忍朱济熿活蹦乱跳到现在。

    ……

    从谋逆失败之后,朱济熿就很老实,每天抄写佛经,吃素念佛,不近女色,这样的晋王让人想起了和尚。

    薛禄在放走了那个使者之后也有些后悔了,虽然京城并未传来呵斥的旨意,他依旧有些忐忑。

    终于等旨意到手,薛禄听到了拿下朱济熿的命令,后面却有一句。

    ——卿尚能饭否?

    这句话让薛禄暴怒了,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在燃烧,只想寻到敌人去砍杀一番,直至精疲力竭,倒在最后一个敌人的身前!

    “来人!”

    送走天使,薛禄面沉如水。

    “侯爷!”

    “进王府,拿人!”

    薛禄眼神中仿佛在喷火,当先进了王府。

    一路到了大殿外时,两个侍卫挡在了薛禄的身前,喝问道:“阳武侯,止步!”

    薛禄的眉心紧锁,喝道:“滚!”

    “退后!”

    薛禄不知道,这些侍卫早就被朱济熿收拢了,堪称是他的死士。现在看到薛禄杀气腾腾的模样,当然不会让他进去。

    两名侍卫拔刀指向薛禄,眉间全是煞气。

    薛禄退后一步,就在两人以为他是心生退意时,薛禄拔刀,虎目圆瞪,喝道:“赫赫君威!尔等也敢阻拦?”

    “杀!”

    薛禄一刀劈斩过去,刀光宛如匹练,当头那侍卫慌忙举刀格挡。

    铛!

    刀落,人定!

    薛禄大喝一声,越过这人跃身而起,目光锁定最后的那名侍卫,当头劈斩!

    那侍卫已经慌了,匆忙间想闪避。可薛禄乃是战阵上杀出来的爵位,他的杀招哪有那么好躲的。

    只是一刀,从肩膀劈断,肋骨清晰可见!

    薛禄落地,不等对手惨叫,再次挥刀。

    人头飞起的同时,第一个侍卫才缓缓倒下!

    薛禄目光微眯,盯着在台阶上现身的一个老太监,缓步而上。

    长刀垂在身后,鲜血一滴滴的缓缓滴落。

    那老太监见状先是愕然,等看到薛禄眼中的杀机之后,他双手胡乱挥动着,勉强没有摔倒。然后转身就往殿里跑,一边跑一边尖声喊道:“杀人了!阳武侯杀人了!”

    薛禄提刀缓缓走上台阶。殿内正在抄写佛经、一身素服的朱济熿已经站起来了。他看到薛禄杀气腾腾的模样,就强装镇定道:“阳武侯这是为何?若是下面的人有得罪之处,本王可以责罚,为何擅自杀戮?莫不是晋王府已经成了闹市了吗?还是说闹市可……杀人!”

    面对艰难的处境,朱济熿却反其道为之,咄咄逼人,且表达了自己的委屈。

    一旦今日他的话传出去,他相信外界自然会给京城的那位皇帝晚辈一个适当的定位。

    太残暴了吧!

    薛禄目光扫过殿内的另外两名侍卫,最后锁住朱济熿,冷冷的道:“陛下有旨意,晋王殿下,请马上动身。”

    朱济熿的面色瞬间苍白,前面的心机全白费了。他强笑道:“去哪?”

    薛禄淡淡的道:“进京!问罪!”

    朱济熿的身体摇晃两下,终于绷不住脸上的笑意,嘶声道:“为何?本王何罪?陛下难道要削藩吗?难道要重新卷起纷争,再来一次靖难吗?”

    那两个侍卫缓缓走下来,手握刀柄,目光不善。

    朱济熿知道自己一旦进京,怕是要完蛋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宗室犯错,最多是幽禁在凤阳。可朱瞻基却直接要把他擒回京城,显然就是要为才走没多久的朱高炽报仇。

    想清楚了缘由,朱济熿一屁股坐回去,呆呆的看着案几上墨迹未干的佛经……

    “陛下好狠的心呐!”

    朱济熿从朱瞻基的作为上感受到了一丝文皇帝朱棣的气息,这让他感到了绝望。

    “杀!”

    薛禄挥手拦住了麾下的帮忙,独自一人,只用了三刀,就把那两名侍卫枭首。

    是的,就是枭首!

    薛禄用这种方式在向朱瞻基表明自己的态度,一位沙场老将的态度!

    ——臣还未老!

    ——臣还能杀敌!

    ……

    英国公府内有个练武场,这里张辅和家丁们操练的地方。

    练武场上,张辅策马冲锋,和张琪错身时长刀连斩。等再次错过去时,张琪看着胸前甲衣上的刀痕,摇摇头,然后调转马头继续来过。

    张輗和张軏也披着甲衣,看着张辅和张琪之间的交锋,不禁心惊肉跳。

    等张辅身上见汗后,他策马过来,居高临下的道:“听闻你们在家中无所事事,整日饮酒,来,操练起来!”

    张輗苦着脸道:“大哥,我们都那么大了,还操练个什么呀!”

    张軏也是不乐意的道:“大哥,太子登基了,咱们可没落下什么好处,再说现在哪有出征的机会?操练起来……练到老死都没用!”

    这是怨言,对朱瞻基的怨言。

    张辅眯眼看着两个弟弟,沉声道:“你们也老大不小的了,靠着父荫得了官职,可终究不长久,要自己争气,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有脸去为你们说话!”

    张輗和张軏私底下埋怨过无数次,说他这个大哥一点都不顾兄弟情分,也不说拉他们一把。

    张軏嘀咕道:“争气也得要有机会,没机会去哪争气?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以前做宿卫的时候还好,现今陛下登基,听说要整顿,弄的人心惶惶的。”

    张辅瞪眼道:“少啰嗦,去!”

    张輗和张軏不情不愿的上马进场,张琪叫了家丁来陪他们对练。

    薛华敏快步过来,说道:“国公爷,陛下要去武学。”

    张辅不动声色的道:“那是好事。”

    薛华敏看到场中的张輗和张軏在和家丁捉对厮杀,可看着没精打采的,就低声道:“国公爷,陛下的心思难知,要不……在下去问问姑爷?”

    张辅看着场上,淡淡的道:“德华现在有些躲的意思,却不好为难他。”

    薛华敏轻嘶道:“难道姑爷是在避嫌?那陛下……他们的关系可不比寻常,若是姑爷要避嫌,国公爷,姑爷怕是要有麻烦了。”

    张辅摇摇头道:“德华和陛下的关系不至于此,否则陛下大可把他调到别处去。所以……”

    ……

    “夫君,您不出门吗?”

    方家,方醒躺在躺椅上打盹,无忧坐在他的肚皮上皱眉玩着九连环,不时用零件敲打一下他的胸口。

    “不去。”

    方醒没睁眼,说道:“陛下新近登基,正是需要竖立威信之际,我此时去抢风头?且等他稳住了再说,到时候我自然在边上看看,偶尔出出馊主意也是一件美事啊!”

第1795章 失败的考核

    “爹,陪我玩。”

    无忧弄了半天没装好九连环,就不乐的趴在方醒的胸前,捏着他的脸颊说道。

    方醒接过散件,装模作样的折腾了一下,然后沮丧的道:“爹也弄不好,无忧比爹聪明,看看图纸吧。”

    方醒拿出一张纸递给无忧,然后趁机把她抱给张淑慧,总算是松散了些。

    张淑慧低声教着无忧组装九连环,无忧不时严肃的点点头,看笑了方醒。

    小白进进出出的,她最近在想着给家里的两个哥……不,准确的是准备给两个嫂子准备些礼物,好歹也要把家里的面子撑起来。

    庄家的两个大龄单身汉本是没啥希望讨媳妇的,可等方醒带着小白去过一次洼儿村之后,媒婆就上门了,而且不止一个。

    等方醒的身份泄露后,庄家的门槛几乎被媒婆给踩破了,十里八乡的媒婆都来了,甚至是村里人都经常来传话,说是家中某位未婚女孩子很贤惠,宜家宜室云云。

    最后是小白去了一趟,狐假虎威的很是挑选了一番,最后给自己的两个哥各自挑选了媳妇,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

    造孽啊!

    方醒觉得两个女孩算是进了火坑,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些,让人不忍直视。

    可小白去吃了喜酒,回来就喜滋滋的说嫂子们在见到了家中的情况后,很是欢喜。她们的娘家人也直说嫁到了好人家,不但人本分,而且还不愁吃喝。

    这年头和以后也没啥区别嘛!

    都是有钱的从不担心自己找不到媳妇,浪到四五十岁结婚都不是问题。

    “老爷,外面来了人,好像是陛下身边的。”

    木花进来禀告道,随即就被小白拉走帮她找东西去了。

    方醒慢悠悠的到了前厅,正在等候的沈石头起身道:“伯爷,陛下让您到武学去。”

    ……

    方醒赶到武学时,朱瞻基已经进去了。武学看门的看到他才来,就拱拱手表示钦佩。

    从来都只有别人等皇帝的!

    方醒厚着脸皮混了进去,一路到了教室外,见到朱瞻基在里面旁听。方醒也不进去了,就站在外面,和贾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不是他不想听,而是里面正在上儒学课。

    有朱瞻基在旁,那儒学教授教的胆战心惊的,说话也有些结巴。朱瞻基也没办法,就起身出来。

    方醒冲着他挑眉,谑笑了一下。

    朱瞻基是被那教授的惶然给逼出来的,见到方醒在外面,就过来说道:“朕也叫了其他武勋,稍晚让他们操练起来,看看成色如何。”

    方醒无所谓,可作陪的柳升却有些紧张。

    他跟随着朱棣北征之后,回来就是皇位更替,好容易等他重新收拾武学时,朱高炽又不行了,于是乎……

    心中没底?

    方醒看到柳升的模样就挤挤眼睛。

    柳升尴尬的看了朱瞻基一眼,然后低声道:“陛下,北征之后,武学那些经历了战阵的学生倒是有些长进。”

    朱瞻基意味深长的道:“眼见为实,这些人以后回去都是军中的骨干,不但要懂得火器操练之法,还得要知道如何应敌才行。”

    柳升点点头,“陛下,这些人就是种子,只是火器却……”

    从方醒弄出了威力强大的火铳和火炮之后,这些武器只能装备在少数卫所中,柳升担心这些学员回去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时间长了就废了。

    朱瞻基对此早有计划,他说道:“火器卫所耗费颇大,所以要慢慢来。等这批学员毕业之时,大明将组建两个全新的卫所,而他们中间的不少人就是其中的骨干。”

    柳升松了一口气,朱瞻基接着说道:“大明以后的卫所肯定要有所变化,火器卫所和骑兵为第一,其它的只能是地方卫所,担任看护之责。对外攻伐就以火器卫所为主,骑兵为辅。”

    柳升算了算,说道:“陛下,那就是五个火器卫所,加上臣领着的神机营,三万余人,对外可以灭国了。”

    朱瞻基点头道:“正是如此,慢慢的来,以后会有十万火器兵力,加上海上的人,大明才会不畏惧任何对手的挑战,并敢于主动出击,击溃任何挑衅!”

    柳升神色振奋的道:“是啊!等到那一日,恳请陛下让臣能参与其中。”

    武勋,至少目前的一批老将不会怯战,目前不会。

    这就是最好的时代,朱棣给子孙留下的大好时代!

    武勋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倒是映衬着方醒来的太早。

    下课了,儒学教授出来行礼告退,大家看到他的背上几乎都湿透了。

    “没胆略,怎么教的出好学生?到时候上了战阵那也是没用的累赘!”

    “就是,该多让他们操练起来,这比什么都管用!”

    几个武勋在边上嘀咕,朱瞻基就当是没听见。

    这是一种试探,作为武勋来说,摸不到帝王的心思会焦躁不安,粗鲁的就来试探了。

    朱瞻基没理睬,站在边上点点头。柳升摸出哨子用力的吹响。

    “哔哔哔!”

    凄厉的哨音中,那些教室中冲出无数学员。然后按照安排,那些军官们领着他们到校场集结。

    朱瞻基打头,众人也去了校场。

    “陛下,是阵列还是什么?”

    柳升问道。

    朱瞻基摇摇头道:“阵列只是基础,若是他们连这个都做不到,那这几年就算是白学了。”

    柳升心中一凛,急忙点头称是。

    朱瞻基沉吟一下,说道:“贾全和沈石头去,这里有一千二百人,一个千户所,你们过去随意任命小旗官和总旗官百户官,然后开始操练起来,实战!”

    两人去了,大家这才明白,原来朱瞻基是想看看这些人能否胜任统军之职。

    这一招很厉害,可以说是直击武学的核心。

    “这些学生出去就要领军,若是现在不会,那就是不称职!”

    朱瞻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下了定义。这个态度有些强硬,但柳升唯有点头的份。

    贾全和沈石头过去一阵乱点,等点完后,朱瞻基点点头,柳升就下令开始。

    “分开!”

    严固作为学生千户所的副千户,带着六百人率先撤离原地。

    “退后列阵!”

    另一个副千户胡进章同样下达了指令。

    这时候看不出问题,所以方醒只是和身边的张辅在低声说话。

    “不会是敲打吧?”

    “不知道,不出错自然褒奖,出错了不敲打都不行。”

    这时两边列阵完毕,按照临时给的预案,严固指挥麾下疾步前行。

    双方拉近到六十步时,几乎是同时喝令开火,顿时校场上硝烟弥漫。

    几轮空枪之后,严固命令麾下一分为二,从左右两翼包夹过去。

    实际上在真正的战阵上这等距离是不可能这般操作的,否则对手会用排枪近距离直接干掉严固的麾下。

    这只是考量双方阵型的应变能力罢了。

    “转向!”

    命令下达,那些被临时任命的下级军官们有些忙乱,阵型顿时就有些变形。

    而严固这边也好不到哪去,左右两边都有些脱节,若是对手有骑兵的话,直接一个突击,估摸着就要被冲散了。

    “火器要的就是阵型,没有阵型就无法保证火力的密度!”

    方醒摇摇头,张辅看到朱瞻基也在微微摇头,不禁为柳升担忧着。

    校场上传来了呼喊声,此起彼伏,这是那些临时军官发现问题,在呼叫保持阵型。

    一阵忙乱后,阵型得以恢复。

    “陛下……”

    柳升请罪,武勋们心有戚戚焉。皇帝脑袋一抽抽,临时弄个指挥体系出来,这也怪不得柳升啊!

    朱瞻基摇摇头,说道:“够了,收回来吧。”

    一声令下,校场上的两队人马上集结,迅速整队,然后两个副千户官前来听从训示。

    大抵是知道表现很差,严固一来就抱怨道:“陛下,武学中并无这等临时换将的教导,所以今日……”

    大家的目光投射向了方醒。

    武学的课程大多是方醒开了个头,包括教官也有不少是聚宝山卫的将官们来客串的。

    所以严固这话有些甩锅给方醒之嫌。

第1796章 朱济熿进宫‘请罪’

    朱瞻基眉间多了一丝阴郁,目光冰冷。严固心中大悔。方醒没发火,只是无奈的道:“当初定下武学的章程,我只是起了个头,后面就没管了。不过这些学生都是按照将官和军中骨干的要求来教授,这个……”

    柳升苦笑,他一边要负责神机营,一边要兼职武学,加上北征和两次皇位交替,武学的事他确实是管少了。

    方醒淡淡的道:“我开头,细节应当是你们的事,难道要我事无巨细的来查看?恐怕不少人不答应吧?你们现在是副千户,既然进了武学,等毕业之后有这个履历在,少说跑不掉一个千户官,弄不好一个指挥同知也有可能。可……主动性呢?萧规曹随,不知探寻细节,那要你等何用?庙里的木胎神像都比你们强!”

    严固面红耳赤的想辩驳一番,方醒喝道:“军人!什么是军人?披坚执锐,运筹帷幄,富于主动精神,这才是军人。看看你们的样!连书院的学生都比你们强!”

    严固被方醒一番话逼到了角落,若是不反驳,以后他的身上就会带着个污点,升迁困难。

    “伯爷,书院的……那些是秀才吧。”

    方醒冷冷的道:“书院那是陛下的书院,什么秀才?里面的学生出来都是文武双全,若是他们进了武学,能让你们自惭形秽!”

    “聚宝山卫的体系就是这样,战时一旦出现将官伤亡,下面的人马上会递补,指挥层面不会出现问题,顺畅。若是平时没有这个准备,怎么办?乱作一团?”

    “就是这个意思!”

    朱瞻基指指那些列阵的学生说道:“跑起来!”

    这是惩罚,阵列开始转向,在军官的带领下绕着校场奔跑。

    朱瞻基在边上踱步,身后一溜的武人。

    “文皇帝重立武学,寄予厚望,并在北征中让武学组成千户所参战,虽然稚嫩,却果敢……”

    提起这事儿,严固和胡进章就有些激动。严固不顾尊卑插队到了方醒的身后,低声道:“伯爷,下官方才放肆了,敢请伯爷责罚。”

    方醒微微点头。刚才若是严固大声请罪,那么这个梁子就结下了。他低声,那就代表着诚意,方醒不想和他计较这个。

    “武学不可嬉戏,要见血!”

    朱瞻基想起了黑刺和聚宝山卫,说道:“这些学生们既然出去之后就是各级将官,那为何平时不历练起来?要人教?还是说不催促一下就不愿意动?”

    柳升再次请罪,并请辞武学祭酒一职。

    朱瞻基回身看着他,然后微笑道:“当年你承袭父职做了百户,历经数十战,从靖难之役到打倭寇,再到远征交趾,以及几次北征……军功多不胜数。”

    柳升眼睛有些发红,鼻子发酸。

    朱瞻基说道:“先帝本想让你去掌管右军都督府,可你已经身兼两职,让旁人去掌握神机营没人能放心,只好委屈你了。”

    “陛下……”

    柳升落泪了,旁边的武勋们都在艳羡着他的圣眷。

    朱瞻基微笑道:“朕登基说过不大肆封赏,不过你却是例外,朝中已经在准备了,太子太傅大人。”

    朱瞻基突然的诙谐却没逗笑柳升,他躬身哽咽道:“臣……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大家瞬间明白了朱瞻基和方醒的配合。

    方醒呵斥,朱瞻基不满意,但随即就用一个太子太傅的荣衔安抚了柳升和武学。

    这分明就是君臣配合默契嘛!

    朱瞻基安抚了柳升,最后交代道:“轮换着来,以后让这些学生们轮换着历练,好歹多出些人才,记住,人才朕总是不嫌多,庸才却是一个都不想留。”

    这便是皇帝,时刻不忘敲打下面的人。

    方醒对此很欣慰,见到朱瞻基准备回去,他也想闪人了。

    这天气不冷不热的,待家里多舒坦啊!

    “兴和伯留步!”

    柳升激动之后却拉住了方醒,还留住了大部分武勋,想请大家商议一番武学还需要哪些改进。

    这就是主动性!

    方醒很无奈,坐在教室里听着柳升慷慨激昂的说着武学的未来,并许诺将不会在以后的学生分配中动手脚,保证公平公正。

    这个武勋们倒是有些兴趣,于是就零零散散的说了不少建议。柳升叫柳溥一一记下来,然后就这些建议做了解释。

    “兴和伯……”

    方醒正想着中午吃什么好,闻言抬头,柳升微笑道:“你是火器用兵大家,今日还请不吝赐教。”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方醒沉吟了一下,说道:“实战,一切都从战阵的考虑出发,务实求真,别弄花架子,足矣!另外就是要鼓励学生们去思索,提出新的战法,不管多稚嫩也不许打击,要鼓励。”

    他想慢慢的把武学变成大明的……参谋团,甚至以后慢慢的变成大明军方的中枢!

    柳升含笑点头,非常认可。

    张辅却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出去后就和他走在一起,低声问道:“你想提升武人的地位?小心宫中难做人。”

    新帝刚登基,目前大家都是在磨合阶段,所以看似很平稳。可一旦有人打破了这个平衡,马上朝争将会再次兴起。

    “不行吗?武人不能沉寂,否则那就是大明的灾难!”

    ……

    方醒没能回家,朱瞻基半路叫人召了他进宫。

    薛禄回来了!

    方醒如今进宫的待遇好了许多,那些军士侍卫们看到他都笑呵呵的。

    还没到乾清宫,方醒就追上了薛禄一行人。

    朱济熿的身上穿着很齐整,可方醒却注意到他的右脚走动间有些瘸。

    “晋王殿下,久违了!哈哈哈哈!”

    方醒的大笑声回荡在宫中,小方正好过来,狗眼好奇的看着他,然后跑过来嗅嗅他的脚,就呜咽了几声。

    朱济熿回身看到是方醒,就微笑道:“兴和伯上次当街杀人之后匆匆而别,让本王好生惊惧,今日一见,兴和伯看似春风得意,可是陛下更加的宠信了?那本王在此就恭贺了。想必来年兴和伯就会变成兴和公。”

    薛禄饶有兴趣的看着方醒俯身在逗弄小方。朱济熿这等挑拨和种祸的手法不高明,但却很有效,他想看看方醒如何应对。

    方醒摸摸小方的脑袋,抬眼看到两个太监正疾步而来,就说道:“我怎么感觉遇到了一条毒蛇呢?”

    方醒一松开手,小方就一溜烟跑了,而且是往乾清宫里跑。那两个太监急忙追了上去。

    朱济熿微笑着。方醒走到自己的身前,声音很大的说道:“你就是一条毒蛇,从你给自己的嫡兄下套开始,从你收了你父亲的侍女开始,从你给自己的嫡母下毒开始……你的心就已经烂透了,比毒蛇还毒!”

    “好容易把嫡兄给弄下去了,关起来了,自己做了晋王尤不知足,还想着那个至高的位子,可那是你能觊觎的吗?”

    方醒拍拍他的肩膀,觉得朱元璋此生最大的败笔就是分封制,害惨了朱允炆,也害惨了后世的君王。

    朱济熿微笑道:“本王只是……被那些人蒙蔽了,早就痛悔不已,正想来向陛下请罪。”

    “你还在幻想着自己能逃脱罪责?”

    方醒愕然,觉得朱济熿虽然干大事而惜身,可在脸皮的厚度上,却一点儿都不比那些枭雄差。

    朱济熿转身,薛禄看了半天戏,心中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些。

    一行人到了乾清宫外,却没有被立时召见。

    “小方,出来!快出来!”

    薛禄和方醒面面相觑,没等多久,方醒就被招了进去。

    朱瞻基也很苦恼,他指着躲在铜炉下面的小方说道:“这家伙不肯走了。”

    这是一个大铜炉,本是用于冬天取暖用的,现在被空置着,居然没人抬走。

    方醒腹诽着俞佳的渎职,走到铜炉的边上蹲下,对着只探出半个脑袋出来的小方说道:“想吃什么?”

    小方呜咽一声,可怜巴巴的看着方醒。

    方醒伸手摸摸它的鼻梁,问道:“可是公主不高兴了吗?你想带着她来玩耍?”

    小方听到公主两个字就钻了出来,然后跑到大殿的门口,扭头看着方醒。

    哎!

    方醒叹息一声,婉婉以前喜欢带着小方来这里,那时候朱高炽还在,一人一狗在大殿里自由自在的。

    可如今婉婉却不大出来了。

    外面还站着薛禄和朱济熿等人,朱瞻基眉间多了黯然之色,吩咐道:“去看看婉婉,让她有空就出来走走,到朕这边来也无妨。”

第1797章 来自于皇帝的惩罚

    “晋藩这些年辛苦了。”

    朱济熿进来,行礼后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确实是很辛苦,他要忙着把大哥拱下晋王的宝座,还得忙着满足自己那病态的需求,以及对朱瞻基坐着的那张椅子的追求。

    “陛下,臣……”

    他从未想过朱瞻基会这般直接和刻薄,居然没给他回旋的余地。

    朱瞻基留了胡须,短,但却给他增添了不少威严。

    “谋逆乃大罪,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就是皇族的无奈,处置之前还得听听这位的辩解。以往这个工作是宗人府的事儿,可朱瞻基却亲自上阵,可见对朱济熿的恨意。

    朱济熿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他说道:“陛下,臣只是受了那些人的蛊惑,追悔莫及,恳请陛下处置。”

    这话好,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到了被千刀万剐的袁熙等人的身上。

    凤阳终生监禁!

    朱济熿能想得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处罚,所以他很坦然。

    在没有见识过高墙内的寂寞之前,任何人都会吹牛说自己能在里面舒坦的过一辈子。

    “好一个蛊惑!”

    朱瞻基起身下来,走到朱济熿的身前说道:“你想去凤阳?可你太过阴毒,朕担心会脏了那块地方。来人!”

    “陛下!”

    门外进来了贾全,单膝跪地应命。

    朱济熿浑身颤抖,抬起头来看着朱瞻基,只希望自己别给一刀给剁了。

    朱瞻基看着大门外,淡淡的道:“除了他的封号,在京看押,看好!”

    朱济熿马上跪下谢恩,掩住心中的窃喜被带了出去。

    朱瞻基嘴边挂着讥笑看着他出去,说道:“除爵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他还以为朕会让他在京享福吗?”

    “晋王的爵位后面是谁?”

    方醒觉得朱济熺不大可能,毕竟那货曾经怼过朱棣。

    朱美圭吧,方醒如是想。

    朱瞻基却玩味的道:“朕暂时不想这个。”

    “你在玩火!”

    方醒低声道:“那些藩王可都在盯着呢!若朱济熿一系一直是晋王倒也罢了,可那父子俩可是老实的很!兔死狐悲!”

    朱济熺被朱济熿关了一段时间之后,出来得知朱济熿狠毒到连他的老娘都敢下毒,顿时就变成了鹌鹑。

    而朱美圭更是老实的让人无话可说,朱瞻基若是废掉晋王这个封号,各处的藩王肯定要折腾了。

    朱瞻基的眉间多了冷肃,说道:“要看看,总得要看看这些人的胆子究竟有多大,最好是胆大包天,那样朕就干脆直接把封地全部收回来,集中到京城来养着他们。”

    方醒看看左右,俞佳点点头,表示不会有人敢泄露出去。

    “你要先稳住再说,想杀鸡儆猴也得缓缓。”

    方醒看着朱瞻基,认真的道:“你急了,知道吗?你有些心急了,这是为君者的大忌。大明此时并无外患,藩王一旦作乱,平息下来也不是难事,可终究山河破碎……”

    按照方醒的想法,藩王就该一步步的逼着他们,温水煮青蛙,等他们反映过来时已经不能动弹了。

    可朱瞻基却摇摇头道:“汉王叔还在京城,朕……”

    ……

    在被关押在西安门内的一个小院里后,朱济熿有些不安,因为没看到宗人府的人出面。

    宗人府的人出面,那这是朱家的家务事,后果不会严重到哪去。

    而现在的局面很明显,朱瞻基是要摒弃宗人府,以皇帝之尊来行私人之事。

    泄愤吗?

    朱济熿有些忐忑。

    关键是他的家人没一起来,这让他更是心中没底。

    这里面只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是空着的,大抵能待客,另一个就是茅厕。

    两个侍卫在院子里散步,至于朱济熿的安危,按照朱瞻基的说法:“他若是想寻死,那就由得他!”

    朱济熿想喝水,他在外面只找到了一个大水缸,里面有半缸水,关键是那水缸的底部都有绿色了。

    他微笑着说道:“我想喝水。”

    虽然被卸掉了晋王的封号,可他好歹也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尊严不容轻忽。

    一个侍卫愕然看着他,然后指指边上的柴堆说道:“那里有炉子,自己生火烧水喝,吃食倒是不必了,每日两顿有人送来。”

    两顿?

    自己生火烧水喝?

    朱济熿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

    第一鲜里,朱高煦根本视规则如无物,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微醺之后,朱高煦把酒杯重重的顿在桌子上,打个酒嗝,茫然的道:“本王说了,藩王就是猪。”

    方醒胆战心惊的说道:“殿下,是豕。”

    朱高煦斜睨着他道:“陛下让我来找你,究竟是为了何事?”

    朱瞻基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不想让方醒去直接操作,而是自己上手,堪称是妇人之仁。

    方醒说道:“咱们再等一个人。”

    “谁?居然敢让本王等他!”

    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方醒说道:“进来。”

    外面有人推开门,朱高煦皱眉一看,就喝骂道:“鬼鬼祟祟的作甚?”

    柳溥没想到居然有汉王在,他赶紧解释道:“殿下,臣刚接到消息,已经在城中打马了,估摸着明日要被御史弹劾……”

    朱高炽一酒杯就扔了过去,柳溥身手敏捷的躲开,呯的一声中,拱手道:“殿下,臣说的都是真的……”

    “老爷,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找小侯爷了。”

    门外进来了一个伙计,方醒问道:“你可撞到人了?”

    柳溥得意的道:“哪会,小弟的马术不说吹,万军丛中也能杀个来回啊!”

    朱高煦闻言面色稍霁,就对伙计说道:“叫他们滚!”

    方醒愕然!

    这便是大明顶级老纨绔的风采啊!

    方醒给了伙计一个眼色,让店里说些好话。

    柳溥不敢喝酒,最后是朱高煦瞪眼才喝了起来。

    方醒没喝,看着两人在推杯换盏,渐渐的都开始有些醉意了,这才叫人来收拾。

    “方醒,下面去哪?别说回家,本王家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柳溥的酒量比朱高煦差远了,醺醺的道:“德华兄,咱们去打猎吧!”

    方醒干咳道:“那个……朱济熿来了。”

    “嗯?”

    朱高煦马上就怒了,起身问道:“他在哪?”

    柳溥也大着舌头道:“德华兄,那人居然敢阴你,还敢谋逆,没说的,打!”

    ……

    朱济熿烧水了,满院子的浓烟,却没把火点起来。

    “手无缚鸡之力,纯属废物!就这样的居然还敢谋逆,啧!陛下太宽容,就该……伯爷?呃……殿下,小侯爷!”

    两个侍卫正在吐槽着朱济熿的无能和皇帝的手软,就看到了方醒三人。

    方醒说道:“咱们进去和他说说话,你们最好别听。”

    两个侍卫愕然,惶恐的道:“伯爷,陛下那里……”

    “滚!”

    朱高煦这一路过来酒性有些发作了,大步冲进了院子里。

    柳溥却相反,他先前只是喝了急酒,这会儿清醒了些,就问了方醒,“德华兄,这是要干啥?”

    方醒没进去,看到那两个侍卫头也不回的去了,就说道:“陛下给你一个机会,进去吧。”

    “朱济熿!”

    里面传来了朱高煦的暴喝,然后就是沉重的脚步声。

    “来人呐!来人呐!”

    朱济熿的声音都变调了,听着像是女人的嗓门。

    柳溥还在发呆,方醒一脚就把他踢了进去。

    “你居然敢谋逆?大哥是不是被你害的?站住!”

    柳溥一进去正好看到朱高煦在院子里追着朱济熿,他想起方醒的话,就等朱济熿跑到自己的身边时,一个飞扑,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上。

    朱高煦一见大喜,飞奔过来,一个虎扑。

    “啊……”

    方醒站在小院的外面,听到柳溥的惨叫就探头看了里面一眼,正好看到朱高煦一下压在他和朱济熿的身上。

    顺手把小院的门关上,方醒看看看左右,觉得朱瞻基的手法实在是功利了。

    朱高煦动手,那就是表明了立场,以他的性格,反悔多半是不会的。

    而柳溥…….这小子以后大抵要接班神机营了。

    朱瞻基肯定是想亲自来把朱济熿打个半死,然后关在这里面永世不得超生。可皇帝的身份却让他不能动手,憾甚!

    于是这两位他要拉拢的人就成了刀!

    一个藩王,可以作为表率。

    一个武勋之后,可以用来掌控神机营,顺便还能安抚一下武勋们。

    身后的小院里惨嚎阵阵,却不妨碍方醒继续想着朱瞻基的思路。

    等了一炷香多点时间,方醒觉得差不多了,再下去朱济熿大抵是活不成了,就推开院门。

    “差不多了,殿下……呃!”

第1798章 建庶人

    朱济熿已经变成了猪头,鼻子歪到了一边,一只手臂也弯曲成了古怪的角度。

    惨叫声中,朱高煦起身,悻悻的踢了一脚,然后说道:“你就等死吧!”

    朱济熿在地上翻滚惨嚎着,那模样看着真的让人头皮发麻。

    朱济熿在翻滚中看到了方醒,他尖利的喝道:“方醒,你不得好死!”

    柳溥返身冲过去就是一脚,然后骂骂咧咧的出来道:“最见不得这等狼心狗肺的家伙,居然还是藩王?呃!藩王怎么了?打的就是藩王!”

    “对,打的就是藩王!”

    朱高煦显然是没发泄爽,一脸不痛快的出来。

    三人走出了这边,两个侍卫这才悄然回来。等看到在院子里翻滚惨叫的朱济熿后,两人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其中一人就赶紧去向自己的上官汇报,却得到了一个答案。

    ——找郎中去给他看看,其它的别管!

    回头两人一勾兑,顿时就知道了事情的来由,于是朱济熿的生活越发的多姿多彩起来。

    ……

    朱高煦回去了,方醒却带着柳溥去了宫中。

    “柳溥……”

    朱瞻基起身看着柳溥,手上还拿着奏章。

    柳溥这时才想起自己今日喝了酒,而且还打了朱济熿,顿时那点酒水都化为冷汗流淌出来。

    朱瞻基看到他满面通红,汗流浃背的模样,说道:“听闻你在武学中甚是勤勉,不错。”

    柳溥唯一能做的只有傻笑,然后朱瞻基挥挥手,他麻溜的滚蛋了。

    “你可以用别的方法。”

    方醒说道。

    “是啊!”

    朱瞻基把奏章放回去,转身说道:“朕想亲自去结果了他,可却慑于物议和史册不能动手。可就让他在里面苟且偷生,朕又觉着憋屈……”

    方醒微微摇头,觉得朱瞻基在模仿朱棣,却未得其神。

    这等事若是换了朱棣,他不会这般费心思,不爽就直接下手,让朱济熿后悔和他作对。

    “你该休息了!”

    朱瞻基还沉浸在对朱济熿的仇恨之中,方醒就再次说道:“你该休息了。”

    朱瞻基愕然,方醒指指他的眼睛说道:“都有黑眼圈了,你从金陵出发到现在,基本上就没睡过一次好觉吧?”

    朱瞻基点点头,苦笑道:“事发突然,偌大的国家丢在我的肩上,加上善后的那些事,哪里睡得着啊!一上床就想着已经发生的麻烦事,以及以后要来的麻烦,经常彻夜难眠。不过我年轻,没问题。”

    “你有些过于焦虑了,我说过,我会一直在,夏元吉他们也会在,你不要只看到那些心怀叵测之辈,你应当看到我们的存在……没人能撼动你的地位,我保证!”

    朱高煦陡然离去,朱瞻基的接班显得格外的仓促。

    各色人等都在观察着他,想看看他是否要离经叛道一把。

    聚光灯下的朱瞻基夜不能寐,食不甘味,他焦虑了。

    “皇帝不好当。”

    朱瞻基自嘲道:“当初你说过,皇帝这个位置就是坐在火炉上,如今我算是体会到了。”

    他忘记了朕这个称呼,负手看着门口,目光幽深,却带着疲惫。

    “你崩的太紧了,这不好……”

    方醒皱眉道:“想想建庶人。”

    朱瞻基一惊,旋即陷入了沉思,连方醒走了都不知道。

    俞佳刚才听到了建庶人这三个字,他缩缩脖子,觉得方醒的胆子真的够大。

    “去宁寿宫。”

    ……

    最近朱瞻基后宫的那些女人都喜欢到太后这边来,可太后却有些不耐烦应酬,经常是行礼之后随便扯几句,然后就开始赶人了。

    朱瞻基来时正好是空窗期,只有胡善祥带着端端在陪太后聊天。

    三岁的端端真是好玩的时候,她趴在太后的膝上,小身子一摆一摆的,就像是在荡秋千。

    “陛下。”

    胡善祥起身相迎,太后把端端抱起来,放在地上道:“你父皇来了。”

    端端抬头看到了朱瞻基,就笑着,一摆一摆的走过去。

    这是刚才‘荡秋千’有些头晕了。

    “父皇……”

    朱瞻基看到笑的无邪的端端,心中柔软了些,就上来抱起她,然后父女俩一起行礼。

    “母后今日可安?”

    “本宫没事,闲了就出去转转,累了就找人说话,然后睡睡,万事不挂心,倒是你看着多了些烦恼……”

    太后叫他坐下,然后叫人去弄药茶来。

    胡善祥亲自去了,太后说道:“她是个笨的,却淳朴,心善。”

    朱瞻基点点头,抱着想去追胡善祥的端端突然问道:“母后,建庶人您怎么看?”

    太后本想接过端端,闻言她的面色微变,皱眉摆摆手,那些服侍的人都悄然退下。

    “哎!”

    太后叹息道:“那事不要提,让它过去吧,免得又是一番闹腾。”

    朱瞻基放下端端,看着她往殿外跑。两个宫女在殿外冒头,然后伸手去迎。

    “他也是个可怜的,那时候才多大?还在吃奶呢!就进了那里面,想想……”

    太后仰头看着虚空,眼睛微眯,现出了一丝皱纹,唏嘘道:“是,他是个可怜人。”

    朱瞻基起身道:“母后,儿臣知道了。”

    太后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的道:“这都是冤孽啊!何苦让我儿来承担!”

    ……

    朱瞻基一路去了西安门,到时郎中正好在给朱济熿接骨,惨嚎声尖利,刺耳之极。

    朱瞻基走进去,站在边上看着。

    御医见到朱瞻基急忙行礼,却撇下了接骨接到一半的朱济熿,导致那惨叫声就没间断过。

    朱瞻基指指朱济熿,御医赶紧再次动手,很快结束。

    朱济熿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疲惫的在床上侧身过来,对朱瞻基怒道:“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朱瞻基看着他那张几乎认不原型的脸,皱眉问道:“你为何……不知足?”

    “哈哈!哈哈哈!”

    朱济熿喘息着笑了笑,讥讽的道:“我是庶子,明白吗?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孙,从出生就被文皇帝视若珍宝的皇太孙,而我呢?我就是烂泥!”

    断骨处传来剧痛,撕心裂肺。朱济熿强忍着,脸上全是汗水,说道:“从出生开始,我就是晋王府中的烂泥,我若是不争,那就会被人踩在地上,视若无物!你可懂吗?”

    朱瞻基皱眉摇头,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被朱棣捧在手心里,谁敢踩他?那些人敢踩朱高炽都不敢踩他。

    朱济熿见朱瞻基没否认,不禁就嘿然道:“那时候我在金陵读书,太祖高皇帝一样不喜欢我,回头我得了个美阳王,以后是什么日子我很清楚,等死罢了!”

    “人这一辈子……这一辈子不就是几十年罢了,争也过,不争也是过,可我不甘心!”

    朱济熿的眼睛被汗水糊住了,他甩甩头,冷笑道:“我是谋逆了,如何?不谋逆就得被关在那个地方等死!太原多大?难道我此生就该被困在里面吗?”

    朱瞻基眯眼道:“可朕同样是被困在了这深宫之中!”

    这是他的心里话,从登基之后,他深感皇宫就是个大囚笼,让他不得脱身。

    “哈哈哈!”

    朱济熿讥讽的笑道:“你有无数的事情可以做,可我能做什么?和女人厮混?还是教养孩子?我的孩子从出生就注定以后要被关在某地,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痴傻,浑浑噩噩的这样度日。我不服!不服!”

    “凭什么你能当皇帝?凭什么你可以对我们予取予求?老子也能!”

    朱济熿愤怒的吼叫道:“来啊!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千刀万剐我也不在乎!”

    朱瞻基默然,稍后转身出去,身后传来了朱济熿猖狂的笑声。

    “来啊!把你的手段使出来,都使出来!”

    走到小院外,贾全气不过,就说道:“陛下,臣去收拾他!”

    朱瞻基摇摇头,目光茫然。

    “争来争去的为什么?这个位置却不是那么好坐的,如履薄冰啊!”

    俞佳担心朱瞻基魔怔,就劝道:“陛下,想做好自然煎熬,那些人只想着享受,哪能和您比啊!”

    朱瞻基点头失笑,说道:“是了,朕想的是大明的将来,唯恐自己走错了路,所以难免战战兢兢。”

    回到宫中,朱瞻基令人去凤阳,而且目的也没遮掩。

    “去看看建庶人。”

    瞬间这个消息就成为了朱瞻基登基以来引爆的最大一枚炸弹,炸的不少人茫然不知所措,或是瞠目结舌!

    皇帝想干什么?

    斩尽杀绝,还是要更进一步的限制建庶人?

第1799章 雨林中

    “中了!”

    “哈哈哈哈!”

    这是丛林,广袤的丛林!

    一头鹿轰然倒地,首领放下手中长长的吹筒,矜持的嘀咕了一番。

    赤果着上半身的陈默翻译道:“他说这只是随便,他不喜欢吃这个。”

    几个军士过去把鹿身上的‘暗器’拔下来,交还给首领,然后扛着鹿,大家继续前行。

    “还有多远?”

    廖阿三的右臂靠近手腕处被包扎着,这是他前几天在河边准备捕鱼时,被一只不知名的小鱼给咬的。

    幸亏当时首领的反应快,否则那长着锋利牙齿的小鱼一定会疯狂的咬断他的手腕。

    陈默很得意,因为他和首领的关系好,所以经过一番磨合后,两人连说带比划,基本上能猜到对方的意思。

    首领已经换了草裙,还戴了个草编的帽子,和陈默沟通了一下,他指指前方,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日!他说三日肯定能到。”

    黄金麓点点头,然后队伍缓缓前行。

    到了晚上,首领找了个宿营地,大家把一路上弄到的猎物都洗剥干净,然后也懒得打理,直接烧火烤。

    从海边一路出发,他们步行了很远的距离,中途还被拦截过,最后靠着首领的关系,用一把菜刀的贿赂来开路,这才得以到达森林中。

    他们在森林之中已经跋涉许久了,原本首领想带着他们去坐船,可在看到那小的可怜的船之后,黄金麓等人直摇头。

    火头起来了,烟雾弥漫在这片丛林之中。

    陈默小心翼翼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踩死了几只红蚂蚁,舒坦的道:“现在……”

    “起来!”

    黄金麓看到他坐下就喊了一声,同时拔出长刀扑了过去。

    陈默也觉得屁股下面在动,就像是……

    “啊……”

    陈默猛地弹起来,可却晚了一步,他屁股下面那色彩斑斓的蟒蛇一下就缠住了他的小腿,用力一拖卷,就把他拖倒在地上。

    树枝上一只背着孩子的长尾猴尖叫一声,两下就窜了上去,然后冲着那蟒蛇嘶叫着。

    蟒蛇缓缓而坚定的缠绕上来,蛇头盘旋而上,蛇信吞吐,蛇眼阴冷。

    “老黄救命……”

    陈默被蟒蛇缠在地上,他绝望的呼救。

    黄金麓第一个赶到,他绕到蟒蛇的后面,一刀剁去。

    缠绕着陈默的蟒蛇一阵扭曲挣扎,然后却越发的缠的紧了。

    “老黄,啊……”

    蟒蛇加速了,一下就缠到了陈默脖子,然后一收,陈默后面的话都被勒了回去。

    黄金麓连续劈砍着,首领走过来阻止了他的暴戾,然后拿了根树枝,在靠近蟒蛇尾部的地方找到了个小洞,用树枝捅了进去。

    黄金麓目瞪口呆的看着蟒蛇缓缓松开了陈默,然后一圈圈的落下来。

    首领拿出小刀,一刀捅进了蟒蛇的身上,迅速后退。

    黄金麓拖着陈默退到了边上,看着这条手臂粗细的蟒蛇在地上翻腾着。

    陈默的面色有些发青,他喘息着。驱蚊的植物在火堆里不时发出爆响,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条渐渐平息的蟒蛇。

    良久,那条蟒蛇不动了,陈默摸摸生痛的肋骨问黄金麓:“老黄,他刚才是怎么让蟒蛇松开的?”

    黄金麓指指蟒蛇,几个军士持刀过去,准备把这条蛇剐皮,然后也烤了。

    对于陌生人来说,这里极度危险,可有着首领的带领,他们至少不会缺乏食物。

    黄金麓呆呆的看着那几个军士在剐皮,说道:“好像是拉屎的地方。”

    陈默反手摸摸自己的后面,有些后怕的道:“老黄,下次我再也不来这了,我发誓!一定!”

    一只兀鹫从空中俯冲下来,首领呼喝着让大家准备动手。

    兀鹫张开双翅,遮蔽了天空,脖子上一圈银白的毛发,就像是戴着一个银环。

    “能不能吃?”

    陈默起身问道。

    “齐射!”

    “嘭嘭嘭嘭!”

    硝烟中,兀鹫在空中突然收了翅膀,怪叫一声后,就一头栽了下来。

    一个军士拔刀上前,就在兀鹫落地反弹的瞬间,长刀挥斩。

    羽毛飞舞,失去脑袋的兀鹫四处蹦跶,最后被一脚撂倒。

    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怪叫,大家抬头一看,是另一只兀鹫在悲鸣。它几次盘旋依旧不肯离去。

    “有本事就下来!”

    陈默又恢复了精神,他反手拍死一只蚊子,得意的过去收拾那只兀鹫。

    首领摇摇头,一脚就把兀鹫踢了过去。

    “不能吃?”

    首领点头,然后干呕了一下,陈默就明白了。

    “我们要尽快找到那个部族,否则……”

    ……

    第三天,前面探路的首领突然止步,陈默凑过去一看,就看到十余步开外,一根长筒正对准了首领,旋即又对准了他。

    “朋友!大明的朋友!我们是朋友!”

    陈默举起双手,摇摇腰胯,裤子就滑落下去。

    从他被首领认可开始,他就认为这里的人喜欢赤诚相见,最好别穿衣服。

    边上多了一根长筒,首领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却好似鸡同鸭讲。

    一个脸上涂抹了不知名颜料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的身上就只有胯部穿着草裙,头发很长,眼神锐利。

    首领伸开双手,又说了一番话,这人却没搭理他,而是走到了陈默的身前,低头看了一眼。

    陈默也低头看了一眼,笑呵呵的道:“朋友!我们是来自于大明的朋友。看看吧,咱们都是一样的肤色,长得都一样,几百年前都是兄弟啊!”

    黄金麓在后面为他捏了一把汗,低声道:“准备动手!”

    这位前海匪可不是善茬,若是这些人动手的话,他敢保证自己会把这里屠戮一空。

    火枪悄然装弹,悄然抬起瞄准。

    长刀缓缓出鞘,弓箭却因为潮湿而失去了作用。

    树林中渐渐的多了动静,听声音四周都有。

    黄金麓的额头冒汗了,他担心那种吹筒。

    海边那个部落里也有吹筒,黄金麓见到过,长长的吹筒,高手可以在几十步内精准的命中目标。

    而且吹筒吹出来的吹箭都有能让人麻痹的毒素,一旦被射中,几乎可以宣布等死了。

    那些战士会砍下敌人的头颅,然后欢呼自己的胜利。

    “是兄弟!”

    陈默缓缓转身一周,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很和蔼可亲。

    首领解开脖子上的那个装饰丢给了来人,然后退后几步。

    来人看了看上面的雕像,然后打量着黄金麓等人,就喊了几句,周围的沙沙声加快。

    黄金麓看着从四周丛林中出来的土人,缓缓的道:“别动手,都小心些。”

    这几十人中间居然有女人,可陈默此时却没有心思去窥看,他额头上全是汗珠,任由那个土人拍打着自己的肩膀。

    土人退后几步,然后指指陈默的身下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这次连首领都笑了,他指着陈默的下身挤眉弄眼的说了几句。

    黄金麓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陈默的小,走到哪都会被人笑,加上他胖胖的,看着没威胁,好!”

    首领回身摆摆手,示意已经解除了威胁,可黄金麓依旧不敢大意,叫人继续戒备。

    陈默回来要了一个小碗,首领却摇摇头,指指远处,示意等晚点再给。

    一行人被这些土人包夹着前行,走了约三四里地才看到了部落。

    这是一个密集的部落,屋子大多是柱子上搭着棕榈叶建成的,简单。

    当黄金麓等人被押解进来时,整个部落的人都出来了。

    男女老少都是赤果上半身,他们好奇的看着这些外来人,有人还在叫喊,声音愤怒。

    大抵他们是不欢迎外来者的吧。

    一个中年女土人走了过来,首领赶紧过去,双方不断的说话,最后首领蹲在地上,拿树枝画了些曲线和奇形怪状的东西,女土人点点头。

    “默!默!”

    首领比了一个圆圈手势,陈默马上拿着小碗过来。堆笑道:“好东西!百年才出几个的好东西!”

    首领狐疑的看着陈默,陈默赶紧把视线上移,然后笑呵呵的。

    精致的小碗看着白玉般的润泽,土人首领接过之后仔细看了看,就在陈默以为她看不上时,土人首领却突然狂喜着转身,然后嘶吼着。

    神器啊!

    陈默同样转身,得意的冲着黄金麓抖抖肥胖的身体。

第1800章 弹起的小球,胸襟宽广的帝王

    一行人被接纳了,首领很自在的去要吃的,可这个部落本就只有一百多号人……而黄金麓一行人却有五十余人。

    庙太小,神仙太多。

    看到首领拿着一张白色的饼在吃,陈默毫不犹豫的凑过去分了一半,回头说道:“不好吃,淡淡的,也不是面饼。”

    看到他嘚瑟,饥肠辘辘的大家都有些忍不住了。

    “都来都来!”

    看在那个小碗的份上,部落的人开始给他们做饭。

    五十余人的饭可想而知,部落的人用些藤条包裹了白色的东西,然后用力的搅动。

    等搅碎了里面的东西之后,打开一看,正是陈默吃的那种饼的原料。

    一个孩子过来拿了些白色的粉末吃了,黄金麓也吃了些,觉得味道不怎么样。

    随后部落的人把这些白色的东西弄成饼状,然后弄了个平底锅过来。

    这是土锅,类似于煎烤,等面饼出来后,一路吃猎物肉食的大家狼吞虎咽的吃了,只觉得这肠胃才稍微舒坦些。

    话说饱暖思那个啥的,陈默吃饱了就混进了土人中,靠着憨厚老实的笑容很快就打成一片。

    “问问他们有没有那种弹弹的东西,有的话……”

    黄金麓没有心思去和土人打交道,他叫人去给陈默传话,然后……然后……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球!

    “扔过来!”

    陈默看到一个孩子在玩小球,小球在地上弹起,然后接住,很是有趣,就厚着脸皮喊道。

    那孩子看了他一眼,陈默赶紧拿出一块他舍不得吃的糖来贿赂,于是顺利的得到了小球。

    看到他把小球反复砸向地面,一次比一次反弹的高,笑呵呵的模样,黄金麓低声骂道:“这头猪!”

    陈默渐渐的没扔了,他呆呆的看着一次次落下,然后又弹起的小球,回身看着黄金麓,两人几乎是同时面露喜色。

    ……

    建庶人,这是对朱允炆幼子的称呼。

    靖难成功之后,朱允炆和大儿子消失,剩下的幼子朱文圭还在吃奶的年龄,朱棣也下不去手,就把他弄到凤阳叫人养着,与世隔绝。

    “他不知道外面……”

    朱瞻基有些艰难的说道:“什么都不知道,连牛羊都没见过。”

    群臣默然,朱瞻基有些纠结的道:“朕……再多的错都过去了,文皇帝大抵是忘记了他……”

    朱瞻基必须要为朱棣撇清,不过想起自己只比那个堂弟大三岁,他就有些纠结。

    当他被众人捧着,皇太孙喊着的时候,那个孩子在凤阳孤苦无依,连鸡鸭鱼鹅都不认识。

    “建庶人无功于国,亦无害于国,让他出来,给他娶妻……有些事终归需要一个了结,那就从朕这里开始吧!”

    “陛下……”

    群臣心中一惊,有人欣慰,有人惶然,有人茫然……

    “陛下,此事……再商榷可好?”

    吕震很忙,忙的脚不沾地,可该来议事的时候他绝不会请假。

    这事儿他礼部沾边,而且他琢磨着……会不会是皇帝的姿态呢?

    所谓佞臣的标准,有一条是肯定了的,那就是察言观色。听君王的言,揣摩君王的心思,然后迎合君王。

    此为佞臣!

    儒家眼中的佞臣!

    这是皇帝的家务事,尴尬的只是建文朝的旧臣罢了,可你看夏元吉都坦然微笑,谁在乎呢!

    金幼孜出班道:“陛下,那毕竟是……建庶人,若是有人别有用心,到时候这便是现成的大旗,臣以为还是……这样吧。”

    若是有人把朱文圭给弄走了,到时候拉起建文帝儿子的大旗,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跟着造反?

    一部分臣子都纷纷点头,旋即都建议维持原样最好。

    朱瞻基听着这些话,然后起身走到前方,俯瞰群臣。淡淡的道:“大明立国非前宋,非前唐,乃是太祖高皇帝披荆斩棘,带着大家一步步推起了大明。朕虽蒙昧,却也知道民心所向之处,天下无敌。”

    朱瞻基看了一眼群臣,说道:“民心在,则大明存。民心不在,不说建庶人,百姓都会揭竿而起!”

    这个……怎么像是文皇帝说话的风格呢?

    群臣肃然,仿佛是看到了朱棣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镇纸。

    朱瞻基负手而立,朗声道:“若是帝王无德,民生窘迫,外敌入侵,那就是天灭之!若是百姓弃朕而取建庶人,那便是朕无德,天人共弃,朕无怨!”

    群臣心中一震,不禁抬头看着上面那位年轻的帝王,心中五味杂陈。

    这分明就是王者之道啊!

    群臣不再说话,朱瞻基随即吩咐下去,让人去凤阳传旨。

    这是个胸怀宽广而勇敢的皇帝!

    “皇帝是这般说的?”

    “是的娘娘,陛下还让人去凤阳,说是要把建庶人放出来,让他娶妻生子。”

    太后点点头,幽幽的道:“此事倒是为难了皇帝,不过能放出来也是好事。”

    ……

    “放出建庶人,陛下的胸襟让人敬佩,诸位,可看到了吗?陛下的胸襟!”

    杨荣在值房里兴奋的道:“陛下不以过往恩仇为念,你们想想史册中的那些,那些可能活命?”

    皇位之争中,失败者别说是被幽禁,活命都不可能。

    “想想前宋,宋太祖的子孙还有几个?”

    文人就喜欢用阴谋的眼光去看待王朝更替,赵匡胤几个儿子的结局自然会被揣测一番,然后各种阴谋论都出来了。

    政治就没有干净的,几位辅臣心中转着这个念头,却倍感欣慰。

    ……

    “陛下确实是在兴利除弊,仅此就可证明了他的胸襟。”

    解缙的眼神中多了些跃跃欲试,但旋即就苦笑道:“老夫老了,却突然又生出了宦游之想,果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罢了,德华,以后还得要看你们的!”

    方醒没去参加这次议事,消息是夏元吉通过马苏传来的。

    “我也没想到陛下会如此豁达,不过这是好事。强硬只能是帝王的一面,刚不可久。陛下放了建庶人之后,那些担心会稍微少一些,至少站住了脚。其后……”

    “藩王?”

    解缙说道:“晋王被废,被幽禁于皇城之中,这是仇。可陛下并未马上给出接任晋王的人选,这是什么意思?”

    方醒给他倒了茶水,然后舒坦的靠在椅背上。

    微风从打开的窗户外吹进来,万物繁茂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陛下是有些那个意思,不过还在斟酌,主要还是要看诸藩的应对。”

    方醒的话里隐含的意思让解缙有些不满,他说道:“这有些轻举妄动了,那些藩王在各地依存多年,一旦各地风起云涌,谁去疲于奔命?到时候山河破碎,等修生养息之后,那又是一个轮回,何来的振兴大明?”

    方醒尴尬的道:“我劝过,不过陛下却有自己的心思,您该知道,藩王就像是一条条无形的锁链,让大明有些难受,陛下肯定是想打破这些锁链。”

    “急了些,太年轻了!”

    解缙卖弄起了老资格,指点道:“换做是老夫,就劝陛下徐徐图之,找他们的漏洞,先削去护卫,然后再慢慢的摆弄。”

    这是谁都想得到的办法,方醒摇头道:“一旦开了头,那些藩王不是傻子,肯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

    朱瞻基的心思方醒摸到了些,却不肯说给解缙听。

    解缙察言观色,冷哼道:“瞒着老夫什么?说吧,难道老夫是奸细?值当你这么瞒着。”

    人越老,好奇心就越发的重。

    方醒无奈的道:“杀戮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藩王那么多,全杀了,或是全都收拾了,这名声也坏了。那还不如……出去看看。”

    “下西洋?!”解缙盯着方醒问道:“这事你以前给老夫说过,若是这般,那些就是分封了,可想过后果吗?到时候各自为国,互相厮杀,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方醒微笑道:“总是肉烂在了锅里。再说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把各处的战略要地拿在手中,其它的就让他们去治理又如何?就像是陛下今日所说的,若是大明国内民不聊生,那何不如让同根同源的人来收了它。”

第1801章 西南出海口,恋爱先驱

    建庶人的事刚定下来大半个月,十余骑就进了北平城。

    兵部新任尚书张本也急匆匆的进了宫。

    乾清宫中,风尘仆仆的李二毛行礼后说道:“陛下,缅甸大安。”

    朱瞻基点点头,欣慰的道:“那些土人如何?”

    “方大人严令军纪,那些土人也敢和咱们做生意了。后来商队来多了,做生意也是童叟无欺,那些土人都不胜欢喜。咱们收取赋税之时也公道,土人们都拥护大明。那些躲在丛林里的叛逆慢慢的也熬不住了,许多人都被喊话喊了出来投降,方大人认为缅甸已然大安,就派了臣回来。”

    “好!”

    朱瞻基满意的道:“要想长治久安,杀戮不是办法,要让那些土人感受到大明的诚意,自然会忠心依附,方政深得朕意。”

    朱瞻基登基不久就传来捷报,这就是喜事,群臣纷纷道贺。

    缅甸一下,大明的西南边境就安稳了,而且间接稳住了时常有土司不安分的云南,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朱瞻基并不只是看到这个,他更看重的却是以缅甸为基点,扩散出去。

    “那边可能直通海边?”

    这个问题李二毛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他说道:“陛下,很难,那边的山多,土人部族多,若是从云南往海边大量输送补给的话,臣以为目前尚不可为,损耗太大了。”

    群臣顿时对李二毛的印象好到了极点,只觉得这人虽然是知行书院的学生,却识大体,顾大局。

    可堪造就啊!

    几个类似的眼神交错,隐含微笑。

    皇帝和知行书院的关系很复杂,若不是顾忌名声,估摸着他都想挂一个山长的头衔。

    这算是学生给山长泼了一盆冷水?

    群臣都感受到了朱瞻基身上的冷冽气息,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想掺和这场‘师徒大战’。

    朱瞻基目光转动间,淡淡的道:“都散了吧,李二毛留下。”

    群臣中有爱好八卦的,好奇心特别强的,顿时觉得心痒难耐,却只能无奈离去。

    等人走了之后,朱瞻基处理奏章,李二毛也未见惧色,只是站着,腰杆笔挺。

    等奏章处理完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朱瞻基起身走下来,瞟了肤色黑的让人不忍直视的李二毛一眼,说道:“说仔细些。”

    李二毛说道:“陛下,那边多山不好修路。多部族,一旦部族反叛,道路随时都有可能被切断,太脆弱了陛下。”

    朱瞻基看到他说的坦然,就继续问道:“大明若是在那边谋求一个港口,那你怎么看?”

    李二毛胸有成竹的道:“陛下,臣以为港口并不难。臣来时去金陵的江边看过,那些船队却一直在停着。臣以为只需多跑几趟,多运些移民过去,多运些工具过去,陛下,到时候再走陆路配合,在海边建造一座城市并不难。”

    朱瞻基点点头,有些意外之喜,就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说着他盯住了李二毛,目光凌厉。

    李二毛没有犹豫,说道:“陛下,这是臣的主意。不过和方大人他们探讨过,臣受益匪浅。”

    “学会玲珑做人了?嗯?”

    朱瞻基和李二毛错身而过,缓缓踱步,说道:“朕知道方政于战阵而言是一员良将,可他对民生却涉及较少。你想讨好他?”

    李二毛摇摇头,回身道:“陛下,臣不敢。当时提及此事时,大家都说路途艰难,臣就建言说了这个法子,但只想到了海路,方大人却说陆路也得走,不能偏废,否则海路一断,那个港口就孤立无援,臣当时后怕不已。”

    朱瞻基面色稍霁,说道:“陆路……需要很长的时日去打通,耗费确实是不小,只能是补充,还是要以海路为主。”

    “陛下英明。”

    这年头走陆路远距离补给就是个灾难,一斤粮食送到地方,路上起码要消耗四五斤粮食,许多还不止。

    朱瞻基微微摇头道:“朕英明不英明的不论,你倒是有些官样子了,怎么,此次回来想去做什么?”

    李二毛惶然道:“陛下,臣听从陛下的安置。”

    这年头哪有官位给你挑三拣四的,你若是挑选了,那就是蹬鼻子上脸,咳咳!以后大抵就到这里了。

    朱瞻基心中已经很满意了,对于这个半路出家的学生,他觉得算是意外之喜。

    “如此你就去做御史吧。”

    ……

    “杀!”

    “杀!”

    操场上喊杀声整天,那些学生们握着木枪在奋力的练习着刺杀。

    “老师,土豆他们也在啊?”

    李二毛来到了方家庄拜见方醒,方醒问了情况,就带着他来看看书院。

    土豆和平安都在练习,不过两人太小,被安排在了前面,看着有些可乐。

    “当然,既然进来了,那必然是要文武皆修。你呢?你娘估摸着没少给你寻摸亲事吧?看中了谁?我去给你说合。”

    李二毛也成了大龄青年,若不是有官身在,估摸着这辈子是没戏了。

    “老师,弟子……”

    李二毛突然挠头,赧然的道:“弟子在那边结识了一个……”

    这家伙还自由恋爱了?

    方醒大感兴趣,问道:“哪家的?说说,我给你做主。”

    李二毛有些艰难的道:“老师,她是一个土司的女儿,弟子……当时商队入缅,她跟着一起来,后来就认识了,后来……”

    方醒也有些晕乎了。

    这年头成亲都讲求个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醒虽然对这些不是很在意,甚至还觉得自由恋爱也没错。

    可你去找个土司的女儿,这个……

    “你母亲那里可说了吗?”

    方醒担心李二毛会被他母亲用大棍子打出来,然后断绝母子关系。

    李二毛头痛的道:“老师,弟子还没回家呢!”

    “太远了。不过若是你喜欢,那女子也能持家,那就去试试吧。”

    这种事方醒不能掺和太多,毕竟婆媳关系是几千年的难题。若是李二毛的老娘不喜欢那女人,他强行掺和,那就是在造孽。

    “搬家吧。”

    方醒交代道:“你此次回来就算是安定下来了,不过你担任御史却不好在书院住了,回头我叫人给你找房子。方政狡猾,那些缴获肯定不少,你应该也有份吧?若是不够,我这边帮你添补些,算了,去找陛下吧,我问问陛下。”

    李二毛面红耳赤的道:“老师,弟子的钱够用了。”

    “你还得成亲,还得养娃,养老娘,一下子哪够?就这么说定了,能欠陛下的钱,那是本事啊!”

    这是方醒的点醒,李二毛懂了。

    想做皇帝的嫡系,那么你就得选好路!

    跟皇帝借钱不怕,喊穷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亲近啊!

    这一下立场马上就站稳了,以后就被贴上了帝党这个标签。

    方醒语重心长的道:“书院不是我的书院,我只是播种人,而你们成材之后,陛下才是那个量才取用之人,明白吗?”

    李二毛点点头,“老师,弟子知道了。”

    “那就赶紧回去吧,好好的说,别和你母亲顶嘴。若是成了,我这边派人去云南给你接人过来。”

    李二毛窘迫的道:“老师……”

    方醒还在想着朱瞻基对西南出海口的策略,闻言就骂道:“婆婆妈妈的是不是男人?那是你娘,不是老虎!”

    “老师……她跟来了。”

    我曰!

    方醒眨眨眼睛,差点想问一句话:天王盖地虎!

    这是自由恋爱的先驱啊!

    “你们不会是……私奔吧?”

    方醒捂着额头问道,他担心李二毛要引爆一颗炸弹,能把京城官场引爆的炸弹。

    书院的学生,还是官身,居然拐走了土司的女儿。

    道德沦丧啊!

    ——浸猪笼

    方醒正在胡思乱想间,李二毛却红着脸说道:“老师,不是私奔,她的父母都同意了,还……拉了几车东西,说是陪嫁。”

    方醒已经有些头晕了,他指指李二毛家,说道:“赶紧滚蛋!滚蛋!”

    都不省心啊!

    方醒头痛不已,然后就往宫里去,他得去朱瞻基那里备个案,免得到时候引发物议。

第1802章 谁的工坊(感谢‘刘爸爸有个小金库’成为本书盟主)

    聚宝山卫回归之后,朱芳那里的烟火就没停过。

    方醒看着那个在不断喷出浓烟的烟囱发呆。边上一个高大的屋子里不断有人进出着。

    朱芳在边上搓着手,“伯爷,您看这地盘就那么大,咱们弄了几个炉子都没地方摆了,最后没办法,就弄了这个大家伙,加热鼓风,试了好多次料,现在弄出来的钢材不是小的吹嘘,真的可以直接拿去浇注火炮了。”

    方醒缓缓转了一圈,看着那些轨道车在密布的铁轨上被牛马牵引着,轻松的进出于各个厂房,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奋。

    “伯爷,地盘不够,人手也不够,加上管得严,那些工匠们出入受限,怨言也有一些。伯爷,小的想是不是在边上再弄个聚宝山卫的那种眷村,让那些工匠的家眷也住进去,边上用军士看守着,这样应该……”

    “还有就是铁料,工部那边最近有些吃紧了,说是北边的铁矿还在开挖中,要等着……”

    方醒还在第一次见到这等工业场面的震撼之中,他摆摆手道:“这些都是小事,你专心做就是了。后面的我也不能再给你多少建议,但是材料,也就是钢铁才是王道,什么样的钢铁适合做什么,这些你都要去考虑……”

    方醒呼吸着有些呛人的煤烟味,说道:“焦煤怎么扩产,这个你和工部去协商,记住了,铁轨和枪炮是首要,回头我让书院的学生们经常过来,大家一起研究一下。”

    一辆料车被一头牛拉了过来,方醒闪到一边,看着矿石被拉进了一个大厂房里,就满足的道:“这就是工业!”

    工业必然会伴随着无数弊端,可方醒却在享受着污染的弊端。

    “伯爷,能多派几个学生过来吗?”

    朱芳嘿嘿的笑道:“那些学生计算可是一把好手,还聪明,小的担保,只要在这里干两年,肯定能挑大梁。”

    “我会考虑。”

    ……

    “缅甸的路要打通,不过朕不限定时日,尽力就好。”

    李二毛的建议朱瞻基非常认可,所以今日就召集了群臣议事。

    “陛下,缅甸一下,云南就稳固了,那么云南那边是否可以抽调兵力到缅甸去?毕竟没了缅人的威胁,放着大军驻在那里……靡费了些。”

    兵部尚书张本刚接手兵部,目前还被笼罩在金忠的巨大阴影下,所以他有些急于证明自己,这话说的就有些激进了。

    这话里就有些对准沐家的意思,顺便还给朱瞻基提供了一个解决云南‘军阀’的理由,可谓是计算精准。

    不过这等手段在群臣看来也只是平常,只是心思难得。

    于是乎文臣们都纷纷看向武勋那边,想看看谁会出来反击。

    朱瞻基登基后,大家都知道他深受朱棣和方醒的影响,对军队抓的比较紧,万万不肯偏向文官。所以张本这无意中的一炮,却让朱瞻基要站队了。

    陛下,军阀啊!

    想想前唐、前宋,那些军阀最后如何?

    沐晟的出身可了不得,他老爹沐英乃是朱元璋的养子,他自己从大哥沐春的手中接过了西平侯的爵位,然后就开始在云南展示自己的军事能力。

    其后他征伐缅人,接着又和张辅平定交趾,受封黔国公。朱高炽登基后更是对他青睐有加,还铸了一方镇南将军的大印给他,可见信重。

    这样的一位武勋,张本堪称是虎口拔牙啊!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文官们都在旁观着,等着看好戏。

    朱瞻基面色如常,可放在扶手上的手却猛地一紧,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张本。

    张本心中大悔,他发誓自己当时没想过肢解沐家,只是想建议皇帝把沐家再往前挪挪,放到缅甸去。

    武勋那边却是在冷笑着,就在张辅准备出班时,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道:“陛下,兴和伯求见。”

    听到是这个煞星来了,张本连肠子都悔青了。

    群臣也不淡定了,这位当年在交趾可是和沐晟并肩作战过。沐晟回到云南后对方醒赞不绝口,双方的关系眼瞅着就是直线上升,就差联姻了。

    张本给沐晟下了眼药,这不人家的盟友来了,你咋应对?

    方醒大步进来,躬身后说道:“陛下,臣方才去了工坊那边,朱芳跟臣抱怨,说是地盘小了,人手也不够,工部给的铁料也差……呃!怎么都这眼神?”

    方醒看到大家都古怪的看着自己,就纳闷的问道。

    朱瞻基却岔开话说道:“那边确实是不方便,离城太近,周围弄的乌烟瘴气,有时候刮风朕都能闻到味道……诸卿看看此事如何处置?”

    皇帝岔开了话头,群臣大多遗憾,杨荣说道:“陛下,那个工坊臣知道,只是它归属于谁?”

    朱瞻基一怔,工部尚书吴中纠结了一下,可别人都在为工部出头,他再不出来,以后谁会为他说话?

    “陛下,按理……那个工坊是要纳入工部管辖……”

    吴中的话进可攻,退可守,堪称是官场老手的修炼成果。

    吕震今日难得在朝,他出班微笑道:“陛下,那个工坊臣记得以前是兴和伯家的,那个朱芳好像也是兴和伯的家人,后来就弄了火铳和火炮,还炼了不少钢铁……”

    吕震这段时间忙的不行,人也瘦了不少,三缕胡须微动,看着竟有些仙风道骨的出尘。

    说完他归班,还对着方醒微微一笑。

    金幼孜出班道:“陛下,这等工坊堪称是要害,臣请放到工部管辖。”

    张本脱离苦海,随口道:“陛下,这工坊如今越发的大了,军中的火铳和火炮不少都出自他们那里,还有那个轨道,如今各处矿山大多用了,没有说不好的。”

    他本是想弥补一下先前那话的负面影响,却不小心给金幼孜提供了炮弹。

    “陛下,火铳和火炮乃是军国重器,岂可置于私人之手?”

    “咳咳!”

    吴中突然干咳了两声,金幼孜一怔,就看了他一眼。

    吴中尴尬的冲他拱拱手,然后垂眸。

    金幼孜心中一凛,就赶紧回班。

    朱瞻基目光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京郊以后必然会慢慢的被侵占,到时候多有不便,那就在靠近西山那边找个地方,再造一个工坊。”

    方醒拱手道:“是,那边地方多,随便圈一块地就成,只是人手却要工部那边调剂一二,还有就是那些工匠就在工坊中不得外出,终究有碍人伦,臣请在边上修建眷村。”

    君臣的话有些坦然,边上的人心中渐渐的有些猜测。

    那个工坊莫不是皇帝的?

    想起书院的旧事,大家看向方醒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这人莫不是从那时就开始谋划了这些?

    书院教授科学子弟,与儒家争锋。

    工坊打造利器,攻伐海外。

    这是奔着文武双全去的啊!

    而且他莫不是……皇帝的总管?

    有人恶毒的在腹诽着。

    进宫当大太监吧!

第1803章 西南战略的争论(为盟主‘如今已释然’贺,加更!)

    若说书院是笔,那么工坊就是刀。

    知行书院培养出的几批学生目前大多在各地奔波,都在默默的传授着科学。

    而工坊却是一个研究基地,朱瞻基曾经去看过一次库房,里面性能不同的各种钢铁样品让他眼花缭乱,心中振奋。

    这就是耗费了无数钱财和材料折腾出来的成绩,一旦以后需要某种材质的钢铁,只需到这里来寻就是了。

    那就是一个宝库啊!

    朱瞻基知道材料的难得,否则工部以前也不会步履维艰。在得到了火铳和火炮的制法之后就开始了疯狂发展,后来更是拿到了轨道钢的材料和制法。如今工部下面的各处工坊都已经排满了工期。外面等着拉货的牛马车每日络绎不绝。

    他也想过把朱芳的工坊归于工部,却遇到了难题。

    书院!

    方醒说书院的学生应当要学以致用,而工坊就是他们致用的地方。

    若是工坊归于工部,书院的学生们大抵就只能纸上谈兵了。

    还有……

    朱瞻基说道:“工坊是基于书院打造出了那些东西,若是归于工部,工部想要什么?朱芳?还是谁?”

    这话有些尖刻,吴中尴尬的道:“臣……臣惭愧。”

    朱瞻基皱眉道:“朱芳原先不过是一个工匠罢了,这些东西都是书院的师生和他慢慢的琢磨出来的,工部管着那么多的工坊,为何没有寸进?”

    皇帝转手就把炮火对准了工部,不管这是否是试探,他必须要还击!

    吴中免冠,口称有罪。

    这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

    急了呀!

    方醒觉得这个立威急切了些,就说道:“那其实算不得普通的工坊,更多的是在探究一些物性,在火铳和火炮打造方法教给工部之后,工坊的产量一直在降低。工坊并无威胁,就像是诸位在家中探究学问一般的简单。嗯,并无威胁,方某也未曾在家中装备这些东西,诸位多心了。”

    啪啪啪!

    把朱芳和群臣并列,这耳光打的啪啪响,可却找不到驳斥的理由,让人难受之极。

    朱瞻基缓缓看向群臣,看到有人满面涨红,有人双拳握紧,显然都被方醒把自己和朱芳并列激怒了。

    而吴中跪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朱瞻基说道:“工部起来吧。”

    吴中默默起身退了回去,方醒补充道:“工坊里的人大多都是工部原先调来的,书院的学生有时候会去做做试验,而且……看守工坊的人说过,有人在和外界沟通,后来他们悄然跟着,一路跟到了工部,若非如此,此人当诛!”

    群臣默然,吴中满头大汗,再次请罪。

    工部派人想去偷师的事方醒早就知道了,朱瞻基同样也知道了,只是引而不发。今日算是撞枪口上了。

    张辅趁机出班道:“陛下,黔国公那边的事……臣以为还是原地不动为好。”

    方醒一怔,沐晟和他的关系不错,所以他一听就问道:“敢问英国公,大明目前无战事,黔国公要去哪?”

    张辅说道:“有人说缅甸那边平定了,黔国公驻军于云南有些浪费,何不如直接调过去。”

    方醒瞟了一眼张本,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黔国公久在云南,若是调往缅甸,臣敢担保,云南的那些土司定然会造反,难道到时候又把黔国公弄回来?”

    为了利益而抛弃战略的蠢货们啊!

    “那边的土司反复无常,改土归流之策初行,没有武力压制,那就是一场空!若是谁觉着自己口舌无双,可自请去那些土司说服一番。若是能说服那些人,方某马上辞官归家带孩子,此生不履宦海!若违此誓,天人共诛!”

    方醒看着那些文官们,恼怒的道:“云南一旦动荡,西南瞬间就会风起云涌,再想挽回局面,那就是另一个交趾!”

    战火瞬间从朱瞻基那边转到了方醒这边,他开始和文官们争论着云南在大明的地位问题。从朱元璋的高瞻远瞩,到朱棣的一以贯之,再到朱高炽的坚持不懈,一句话,大明的历代帝王都在重视云南……

    方醒以一敌众,丝毫不落下风。

    “……缅甸那头此时需要的是安抚,修路要土人出力,收税要土人出力,调了大军过去,那是什么意思?军镇?那些土人地头熟,心中害怕了,随便带着家人往丛林里一钻,到时候谁敢去缅甸?去了就得随时准备防御着从丛林之中钻出来的敌人!”

    从开始有人和他争论,到现在大家都听着他一人在说,殿内仿佛就是讲堂,方醒就是老师。

    朱瞻基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一幕,等方醒口干舌燥时,就说道:“此事就此搁置,工部……”

    这是要处置自己派人去窥探工坊的事吗?

    吴中冷汗都出来了,朱瞻基却说道:“大明的路是个问题,水泥路面好,但水泥却不够,工部要多建些水泥窑,把路修起来!”

    “要想富,先修路!”

    方醒随口说了一句以后熟悉的话,群臣愕然。

    说完方醒也觉得有些别扭,朱瞻基马上说道:“万事都难离钢铁,北边的铁矿已经开挖了不少,工部该扩建窑炉,户部。”

    夏元吉出班,朱瞻基说道:“和工部核算一番,需要多少钱粮,到时候报与朕知晓。”

    夏元吉应了,朱瞻基随即就散了朝。

    群臣走出大殿,外面的风一吹,金幼孜看着急匆匆出去的方醒,苦笑道:“被他给骗了!”

    大家看到吴中已经追了上去,就知道今日方醒的目的和沐晟根本就不搭干,他想的只是把工部勾搭上。

    主动和被动完全是两码事,就像是求人和被求。

    吴中追上了方醒,赔笑道:“兴和伯,那些事……本官知错,只是听闻朱芳那里弄了个老大的炉子炼铁,本官……兴和伯,都是为了大明啊!”

    方醒板着脸道:“陛下的意思,本伯自然是不能逆,吴大人自己去找朱芳吧。”

    方醒拂袖而去,吴中一跺脚说道:“兴和伯,工匠的事好说,好说!”

    方醒回身,笑容满面的道:“吴大人,一起吃午饭?”

    在朱高炽时期,方醒就想从工部弄些工匠来,可吴中这边多番推却,只说工部的工匠已经不多了,一个都舍不得漏。

    如今被朱瞻基和方醒弄个套子一钻,吴中算是被坑了。

    一顿午饭的功夫,吴中就被迫签下了条约,不但要出工匠,而且还得优先供应朱芳那里的原料。

    “兴和伯,你这是……哎!”

    吴中摇摇头,觉得自己算是彻底被方醒给坑了。

    方醒把筷子放下,说道:“吴大人,宝船要出航,那些工匠该召回来了吧?”

    吴中的面色一变,起身道:“兴和伯,此事请找金陵工部,本官管不着。”

    方醒不动声色的道:“我知道,可不止于此。郑和那边造了一艘新船,非常出色,吴大人,大明不可能就在南边造船啊!南北分开,以后就算是有何意外,大明的造船也不至于会停滞下来。”

    吴中坐下道:“兴和伯,陛下若是一力要派船出海,那肯定也能成,只是却和群臣背道而驰,这不是长久之道。你今日和本官说这些也没用,兴和伯……”

    吴中认真的说道:“对于不少人而言,海外就是靡费钱粮的地方,海外就是……让人畏惧的地方,但……科学同样也是,言尽于此,兴和伯,咱们两清了。”

第1804章 向我开炮

    “他们视出海为洪水猛兽,视科学为眼中钉,朕恨不能一下把他们全都拿下,可他们的力量庞大,他们足以掀翻大明!”

    朱瞻基有些焦躁,他在乾清宫前方的空地上踱步,方醒默默的跟在边上。

    “北方好些,南边几乎是盘根错节,此时朕终于知道为何父皇要派朕去南方的深意了,用心良苦啊!”

    “朕觉着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那张椅子之上,却不知道如何脱困,甚至连他们是如何捆住了朕的手脚都不得而知,这算是可笑吧!”

    朱瞻基自嘲道。

    “还早呢!”

    方醒说道:“这只是开端,就像是吴中所说的一样,只要你开了头,后面君臣之间就要开始暗中争斗。所以别急,宝船可以出海,但是扩大规模怕是会有一番折腾。”

    朱瞻基负手站着,喃喃的道:“道阻且长,关山难越,奈何!”

    方醒听到了些沮丧,他想起了历史上的朱瞻基被文官压得没脾气。后来他用羞辱文官来发泄,甚至还弄了内书堂,让太监读书,然后和文官打擂台。

    这就是文臣给君王定规矩,定下潜规则!

    哪怕你是帝王,可你也只能在这个范围之内折腾,超过了?对不起,咱们有很多手段来让你妥协。

    若是这帮子文臣厉害能干有眼界也就罢了,方醒对此举双手赞成。

    可这帮人……一言难尽啊!

    朱瞻基还年轻,有些激进,被这些臣子一磨,慢慢的就被磨出了脾气。

    再然后,他的脾气就会慢慢的被磨掉,和光同尘,认同那个规矩,大家就在规矩里玩。

    “要见到好处!”

    方醒劝慰道:“比如说缅甸攻伐,最大的好处就是解决了云南的外患,并可进一步拿到出海口,避开了麻六甲海峡,长期在那片海域保持存在。你别小看了这个,船队停泊在那里的话,几乎就是郑和船队以往航程的一半。能节省一半的航程,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朱瞻基也振奋精神说道:“是啊!而且船队停泊在那里,随时可以掌控那片海域,麻六甲之内将会变成大明的内海,好!”

    ……

    召回工匠,召回船工,召回水手,检修船舶,准备采购货物……

    朱瞻基的旨意一下,奏章自然飞进了宫中。

    ——海外宣慰靡费钱粮!

    无数奏章,但宗旨都是一个,靡费钱粮,毫无意义!

    朱瞻基强硬的全部扣留了奏章,解释都不带给的。

    于是群情激昂了,于是……

    “兴和伯在知行书院放话说了,谁敢阻拦船队出海,谁就是老鼠!”

    “老鼠?”

    “对,胆小的老鼠!而且兴和伯还说了,以后他必然是要出海去看看外面,还说什么那些反对出海的人都是鼠目寸光,闭关自守。那等人就该坐在家中等死,等着天塌下来,把自个给压死了。”

    “呃……这不是杞人忧天的典故吗?”

    愤怒了!

    皇城外情愿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没有指责皇帝,都把矛头对准了方醒。

    “羞辱太甚!羞辱太甚啊!”

    一位老臣站在皇城外,颤颤巍巍的说道:“海外有什么?一旦沾惹上了大敌,有的只是刀兵。耗费无数钱粮,却引得那些子弟不安心于学问,人人野心勃勃,就想出海博……博个富贵,这是什么?人心不古!道德沦丧!”

    这已经不是朝政之争了,而是站队!

    “听闻兴和伯还建议陛下开海,广开市舶司,这是要大兴商贾啊!”

    “陛下登基时曾经说过,在内则为提振商业……诸君,这是什么?这是商贾大兴啊!”

    那个老臣听到这里已经被气得满脸通红,几个官员在边上劝着,可有人却在边上**。

    气死了最好啊!

    气死了事情可就闹大了!

    “这些事都是谁鼓捣出来的?”

    一个官员在人群中喊了一声,顿时引发了一串答案,以及……愤怒。

    “是兴和伯!”

    “是方醒!是他蛊惑了君王!”

    “……”

    ……

    “这是想逼宫吗?”

    朱瞻基站在上面,杨荣注意到他的双手紧握,就赶紧说道:“陛下,外面那些人都在说兴和伯……”

    杨荣也觉得奇怪,出海这事朱瞻基就能敲定,哪怕反对的人再多,可却无法撼动他的意志。

    方醒为何要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陛下,兴和伯那番话有激怒群臣之嫌。”

    杨士奇摇摇头,诚恳的道:“陛下,兴和伯有些肆无忌惮了,这可不是臣子之道,臣请陛下下旨斥责!”

    这是个折中的建议,能尽快平息事态,并能竖立朱瞻基的权威。

    “陛下,先帝去了之后,兴和伯有些……张扬了些。”

    金幼孜觉得方醒现在越发的没有分寸了,听闻他和皇帝说话时也很随意,就像是两个好友,真真是跋扈之极。

    朱瞻基冷冷的道:“朕说了,这是逼宫!”

    船队准备重开的旨意一下,群臣进谏反对的不少。而这是朱瞻基登基之后的第一件大事,自然不肯妥协。

    若是照此下去,多半是群臣妥协,可君臣之间的关系却出现了裂痕。

    新帝登基就和臣子闹翻了,固然可以彰显自己的强硬,可在他没有掌控住局面之前,这种举措显得很无谓,也很……急躁!

    于是方醒就冒头了,一番话把那些反对重开宝船的人骂成了老鼠,顿时火力全都转到了他那边。

    杨荣无声的叹息着,说道:“陛下,臣以为宝船可重开,只是市舶司却要慎重思量。”

    金幼孜不敢相信的看着杨荣,嘴唇微动,声音虽然未出来,可从口型看却是两个字。

    ——叛徒!

    朱瞻基目前本就没有开市舶司的打算,可听到这话却说道:“开了又如何?”

    杨荣苦笑道:“南边本就有些自成一体的意思,若是再开市舶司,臣担心南边将会成为……另一个大明。”

    南方本就是富庶之地,一旦开了市舶司,一旦允许私人出海贸易,那就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而北方有什么?

    北方只有大雪和塞外的敌人!

    到时候南北差距越拉越大,有心人鼓动一下,怕是大明的内战就要开始了。

    这个担忧以前方醒也说过多次,他总说南北隔阂,若是不加以引导,以后会有大麻烦。

    朱瞻基点点头,郑重的对杨荣说道:“朕知道了。”

    “陛下,兴和伯在皇城外和那些人吵的厉害。”

    外面有人进来禀告,面色古怪,就像是在忍笑。

    朱瞻基愕然,随即吩咐道:“带他进来。”

    ……

    “方醒,你无耻!”

    “蛊惑君王,败坏朝纲,方醒,你这个佞臣!”

    “……”

    皇城外,方醒独自面对着这些群情汹涌。他看着这些堵在门外的官吏,皱眉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事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装忠臣,闪开!”

第1805章 大明,不能没有海洋!

    “兴和伯,出……出海何等靡费,你为何一力鼓吹?”

    一个胡须斑白的老臣被众星拱月的推了出来,他戟指方醒,喝道:“还有市舶司,那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一旦南边开了市舶司,大明就必须要迁都!懂不懂?竖子!”

    这位老臣方醒认识,他是大理寺左寺丞倪舒文。

    老先生在大理寺堪称是活图书馆,经常引经据典的对案子发表看法,常常把上司驳斥的无地自容。最后只得把老先生安排去审核下面送来的案子,期间被他打回去要求重审的案子多不胜数。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来指责方醒,方醒只能先行礼再回话。

    方醒躬身道:“倪大人此言不差,不过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方某这就进宫,咱们有话就在朝堂上说。”

    倪舒文挣开搀扶着自己的手,冷笑道:“好,本官这就求见陛下。”

    等乾清宫的太监出来传方醒进宫时,倪舒文也仗着老资格跟了进去。

    ……

    “迁都?”

    朱瞻基听了倪舒文的话之后,面色微冷。

    迁都北平是朱棣做出的决策,当时反对的人多不胜数。

    可朱棣却用强硬的手腕压下了那些反对。

    在朱高炽登基之后,把京城迁回金陵的呼声又高了起来。

    “陛下,塞外的敌人都没了,南边富庶,若是迁都金陵,臣以为市舶司也开得!”

    倪舒文的话很诚恳,兼顾了各方的利益,堪称是老成谋国之言。

    “倪大人,这是坑!”

    方醒毫不犹豫的反击道:“迁都金陵,咱们不说耗费,单说利弊。”

    倪舒文很有风度的侧身,表示自己在倾听。

    “南方富庶这个不假,开了市舶司,受益最大的是南方人也不假,可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吧?”

    方醒指指南边说道:“只要能出海贸易,方某敢担保那赋税能让夏大人从此坐在金山银山上。至于您说若是不迁都金陵,南边就有分裂的可能,方某认为您把南边那些人想的太能干了些。不是方某小看他们,大明有的办法来钳制南方,比如说赋税。”

    夏元吉出班道:“陛下,商税一直在慢慢收取中,从当前来看,南方的潜力最大。”

    倪舒文说道:“兴和伯,税收只是一种调和的手段,南北差异依旧存在。有朝一日南人吃肉,北人吃糠,敢问兴和伯,到了那时,如何调和?”

    “倪大人,北方并非一无是处,不信您问问工部的吴大人,北方拥有多少矿藏!”

    北方拥有工业发展急需的资源,而且北方也不乏不冻港,关键是北方以后必须要维持扩张的态势。若是迁都金陵,那几乎可以宣告大明的北方从此成为弃子。

    “倪大人,北边有大铁矿和大铜矿,目前已经在开了,只是人手差了些,所以产出不多。不过倭国的银矿和朝鲜的铜铁矿产出不少,这个夏大人知道。”

    吴中没有搅合这趟浑水的意思,简单说说,然后回班。

    夏元吉也是老资格,所以他直接说道:“北边的矿产就是大明的财富之地,没有那些铜铁矿,哪来的刀枪?”

    简简单单的话里却带着威胁:现在可是火铳和火炮的天下!

    朱瞻基此刻理解了朱棣为何收紧火器卫所扩建的用意。

    他心中微动,想趁机给以后开市舶司定个调子,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不是大讨论的时候,此时要是定调子,朱瞻基敢担保大家啥事都别做了,就等着扯皮吧。

    历史上这种扯皮的例子多不胜数,有的蔓延多年,活生生的把一个国家给扯垮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不到就起锅,不是生就是味道不对。

    朱瞻基目光幽幽,说道:“郑和来了!”

    ……

    郑和是来了,正在皇城外。

    “郑公公,敢问你所为何来?”

    围在皇城外的人群中有人问道。

    郑和也老了,但依旧步履从容。

    哪怕是风尘仆仆,可他的目光依旧锐利。他环视一周后说道:“咱家此来是为了出海!”

    寂静!

    郑和目光炯炯的道:“咱家早就上了奏章,只等朝中商议的结果。大明,不能没有海洋!”

    这话掷地有声,大家都想起了郑和说过的话。

    ——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

    ——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上!

    郑和微微颔首,大步走到皇城前。

    “臣郑和请见陛下!”

    他有自称为臣的资格,只是在前几年有些韬光养晦,多半自称咱家。

    不过今日一声臣,说明这位太监中的传奇人物已经坐不住了!

    没多久,宫中来人,直接把郑和领了进去。

    ……

    “……海外多国,有大有小,肉迷人的俘虏说过,就在他们的对面,那些大小国家正在征战,他们也在觊觎着海洋,想从海洋之中寻找到财富!”

    “从秦汉开始,武器不过是刀剑弓弩罢了,可如今是什么?火枪火炮,看看大明的宝船,在海上就像是一座小山。咱们不能闭关自守!当年的前宋何曾不是想守住?还有开海带来的庞大财力,可最终如何?守住了吗?”

    “守是守不住的,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方醒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着,那个来禀告郑和在殿外的太监还没说话,朱瞻基就点点头,他赶紧回身去带人。

    “要敢于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些岛,那些大陆,都不比大明小。大明有的东西,那些地方同样不缺乏!若是被人占据了,要不了一百年,上面就会崛起一个个强国。到时候艨艟密布大明的外海,火炮轰开大明的国门,各位那时可能说什么?”

    黄淮说道:“兴和伯,你说的这些只是臆测,海外有大国,这个谁都知道,比如说汉时的大秦,可多少年了?那些人可曾来过?正如你所说的,万里之遥的攻伐,补给就能拖垮一个大国。大明如何能维持这个补给?”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不少人在心中暗自为黄淮的话叫好,然后看着方醒,想看看这位恼羞成怒的模样。

    方醒笑了笑,说道:“黄大人却低估了航海能力的发展,不说别的,就说以前航海靠司南和牵星,后来书院又弄出了一个六分仪,航向会越来越精准。郑和在金陵打造了一艘船,效果如何不少人都知道,很快!等越来越多的航线被发现之后,诸位,沿途建造补给站不是问题!”

    方醒看了黄淮一眼,对他今日出来搅混水有些不解,说道:“那些地方有金银矿,有铜铁矿,有肥沃的土地和无数特产,诸位,大明为何要放弃这些?”

    方醒的目光渐渐锐利,环视群臣,沉声道:“这些都是大明目前唾手可得的财富土地,为何要放弃?为何?”

第1806章 跳梁小丑

    守在皇城外的官吏约有一百余人,更多的是那些读书人和闲汉。

    若是按照朱棣的性子,这等逼宫的行径早就被处置了。

    可朱瞻基却没管,守皇城的也没管,只是守好大门,随便他们在外面闹腾。

    两个中年读书人站在外面,冷眼看着那些人闹腾,其中一个低声道:“陛下才下旨重开宝船下西洋,兴和伯就大放厥词,怕是在为陛下担忧吧?”

    另一人轻笑道:“手段不错,却不高明。”

    “高不高明的不说,他和陛下堪称是你来我往,互相为对方遮掩,这便是佞臣啊!”

    方醒为朱瞻基吸引火力,拉仇恨的举措瞒不过那些聪明人。

    不过他也没想瞒过这些人!

    “我的仇人已经够多了,再多些也无惧!”

    方醒和郑和走出皇城,看着外面的人群,郑和说道:“咱家去说说。”

    说着他就想出去,方醒说道:“多谢郑公,不过……方某却从不会畏惧挑战!”

    “他出来了!”

    “佞臣!”

    “佞臣!”

    “……”

    “为何叫你佞臣?”

    郑和才回京城,有些摸不清政治走向。

    方醒说道:“宝船下海,以前带的货物大多是官办工坊做出来的,南方人并未得到多少好处。而北方人就更不用说了,下海和他们没有直接利益联系。既然没有好处,那谁会支持?没人支持我还在鼓吹出海,陛下一下旨之后,我就是最好的靶子,敲山震虎嘛!”

    说完方醒走出了皇城,郑和站在原地,皱眉想着方醒的这番话。

    所谓的没有利益,可也没有损害他们的利益啊?

    所谓的敲山震虎,那虎是谁?

    郑和想起第一次远航时船队里有些人的恐惧反应,就轻叹道:“闭关自守,鼠目寸光!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方醒缓步向着人群走去,目光中带着探究和……忧郁。

    你们在想什么呢?

    人群也在默默的看着他。

    木然、厌恶、冷笑、讥笑、阴冷……

    方醒的目光缓缓转动,看着这些表情,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此时你们觉得自己是对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把我定位为佞臣……

    “佞臣!”

    外围一个年轻人双目喷火般的怒吼道,然后露出挑衅的神色,只差朝方醒勾勾手指头了。

    从朱高炽驾崩开始,一切平静,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清泉。

    可当朱瞻基上台后,以往对他的顾虑开始孕育着一头怪兽。

    他们担心朱瞻基会比朱棣还激进。

    是的,因为正在走来的这个男子,所以他们担心大明将会走向莫测,他们莫测的未来。

    “佞臣!”

    “佞臣!”

    “佞臣!”

    ……

    “娘娘,宫外有些人堵了兴和伯,在喊着佞臣呢!”

    太后在逗弄着端端,闻言她把手中的玉手镯随意的给了端端,让她在边上玩耍,然后皱眉问道:“为何?”

    来通风报信的太监说道:“娘娘,好像说是开海的事。”

    太后的凤眼微眯,冷冷的道:“这只是一桩事罢了,本宫看……这是有人想折断皇帝的臂膀……找的由头!”

    太后可不是深宫幽怨女人,在朱棣时期,朱棣就夸她是‘我家好儿媳’;朱高炽有事也经常找她商议。

    这个女人甚至拥有垂帘听政的能力!

    ……

    “娘娘,兴和伯被人堵在了皇城外。”

    雀尾急匆匆的进来报信,正在做衣服的胡善祥抬头讶然道:“为何?”

    “娘娘,那些人为了开海之事在骂兴和伯佞臣呢!”

    胡善祥担忧的道:“陛下怎么说?”

    “陛下……”

    ……

    “跳梁小丑!”

    朱瞻基面色铁青,喝道:“贾全!”

    “陛下!”

    贾全进来单膝跪下,眼神凌厉。他也听说了外面的事,只觉得热血沸腾。

    兴和伯一人面对那些围攻,这是何等的坦然!

    “陛下。”

    杨荣劝道:“陛下,那些不过是口舌之利罢了,只需说目前不开海……臣请去劝解。”

    君王哪里能随便的低头!

    杨荣知道自己孟浪了,就自请去外面排解。

    朱瞻基冷笑道:“这是在向朕示威!贾全,带人去驱散他们!”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

    几位学士都慌神了,急忙劝道:“陛下,若是驱赶,那便是……君臣离心,万万不可啊!”

    朱瞻基霍然起身,贾全马上转身出去,外面很快传来了他的声音。

    “跟着我来!”

    杨荣忧郁的看着朱瞻基,看着怒气勃发的皇帝,心中却想起了文皇帝。

    朱棣的手腕强硬,可在这种时候大抵也不会采用这等激烈的处置手段,他只会直接把领头的弄进诏狱去。

    黄淮也想起了自己和杨溥以前在诏狱的日子,他担心这些逼迫会把皇帝逼上文皇帝那条路。

    “孙祥呢?赛哈智呢?”

    朱瞻基眼神冰冷,目光扫过群臣,仿佛带着刀光剑影。

    “陛下,奴婢马上去叫人。”

    俞佳应命出去。

    “这是借着出海之事向朕挑衅!”

    朱瞻基起身,冷冷的看着群臣道:“朕受命于天,些许手段就想让朕屈服吗?”

    外面的阳光挥洒在大殿的里面一点,反射进来。

    群臣看着下半身被阳光反射的光明,上半身,特别是脸有些明暗不定的朱瞻基,心中震撼。

    这是……

    “朕非隋炀帝,你等非世家之臣,出海利弊如何无需辩驳,朝鲜瀛洲的金银和人力就是明证!”

    朱瞻基指着外面说道:“大明不能故步自封,汉以强亡,唐亡于内外交困,宋亡于自毁刀兵……”

    朱瞻基斩钉截铁的道:“但他们的败亡都有一个共通,那便是国内的民怨!何来的民怨?开国初期田地尚够,中期后期人口繁衍,可田地就在那里,不多也不少,兼并去一些,剩下的哪够繁衍生息的百姓耕种?”

    群臣心中震惊,他们不由自主的站直了,然后垂首恭听。

    这是皇帝对前朝的总结!

    “为何不开疆?”

    朱瞻基神色肃穆:“一乃百姓被禁锢于一地,久而久之,他们习惯了在家乡生存,眼光只在头顶上的那片天,脚下的那几分地!谁敢出去?”

    如果说前面的那一段话并不出奇的话,这一段话直接就让群臣心中一震。

    禁锢百姓于一地,这是历朝历代的固有政策。

    “所以要去开疆!”

    朱瞻基目光炯炯的道:“有问题不要压着,要学会向外去寻找答案!而不是在内苟延残喘!”

    ……

    “让开!”

    方醒走到这群人的前方,目光冷漠的看着打头的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满面涨红,却异常愤怒的道:“你是佞臣!”

    方醒的个子比他高,他俯视着年轻人,淡淡的道:“口炮无敌,滚!”

    方醒一手就把年轻人扒拉了过去,辛老七和小刀被方醒告诫不许出手,只是警惕的盯着这些人。

    一旦有谁敢动手,辛老七发誓一定会把他打出屎来。

    小刀扣着一把飞刀,缓缓和辛老七跟在后面。

第1807章 谁的胜利(为盟主‘恶魔-烈’贺,加更!)

    第二个拦在方醒身前的是个小吏,他对上了方醒的眼神,冷冷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闪到了边上。

    方醒脚步加快,前方的两个官员犹豫了一下,方醒嗔目大喝道:“方某身经百战,你等腐儒也配挡着我的路吗?滚!”

    百战的煞气迸发,两个官员面色一白,不由自主的就闪到了边上。

    方醒大步向前,目光冷漠,缓缓移动,所有人都不敢和他对视。

    “方某战交趾,塞外鏖战,浮海为大明宣威,几经生死……”

    方醒的声音缓缓而出,前方的人群默然,缓缓让开了一条通道。

    “想当年大明南北受敌,文皇帝何等雄才大略,一一荡平外患。如无你们反对的那些征伐,大明何来今日的安宁?你等何来这等悠闲的时光!”

    方醒穿过人群,缓缓回身,说道:“回家自己翻翻史书,看看一个朝代能延续多少年,它们为何会轰然崩塌……你们……想大明存在多少年?”

    方醒转身,在辛老七和小刀的护持下上马离去。

    良久,人群中有人喊道:“此话大逆不道!”

    人群依旧静悄悄的。

    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清楚前朝的历史,可对于汉唐宋覆灭的原因,却见仁见智。

    一叶障目!

    身为既得利益者的他们自然会回避那个答案!

    贾全带着侍卫们现身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跟在后面恶狠狠的冲了过来,却没看到方醒。

    “鹰犬!”

    人群中有人小声的说道,然后人群渐渐散去。

    ……

    “呯!”

    听完了方醒在皇城外的话之后,镇纸从朱瞻基的手中飞了出来。

    “一群腐儒,也敢质疑朝政,也敢质疑军功赫赫的兴和伯吗?”

    群臣无言。

    方醒为皇帝吸引火力,而皇帝他……

    他居然内疚了?

    杨荣心中有些混乱,他觉得帝王不该这样!

    重情那是普通人应该拥有的品质,可皇帝重情却是灾难啊!

    杨士奇出班道:“陛下,镇之以静!”

    杨溥心中暗叹,说道:“陛下,君王当胸怀四海,大局为重。”

    这话就是谏言,暗指朱瞻基在此事上失去了分寸。

    朱瞻基看了群臣一眼,缓缓走下来,缓缓走到了大殿的门口。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看着遍体生辉。

    “帝王无情,帝王就该胸怀天下,无私情!”

    “朕不取!朕不取!”

    朱瞻基回身,“你等好生去做,朕不是那等帝王,自然不会让你等没了结局!宝船之事,势在必行,朕不想再看到有人拿此事生事!”

    这是警告!

    金幼孜想说话,杨荣却领头说道:“是,陛下!”

    “是,陛下!”

    年轻的皇帝站在大殿的门内,一群重臣俯首称是……

    这是第一次胜利,这将会极大地鼓舞着朱瞻基。

    皇爷爷,您看到了吗?

    父皇,您看到了吗?

    年轻的皇帝踌躇满志,他沉声道:“朕要大海之上……大明为尊!”

    ……

    “大明将会重新占据海洋!”

    郑和安置之后就来到了方家,两人站在那幅海图的前面说着航线。

    方醒指指那道海峡说道:“若是能打通那道海峡,郑公,大明…..不,那些泰西人就要颤抖了!”

    郑和点头道:“咱家轻舟去看过那里,确实是可惜了,若是打穿过去,那……咱家一定要去看看,看看那些国家是什么样的……只是两岸却必须要控制在手中,否则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方醒想起这条运河的前世今生,不禁赞道:“是,必须要控制住。”

    控制住那里,打通运河,大明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想来东方吗?好吧,绕道好望角,希望这个世界还能再出一位‘航海先驱’。

    “此次咱家将带着那些使者回去,这是个好时机!”

    郑和的话含蓄,暗指当时朱高炽对出海的冷淡态度,导致那些使者离心离德的表现。

    此时朱瞻基继位,那些使者大抵要瑟瑟发抖了吧?

    方醒和郑和相对一笑,都对此次出海抱着极大的希望。

    “兴和伯可想去?”

    “想。”

    方醒憧憬道:“我上次出海,见识了大明水师,真想跟着你一起去,去看看大明纵横海洋。”

    郑和微笑道:“可你现在不能。陛下这里还需要你的帮助。看看今日的闹剧,若是没有你站出来搅合,那些人就要直接去试探陛下了。”

    “是啊!”

    方醒遗憾的道:“郑公,此次出海,派人去寻寻那些矿产吧,好歹也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郑和愕然,然后笑道:“以前咱家出海的时候就换回了些金银,矿产肯定是有的,不过当年认为海外经营不易,加之当时北边还在虎视眈眈,所以此事就被搁置了。”

    方醒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轻视了这个时代的人。

    ……

    郑和走了,他把需要带的货物清单丢给夏元吉,然后就要赶回金陵。

    郑和走了,朱美圭的奏章来了。

    朱美圭在为朱济熿求情,让方醒有些震惊。

    “朱济熿弄惨了他这一系,他还求情,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方醒觉得自己低估了藩王的节操,就自嘲的道:“陛下该要头痛了吧。”

    “是本官头痛!”

    夏元吉没好气的道:“你这是来看马苏,顺便来看看本官累死了没有?”

    方醒随意的翻看着一本账簿,夏元吉一把抢过来,说道:“这是我户部的机密。”

    方醒讪讪的道:“郑和那边此次出去……陛下好像有交代,说交换些金银回来,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少要。所以等他回来之后,户部又要发达了!”

    夏元吉没好气的道:“本官只求你少折腾些事,那就是天下太平了。”

    夏元吉想想不对,看看笑的尴尬的方醒,就怒道:“又是何事?”

    “修路。”

    夏元吉气结,指着方醒道:“修多长?还有,此事该在朝堂之上决断,你私下来找本官,这是何意?”

    “不算长。”

    方醒尴尬的道:“从金陵到……”

    “到北平?”

    夏元吉淡淡的问道。

    方醒点点头,这工程太大,朱瞻基的心中也没底,也没拿出来讨论。他就是来试探的。若是能拿下夏元吉,这事就成了三分之一。

    “出去!”

    夏元吉怒气冲天的道:“你可知道要建造多少水泥窑吗?你可知道要多少民夫?出去出去,别找本官说笑!”

    若说是重新整修从金陵到北平的路,那夏元吉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水泥路……

    夏元吉精于计算,不过是简单的算了算,就得出了一个让他崩溃的数据。

    “那么多水泥,那么多民夫,你这是疯了!”

    方醒灰溜溜的进宫了,转告朱瞻基:“夏元吉被吓到了,咱们还是一点一点的来吧,别一下就弄个大的,谁都怕。”

    朱瞻基苦笑道:“当年咱们商量过十字工程,交叉形成大明的主干道,然后再慢慢的修建各地的道路。如今看来却是有些……”

    “摊子铺大了,夏元吉怕收不了场。”

    方醒分析道:“此事其实就在于能否拉动民间消费,全靠俘虏肯定是不够的,民夫出力,朝中必须要给钱,就像是在工坊里做工,有钱就花,慢慢的就积累起来了。”

    “而且路修好之后,那速度可不得了,以后不管是调兵还是运送物资都方便。还有就是沿途的商贾,以后得放开些禁锢,让商品流动起来,这条路才没白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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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3211/ 第一时间欣赏带着仓库到大明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带着仓库到大明》为转载作品,带着仓库到大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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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仓库到大明介绍:
方醒穿了,带着两个仓库穿了! 别人穿越是带着王霸之气,方醒却是只想种田! “我只想在这个时代悠闲的活着!” 坐拥娇妻美妾,顺便教几个弟子,努力让他们往上爬,好给自己当靠山! 可谁想弟子有些不靠谱,居然是......带着仓库到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着仓库到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着仓库到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