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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骁骑校     匹夫的逆袭txt下载     匹夫的逆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我去年买了个表

    有美女围观,球场上的篮球健将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跑跳如飞,大吼大叫,刘汉东却退场了,因为他看见了宋双。

    “真巧,好久没见了。”刘汉东走到宋双和朱芃芃面前。

    “是啊,有一年没见了。”宋双微笑着指指远处长椅,“去那边坐坐吧。”

    忽然身后有人喊刘汉东:“同学,你哪个系的,愿不愿意参加校篮球队?”

    刘汉东一回头,对方是个高大帅气的男孩。

    “呵呵,我早就是校队成员了。”

    “我怎么不认识你。”

    “那是十年前的事儿了。”刘汉东笑笑走远了。

    浓荫下,篮球场旁的长椅上,两个女孩并肩坐着,刘汉东坐在另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刘汉东,你现在干什么呢?”朱芃芃问。

    刘汉东一指远处的奥迪s8,“给人家当司机。”

    “啧啧,屈才了,你这样的应该去当杀手,职业杀手。”朱芃芃没心没肺,胡扯八道。

    “当司机挺好,我这样没文化,有案底的人,能找到工作不错了。”刘汉东道。

    宋双心中波澜起伏,当初自己曾经疯狂的喜欢过这个男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对英雄的盲目崇拜已经渐渐消退,但总有一种淡淡的情愫依旧萦绕心头,希望他过的好,能出人头地。

    “对了,你爸还好吧?”刘汉东问道。

    “我爸已经不在省委工作了,去年底调到北京去了。”宋双道。

    “高升啊,不错,该恭喜他。”

    “嗯。”

    一阵沉默。

    “对了,凌子杰还有联系么?”刘汉东问道。

    “偶尔,他去了香港,在一家媒体做记者,他写的《失足妇女生存调查报告》获得了国际上的奖项。”

    “混的挺好。”

    “嗯。”

    又是一阵沉默。

    宋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说了两句:“好的,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刘汉东起身:“不耽误你了。”

    “嗯,再见。”宋双也站起来,拉着朱芃芃走远了。

    “双双,你怎么没话和他说啊?”朱芃芃低声问。

    “这个时代,终究是不属于英雄的。”宋双答非所问。

    ……

    刘汉东百无聊赖,忽然想到去查查欧洲花园项目的底细,说不定能把祁大哥找出来,可他不认识这方面的人,只有请龙开江帮忙。

    一个电话打过去,龙开江满口答应,让余晓栋带他到市建设局去问,余晓栋办事能力很强,找到一位副局长的驾驶员,趁中午大家坐一起说说这事儿。

    领导的司机都不是凡人,跟着领导耳濡目染见识颇广,知道的事情也多,只要不涉及领导的**,单位的秘密,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滔滔不绝,把欧洲花园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原来这个项目是几家公司共同投资,祁庆雨的建筑公司承建,垫付了大量资金之后,上游出现扯皮,工程款付不出,地皮又有产权纠纷,欠了巨额的材料款、工人工资,还有天文数字的银行贷款,总之是一团乱麻,没人扯的清楚。

    “兄弟,我跟你说,这事儿就算省委书记出马都不好使。”驾驶员大哥抽着烟,摇头晃脑地说道。

    谈起祁庆羽这个人,驾驶员大哥倒是赞不绝口,说他人仗义,讲究,厚道,白手起家,什么苦都吃过,绝对是个人物,就是命不好,硬生生被这个项目拖死了。

    刘汉东心里明白了,八成是祁大哥拿了自己的钱去堵窟窿了,因为他曾经说过欠了不少工人工资,这是最内疚的事情。

    “对了,北岸生态城项目现在是怎么处理的?还有汉威融资那一屁股债?”刘汉东忽然想到龙开江重回近江,肯定是把这些破事都给料理清楚了。

    余晓栋说,龙爷壮士断腕,把北岸生态城出让给政府做经济适用小区了,汉威融资欠的那十几个亿,在政府的协调下变更合同,变成政府融资的理财项目,利率低了,但是基本上都可以拿回来。

    “新来的市长绝对是这个。”余晓栋挑起大拇指:“有魄力,有手段,比金沐尘强太多了。”

    ……

    下午五点半,刘汉东驾车来到江大附中门口等舒帆放学,校门口的马路上已经停了一排豪车,都是来接孩子的。

    这所学校是江东省最好的完全中学,升学率极高,而且位于江大隔壁,紧邻着省委省政府所在地,处于近江最好的地段,交通便利,闹中取静,环境极佳,教学质量上乘,家长们趋之若鹜。

    初中阶段就近入学,可是附中所属地域本身就是近江一类地区,房价极贵,再加上学区房的条件,二手房已经炒到每平方十万的价格;高中阶段全凭考试,只收全市成绩最好的初中毕业生,当然每年都有一些特殊名额,由校长亲自掌控,比如省委领导的子弟,著名企业家的儿女,这种学生即使成绩不佳,也能进入附中高中就读。

    放学时间到了,大门缓缓打开,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来,大部分步行,有些人骑自行车或者电动车,一些学生钻进门口等待的汽车里,刘汉东注意了一下,这些接孩子的车大多数是保姆车或者私家轿车,并没有官车和军车。

    舒帆提着书包从校园里走了出来,后面一阵轰鸣声,一辆白色奥迪tt敞篷跑车开了出来,开车的是个戴墨镜的小子,穿着校服,头发根根竖立,油光锃亮,,嚼着口香糖问道:“哎,龅牙妹,要不要搭车?”

    “谢谢,不用了。”舒帆很礼貌的回应,走到自家车旁,刘汉东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还瞪了开敞篷车的小子一眼。

    敞篷小子吹了声口哨,一踩油门开走了。

    刘汉东上车系安全带,问道:“你同学?”

    “不是一个班的,我刚到这学校,不认识他。”舒帆答道。

    “哦。”刘汉东点点头,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出现在江大附中一点也不奇怪。

    手机响了,是佘小青发来的短信,让他接了小姐之后去江大接自己。

    “蛇精是不是在江大念书啊?”刘汉东问道。

    “是啊,她在职读研究生,顺便所谓的照顾我,这都是安阿姨出的好主意。”

    “蛇精还有个男朋友吧,也在江大。”

    “是啊,你看见了,那人叫安杰,是安阿姨的弟弟。”

    “亲弟弟?按说安馨这个岁数,该赶上计划生育了。”

    “好像是堂弟什么的,我搞不清楚,总之蛇精是安阿姨的铁杆狗腿子。”

    两人一边说着别人的坏话,一边来到江大工商管理学院,佘小青和安杰果然都在,佘小青爬上后座,安杰坐上副驾驶位子,说道:“先送我们去恒隆广场。”

    刘汉东不理他,问舒帆:“要不要先回家?”

    舒帆倒是很随和:“没关系,先去逛街也行。”

    于是刘汉东驾车来到市中心最豪华的商场恒隆广场,将车停在门前马路上,安杰和佘小青下了车,手牵手往里走,佘小青回头说:“你先送小帆回去,车停在别墅,不要开回去了。”

    舒帆小声说:“别理她,找个地方停车,咱们也去逛逛。”

    刘汉东反正也没什么事,将车停在商场地下停车场,两人乘电梯上一层,舒帆直奔豪华腕表柜台而去。

    恒隆一层主要经营化妆品以及各种奢侈品牌,江诗丹顿、百达翡丽这样的顶级品牌还未进驻,但一线品牌还是比较齐全的。

    舒帆径直来到沛纳海柜台前,让销售员将一款标价九万四千元的黑表壳腕表拿出来试戴。

    奢侈品销售员都是极擅察言观色的人精,顾客什么身份搭眼一看就能知道七八分,可是这两位什么来头真的看不出,男的二十七八岁,穿的很随意,女的十五六岁,穿着高中校服,说兄妹不像兄妹,情侣不像情侣,张口就要试戴小十万块的手表,这是闹那样啊。

    但他还是戴上手套,拿出了腕表介绍道:“这是意大利品牌的沛纳海现代款,陶瓷表壳,牛皮表带,带扣是钛金属的……”

    “我在网上查过了,赶快试戴一下吧。”舒帆踮着脚,兴奋无比。

    刘汉东心说你们怎么都那么喜欢给我买表啊,还是伸出右手,戴上了这块腕表,和左腕上的欧米茄相比,沛纳海更有一种另类的美感。

    “好看,买了。”舒帆从书包里掏出小钱夹,拿出一张黑色信用卡递给销售员。

    销售员接过来一看,运通百夫长黑卡!

    恒隆算是江东最高端的商场了,这些营业员见惯了有钱人,但百夫长黑卡还是头一回见,顿时醒悟过来,真正的土豪都是不起眼的!

    “买这表不如折现给我了,我去年买了个表,有表戴。”刘汉东不是矫情的人,他救了舒帆一命,夏青石还没真正酬谢过自己,十万八万买个表确实不算什么,但对自己来说,最缺的还是现金。

    “那就先不买了。”舒帆又把卡要了回来,两人在沛纳海专柜销售员怪异的目光中离开。

    不远处lang琴表柜前,佘小青正陪着安杰挑选手表,拿出一款一万多的名匠试戴。

    “小帆,你怎么来了?还不赶紧回家做作业,学生不适合来这种地方。”佘小青发现了舒帆,大为不悦。

第十一章 福利分房

    舒帆很有素养,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佘小青顶嘴,一言不发拉着刘汉东走了。

    “这人谁啊,新来的司机?”安杰望着刘汉东的背影问道。

    “是个社会混混,因为救过小帆所以招他当司机,你别惹他,这人是杀人犯,还在缓刑期呢。”佘小青道。

    “杀人犯请来当司机,不是引狼入室么?”安杰很是诧异。

    “也不是真正的杀人犯,好像误杀什么的,安总为他的官司暗地里帮了不少忙,总之这个人不算坏人,但也算不上好人,你别管了,咱们先看表吧,慈善晚会上要戴的。”佘小青指着柜台里的女式腕表道:“这一款拿出来看看。”

    回到汽车里,刘汉东说道:“小女孩花钱大手大脚可不好,将来谁能养的起你。”

    舒帆说:“你不知道女儿要富养么,我爸爸说就是要宠着我,以后长大了不会被物质所迷惑。”

    “那你每月零花钱有多少?”刘汉东发动了汽车。

    “我有爸爸的信用卡副卡,是无限额的,随便刷。”

    “这么说,你随时可以刷卡买套房了?”

    “应该是的。”

    刘汉东暗暗乍舌,有钱人家就是不一般,自己朝思暮想的房子在人家看来就是零花钱就能解决的小事。

    “现在去哪里?”

    “去公司,我想爸爸了。”

    于是刘汉东驾驶着奥迪来到北郊自己供职过的青石高科工业园,汽车距离大门还有十几米,电动门自动打开,门卫一丝不苟向汽车敬礼,开到办公楼前停下,两人进入大楼,舒帆有最高级别的门禁卡,可以直接上到顶楼总裁办,这儿刘汉东曾经来过,只不过那时候当家的人是安馨。

    宽敞的大办公室里,整面墙都是玻璃,家具也都是金属与合成材料,充满科幻感觉,一个极瘦削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子后面,笑容满面道:“乖女儿来看爸爸了。”

    “爸爸。”舒帆跑了过去,刘汉东站在门口,双手交叉,摆出保镖的架势。

    男子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他穿一件黑色长袖t恤,牛仔裤,衣服仿佛挂在骨头架子上一样,他亲昵的搂着女儿,走过来向刘汉东伸出手:“你好,我是夏青石。”

    “夏总你好。”刘汉东伸手和夏青石握了握,对方的手很热,很有力,让他感受到一种生命顽强不息的力量。

    “你救了我女儿,我还一直没有正式向你道谢,坐吧。”夏青石很随意的坐在沙发上,舒帆依偎在他身边,刘汉东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夏总不用客气,我是救了小帆,但也是为了自救。”刘汉东心里痒痒起来,夏青石要感谢自己,那还不得是百万级别的大数字啊,他在想是推辞一下再接受,还是当场就却之不恭。

    “女儿就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最宝贵的财富。”夏青石温柔抚摸着舒帆的头发,散发着慈父的光辉。

    刘汉东这个急啊,心说您赶紧开支票啊。

    “我看过你的资料,坦白说吧刘先生,你的特长不太适合创业,而选择做一些偏门类的生意风险又太大,我相信你不会再想和司法机关打交道了吧?”夏青石慢悠悠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刘汉东问道。

    “我是说,你更需要的是一份薪水丰厚而清闲的工作,青石高科可以提供。”

    舒帆插嘴道:“安阿姨才给他六千块工资,一点都不丰厚。”

    夏青石略微皱眉:“是有些少,这样吧,我让行政部给你签正式劳动合同,有五险一金,福利待遇与高级经理相同,每月薪水税后一万,你看怎么样。”

    “谢谢夏总。”刘汉东心花怒放,不过还是有些小小的期待。

    夏青石没让他失望:“听说你没有房子结婚,我帮你解决一下。”

    “夏总费心了。”刘汉东再次感谢。

    夏青石给行政部打了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让刘汉东自己过去办理手续,出门的时候正遇到安馨,女强人很冷峻的冲刘汉东点点头便擦肩而过。

    刘汉东来到行政部,早有文员打印好了合同,他浏览一下便在后面签了名字,随口问道:“孙中海还在这儿么?”

    “哦,你说以前的孙副部长啊,调到仓库当值班员去了。”

    “呵呵,活该。”

    “对了,按照公司规定,外地户籍的高级员工可以享受福利租房。”文员调出电脑里的文档看了一下,“现在只剩下黄花小区一套三居室了,一百二十平方,精装修,你要不要租?”

    刘汉东心说真巧啊,打瞌睡有人送枕头,正想买黄花小区的二手房呢,公司就给租了,这福利待遇真没得说。

    “怎么个租法呢?”

    “公司替你付房租,你只要自己负担水电煤气物业费就可以了。”

    与此同时,安馨正和夏青石商量事情,“青石,周末的慈善晚会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吧,你代表就行。”夏青石显然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那好,我替你去,你注意身体,千万别再累着……对了,慈善晚会最好小帆也参加,开拓一下社交圈对她有好处。”

    “可以。”

    “那我先下去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安馨走了以后,夏青石看了看女儿:“怎么,不高兴?是不是觉得爸爸给刘汉东的感谢不够多啊?”

    舒帆用力的点点头。

    夏青石慈爱的笑了:“女儿啊,爸爸是为你好,将来刘汉东会陪伴你走很远的路,你现在给他的待遇太高,将来拿什么给他?就像古代皇帝赏赐大臣一样,要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来,如果一开始就给他巨额现金,其实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爸爸,我懂了,我会慢慢提拔他的,以后让他去做管理。”

    “傻孩子,做一个领导者,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刘汉东是个很正直的人,但他没读过大学,而且性子比较暴躁,从他这两年的经历来看,也不适合做企业管理,但他却会是一个很称职的司机与卫士。”

    正说着,刘汉东回来了,再次向夏青石表示感谢。

    “要感谢的话,感谢小帆吧,这都是她帮你争取的。”夏青石随和的笑笑,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实验室盯着他们了,你们也早回去吧。”

    于是刘汉东送舒帆回家,路上说道:“你可真幸福啊,有这样细心的爸爸。”

    舒帆不说话,看看后视镜,小丫头眼中噙满了泪水,搞得刘汉东莫名其妙。

    把舒帆送回上风上水别墅之后,刘汉东驱车来到黄花小区十七栋楼下,公司分配给他的住房在二单元三楼,用钥匙打开防盗门,开亮电灯,顿时傻眼。

    这房子的装潢是全新的,实木地板,真皮沙发,七十寸液晶电视,华丽的水晶吊灯,墙上是巨幅印象派油画,整体格调是暖色调加温馨家庭味道,厨房间是开放式的,烤箱微波炉冰箱洗碗机一应俱全,都是进口大牌,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洗手间里的龙头、喷头都是纯铜镀铬,干湿分开,装修精美,用料扎实。

    三室两厅,分为主卧次卧和书房,一水的高档实木家具,毫无甲醛味道,书房里摆着苹果的台式电脑,连膜都没撕掉。

    刘汉东明白了,这套房子根本不是青石高科的高级职员租住房,而是夏青石专门为自己预备的婚房,家具家电都是全新的,而且人家连住得近方便照顾岳父母的细节都想到了。

    这种润物细无声式的关怀,让刘汉东有一种抱上大粗腿的感觉。

    “铃铃铃”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余晓栋打来的。

    “东哥,你不是查欧洲花园的事儿么,那个祁庆雨今天下午在建设局出现了。”

    “知道他住在哪儿么?”

    “不知道。”

    “谢了。”

    刘汉东下楼上车,直奔欧洲花园烂尾楼而去,他知道祁庆雨一定会回去。

    五分钟后,刘汉东将车停在工地外面,步行进入杂草丛生的欧洲花园,离得老远就看见工棚里亮着灯,祁大哥穿着衬衣打着领带,坐在小板凳上正抽烟。

    刘汉东走过去:“祁大哥,有日子没见了啊。”

    “呵呵,有半年了。”祁庆雨在鞋底上掐灭烟蒂,站了起来。

    “我楼上的东西是你拿了?”刘汉东开门见山问道。

    “是我拿了。”祁庆雨坦然承认。

    “你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太不讲究了吧。”刘汉东松了一口气,祁大哥回到这儿就说明心里坦荡,不想躲着自己。

    “这事儿怨我,不过当时情况也比较紧急,警察把这儿搜了一个遍,我怕你藏的钱被他们翻出来就先帮你换了个地方放,后来想去看你,看守所不让探视,我这边事情又多,就先拿去用了,不过我给你留了借条,也没全拿走。”

    “哦?我怎么不知道?”

    “你跟我来。”祁庆雨带刘汉东上楼,来到藏钱的墙壁前,拿手电往里面照:“你看这上面画了个箭头,就是让你再往里掏一掏。”

    刘汉东探头张望,洞壁上果然刻着淡淡的箭头痕迹,如果不注意不会发现,用手电筒尾部捣了几下,一层薄薄的水泥应声而落,伸手一掏,拽出一个塑料袋,打开来,里面是厚厚的欧元和美钞,还有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兹借到人民币三百万,借款人祁庆雨。”

    “呵呵,我真没注意。“刘汉东总算是踏实了。

    “三百万派了大用场,关系我基本都理顺了,现在就差重要一环了,上北京讨工程款去。”祁庆雨道。

第十二章 慈善义卖会

    刘汉东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也搞不清楚这处烂尾楼背后那些错综复杂纠葛不清的关系,他相信祁大哥的人品,还有心底坚守的那份信念。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祁庆雨说。

    这下刘汉东为难了,他现在是舒帆的司机,刚上班就请假恐怕不太好,便问了一句:“准备什么时候去?”

    “周末去一趟,也没啥大事,就是请人吃饭。”

    “哦,我应该能去。”

    祁庆雨很高兴,邀请刘汉东喝两杯,刘汉东欣然同意,两人支起小桌子,剥了四个松花蛋,小包装的油盐花生米,就着白酒滋溜滋溜的喝。

    忽然刘汉东想起一件事,拿出手机给马凌发了条信息,报告自己的方位以及正在干什么,从看守所出来之后,他就配了两部手机,一部用于日常通信,另一部专门为马凌24小时开机,再不玩失踪了。

    喝了点小酒,刘汉东一点醉意没有,驾车回到黄花小区,进了新房东摸摸,西看看,越看越高兴,这房子虽然产权不在自己手里,但只要不离开青石高科,理论上享有永久的居住权,和自己买的房子没啥差别。

    他忍不住打电话将马凌叫了过来。

    五分钟后,传来敲门声,刘汉东打开门,马凌穿着拖鞋站在门口,一脸诧异:“这房子是怎么回事?”

    “单位福利,怎么样,参观一下吧。”刘汉东得意洋洋。

    马凌甩掉拖鞋,赤脚走在光洁的实木地板上,啧啧称奇:“我知道这房子,年初原房主九十万卖掉的,后来装修了几个星期,进家具的时候我妈还围观来着,没想到是青石高科买的房子啊,他们为啥买黄花小区的老房子啊,不如买江景房了。”

    “如果我说他们特地给我买的,你信不信?”刘汉东笑道。

    “美得你吧。”马凌拿出手机,“我把我妈喊过来看看。”

    “等会再喊。”刘汉东一把抱起马凌,走进卧室丢在床上。

    口口口口口口(此处删减八百五十六字)马凌在刘汉东胸口划着圆圈,无限憧憬道:“以后咱们就在这房子里过日子了,反正房间多,把你妈接过来一起住也行,大家都在一个小区里多好啊,我开公交车,你开小车,一家司机,将来再养一个小司机出来……”

    两人哈哈笑起来,幸福无限。

    ……

    第二天是星期五,刘汉东准点来到别墅接了佘小青和舒帆,路上提到明后天休息的问题,没等佘小青说话,舒帆就先同意了,说法定休息日不用上班,有事尽管去忙。

    汽车开到江大附中附近,前方道路拥堵,鸣笛声此起彼伏,三辆公交车占据路面大半位置,私家车借到逆行,电动车见缝插针,堵得水泄不通,估计没半个小时无法疏通。

    舒帆和佘小青只好下车步行去学校,刘汉东注意到前面一辆捷达出租车里也钻出一个穿校服的高中生,再一看车牌号码,正是张爱民的车,于是他按响喇叭,张爱民回头看了一眼,高兴的招呼道:“小刘,开上好车了。”

    “替老板开车,你怎么跑这儿拉活了,这里可常堵车。”刘汉东道。

    “可不是么,我送儿子上学,高三了,马上就该考大学了。“张爱民不无骄傲的说道。

    聊了两句,交警开始疏导交通,车流缓缓挪动,张爱民赶紧钻进车里,刘汉东也坐回去,龟速驶离。

    下午,刘汉东来接了舒帆和佘小青,前往四季酒店参加慈善晚会,酒店停车场里停满豪华汽车,门前挂着横幅,大厅里站了许多衣冠楚楚的客人。

    作为司机,刘汉东是不用进去的,只需在外面等候,他看到一辆熟悉的宾利,余晓栋从车里下来和他打招呼,说送龙总来的,两人攀谈起来,刘汉东才知道这是市长夫人搞的义卖晚会,为贫困学生和孤寡老人筹集善款,近江乃至江东的著名企业家都在受邀之列。

    “你知道市长夫人什么来头么?“余晓挤眉弄眼的问道。

    刘汉东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操她的男人一定很厉害,操她妈的男人也很厉害。”

    余晓栋一拍大腿:“东哥,一针见血,市长夫人家老爷子是省委徐书记,江东一把手。”

    刘汉东纳闷起来:“徐书记把女婿调来当省会市长,不避嫌啊?”

    余晓栋说:“市长又不是市委书记,不进常委,再说举贤不避亲,能把近江经济盘活的,也只有刘市长了。”

    “哦,姓刘,和我一家啊。”

    “是啊,刘市长年龄不大,是江东省年纪最轻的副省级干部,70后,还不到四十周岁,人又帅,又是高学历,还娶了省委书记的女儿,人家这辈子活的真叫精彩。”余晓栋说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四季酒店第二层的大型多功能厅,义卖大会正在进行,现在拍卖的是市长夫人徐女士捐赠的一幅山水画,是省委徐书记的作品,崇山峻岭,江水滔滔,画作大胆使用了大量的红色。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红色江山》起拍价五万元,现在开始竞拍。”主持人是主办方从佳士得请来的专业拍卖师,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当即有人出价六万,然后渐渐抬高到十万,十二万,二十万,但那些坐在前排的大企业家们依然谈笑风生,没有出价。

    当价格抬到五十万的时候,安馨举牌,报价一百万,顿时一阵惊叹声。

    “一百万,有没有出价更高的。”拍卖师环顾全场。

    有人举牌,是坐在龙开江身旁的杨庆,“加五十万。”

    “好的,现在是一百五十万了,低价五万的画作《红色江山》现在拍卖价格高达一百五十万,有没有人出价更高?”

    安馨举牌,加十万。

    杨庆不甘示弱,再加十万。

    拍卖会变成了青石高科和龙氏财团的斗法,大家乐得看热闹,青石高科致力于新能源开发与电池生产,龙氏财团搞的是房地产和金融,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儿,鹿死谁手很难说。

    安馨的心理价位是二百万,徐书记的画作从艺术价值上来说,只值五百元,其中四百元还是装潢和卷轴木料的价值,但它的附加价值是很大的,尤其是出现在慈善义卖会这种场合,出价高低代表企业的诚意,二百万已经是天价了。

    价格飙升到一百八十万,杨庆和龙开江嘀咕了两句,再次出价一百九十万。

    安馨微笑着举牌,“两百万。”

    这回杨庆不跟了,做了个甘拜下风的手势。

    安馨点头致意,其实买卖会就是表演会,龙氏财团现在财力不不如从前,大家心照不宣的合作表演,既把价格抬上去了,又出了风头,何乐而不为。

    “二百万第一次。”

    “二百万第二次。”

    正当拍卖师的锤子要落下的时候,坐席末尾有人举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五百万。”

    众人目光刷的转过去,只见最后一排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星光闪闪的晚礼服,翘着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的。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都不太认识这个小子。

    少年看到了人群中的舒帆,冲她抛了个飞吻。

    舒帆认出,这小子就是江大附中同学,开跑车的那个。

    “五百万!《红色江山》现在出价五百万,有更高的么,让我们看看还有没有黑马出现,五百万第一次,五百万第二次,五百万第三次,成交!”

    锤子落下,这幅底价五万的水墨画增值一百倍,以五百万的天价被神秘客人买走。

    市长夫人徐娇娇很奇怪,将工作人员招过来低声问道:“是哪家企业拍下的?”

    工作人员说:“席位是世峰集团的,那个孩子应该是王世峰的儿子。”

    徐娇娇点点头,将世峰集团记在心上。

    接下来又拍卖了一些企业家捐赠的艺术品与奢侈品,安馨最终还是将二百万花了出去。

    拍卖会之后是自助餐式的晚宴,每位宾客价格两千八百元,徐娇娇一袭紫色的晚礼服拖地长裙,佩戴施华洛世奇首饰,手托香槟杯,左右逢源,谈笑风生。

    “听说市长夫人快四十岁的人呢,看起来好年轻,气质也好,你看她多优雅大方,就像个女王。”佘小青都看傻了。

    “没烦恼,自然年轻。”安馨端着酒杯上前,与徐娇娇攀谈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会面,徐娇娇身为**子弟,却毫无骄奢跋扈之气,反而很平易近人,大方得体,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夏总怎么没来?”徐娇娇含笑问道。

    “他身体不好,换肝手术之后还是有排斥反应……”

    “哦,那一定要多休息,我认识一个老中医,有护肝的偏方……”

    两人一见如故,聊着聊着说到孩子,徐娇娇说:“我本来是陪着儿子在英国读书的,后来觉得影响不好,老公在国内当领导,家属却在国外,这不是裸官么,我们家那位就说了,必须回国,所以我就带着儿子回来了。”

    安馨说:“是啊,夏总的女儿本来也在美国读书,这个月回国,在江大附中读高二。”

    “这么巧,我儿子也在附中。”

    “真巧,哪个班。”

    “五班,我不想给孩子压力,没选尖子班。”

    “我们小帆也在五班,我把她叫过来认识一下吧。”安馨回头张望,却看不到舒帆的人影了,只看到王世峰的儿子左拥右抱,正搂着两个身材欣长的模特拍照呢。

第十三章 枫林路壹号

    安馨四下张望,佘小青急忙走过来:“安总?”

    “小帆呢?”

    “没注意,我这就给她打电话。”佘小青急忙摸出手机拨打舒帆的号码,很快接通,说了两句道:“小帆说她不舒服先回去了。”

    安馨一脸歉意,徐娇娇却很理解的笑道:“大人的聚会,小孩子肯定不喜欢,我们家那个也没来,倒是世峰集团这位太子爷挺早熟的。”

    说完两人会心一笑。

    停车场,舒帆钻进车里,抱怨道:“真讨厌,说是慈善义卖会,一个比一个虚伪,奢靡无度,纯粹为了拉关系,我不喜欢这些人。”

    刘汉东道:“那现在回家?”

    “不,上街转转,咱们也做做慈善,先去面包店,然后去市中心。”

    “你打算开粥棚布施啊?”刘汉东笑问。

    “什么?”舒帆没听懂。

    “我是说,你打算用面包赈济乞丐么?想法是对的,真正的穷人是缺吃的,可面包也不压饿啊,就是点心,要压饿还得是馒头,再弄点榨菜,齐活。”

    “那就买馒头去。”

    于是刘汉东驾车带着舒帆来到一处商业街,买了几笼刚出锅的馒头,又在超市里买了许多小包装榨菜,驱车来到中央大街金鹰商厦门前,果然有几个乞丐围上来,可是当舒帆拿出热腾腾的馒头要递给人家的时候,却无一例外遭到了拒绝。

    乞丐们以看外星人一般的目光看着舒帆,有人还直接要求给现金,三块五块都行,一块五毛也不嫌弃。

    舒帆大为失望,说自己在美国的时候遇到的乞丐也是一个调调,只要钱要烈酒大麻,不要牛奶面包。

    刘汉东说城市里的乞丐都是专业户,兜里揣着苹果手机,老家盖着小洋楼,儿女开着轿车,闲暇时间还乘着歌诗达邮轮去个济州岛什么的,小日子滋润着呢,比一般老百姓过的富裕,不用咱同情,真正需要关注的往往是不发声的,比如拾荒的,打工的,看病的,**的。

    “哥哥,你知道哪儿有这样的人么?”舒帆问道。

    “只要有心,处处皆有。”刘汉东故弄玄虚,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哪里有,通常这种处于社会等级体系最低端的边缘人群居无定所,游离在大众的视线之外,平时总能看到一两个,但真想找的时候,却一个都找不到了。

    “好深奥,我懂了,咱们四处逛逛吧,我相信会有发现。”舒帆拎着一袋馒头回到了车里。

    刘汉东想了一下,医科大附院对面有个旅社,应该住着农村来看病的人,那些人中有些是真的需要帮助的,舒帆家财万贯,爱心泛滥,这能资助一两个病患儿童什么的,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从这儿去医科大附院最近的路是枫林路,这条马路还是民国时期修的,道路两侧绿树掩映,小别墅错落有致,以前是国民党高级官员的寓所,解放后成了江东省委省政府领导的住宅,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枫林路临近江边,风景优美,道路笔直,限速四十公里,禁止鸣笛,奥迪车低速通过,忽然舒帆指着路边说:“哥哥你看。”

    刘汉东扭头望去,只见路边别墅铁门外,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被几个年轻小伙子推搡出来,小伙子们都留着平头,穿着白衬衣和藏青色西裤,瘦削彪悍,一看就知道省委警卫局的战士。

    “这就是**的,都跑到省委书记家门口来了。”刘汉东说,大铁门上有一个蓝色搪瓷牌子,上面标注这个院子是枫林路壹号,也就是省委书记的家。

    “帮帮他们吧。”舒帆眼巴巴的看着越来越远的两位老人,“他们肯定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刘汉东一脚刹车,看看后视镜,迅速倒车回去,开门下车,大喝一声:“别动手。”

    领头的大概是个班长,质问他:“你哪个单位的?”

    “我哪个单位有关系么?年纪轻轻不懂得尊重老人,如果是你爷爷奶奶,你能下去手”刘汉东反问道。

    “非法**,冲击领导寓所,这是犯罪行为。”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战士怒气冲冲道。

    “白宫还允许游客参观呢,领导住的地方比皇宫还金贵?老百姓来**,那是对你们还没失望,再说宪法也没规定不许告状啊。”刘汉东咄咄逼人,理直气壮,将两位老人搀扶过来。

    警卫战士们说不过他,反正人撵走就行,他们也不再说什么。

    其实刘汉东也心虚,人家大概是看自己开辆四个圈的奥迪才没有动手,真要较真起来还是自己吃亏,此地不宜久留,他将两位老人搀扶上车,驾车离去。

    警惕性极高的战士拿起手机拍下刘汉东的车牌号码。

    “啥事**啊?”刘汉东问道,瞄一眼后视镜里的老人,老太太还趴在车窗上恋恋不舍的看着迅速远去的枫林中的红色小洋楼。

    “不是来**的,是来找人。”老头说道,他穿着一件领口袖口都磨损严重的灰色中山装,很整洁,但破旧的解放鞋和人造革手提包都暴露了他的低微身份。

    “找人?你们认识省委书记?哎,这位大爷挺面熟啊。”刘汉东忽然想到,舒帆绑架案那天晚上,自己逃亡路上在一个涵洞避雨,好像见过这位老人家,老头还帮自己处理了伤口呢。

    但是老头已经记不起刘汉东了,他解释道:“这位老姐姐是来找人的,她说以前在壹号院住过。”

    刘汉东纳闷了,看看后视镜里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七八十岁的样子,细皮嫩肉衣服考究,身上沾了些灰尘,眼神直勾勾的,似乎精神方面有些问题。

    “老奶奶,你家住哪儿啊?”刘汉东怕她耳背,大声问道。

    “我家住枫林路壹号,我丈夫是省委书记,我儿子也是省委书记,我曾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老太太神经兮兮的说道。

    刘汉东顿时明白了,遇到精神病人了,怪不得人家警卫战士把他们往外撵。

    对这种人只能哄着劝着,刘汉东敷衍几句,问老头:“大爷,这老奶奶是您亲戚?”

    “不是,是我前天在火车站捡来的老姐姐,唉,估计是儿女不孝赶出家门的,这脑子也不利索,都是可怜人,就顺带着照顾一下了。”

    “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要不还是送救助站吧。“刘汉东道。

    舒帆摇摇头:“不,我们应该把老奶奶送回家,她的儿女孙辈一定正在着急的找她呢。”

    “你是老板,听你的。”刘汉东一打方向盘,开向最近的派出所。

    沈弘毅整顿警风之后,近江的派出所风气大好,接警人员态度和气热情,询问了来意之后,给老人倒水,让座,做笔录,询问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可那老太太却开始犯迷糊,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孩子的电话号码也不清楚。

    警察很有经验:“这是老年痴呆症患者,我们查一下有没有失踪人口的报案记录。”

    警情平台都是联网的,一番搜索后没有对应的记录,警察又问老太太身上有没有证件、手机,或者其他能查明身份的东西,老头说不清楚,于是找了个女民警来搜了一下身,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这样吧,先送救助站,等查明身份再送回家,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民警也很无奈。

    刘汉东正要表示同意,忽然舒帆把他拉到一边,很郑重其事的说:“我觉得老奶奶说的是真的。”

    “拉倒吧,她丈夫是省委书记,儿子还是省委书记,合着他们一家都是书记,可能么?”刘汉东扭头看了一眼痴痴傻傻流口水的老太太,“绝对是精神有问题,妄想狂。”

    “不,我相信她。”舒帆很认真的说道,“想鉴别真假很简单,等她神智清晰了再问,然后找人验证就是,建国以来省委书记不会超过三十个人,很好查。”

    “试试吧。”刘汉东耸耸肩,舒帆虽然年纪小,但智商和情商都极高,她的判断力可以相信。

    于是刘汉东又把两位老人领回去了,直接开回黄花小区自己的新房,打电话让山炮送四菜一汤过来,舒帆很细心的服侍老太太吃了饭,帮她擦嘴洗脸,过了一会,老太太似乎清醒了一些,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要回家,去枫林路壹号。

    “您老贵姓啊?”刘汉东问她。

    “我姓潘。”

    “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叫……”老太太努力想着,半天说不出来。

    “那您丈夫叫什么?”

    “我丈夫十年**中遭受冲击,他是冤枉的,我知道,他是地下党……他和那个狐狸精的事情我也知道,不过我原谅她了……”老太太答非所问,自言自语。

    大家都束手无策,舒帆开始分析:“如果老奶奶说的是真的,父子两人都是省委书记,这中间起码间隔三十年到四十年,上网查一下,看姓氏有没有相同的书记。”

    上网搜索一番,竟然有两对父子书记。

    第一对姓郑,父亲郑泽如,五十年代担任江东省委第一书记,后调任农牧部长,其子郑杰夫前年才卸任江东省委书记。

    第二对姓徐,父亲徐庭戈,七十年代末期担任江东省委副书记,其子徐新和,正是现任省委书记。

    很明显,这老太太不可能是徐书记的母亲,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刘汉东灵光一闪,打电话给爷爷询问当年的事情。

    刘骁勇耳不聋眼不花,脑子也不糊涂,他说:“我记得郑泽如,那时候陈大帅是省主席,他是第一书记,还娶了个姓潘的女大学生,说起来还是你姑奶奶的同学哩。”

第十四章 财神奶奶

    刘汉东心里咯噔一下,又问了一些当年的细节,挂了电话亲亲切切喊了一声:“潘奶奶。”

    “乖。”老太太结结实实答应了一声。

    “您认识刘媖么?”刘汉东问道,刘媖是他的姑奶奶,九十年代就去世了。

    “刘媖……你说小媖子啊,她是我同学,我俩关系可要好了,她和张广吟结婚的时候,我送了一床杯面哩,她大姐是陈大帅的秘书,她大哥是交警总队的上校总队长,她家里书可多了,后来破四旧都给烧了,对了,那年我们去机场玩,认识一个飞行员,你都不知道有多英俊,有多潇洒,开着吉普车,戴着蛤蟆镜……”潘老太太絮絮叨叨说起解放前的事儿,记忆竟然极其清晰。

    这也符合老年痴呆症的症状,远期记忆不受影响,反而是越近的事情越记不住,她说的这些往事,刘汉东都听爷爷提起过。

    现在可以确定,这老太太就是郑杰夫的母亲!刘汉东一颗心激动的砰砰乱跳,心说真是好人有好报,上回捡了厅长小姐的苏牧,这回捡了大官的亲娘,老天爷你咋这么照顾我,这运气好的没地方说理去,回头去买张彩票得了。

    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是马凌带着母亲王玉兰来看新房,王玉兰看见客厅里三个陌生人,两个看起来挺寒酸的老人家带一个女孩,还以为是刘汉东的江北亲戚来了,心里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堆起笑容打招呼。

    那老头是个实打实的**兼拾荒的,见了这家女主人前来,急忙站起来客套,老太太却很依然坐着,只是微微颔首。

    王玉兰是公交车售票员出身,眼睛毒的很,仔细一看,这三人可不像是一家子,老头穿的朴素,皮肤黑而粗糙,应该是长期户外活动,风餐露宿,老太太细皮嫩肉,衣服和气质不搭配,像是落难的阔太太,那女孩子穿着江大附中的校服,看着两位老人的眼神不像是看长辈,而像是少先队员怜悯的看着五保户老人。

    “小刘,这是你老家亲戚,怎么也不介绍一下。”王玉兰故意道。

    刘汉东倒没想那么多,直截了当说这是走失的老人,暂时领回家来照顾一下。

    王玉兰的脸顿时拉长了,干咳一声道:“小刘你跟我来一下。”

    刘汉东跟着王玉兰来到里面书房,聆听她的训示。。

    “小刘啊,不是阿姨说你,新房是用来结婚的,你把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可不好,现在社会这么乱,万一人家配了钥匙以后来偷你怎么办,赶紧送派出所,送救助站,实在不行贴补他们几十块钱,这些有年纪的人都是一身病,在咱家犯了病咱赔不起啊。”

    王玉兰巴拉巴拉唾沫星子横飞,马凌站在一旁很是担心,怕刘汉东顶嘴吵起来。

    刘汉东笑眯眯的解释:“阿姨,你听我慢慢说,那个小女孩是青石高科董事长的女儿,也就是我的雇主,这俩人是她让我捡回来的。”

    “哦,是她啊。”王玉兰脸色和缓一些,“那么有钱,怎么不往自己家领啊。”

    刘汉东心说咱住的房子就是人家青石高科的宿舍啊,不过这话没提,又说道:“那个老太太,是前任省委书记的母亲。”

    王玉兰正在喝水,一口水全喷了:“什么!省委书记的母亲?”

    “一点不假。”刘汉东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王玉兰不相信:“小刘,你别被人骗了,现在骗子可多了,骗术花样繁多,连冒充孙中山、张学良的都有,这俩人我看就像骗子,省委书记的老娘得有多少人跟着伺候啊,还能跑丢?”

    刘汉东说:“阿姨,你别不信,我已经查清楚了,错不了。”

    王玉兰还是半信半疑,等刘汉东把证据说出来,神情变得兴奋而惶恐:“我的天啊,省部级领导的母亲,这可是财神奶奶啊。”

    刘汉东道:“那还要不要送派出所啊?”

    王玉兰道:“坚决不能送,好好在家供着。”

    刘汉东奇怪了:“在家供着?不给人家送回去了?”

    王玉兰道:“你们年轻人不懂,领导的母亲走失,肯定很着急,要到处找的,一天找不到,两天找不到,这心里还不越来越着急,开出的价码还不越来越高,这时候咱们再出现,效果更好。”

    刘汉东暗赞姜还是老的辣,不过又犯了难,这老太太住在家里,谁来照顾?

    王玉兰当仁不让:“我来照顾,吃饭穿衣洗澡擦身,权当照顾婆婆了。”

    马凌插嘴:“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告诉我爸比较好。”

    王玉兰坚决制止:“绝对不能让你爸知道,就他那脾性,非得坏事不可,本来是咱家的功劳,最后就变成他们所的功劳了。”

    丈母娘拍板定案,刘汉东也乐得撒手不管,将两位老人托付给王玉兰和马凌照顾,自己开车送舒帆回上风上水。

    今天是周末,近江市区到处出现严重的堵车情况,刘汉东驾驶的奥迪被堵在了路上,任他车技再精湛也没有了施展的空间。

    淮江出租车公司的司机张爱民也被堵在了路上,他车上搭载了两名客人,一个二十来岁沉默寡言的小伙子坐在后排,一个三十来岁穿牛仔裤和格子衬衫的男子坐在副驾位子上,这人很健谈,从上车就开始和老张聊天。

    “师傅,开出租车一月能收入多少钱啊?”男子随口问道。

    “看人了,勤快点的,一月能弄个六七千不成问题,养家糊口是够了。”老张谈起自己的本行就滔滔不绝,“我干这一行有不少年了,早年开黄面的,那车没空调,冬天冷夏天热,穿着军大衣带着饭盒子,没日没夜的干,那时候年轻体力好,现在顶不住喽。”

    车载对讲机响了,有人呼叫张爱民,“老张,今天挣几块钱了?”

    张爱民拿起手麦:“今天不行,干了一天才三块。”

    “你在哪儿趴着呢?”

    “拉活呢。”

    “我靠,这个点你还拉活,不是找赔钱么。”

    正好车流开始行进,张爱民不再对话,放下手麦,松手刹踩油门前进了几步。

    “师傅,三块是不是三百元的意思?”男子似乎对出租车行业挺感兴趣。

    “对,行话,三块就是三百。”

    “那为什么说这个时间拉活就是赔钱呢?”

    张爱民笑呵呵解释起来:“你看看这路,挖的跟大禹治水似的,年年修路,月月修路,修完路面修路下,挖开铺设什么电缆,什么管道,各单位都跟约好了一样,轮着完,路烂成这样,车又多,每月车管所新上牌的汽车几千辆啊,都涌到路上来,能不堵么,所以咱们开出租的这个点不愿意拉活,跑得多,亏的多,汽油又贵,起步价又低,和客人漫天要价吧,被投诉了罚到死,所以形成恶性循环,一到晚饭的点儿,出租车都找个地方停着,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男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问:“那您认为,出租车最重的负担是哪一块?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么?”

    张爱民道:“油价贵咱不怨,那是美国打伊拉克造的孽,美国佬把全世界的石油都垄断在自己手里,卡咱们脖子,这个事儿是国家主席该操心的,咱抱怨也不顶用啊,开出租的怕什么,怕交警,逮着就狠罚,一天白干,再就是这路太堵了,放着大把的客人不敢拉,还有就是起步价该提了,咱近江好歹是省会,起步价才八块也太低了点。”

    男子频频点头:“还有呢?”

    “说实在的,最重的负担是份子钱,每天一睁开眼,就背着二百块钱的债,干完这二百,剩下的才是自己的,还得应付交警罚款,车辆保养维修,还不能出事故,不然一个月白干,你看我这鬓角头发,全白了,为啥,熬得,我最多的一天能开十五小时,你问我为啥这么拼命,我孩子上高中,马上考大学,学费我得给他预备吧,大学毕业结婚买房子,我得给他攒个首付吧。”

    男子听着,脸色愈发凝重。

    张爱民倒完了苦水,叹一口气,望着计价器苦笑:“这一趟白跑,还得倒贴。”

    男子爽朗大笑:“没关系师傅,我不会让你赔钱的。”

    后座上的男子一直不说话,捧着手机玩游戏。

    不大工夫,数名摩托交警来到现场,疏导交通,指挥车流交错通过瓶颈路段,很快恢复畅通,出租车来到目的地,市级机关第一招待所门口。

    男子下了车,后座上的年轻人掏出一百元给张爱民,说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小费。

    “这怎么能行,就算是小费也太多了。”张爱民坚持要退五十元。

    “师傅,这不是小费,是咨询费,您应该得的,拿着吧。”男子和煦的笑容让张爱民想到头天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一张面孔,只是他很难将面前穿牛仔裤和格子衬衫的人与一市之长联系起来。

    “您不会是刘市长吧?”张爱民试探着问道。

    男子呵呵一笑:“我就是刘飞。”

    “哎呀,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张爱民慌忙下车,将一百元钞票往回塞,“刘市长,我不要你的钱,就想和你合个影。”

    “好啊。”刘飞爽快答应,让助手用张爱民的手机拍了张合影。

    张爱民高兴万分:“有和刘市长的合影,我就啥都不怕了。”

    刘飞哈哈大笑:“难道我的照片能辟邪?这样吧,我给你写个字。”

    助手拿出纸笔,刘飞略一沉吟,笔走龙蛇,写下“一路畅通”四个字,后面龙飞凤舞签上名字,郑重递给张爱民。

第十五章 花钱记

    张爱民拿了刘市长的题词,心满意足,再三感谢,目送刘飞和他的助手进了大门才上车离去,顺手打开收音机,交通台正在播放点歌节目,他忽然脑子一热,拿出手机打过去,真神了,以往怎么打都占线的交通台热线这回居然立刻打通了。

    “导播你好,我想给咱们的刘市长点一首歌,他刚才做我的车了。”张爱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说道。

    导播请张爱民稍等,等前面一首歌播放完毕,将他的通话切到主持人那里,张爱民经常听节目,可是打进电话却是头一回,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出现在收音机里更是破天荒,车载收音机里传出一阵阵音频啸叫,主持人请张爱民关上干扰源,开始对话。

    “刚才我拉了一位客人,穿的挺普通,你猜是谁,是咱们近江的刘市长……”张爱民将自己的奇遇娓娓道来,最后说想给刘市长点一首《好人一生平安》。

    主持人说:“感谢这位热心听众,让我们知道近江有一位关心市民出行,关心的哥的姐的好领导,不过我们曲库里暂时没有好人一生平安,就让以一首羽泉的《奔跑》送给刘飞市长和奔走在路上的的哥的姐们。”

    张爱民扭开收音机,充满力量的旋律和歌声传来:“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这一刻,近江数千出租车司机都在听着同一首歌。

    ……

    刘汉东将舒帆送回别墅,把车停下,自己打了辆出租车回去,车载收音机正播放着交通台的节目,司机听到市长微服私访调研出租车行业的对话,不禁摇头晃脑道:“有啥屁用?开出租的最大的负担就是份子钱,车是我买的,车是我开的,公司每月收我六七千块钱,妈了个逼的凭啥啊,有能耐就把份子钱去了,我给他磕头烧香。”

    刘汉东根本没注意节目播放的是什么,他满心都是那位捡来的“潘奶奶”,如果能把这个关系利用起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回到黄花小区,王玉兰已经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潘奶奶高坐正中,围着餐巾,面前摆着汤碗骨碟酒杯,王玉兰夹菜倒水,殷勤的不得了,看的马凌不停翻白眼,见刘汉东进来,和他咬耳朵说:“我奶奶在的时候,我妈都没这么孝敬过。”

    刘汉东一笑而过,吃过了饭,祁庆雨打电话来说火车票已经买好,夜里十一点发车的卧铺,老火车站发车去北京,千万别走错了。

    到十一点还有几个钟头,刘汉东陪两位老人说话,得知老头姓聂,十年前他儿子陷入一桩杀人案件,屈打成招,被判死缓,目前仍在监狱服刑,老头认为儿子是被冤枉的,把房子也卖了,十年来一直在**,但毫无结果。

    “这种事儿可不少,还真没办法。”刘汉东很是同情,但无能为力。

    潘奶奶却义愤填膺起来:“政法机关怎么能草菅人命,我找他们领导去!”

    大家就都随声附和,哄老太太高兴就行。

    聊了一会儿,老太太疲倦了,王玉兰扶她去休息,老头在客厅打地铺,刘汉东带了两件换洗衣服出门打车直奔火车站。

    祁庆雨已经等在老火车站进站口了,自打动车高铁兴起之后,乘坐普通列车的乘客越来越少,老火车站比以前萧条许多,两人检票进站,等了个把小时,排队登车。

    这是一列红皮快车,硬卧车厢上下铺,近江到北京车程是九个钟头,睡上一夜明天早上正好到站办事。

    列车北上,祁庆雨拿出二锅头白酒和火腿肠、花生米,两人小酌几杯,谈起事业,祁庆雨踌躇满志,说这次北京之行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搞砸了。

    “我现在还背着几千万的债呢,你那些钱,我是一分掰成两半花,当然了,在领导身上不能省,只能在自己身上省钱,尽量不坐飞机,不住高级宾馆,不吃饭店,这回带你一块儿来,也是给我起一个监督作用。”祁庆雨笑道。

    “说啥呢,我还信不过你。”刘汉东举起二锅头的小方瓶,“走一个。”

    喝点小酒正好上卧铺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列车员开始换票准备下车,半小时后,祁庆雨和刘汉东站在了北京站前,周围是熙熙攘攘的旅客,八点钟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以前来过北京么?”祁庆雨眯着眼睛,叼上一支烟,看到戴红袖章的中年大妈虎视眈眈,就没敢点上。

    “第一次。”刘汉东四下打量,“北京真大,估计赶得上八个近江,二十个江北市。”

    “办完了业务,带你转转,看看故宫颐和园,还有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嘛。”祁庆雨笑道。

    两人在附近居民区找了家小旅馆住下,吃了早饭,去租了一辆北京牌照的老款奥迪a6,还是手动挡的,祁庆雨解释说这钱必须花,在北京活动不能没车,而且车不能太差,不然很多单位的大门都进不去。

    然后他就开始联系,打了几个电话后说安排好了,晚上见,咱们先四下逛逛吧。

    两人开着车在北京满世界转,上午逛了颐和园,下午去了趟军博,晚饭随便凑合了一顿,一直等到夜里八点半,电话才打过来,让祁庆雨去某某酒店。

    刘汉东立刻驾车前往,酒店位于二环内,档次很高,大堂装潢的华丽无比,四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从楼上下来,祁庆雨急忙迎上去说话,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和他握手寒暄,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说了句什么,祁庆雨朝这边摆摆手,刘汉东立刻到前台去结账,电脑打出明细账单,连同酒水一共是两万八千元!

    一顿饭小三万,刘汉东震惊无比,仔细看看其实也没几个菜,八千元一瓶的红酒开了两瓶而已,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忍痛结了帐,戴眼镜的上前报了单位名称,让服务员将这两万八开成招待发票。

    祁庆雨道:“小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祁总,你带车来的吧,正好送我们一下,进行下一场。”

    祁庆雨满口答应,可是奥迪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只好让刘汉东带他们先去,他打车随后到。

    于是刘汉东驾车送他们去郊外某会所,一路上听他们聊天谈话,知道这四人都是国企经理人,手上权力不小,动辄都是几千万上亿的大项目。

    会所位于香山脚下,对外不挂牌子,停车场上全是豪车,奥迪a6在这儿只能算是低档货色。

    四人勾肩搭背进了会所,刘汉东等在停车场,过了一会儿祁庆雨打车追过来,走进会所,没五分钟就出来了,上车陪刘汉东坐着,点了一支烟抽着,忽然叹了口气:“没意思,跟他妈孙子一样。”

    烟头一明一暗,黑暗中祁庆雨的脸满是沧桑。

    就这样在车里坐了几个钟头,两点钟的时候手机响了,祁庆雨一个激灵醒过来,接了电话,喊上刘汉东进去结账。

    一结账傻眼了,消费了二十七万八千。

    两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一夜消费小三十万,这钱到底怎么花的啊,戴眼镜的家伙出来了,喝的醉醺醺的:“祁总,辛苦你了。”

    “钱主任,我那个事?”祁庆雨小心翼翼问道。

    “哦,那个事儿比较复杂,原来的公司不是合并了吧,管事的人都换了两茬了,要找原始档案什么的相当麻烦,你等通知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祁庆雨只好先把账结了,递出银行卡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刘汉东心中暗骂不已,这么能糟蹋钱的主儿,肯定不是好人。

    钱主任回房间去了,祁庆雨和刘汉东出来继续等候差遣。

    “这帮货到底消费什么了,一晚上能花一辆高级轿车的价钱?”刘汉东百思不得其解。

    “好酒好菜总归有个价钱,这年头,只有玩人的价钱是没上限的。”祁庆雨道,“你没听说那些个女明星都是明码标价的吧,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那花了钱能办成事么?”

    “不能保证,能让你花这个钱就是给面子了,多少人想来帮他们结账都没这个机会呢,就算办不成,也不能拉下脸来,惹恼了人家,更是一分钱别想要了。”祁庆雨的语气忽然愉快起来,“别管怎么说,这笔钱花出去了,总归会有点收获,我有这个预感。”

    直到上午十点钟,四位贵客才容光焕发的从会所里出来,依旧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祁庆雨急忙下车,瞪着一双熬红了的眼睛走上去,陪着笑脸说话,可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分乘两辆奔驰车离去。

    祁庆雨讪讪走回来,上车说咱们也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可能还得出来。

    刘汉东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究竟是谁欠谁的钱?”

    祁庆雨道:“现在欠钱的是大爷,我也不敢奢望全拿回来,能拿来一半就行。”

    刘汉东问这事儿具体谁负责,祁庆雨说是那个戴眼镜的钱主任。

    “你知道他家住哪儿么,他家几口人?有小孩么?”刘汉东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要是不给钱,我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第十六章 后奶奶

    祁庆雨一听这话,沉默了一下道:“现在还不适合上手段,再说你还背着缓刑,如果姓钱的拿钱不办事,我自有办法搞他。”

    刘汉东知道祁大哥当年生意做的挺大,肯定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也就不再提此事。

    星期天,两人枯坐一整天没有下文,晚上刘汉东乘坐晚班火车返回近江,祁庆雨留下继续催款。

    清晨时分,刘汉东走出近江火车站,打了辆出租车回到黄花小区的家里,用钥匙开了门,蹑手蹑脚走进去,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难不成王玉兰把潘老太太送回去了?他急忙打电话给马凌。

    “我们在江北呢。”马凌的声音听起来还没睡醒。

    “去江北干什么?”

    “老太太要到江北来探访老同学什么的,拗不过她,我和我妈就陪她来了,对了,我们住在你爷爷家。”

    刘汉东道:“住我爷爷家干嘛,你们老中青一帮娘们不把我爷爷吵死啊。”

    “哎刘汉东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们家也真是,快百岁的老人家独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们来陪他那是给你面子,替你尽孝知道不。”马凌伶牙俐齿,将刘汉东好一通数落,完了又说:“你快点来吧,潘老太太寻死觅活,非要嫁给你爷爷呢。”

    “什么!”刘汉东一下就懵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奶奶去世几十年了,爷爷也快一百岁了,要续弦也不等到现在了,肯定是王玉兰这个八婆出的好主意!

    电话里说不清楚,时间紧迫,刘汉东先去上班,开车将舒帆和佘小青送到学校,然后掉转车头直奔高速路,往日四个钟头的车程,他两个小时就开到了,来到滨河小区爷爷家,离得老远就听见屋里有人咋咋呼呼,邻居们三三两两站在外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刘汉东敲开了门,只见往日冷清无比的客厅里坐满了人一边是王玉兰母女和潘奶奶,一边是大伯一家人,中间是爷爷稳坐中军帐,两边剑拔弩张,面色不善。

    一见刘汉东回来,大伯母就阴阳怪气开了腔:“小东,你想要这房子也不用出歪招啊,从哪儿找来的老保姆,脑子都短路了,还想骗你爷爷结婚。”

    大伯坐在一旁抽烟,脸色很难看,但没说话。

    汉南捧着手机玩游戏,头都不抬。

    王玉兰搭茬道:“他大娘,说话客气点,什么叫歪招?老年人就该活活等死么!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自己不孝顺,还不让人家找老伴,简直丧良心,谁摊上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到了八辈子霉。”

    大伯母恼了,指着王玉兰的鼻子破口大骂,虽然她是个泼妇,但是在公交车售票员出身的王玉兰面前耍嘴纯属关公面前耍大刀,自找难看,王玉兰抱着膀子冷笑着,时不时一两句尖酸刻薄的话轻飘飘丢出去,把大伯母气得浑身发抖,无奈骂不过别人,只能嚎啕大哭,坐地撒泼。

    “够了!”刘骁勇终于忍无可忍,将一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顿时瓷片飞溅,两个吵嚷的女人立刻住了嘴,老爷子指着大伯父道:“带着你老婆,给我滚。”

    “爸,我们也是为你好。”大伯父作痛心疾首状。

    “滚。”刘骁勇闭上眼睛,仰头躺在了藤椅上。

    大伯母不甘心失败,冷哼一声道:“爸,以后出了什么事,千万别找我们。”说着踢了一脚汉南:“就知道玩手机,你妈被人骂了也不帮忙。”

    汉南挠挠头,终于将手机收了起来,这才发现哥哥进来,点点头算打了招呼,跟着父母悻悻而归了。

    “不送了,有空来玩啊。”王玉兰幸灾乐祸的喊了一声,关上房门道:“该谈正事啊,两位老人挑个好日子吧。”

    “王阿姨,这是怎么回事?”刘汉东问道,“这也太突然了吧。”

    王玉兰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小刘,潘老太太和你爷爷年轻时候就认识,星期六就闹着要来江北,结果两人一见面就对眼了,老太太哭着喊着要嫁给你爷爷,我寻思她这身份,给你当个后奶奶也不亏,就撮合了一下,目前成功一半了。”

    “一半?怎么讲?”

    “你爷爷这边还没松口,估计老头爱面子,怕丢人,其实这有啥丢人的,少年夫妻老来伴,找个老伴合伙过日子哪点不好,两人都是离休干部,有共同语言,能过到一起去。”

    刘汉东无语。

    “劝劝你爷爷。”王玉兰挤眉弄眼,换身行头就是古代的媒婆嘴脸。

    刘汉东瞅瞅爷爷,老人家闭目养神,显然被这事儿烦得不行,潘老太太倒是一往情深的看着老头,大有生死相随之意。

    “我懂了。”刘汉东小声说,“老太太不但老年痴呆,还花痴,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这孩子,胡扯什么呢。”王玉兰正色道,“老太太不糊涂,脑子清楚的时候比谁想的都明白,他和你爷爷一样,也是长期一个人孤单寂寞冷,保姆不能代替亲人,这回遇上你爷爷,那是前世修的缘分,你们做晚辈的应该支持才对。”

    刘汉东看看马凌,马凌耸耸肩,她是被母亲强拉来帮忙伺候老太太的,连假都帮她请好了,母亲如此热衷此事,做女儿的能说啥。

    “这个事儿吧,牵扯面比较广,人家姓郑的那边啥都不知道呢,咱们就给人家找个爹,这事儿怕是不合适吧,我觉得起码先把老太太送回去,再谈其他的。”刘汉东斟酌着语言劝道。

    王玉兰一想是这个道理:“也行,通知一下北京方面。”

    闭目养神的刘骁勇张开了眼睛,手指磕击着藤椅扶手说道:“这个这个,小王啊,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这种事情,总得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吧,我在家种花养鱼,过的好好的,忽然你们跑来,还要给我安排一个老伴,搞什么搞嘛,简直乱弹琴。”

    王玉兰满脸堆笑:“老爷子,我们哪敢不征求您的意见,潘老太太人不错,又是您的老相识,您二位都是八十多九十多岁的人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可不能再错过了。”

    刘骁勇气得一拍扶手:“胡闹,我要找老伴,早二十年就找了,还用等到今天?”

    “那不是没遇到合适的么,我们家闺女也这样,以前成天跟我说,妈,我不结婚,和爸妈过一辈子,结果呢,还不是被您孙子给勾搭走了么,爹妈拼死的反对都没用,您老也别对我们发火,这是缘分,老天爷给定下的。”

    这会儿潘老太太又犯糊涂了,站起来就往外走,刘汉东拦她,老太太迷迷糊糊问道:“你谁啊,怎么在我家里?”

    王玉兰忙道:“他是您孙子啊。”

    “你又是谁?”潘老太太狐疑的瞪着王玉兰。

    马凌手扶额头,实在受不了这份乱了。

    ……

    北京,西城区某中央直属机关家属大院,这是一栋六十年代的苏式建筑,其中一套房子正是潘老太太的家,布沙发,木茶几,藤编外壳的暖壶,书架上摆着《求是》杂志,墙上挂着一幅遗像,黑白照片上中年男子穿着黑色中山装,风度翩翩,笑容中透着睿智与自信。

    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贵妇人,衣着考究而得体,没有穿金戴银,但身上的每一件饰物,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知性与大气,她捧着茶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对面的中年男子。

    “刑侦总队调取了相关街区所有时段的监控录像,但没有任何发现,带gps芯片的手环倒是找到了,是被捡垃圾的人拿去玩了,目前警方正在扩大搜索范围,向京郊四周寻找,寻人启事也贴遍了大街小巷,相信会有结果的。”男子皱着眉,字斟句酌的介绍着情况。

    “谢谢王警官,可是已经过去七天了,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妇人一脸担忧的问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我们正在整理最近的无名尸体报告,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男子答道。

    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的正是调到北京工作的宋剑锋,他沉吟一下道:“我建议警方把搜索范围扩展到全国范围,不能排除老人家去了外地的可能性,尤其是她居住过,生活过的地方,郑主任在哥本哈根开会无法赶回来,我们要尽最大努力找到老太太的下落。”

    妇人点点头:“老宋说的对,应该扩大范围,人老了就像小孩,想什么就是什么,说不定去了近江或者其他城市。”

    王警官道:“那我们刑侦总队就无能为力了,还得麻烦部里出面协调,不对,宋局以前不是担任过江东省厅一把手么,打个电话安排一下就是。”

    宋剑锋立刻拿出手机给他的得意门生沈弘毅打电话,与此同时王警官的手机也响了,起身去了阳台接电话。

    等宋剑锋安排妥当,王警官也接完了电话,脸色有些怪异:“有新情况,怀柔那边发现一具年老女性的尸体,头部已经被碾碎不可辨认,初步判断是车祸后藏尸灭迹,体貌特征和潘老比较接近。”

    大家立刻赶往太平间,由于尸体损毁严重,郑夫人就没进去看,委托宋剑锋观察了一下,确实无法判明,但是当法医拿出死者的上衣时,郑夫人的眼泪涌了出来:“这是妈妈的衣服,里子上绣着姓名缩写,不会错。”

第十七章 丧母之痛

    既然衣服对得上,这具尸体八成就是潘老了,气氛顿时悲伤起来,众人都向郑夫人表示了哀悼,请她节哀顺变。

    郑夫人并没有失态,她拿出纸巾擦拭一下眼角,说通知老郑吧,让他回来一趟处理后事。

    宋剑锋却说:“嫂子,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做一下dna检测才能最终确定。”

    郑夫人点头:“检测是要做的,不过老郑和孩子们都在国外,分两步走吧,治丧委员会先成立起来,提取dna样本,等老郑回来做个比对,还有就是一定要追查肇事人员,我婆婆为革命奉献了一生,以这种方式死去是不能接受的。”

    王警官立刻表态:“交警方面已经展开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

    郑夫人又擦了擦眼角泪痕,叹气道:“走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潘老的组织关系还在江东省委,北京的亲朋友好不算太多,郑夫人悲伤过度,精力有限,难以胜任治丧工作,一切交给宋剑锋办理。

    远在哥本哈根参加世界能源高层论坛的郑杰夫收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回,因为大会还差一天就要闭幕,而他在闭幕式上有重要的讲话不能错过。

    ……

    刘汉东决定把潘老太太送回去,这事儿拖得越晚越不好,吃过午饭就出发,先回省城再说,老太太一阵迷糊一阵清醒,迷糊的时候谁都不认识,清醒的时候非得拉着刘骁勇,没办法,只好一车将他们全拉回近江。

    路上,刘汉东才想起聂大爷的下落,王玉兰撇撇嘴说:“那老头让我打发走了,给了他五十块钱呢。”

    刘汉东气得不行,但也只能回头再去寻找聂大爷。

    回到省城已经是下午了,把家人安顿在黄花小区,刘汉东驱车去接舒帆放学,路上说想请几天假,佘小青当即变脸,说你还能干么,不能干就辞职。

    “你说的哦,那我真辞职了。”刘汉东一说这话,佘小青就退缩了,嘟嘟囔囔抱怨了一通,批了三天事假。

    如果找到潘老太太的家人是个难题,刘汉东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报告警方,当然他不会直接打110报警,而是通过关系找近江市公安局副局长沈弘毅。

    公安局长的手机号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于是他先找到宋欣欣,凭着第六感觉,他断定宋法医和沈弘毅关系挺好,不过宋法医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费了好一番口舌才答应帮他通报。

    沈弘毅接到老领导的电话,委托他寻找郑杰夫老母亲的下落,郑是前任省委书记,现任国家能源战略执委会当家人,正部级官员,无论于公于私都应该倾尽全力协助,他立刻亲自打电话到省委警卫局询问,不过没有任何线索。

    正想着如何向老领导汇报,秘书走进门:“沈局长,宋法医电话在二线。”

    沈弘毅急忙拿起二号分机,笑问道:“宋**医,有什么指示?”

    上级对下级以这种调侃的语气说话可不常见,尤其是在男上级和女下级之间,更容易引人遐思,不过沈弘毅不在乎,他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即便心底留着那份感情也不会诉诸行动,不会被人抓到小辫子。

    “我可不敢指示领导,有件事汇报一下,刘汉东这个人你记得么,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是捡到一个老人家,是前任省委书记的母亲……”

    沈弘毅忽地站了起来,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是党员,是无神主义者,但这一刻忽然开始相信命,而刘汉东就是他仕途上的贵人,已经不止一次的验证了这个事实。

    “人在哪里?”沈弘毅抑制着激动的心情问道。

    宋欣欣说我也不知道,我把刘汉东的号码给你,你们自己联系吧。

    拿到号码之后,沈弘毅立刻亲自拨打刘汉东的手机号码,可是怎么打都占线,连续几次都这样,他索性吩咐秘书:“给我找花火派出所的马国庆。”

    秘书立刻打通派出所的电话,正好马国庆在所里值班,听说沈副局长找自己,心里咯噔一下,战战兢兢拿起话筒。

    “老马,让你女婿给我回个电话,立刻。”沈副局长历来雷厉风行,说话不说第二遍。

    “是!”马国庆答应道,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马国庆很担心,八成刘汉东又惹祸了,这两天王玉兰神神秘秘不回家,或许和此事有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叹口气,开始拨打女儿的手机,打了两次占线,第三次打通了。

    “凌儿,出什么事了,公安局长都找上门了。”马国庆强打精神问道。

    “爸,你放心,是好事,刘汉东捡了个财神奶奶,这几天我和我妈都在呢。”

    “我不管你们捡了灶王爷还是财神爷,赶紧让刘汉东给人家沈局长回个电话,号码是……”马国庆打完电话,掏出烟来点上,猛抽了几口定神。

    沈弘毅面前的电话机终于响了起来,他一把抓起话筒,坚定有力的说道:“你好,我是沈弘毅。”

    “沈局长,明天会议怎么安排?”是办公室打来的。

    “迟些再说,我在等一个重要电话。”沈弘毅按了下插簧。

    紧接着电话又响了,这回是刘汉东打来的,沈弘毅问清楚潘老太太所在位置,立刻亲自前往黄花小区。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沈弘毅见到了潘老太太,确定无误后立刻打电话向宋剑锋报告,宋剑锋办事很稳健,在dna对比检测报告出来之前是不会宣扬潘老去世的消息的,果然如他所料,车祸死者并不是潘老,真的潘老在近江。

    “小沈啊,今天时间太晚了,就不要打扰老人家休息了,明天你亲自把潘老护送来北京,就这样,对了,我代表郑主任一家感谢你。”

    放下电话,宋剑锋立刻通知郑夫人,电话背景音是欢快的钢琴曲,一点没有悲伤的味道,郑夫人也很冷静,再三确定之后淡淡笑道:“呵呵,原来是个乌龙啊,治丧委员会赶紧停掉吧,不要让人家看郑家的笑话。”

    “嫂子,通知郑主任吧。”宋剑锋道。

    “现在哥本哈根时间是下午三点,老郑应该在开会,待会儿你通知他吧,我就不打电话了。”郑夫人说完挂了电话,没问婆婆的健康情况,也没问什么时候回京。

    宋剑锋心里不是滋味,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仅在市井百姓家上演啊。

    估摸着宋主任的会议进行的差不多了,宋剑锋开始拨打电话,郑杰夫在国外开会,公务联络都是通过使馆的保密电台,私人事务才用手机,打过去是关机状态,再打随行代表团其他人员的电话,得知郑主任已经乘坐土耳其航空班机提前返国,连报告都是让人代替发言的。

    人在飞机上,手机关闭,宋剑锋再大的本事也联系不到郑杰夫,正好等他回来再说。

    ……

    次日一早,沈弘毅安排的丰田考斯特高级旅行车就来到了黄花小区,局办公室主任徐功铁随行,接了潘老太太下楼上车,王玉兰马凌刘汉东等人提着大包袱小行李跟在后面,应老太太强烈要求,百岁老人刘骁勇也舍命陪君子,跟着一起前往北京。

    沈弘毅已经安排了航班,以他的地位还达不到“要客”级别,不过托人买几张公务舱座位不是难事,潘老太太没有身份证,但她的户籍还在近江市,公安局连夜给制作了临时身份证用于乘机,走的是贵宾通道,免安检,不用排队直接登机。

    今天清朗,也没有空域管制,两小时后顺利抵达首都国际机场,宋剑锋带车亲自来接,不过郑家的人一个都没出现。

    郑杰夫和随行工作人员乘坐的是土耳其航空tk1784航班,从哥本哈根起飞后三个多小时抵达伊斯坦布尔中转,但他无法容忍多等近九个小时,要求工作人员购买最近的机票,可是两个钟头后起飞的韩亚班机要途经首尔中转,耽误时间更多,只好作罢。

    在伊斯坦布尔等待转机的这段时间里,郑杰夫哪里也没去,一直坐在宾馆房间里回忆往事,他少年丧父,是母亲一手将他养育长大,担任领导岗位以来,疏于关心母亲,一年难得回去两次,就算是中秋节、春节也不容易团聚,仔细回想上一次陪母亲说话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目前是个坚强的人,自己住在老房子里,那宿舍还是郑杰夫在国务院工作的时候分的房子,苏联图纸,七十年代建造,早已年久失修,小区里尽是离退休的干部,毫无生机可言,人家老太太还养狗养猫,种花喂鱼,母亲却没有这些嗜好,她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不记得回家的路,妻子找了两个保姆伺候婆婆,自己却不愿意照料,孙子孙女都在国外留学工作,老人家孤独终老,横死郊外,她临走的时候一定是带着深深的遗憾吧。

    不知不觉,郑杰夫落泪了。

    午夜时分,郑杰夫再度乘机,经过九个小时飞行抵达北京首都机场,恰逢流量管控,飞机迟迟不能降落,随行工作人员将空乘唤来,低语几句,经过地空协调,载有要客的航班优先降落了。

    机场有专车等候,郑杰夫将随行工作人员遣散,只带司机前往市区,来到熟悉的西城区家属大院,他让司机在大门口停车,自己下来步行,院子里的梧桐树郁郁葱葱,红砖楼房刻画着多少沧桑历史。

    郑杰夫走到楼下,摘掉眼镜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慢慢上楼,母亲活着的时候没能陪她多说说话,今天要补上。

    终于来到母亲家门前,郑杰夫拿出钥匙,恍惚间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还有好多人的欢声笑语,他知道自己幻听了,因为过度的思念而出现了错觉。

第十八章 私奔

    郑杰夫再度潸然泪下,物是人非,阴阳两隔,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不在,就算自己是正部级官员又如何,手握权柄资源,却照顾不了亲生母亲,悲哀,自责、沮丧、痛苦的心情轮番折磨着他,伸出去的钥匙怎么也投不进锁孔。

    忽然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望着他,郑杰夫误认为自己走错门了,刚要道歉,那人却侧身道:“郑主任来了。”

    郑杰夫一愣,看向屋内,家具陈设如此熟悉,正是母亲的居所,白色布沙发上坐着侃侃而谈的,正是自己的母亲潘老太太!

    家里坐满了人,大部分不认识,唯一熟悉的是宋剑锋,他也看到了郑杰夫,正站起来向这边走过来。

    郑杰夫瞬间就明白过来,母亲的死讯是个误会。

    宋剑锋快步上前,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郑杰夫恍然大悟,立刻恢复了上位者的尊严与矜持,一一与近江来的客人们握手,表示感谢。又走到目前面前喊了声妈,潘老太太微微点头,继续和坐在旁边的刘骁勇畅谈往事。

    门外又进来几个人,都是郑杰夫身边的工作人员,这种级别的领导身边是不可能单独行动的,刚才他们只是想让领导安静一下,远远尾随而已。

    郑杰夫说:“你们来的正好,帮我安排一下晚宴,规格要高……”

    “我不去饭店,就在自己家吃。”潘老太太道。

    郑杰夫立刻道:“那算了,安排酒店住宿就可以,你们去买些菜来,我亲自下厨。”

    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极有眼色的,立刻数清了屋里的人数,打电话安排五星级酒店客房,又找了几辆汽车来提供交通便利,买菜倒是有些麻烦,要到最近的大型超市买无污染的绿色蔬菜和放心肉,当然领导下厨和领导植树一样,只是个象征性的动作,真正上桌的菜肴直接让酒店送过来就好。

    郑杰夫陪着“老家来的客人们”说话,在大领导面前,伶牙俐齿的王玉兰结结巴巴说不出成句的话,反而是刘汉东逻辑清晰,叙述简介,如何遇见,如何收留,如何辨别,如何送回,说的头头是道,郑杰夫听的频频点头,末了说道:“那位姓聂的老人,一定要找到,好好感谢人家,还要请司法机关介入,查一下他儿子是否冤案,当然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干预司法,按照程序一步步来嘛。”

    宋剑锋接话道:“我马上安排。”

    郑杰夫询问了王玉兰和马凌的工作单位,勉励小马同志多为人民服务,又和沈弘毅握了手,点点头没说什么,不过这对于沈弘毅来说已经足够,最后郑杰夫亲切慰问了刘骁勇老人的身体健康情况,说老人家年龄这么大了还陪着一起来京,真是过意不去。

    大家表情就有些怪异,心说这可是你后爹啊。

    好在刘骁勇不会主动提这茬,老太太也不提,别人就更不会说了。

    工作人员买来了蔬菜肉蛋葱姜蒜油盐酱醋,郑杰夫卷起袖子作势下厨,在场都是有眼色的人,哪能让大领导给他们做饭,不过这回郑杰夫是铁了心要孝敬老娘,无奈之下,只好由工作人员切好了土豆丝,热了锅放了油,大领导拿着锅铲子随便炒了两下,点到为止。

    客人太多,家里的饭桌坐不下,椅子也不够,去邻居家借了两个凳子才勉强坐开,工作人员非常细心的准备了一瓶红酒,宋剑锋见了急忙阻止:“郑主任不喝酒的。”

    “今天要喝,破一回例没关系。”郑杰夫道,虽然在座的大多数并不熟悉,但他们不是官员部下,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这让他生出一种在家吃团圆饭的感觉来,刘骁勇就是老爷爷,王玉兰就是自己的妻子,刘汉东和马凌就是儿子和媳妇,沈弘毅是另一个儿子,宋剑锋则是来串门的老朋友,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膝下环绕的孩童。

    郑杰夫平易近人,大家也渐渐从拘谨变得放开了,和大领导聊起了家常,谈兴正浓之际,工作人员进来打断,向领导耳语几句,郑杰夫站起来说:“对不起大家,总理召见,不得不去啊,你们先聊着,老宋你招待好,我改天再招待你们。”

    说完和大家一一握手,最后对潘老太太大声说:“妈,明天搬回家去住吧。”

    老太太装聋作哑,无动于衷。

    郑杰夫尴尬的一笑,伸手虚压一下:“大家坐吧,继续吃饭,再见。”

    他走了,宋剑锋留了下来,陪大家吃完了饭才和沈弘毅一同离去,刘汉东他们则被工作人员带到宾馆休息,老太太家进驻两名保姆,24小时伺候着,小区保安也接到命令,留意着老太太的行踪,千万不能再走失。

    ……

    郑杰夫从中南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钟,夫人还没有休息,随便洗了个澡,老郑躺到了床上,谈起母亲的事情,让夫人经常去探望一下,别让老人太过孤单寂寞。

    “不是我不愿意过去,老太太一直不待见我,我去了只能增加不愉快,两个孩子都在国外,各有事业学业,总不能为了尽孝耽误前程吧,再说我们又不是不让她来住,可她就喜欢住在那个老小区里,有什么办法?”夫人早就一肚子怨气了,巴拉巴拉说完,却发现丈夫已经睡着,他太累了,十几个小时没合眼,又是六十岁的老人,已经抗不住了。

    刘汉东他们下榻在距离***很近的北京饭店,硬件软件都是超一流的,王玉兰这回可开了洋荤,打电话回家向马国庆狠狠的炫耀了一下,想到明天要游览伟大首都,更是激动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结果把第二天早上看升旗的节目给耽误了。

    沈弘毅工作繁忙,和老上级聊了几个小时,乘坐晚上的航班返回了近江,宋剑锋安排人热情招待刘汉东等人,找了一个专业导游,一辆旅行车,还有一名工作人员全程陪伴,甚至还为刘骁勇预备了一台轮椅。

    游玩的第一站是***广场,进入广场要经过安检,比进机场还严格,饮料也要喝一口才允许带进去,王玉兰啧啧惊叹:“我第一次来这儿,还是和老马度蜜月的时候,二十多年了,变化真大。”

    远处蜿蜒长队,是参观纪念堂的群众,王玉兰要看,大家却都没兴趣,导游也说看这个太耗时间,而且距离很远啥也看不清楚,还不如到城门楼子上去看看,体验一下国家领导人的感觉。

    在广场和***城楼上就玩了一上午,中午在广场附近的一家全聚德吃了烤鸭,正要去故宫进行下半场,忽然刘汉东的手机响了,是北京固定电话打的,接了一听,竟然是潘老太太打来的。

    “孙子,快来救我。”老太太说完就撂了电话。

    刘汉东赶紧打回去,是保姆接的,说没事,正给老太太治疗呢,再问详细的就支支吾吾不回答了。

    “谁打的?”王玉兰问。

    刘汉东就把电话内容给大家说了一下,刘骁勇当机立断:“不玩了,去看老潘。”

    一行人驱车前往家属院,北京交通拥堵的厉害,好在司机技术娴熟,距离又不远,很快赶到地方,进大门的时候一辆白色救护车拉着警笛出来,大家并未在意,赶到老太太家,敲开屋门,保姆惊愕的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老太太呢!”刘汉东质问道。

    “救护车拉走了。”

    “追!”众人回头再追,可是救护车早已消失无踪。

    刘汉东说:“刚才那辆救护车上有305医院的标志,就去那儿!”

    一路赶到解放军305医院,这是一所专门为中央领导与部队离休干部服务的小型医院,地方不大,很快就找到了潘老太太的下落,因为她老人家正在检查室大吵大闹。

    大家围过去帮着老太太吵架,说你们怎么虐待老人啊,医务人员很委屈,说不干我们的事,是家属安排的手术,在皮下植入微型gps芯片,这是高端科技,对人体没影响的。

    潘老太太大怒:“谁给你们的权力对一个无产阶级革命者实施间谍手段!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刘汉东马凌王玉兰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啥好了,他们终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不能插手人家的家庭内政。

    关键时刻,刘骁勇说话了:“老妹妹,你真不愿意做这个手术?”

    潘老太太说:“我坚决不做。”

    刘骁勇问说:“是你儿子安排的哦。”

    潘老太太说:“我知道,他们都忙,没时间照顾我,可我要求也不高啊,一星期来一回,打几个电话就行,我离休工资够花,组织上关怀照顾也很多,可我就是想有家人陪着啊,他们给我请了好些保姆,保姆能代替亲人么?”

    说着说着,老太太眼圈红了,医务人员也都放了手。

    刘骁勇沉思片刻道:“小东,买票带你潘奶奶回江北!”

    刘汉东一愣,爷爷这是几个意思,公然把人家老娘拐走的节奏么?

    戎马半生的老军人斩钉截铁,说一不二,当孙子的还能说啥,对马凌使了个眼色,架了老太太就走。

第十九章 老来伴

    随行工作人员搞不清楚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边送老太太回家,一边报告上级,这些琐碎事情是不敢惊动郑主任的,于是电话打到郑夫人手机上。

    郑夫人也在国家部位担任职务,只不过比较清闲罢了,得知婆婆拒绝“治疗”,立刻赶到家属小区,可是她还是晚了一步,家里的大衣柜敞开着,墙上的相框也摘下来了,再打电话,得知老太太已经被送到火车站,赶紧追过去,路遇堵车,更加心急火燎,气得不行,给丈夫打电话,秘书接的,说郑主任在开会,无法接听。

    夫人给宋剑锋打电话,气急败坏说了一通,宋剑锋也慌了神,因为老太太是沈弘毅带队送过来的,他自然要被牵扯上,赶紧联系火车站方面,通过铁路总公司的关系联系到站长,将这批客人先请到贵宾候车室稳住再说。

    一个小时后,郑夫人终于赶到了,一进门她就拉长了脸,环视众人,尽力压住怒火,保持着涵养说道:“妈,跟我回去吧。”

    老太太不理她,郑夫人命令工作人员去拉,不待刘骁勇发话,刘汉东就站了出来,沉声道:“谁敢抢人,我废了他。”

    郑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天子脚下,正部级领导干部的亲娘,居然被人强行抢走,还有法律么,还有秩序么,她浑身发抖,厉声喝道:“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母亲有病,是限制行为能力人,你们这样做是绑架。”

    刘骁勇说道:“这位大嫂,你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有道理就讲,老人需要关心,需要照顾,需要多陪伴,你们做到了没有?令堂虽然脑子有时候不清楚,但是清醒的时候还是能自己当家作主的,我们这样做不是绑架,你给她植入什么芯片才是限制人身自由。”

    “说得好。”刘汉东附和道。

    郑夫人不愿降低身份和他们辩论,转身出门,反正今天绝不许他们坐上火车。

    当郑杰夫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刚在国务院开完一场会议,立刻带领随从赶赴北京南站,贵宾候车室内,一干人等被郑夫人带人拦在这里,连110民警也出动了,都在苦劝老太太回心转意。

    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就闹出这样的事端,郑杰夫难以理解,他问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冷哼一声:“还不是你老家这些人搞出来的事情。”

    于是郑杰夫又去问老母亲,潘老太太正清醒着,义正严词斥责了儿子给自己上间谍设备的行为,说你这不是一个***员的行为,是特务,是军统,是国民党反动派,我不愿意留在北京了,我要回江东,和老刘在一起。

    郑杰夫回头夫人,他明白了,所谓上间谍设备一定是夫人出的主意,自家婆媳关系一直不好,母亲向来强势,如今老了,又患了老年痴呆症,终于轮到夫人占上风了。

    望着母亲威风凛凛毅然决然的样子,郑杰夫哭笑不得,他知道刘骁勇的来历,绝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乡下老头,而是正儿八经的地下党出身,离休干部,五五年陆军中校,和母亲年轻时候就认识,按说把母亲托付给他是可以信任的,但是总要考虑一下影响。

    “妈,您这是真打算常驻江东了?”郑杰夫打量着行李,母亲把父亲的遗像都装进了提兜,还有两口老式柳条箱,都塞得满满的,妥妥的搬家架势。

    “对,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了,再说北京空气这么差,大院里好几个老人都呼吸衰竭走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潘老太太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郑杰夫环顾周围,轻声道:“我想和两位老人单独说几句话。”

    大家立刻全部撤出贵宾室,郑夫人没动,不过郑杰夫看了她一眼之后,还是退了出去。

    郑杰夫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他是当过省委书记的高级领导干部,如今虽然不是封疆大吏了,但权力和资源依然远超一般人,如果他不想让母亲走,谁都带不走潘老太太,但他不准备这么做,多年官场摸爬滚打养成的政治智慧告诉他,以势压人,往往适得其反。

    “刘大叔,我妈就托付给您了,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尽力满足,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郑杰夫微笑着说道。

    刘骁勇没料到郑杰夫这么爽快就答应,原本准备的一套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只能郑重点头答应。

    “小杰,你有什么条件?”潘老太太问道。

    郑杰夫道:“两位老人要在一起生活的话,还是走法律程序比较好,不然被人说闲话,对大家都不好。”

    潘老太太和刘老头对视一眼,万没想到自己都没提出的事情,孩子居然先说了。

    郑杰夫道:“我以前工作太忙,疏于对母亲的照顾,是我做的不够,我检讨,但是这个事实很难改变了,刘大叔和妈妈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暮年能走到一起,堪称天作之合,我赞成你们结婚,不过婚宴就算了,以简朴低调为宜,两位老人什么意见?”

    潘老太太抹起眼泪:“小杰,我可没想背叛你爸爸……”

    郑杰夫宽厚的笑笑:“妈,您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还抱着老封建传统不放,再说爸爸六十年代就去世了,这些年来您孤苦伶仃一个人,我们做儿女的也很难过,能找到合适的伴侣,我们打心眼里替您高兴。”

    一场闹剧终于以皆大欢喜告终,站长安排了宽敞的商务坐席,有乘务员专门服务,郑主任和夫人亲自送他们上了南下的列车。

    高铁列车远去,郑杰夫依然在挥手告别,夫人在外人面前保持着涵养,但晚上少不得要吵上一架,不过郑杰夫对此不以为然,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对方是自己风烛残年的亲生母亲,适当的退让是必要的。

    ……

    刘汉东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老爷子出马给自己找了个后奶奶,这样算起来,自己得喊郑杰夫一声大爷了,可惜他已经卸任省委书记,不然自己在江东就能横着走了。

    忽然他想到祁大哥还在北京讨债呢,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进展,祁庆雨说正在进行,这事儿不能急,都等了好多年了,不差这几天。

    其实接电话的时候,祁庆雨正在钱主任所在集团大楼下等待,他已经等了一个上午,中午在附近小摊吃了个煎饼果子又来等,门口的保安都和他混熟了,说钱主任今天可能不来了。

    “没事,我再等等。”祁庆雨道,顺手给保安上了一支中华烟,他随身带两包烟,一包自己抽的五块钱淮江,一包软中华用来应酬,昨天他给钱主任包养的女学生买了一个爱马仕的包,又花了两万块,花钱如流水一般,好歹也得有点动静了。

    苦等了几个钟头,钱主任的奔驰车终于来了,祁庆雨急忙跑上去帮着拉门,钱主任下了车,打量一眼祁庆雨:“祁总你怎么还在北京?”

    “这不等您么。”祁庆雨赔着笑,其实心底憋着一团火,眼中含着一汪泪,为了工程款,他不得不给人家当孙子。

    “哦,进来吧。”钱主任在前面走,祁庆雨小步在后面跟着,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大气不敢出,到了办公室,看到地上有谁不小心泼的咖啡,祁庆雨心里一动,下意识的拿出纸巾蹲下来擦地。

    “你别忙了,大厦有保洁人员的。”钱主任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做事是有分寸的,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请他吃饭,为他花钱,若不是看祁庆雨是个本份人,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大厦很高级,正面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是帝都景色,雾霾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钱主任坐在红木办公桌后面,打开电脑处理公务,他不说话,祁庆雨也不敢出声,就站在一旁等着。

    过了二十分钟,钱主任终于忙完了,祁庆雨正要说点什么,电话又响了,钱主任接了十分钟电话,越说兴致越高,居然拿起皮包准备出门。

    祁庆雨心冷了,今天又白等。

    钱主任出了门,祁庆雨紧跟在后面,电梯门开了,里面站满了人,只能挤得下一个,祁庆雨只得讪讪站住,请钱主任上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了,祁庆雨招手:“钱主任再见。”

    钱主任还拿着手机讲电话,理也不理他。

    祁庆雨叹口气,走楼梯下楼,来到大门口,保安问他:“办成事么?”

    “话都没说上。”祁庆雨苦笑道。

    忽然手机响了,竟然是钱主任打来的,祁庆雨急忙接了,声音都有些颤抖:“钱主任你好。”

    “老祁,你明天上午来一趟。”钱主任说完就挂了电话。

    祁庆雨激动万分,终于有眉目了。

    次日一早,祁庆雨来到了大厦,一直在会客室等待,直到十点半钱主任才开完会,把祁庆雨叫到办公室,干咳一声道:“老祁,你别等了,我看你是个实诚人,就和你直说了吧,你那笔款子是无论如何要不来了。”

    祁庆雨心一凉,前前后后花在钱主任身上五六十万了,难不成都打了水漂。

    钱主任说:“事情太复杂,我这个级别已经无能为力,除非你认识老总,不然一点办法没有,这样吧,看你挺不容易的,我给你介绍一个工程吧,标的有五百万,撑不死饿不着的,你愿意接么?”

    “我接。”祁庆雨毫不犹豫道。

    钱主任不继续往下说了,笑吟吟看着祁庆雨。

    “我懂。”祁庆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行卡推过去,“一点心意。”

第二十章 事当两可需平心

    钱主任很矜持的不去接银行卡,只是微微点头:“行了,你先回去,有事通知你。”

    祁庆雨不甘心,忙了几个月就得到轻飘飘一句话怎么行,再说工程都是要招标的,凭钱主任一个人也当不了家,他必须得到确定的消息。

    于是,祁庆雨赔笑道:“钱主任,您好歹给我一个准信,是什么工程,在哪个位置,需要垫资么,招标怎么走程序?”

    钱主任说:“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在贵州修座大桥,项目已经定了,招标也进行完毕了,我和中标单位说一声,把工程转包给你就是,垫资是肯定要垫的,不然这样的好事哪能轮的到你,你别告诉我手里没钱了啊。”

    祁庆雨说:“不瞒您说,我真没钱了,这些钱都是借的。”

    钱主任说:“那你想办法贷款啊。”

    祁庆雨苦笑道:“我早上了银行黑名单了,连信用卡都办不出,还怎么贷款。”

    钱主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想别的办法。”

    祁庆雨说:“能不能先预支一部分工程款,钱主任,您帮人帮到底吧,等我缓过来,一定好好感谢您。”

    钱主任失去了耐心,板起脸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祁庆雨凭着多年经验,知道这回彻底完了,不接这个活儿就是不给钱主任面子,以后连电话都别想打通,他不愿意这样失败,先将银行卡摸了回来,深吸一口气说:“钱主任,我实话实说,我从监狱里出来,一分钱都没有,欠了一屁股债,连家乡都不敢回,我来北京所用的经费都是借的,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这回不能翻身,我活着也没啥意思了,要死的话我不会一个人死,怎么都得拉几个垫背的。”

    钱主任冷笑:“你威胁我,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拿起电话快速按着保安部的号码。

    祁庆雨一把按在电话机插簧上,拿出手机调出视频开始播放,一段段的视频,有钱主任进入会所的,有收贿赂的,还有和二奶、私生子会面的。

    钱主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祁庆雨,你跟踪我?”

    “对不住,我也是被逼急了没办法,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祁庆雨收起了手机。

    钱主任两手扣在小肚子上想了半天,忽然拉开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丢过去:“这是别人送我的,里面有五十万,你先拿着应急,其他的我再想法子。”

    祁庆雨将卡丢回去:“你私人的钱我不要,再说我也得防着点你给我下套。”起身告辞,“钱主任,我等你的准信。”

    钱主任冷笑,目送祁庆雨出去,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老黄,我记得你跟朝阳分局的人挺熟,正好我这儿有个敲诈勒索的案子。”

    祁庆雨很警惕,回去换了一家旅馆,将钱主任受贿的证据藏在旅馆公共厕所的水箱后面,然后给刘汉东打了个电话,刚把进展介绍完,房门就被踹开了,三个便衣警察冲进来将他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来的是朝阳分局的刑警,祁庆雨涉嫌敲诈勒索、寻衅滋事被刑事拘留。

    “喂喂,祁大哥你怎么了!”手机里传来刘汉东的喊声。

    一名便衣捡起手机挂断电话,将祁庆雨的私人物品收集起来,这些都是可以当作罪证的东西。

    ……

    刘汉东能猜出祁庆雨被捕了,他来不及上班,立刻再度赶赴北京,先去旅社拿了证据,然后直奔钱主任所在的炎黄海外建设总公司大厦,他要找老总爆料,报复钱主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当刘汉东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大厦前张灯结彩,地上铺着红毯,大门上挂着欢迎宋剑锋同志指导工作的横幅,一群西装革履笑容满面的公司高层站在楼前拍着巴掌,一辆黑色奥迪在保安引导下驶来,有人打开车门,从后座上下来的正是宋剑锋。

    刘汉东乐了,径直上前大呼冤枉,保安上前阻拦,被他一把推开,所有人都惊诧万分看着这个斜刺里冲出来的喊冤者,宋剑锋更是一怔。

    “保安!”公司领导大喊道。

    宋剑锋摆摆手:“听人家把话说完嘛。”

    刘汉东一指人群中的钱主任:“钱汇仁克扣我上千万工程款不给,还收受贿赂,生活腐化,渎职贪赃,我有证据!”

    钱主任被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心说祁庆雨这老小子果然留着后手呢,不过不打紧,宋局长这种级别的领导才不会过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先敷衍过去再说。

    他刚要说话,总经理先开口了:“小同志,有事不要在外面说,我让公司纪检委员来接待你,你看怎么样?”

    刘汉东说:“你们沆瀣一气,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老宋。”

    总经理很诧异,看看宋剑锋:“宋局长,他认识您?”

    宋剑锋笑着说:“岂止是认识,打过不少交道呢。”想了想又说,“这小伙子是杰夫同志的晚辈,他反映的事情你们认真处理一下吧。”

    总经理震惊万分,炎黄海外建设总公司是国家能源战略执行委员会的下设单位,而执行局局长宋剑锋更是能决定他们政治前途的顶头上司,至于郑杰夫就更不用说了,打个喷嚏公司上下都得地震的大人物,绝对得罪不起。

    宋剑锋轻飘飘一句话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在不影响视察的情况下,公司高层立即彻查此事,调出原始档案堆积在会议室里,几个会计一起查账,刘汉东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茶水和香烟,还有人专门给他介绍情况,原来钱主任以前所在的建设集团被炎黄合并之后,债务进行了重组,档案显示这笔一千二百万的工程款早已在几年前结清了。

    刘汉东坚称款项未付,可是会计原始凭证里连收条都有,还签着祁庆雨的名字,而祁庆雨人在公安局拘着,要进行笔迹分析比对的话需要时间。

    忽然宋剑锋在总经理的陪同下走进了会议室,他这次来就是想敲打一下这个单位,正好借题发挥,到底是当过公安厅长的老刑侦,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这笔钱是被冒领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公司纪检部门来处理了,炎黄海外是正宗国企,派系林立,内部斗争很激烈,钱主任所处的阵营风头正健,多少人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这下可好,打瞌睡有人送枕头,钱主任的罪证送到眼皮底下,不好好利用一把都对不起老天爷。

    宋剑锋结束视察,带着刘汉东离开了炎黄海外,车上语重心长的问道:“小刘,你是替朋友出头吧?以后这种事情要三思而后行,假如今天你不是遇到我,你觉得会有什么下场?”

    刘汉东满不在乎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剑锋摇摇头:“看来坐牢还是没让你长心眼,你现在是缓刑期间,任何一件小事都能把你的前程毁掉,北京不比近江,这里是天子脚下,别说是你这样没有背景的小角色了,就是知名的歌星影星,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一样要进监狱,你不要小看对手,他们都是掌握亿万资金的人,不管用司法手段还是黑社会手段,想解决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刘汉东沉默了,宋剑锋位高权重,能放下身段和自己说这么多废话,说明人家看得起自己,做人不能不识抬举。

    “你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运气,靠贵人相助成功,所以在你下每一个决定之前,先想好退路,匹夫之勇永远成就不了大事。”宋剑锋说道,“我曾经对很多人说过一句话,事到万难需放胆,但对你来说这句话不成立,因为你遇到任何事情都是放胆去做,不计后果,所以我送你另一句话,事当两可要平心。”

    “我懂了,谢谢。”刘汉东心悦诚服。

    “希望你真的明白了。”宋剑锋让司机靠边停车,放刘汉东下去。

    ……

    钱主任被双规,他受贿贪赃生活堕落的事情逐一曝光,原来本该支付给祁庆雨的千万巨款被他和其他几个人秘密瓜分,事情水落石出,被朝阳分局刑拘的祁庆雨被放了出来,走出拘留所的那一刻,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刘汉东,百感交集,走上去紧紧握住刘汉东的手:“兄弟,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刘汉东说:“小事一桩,北京咱有人。”

    祁庆雨感慨道:“经历这次磨难,我明白一个道理,以前我总想着闷声发大财,不敢得罪这个,不敢得罪那个,一味的低头装孙子,这年头越是老实人越吃亏,事到万难需放胆,豁出去拼了,反而能有一线生机。”

    刘汉东哈哈大笑:“走,我预备了一桌酒席给你压惊。”

    驱车来到国贸附近一所高档饭店,包间里已经坐了几位客人,祁庆雨一看就傻眼了,全是炎黄海外建设总公司的高层领导,总经理,总工程师,财务部门负责人,还有几个项目部的头头,居然都出现在给自己压惊的酒宴上。

第二十一章 一亿先生

    这顿饭让祁庆雨生出角色错位之感,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领导们,如今平易近人,和群众打成一片,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喝酒都是实打实的一杯杯见底,席上还讲荤段子,讲各种秘闻轶事,完全将两位客人当成了自己人。

    这段时间祁庆雨在北京请了好几顿饭,每顿都是几万块的花销,他对京城饭局规格标准有个清晰的认识,今天这顿饭,用的都是正宗拉菲酒庄出的xo,吃的是双头鲍、鹅肝、松露、黑海鱼子酱,估摸着得破六位数,不禁胆寒起来,小刘花钱没谱,比自己还大手大脚,不过转念一想,能达到这种效果,花再多钱也值了。

    吃的差不多了,祁庆雨瞅个机会把刘汉东叫出来,低声道:“去把账结了吧。”

    刘汉东笑道:“你别操心了,有人安排。”拉着他又进了包间。

    “说什么悄悄话呢,不许搞小动作啊,罚酒。”总经理端着酒杯,满面红光道。

    祁庆雨赶紧给自己满上,一饮而尽。

    一直到酒宴结束,祁庆雨也没看到刘汉东去结账,本以为就此结束,哪知道人家还有后续节目,领导们叫来几辆豪华小轿车,载着贵客前往上次去过的香山会所喝酒唱歌。

    这是祁庆雨第一次在如此高档的娱乐场所消费,发现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位置更好一些,装潢更精致豪华一些,最重要的差别在于服务人员的档次,陪酒的小妞环肥燕瘦,从俄罗斯大洋马到娇小可人的越南妹子全都有,主力是腿长肤白的模特们,在黯淡的灯光下,每一个都是国色天香,而且气质极佳。

    都是**湖了,用不着假惺惺瞎客气,大家各自挑选心仪的妹子,刘汉东选了一个长腿妹子,见祁庆雨直勾勾看着一个娃娃脸,怕他拉不下脸,就帮他点了。

    会所里的佳丽不但卖相好,个顶个都有绝活,唱歌跳舞都是专业水平,酒量也颇为过人,最为难得的是身上没有风尘气,不像一般夜总会的小姐,动辄就往身上扑,给人感觉不像是在娱乐场所,而是在明末的江南高级妓院,这些小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秦淮名妓,只谈诗词歌赋,不谈金钱名利,比如陪刘汉东那位小姐,谈吐高雅,从欧洲文艺复兴谈到近代中国文学史,令人叹服,一问才知道,这位还是名牌大学研究艺术的高材生。

    喝酒唱歌跳舞结束,晚上自然不用回去,会所的卧房奢华程度堪比总统套间,光浴室就有五十平方,巨大的水床上方,镶嵌着大镜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据说是极为昂贵的龙涎香。

    刘汉东百爪挠心,想风流快活一回,却又考虑到自己已经订婚,不能对不起马凌,好在那小姐冰雪聪明,善解人意,还颇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帮客人放好洗澡水就告退了,只在床头柜上留了号码。

    这一夜,刘汉东睡的很不踏实,翻来覆去,思想斗争相当激烈,直到凌晨四点才沉沉睡去,第二天上午十点才醒来,领导们已经结了帐离去,祁庆雨坐在大堂里等他。

    刘汉东问祁大哥昨晚进行的怎么样,那个娃娃脸服侍的不错吧。

    祁庆雨苦笑:“啥也没干,让人家走了。”

    刘汉东道:“咱俩一样,还是太土鳖啊,不对啊,我家里有,不缺这个,祁大哥你多年没开荤了,怎么熬不住?”

    祁庆雨说:“你大哥我从包工头干起来的,早年用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也包过二奶,养过小三,可是那女孩长的和我闺女真像,岁数也差不多,下不去手啊。”

    刘汉东说:“你觉得这一晚上花销得有多少?”

    祁庆雨伸出一只手,翻了一下:“按照每个人八万块的标准,你自己算算吧。”

    刘汉东咋舌:“不是人过的日子啊,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舍得呢?”

    祁庆雨说:“那我就得问你了,你说北京有人,到底什么背景?”

    刘汉东说:“其实也没啥,算起来郑杰夫是我大爷。”

    祁庆雨惊呆了:“什么?你是郑杰夫的侄子!不对啊,那你怎么还能吃官司?”

    刘汉东一笑:“刚认得大爷,不过货真价值。”

    这下祁庆雨恍然大悟,这帮领导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失心疯,而是巴结刘汉东呢,北京不乏冒认官亲的假***,甚至假冒中央领导的骗子,但一般都是哄骗外地土鳖官员,央企高层都是见多识广、火眼金睛,能让他们放下身段花出巨款,说明刘汉东真的和郑杰夫能扯上关系。

    郑杰夫是中央领导,如今掌管国家能源战略安全这一块,虽然不比当封疆大吏时那样呼风唤雨,但权势丝毫不弱,能攀上这棵大树,将来就不用愁了。

    “小刘啊,我有个想法,咱们成立一个新的公司,你来当法人代表好不好?”祁庆雨说道。

    “别啊,我这点水平,当个司机还行。”刘汉东急忙推辞。

    “我能东山再起,从资金到人脉都是全靠你,咱兄弟不说那些虚的,你当法人代表便于开展工作,不要你具体管事,挂个名就行,老大哥替你打工,有郑杰夫这样的关系,欧洲花园的一笔笔烂账咱就能一刀斩开,这几年也没算耽误,光地价就涨了三倍,我晚上睡不着估算了一下,项目重启之后,欧洲花园我能拿到的部分价值两亿!咱早先的约定就别提了,现在一人一半,咋样?”

    “一亿……这得中多少体彩大奖才能攒够啊。”刘汉东喃喃自语,他是穷人家孩子出身,活了二三十年,赚的最大一笔钱还是打劫赌船的四百万,但那种刀口tian血的事情一辈子做一次了不起了,如今突然就有了一亿身家,而且基本没费力,这钱来得太轻松,未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刘汉东毕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一亿里只有两千万是自己“投资”回报,剩下的八千万却是祁庆雨对自己的“再投资”,毕竟攀上郑杰夫这样的大树,将来回报何止两亿。

    祁庆雨继续留在北京公关,争取炎黄海外建设能够重启欧洲花园项目,注入资金,将这块死地盘活,毕竟这是双赢甚至多赢的事情,把一块烂尾楼盘重新建设起来,对开发商、建设者、地方政府,当地群众都是有利的。

    刘汉东返回了近江,不久的将来他就能坐拥一亿身家,目前却不得不继续给青石高科当司机,这让他有一种深藏功与名的超牛逼感觉这几天刘汉东请了事假,青石高科又调来一名司机为大小姐开车,说来也是熟人,前年刘汉东在青石高科开碧莲客车的时候,就和苏强搭档,现在又成了工作伙伴,夏青石很疼爱女儿,除了奥迪s8配车之外,还有一辆奔驰r300mpv,两辆互为备用,两个司机其实工作很清闲,日常帮家里做一些搬搬抬抬的小活刘汉东回来销假,重新上岗开车接送舒帆上下学,这天下午接了舒帆,路上闲得无聊,随便找了个话题瞎扯:“小帆,你为什么要戴钢丝牙箍,多难看啊,听说有一种透明的牙箍,效果好,也美观。”

    舒帆抿嘴一笑,将牙箍取了下来,满口皓齿根本不需要矫正整形。

    “你这是干嘛?”刘汉东乐了。

    “对,我就是想让自己丑点。”

    “为什么?”

    “不然那些男生很讨厌的,轰都轰不走。”

    原来如此,舒帆人小鬼大,十六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她却反其道而行之,戴钢丝牙箍和黑框眼镜,上学只穿校服,努力扮成丑小鸭。

    “那么,有效果么?”刘汉东很好奇。

    舒帆颓丧的摇摇头:“没用,他们都知道我家很有钱,有段时间整天有人送花,还有人送千纸鹤什么的,还有短信邮件轰炸,最离谱的是我们的音乐老师,算了,不说了,反正这些都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是不是你爸派人吓唬他们了?”刘汉东怅然若失,这种事儿本来应该他这个司机兼保镖来处理的,威胁恐吓中学生,想想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就觉得过瘾。

    “不是,是同学帮着解决的,就是那个喜欢开跑车的,叫海宁,他在学校论坛上宣布说喜欢我,然后大家就都偃旗息鼓了。”说到这里,舒帆小脸红了一下,说到底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年,被人喜欢总归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海宁?家里一定很有钱吧。”刘汉东下意识的对这个小子很反感。

    “是世峰集团的继承人,他不太上学的,老师也不敢管,平时高兴了就来,不高兴就逃学,连考试都不当回事,反正他也不用学习,需要上大学,让他爸爸买一所就是。”

    “这么拽?世峰集团可是你们青石高科的死对头啊,前年绑架你的案子,就是他们找人做的。”刘汉东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古长军被判了死缓在大西北服刑,但他只是执行者,真正的幕后主使一直逍遥法外。

    舒帆说:“其实绑架我的主谋是我大伯,和王世峰没有关系,爸爸都不愿追究了,我也不想再提……对了,周末海宁要开个party,你说我去不去。”

第二十二章 海宁王国

    听到舒帆这样问自己,刘汉东心里一动,反问道:“既然你会这样问我,说明你心底已经又了答案,如果不愿意去,你问都不会问。”

    舒帆吐吐舌头:“哥哥真厉害,一定学过心理学,其实我就是想看看,海宁这样的纨绔子弟是怎样开party的,和美国中学生有什么不同。”

    刘汉东问道:“海宁不是王世峰的儿子?为什么姓海,不姓王?”

    舒帆说:“当然姓王了,不过人家觉得姓王太俗,就直接叫名字了,大家也就跟着这样叫了,其实他的学生证成绩单上还是叫王海宁。”

    “你看过他的成绩单?”

    “没看过,他连考试都不参加,哪有成绩单。”

    一路闲扯,汽车开到江东大学校园内,佘小青捧着手机下楼,一直到钻进车里还在刷微博,刘汉东觉得佘小青算是自己的领导,舒帆想去参加世峰集团太子爷的聚会必须向她通报一下才行,于是不顾舒帆的眼色,还是将这事儿说了出来。

    佘小青只是白了他一眼,说了三个字:“要你管。”

    刘汉东气坏了,舒帆也嫌他出卖自己,扭过脸去不说话,回家的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回到别墅,刘汉东收车入库,见苏强正在刷车,凑上去问道:“你有安总的电话么?”

    苏强一愣:“安总可是集团老总,我这样的小司机可联系不到她。”

    刘汉东说:“谁要求你认识她了,公司没有通讯录什么的么?”

    苏强说:“有是有,可只能找到总裁办的固定电话。”

    “也行。”

    于是苏强打电话给同事,辗转讨来了总裁办的电话,可是打过去人家说安总正在欧洲出差,问你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刘汉东挂上了电话,他不喜欢层层转告,可是这件事必须让舒帆家里人知道才行啊,忽然他一拍脑袋,舒帆的父亲不就住在别墅里么,直接找他就是。

    夏青石确实就住在楼上,刘汉东上楼的时候被人拦住,是个一米七左右的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眼神犀利无比,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

    “有事么,小刘。”男子很客气的问道。

    “我要见夏先生。”

    “稍等。”男子回身进了书房,顷刻出来招招手:“进来吧。”

    夏青石正在书房办公,他比以前更瘦了,但精神很旺盛,从桌上的三台电脑和一堆文件就能看出。

    “小刘,是不是小帆的事情?”夏青石主动问道。

    “是,小帆打算周末参加王世峰儿子办的party,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知道。”

    “哦,那你觉得应不应该去?”夏青石反将这个问题抛给刘汉东。

    刘汉东心说那是你闺女啊,凭什么我来决定,嘴里却道:“我想夏先生聘请我工作,不单单是开车这么简单吧,一方面是工作机会的方式酬谢,一方面也是为了小帆的安全着想,我刚从牢里出来没多久,对青石高科和世峰集团的恩怨也不太清楚,难以评估风险,不过小帆个人是愿意去的,如果夏先生觉得没问题,我愿意陪她一起去。”

    夏青石似乎对刘汉东的回答非常满意:“咱们的看法相同,你陪她一起去吧。”

    刘汉东转身离去,夏青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绑架小帆的主谋是我的亲哥哥还有世峰集团的王世煌,这件事情已经达成谅解,王世峰本人也向我赔礼道歉过了,两家公司从事业务不同,也不存在私人恩怨,所以不用过于担心。”

    刘汉东回转身点点头,下楼去了。

    转天就是周末,星期六上午十点钟,刘汉东驾车带着舒帆来到江边码头,停车场上已经停满豪车,这让刘汉东非常纳闷,难不成江大附中的学生们都是土豪子弟?

    江边停着一艘汽艇,专门迎接参加聚会的同学们,来一波走一波,目的地就是江心洲小岛,郁郁葱葱的岛上隐约可见白墙灰瓦的仿古建筑,据说这里原先是李随风的高级会所,自打詹树森倒台之后,李家生意迅速缩水,把这个会所也卖给世峰集团了。

    刘汉东陪舒帆上了汽艇,乘风破lang开了五分钟抵达江心洲,下船的时候登记姓名,领取一个号码丢到密封票箱里不知何用,然后工作人员引领他们来到大厅,海宁邀请的不光是江大附中的同学,还有他小学乃至幼儿园的同窗好友,宾客们都是十六七岁年纪,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小团体,最大的一帮人打扮新潮,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还有一拨人略有拘谨,穿着打扮也很普通,双方占居大厅两端,各自聊天。

    一阵音乐声响起,海宁闪亮登场,身穿全白礼服,发型弄得很夸张,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少年颇为得意,拿过话筒说道:“欢迎大家到我的海宁国来度假,这里是我的独立王国,我就是国王,你们都是我的臣民。”

    下面顿时响起一阵嘘声,少男少女们正是叛逆期,天王老子都不服,何况是同学。

    海宁嘻嘻一笑:“当我的臣民可没什么不好,岛上的一切任你们享用,全部免费,我还会搞一次抽奖活动,你们进来的时候领到的号码就是抽奖号,三等奖是一台ipad,共二十名,二等奖是iphone5s土豪金手机一部,共十名,一等奖是airbook笔记本一台,共五名,特等奖只限女生参与,选中者成为我的王后,奖品是……”

    他一指身后的大幕,金丝绒幕布缓缓拉开,里面停着一辆红色宝马z4跑车,车旁站着两个穿露背礼服的女模特。

    一阵惊叹之声,同学们全都震惊了,他们中不乏富豪人家的公子小姐,但这种手笔的玩法只能望尘莫及。

    “海少,你说的全部免费包括她们么?”一个少年指着女模特喊道,顿时一阵笑声,夹杂着口哨声。

    海宁笑道:“那要看你丫够不够长,够不够粗,活儿好不好了。”

    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少年们渐渐明白,这个岛有别于学校乃至正常社会,可以随心所欲的玩耍。

    刘汉东惊呆了,问舒帆:“现在中学生这么开放了?”

    舒帆不以为然耸耸肩:“没啥,上到高三如果还是处女,简直就是丢人的事情,甚至有胆大的同学把冰毒带到学校来抽呢。”

    刘汉东瞠目结舌:“我们那时候,躲在学校厕所里抽个烟都觉得老牛逼了,你们都开始在课堂上溜冰呢,真是长江后lang推前lang啊,小帆,你可不能跟他们学坏啊。”

    舒帆耸耸肩,不以为然,四下打望:“咦,他怎么没来?”

    “谁没来?”刘汉东奇道。

    “另一个很特别的同学,叫刘小飞,他爸爸是市长,所以很嚣张,但人家学习好,英语比老师还标准,我猜这次聚会是海宁故意和刘小飞较劲,因为一周前刘小飞就办了一次同学聚会,那次把海宁搞的灰头土脸,很没面子。”

    “怎么个没面子法?”刘汉东很好奇。

    “因为聚会的官方语言是英语。”

    海宁大声宣布:“现在开始,大家请随意,希望你们在海宁王国渡过一个难忘的周末。”

    岛上可玩的应有尽有,有一个配备高端电脑的小型网吧,有一个彩弹射击场,有装备进口影音设备的小型电影院,有恒温游泳池和酒吧,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图书馆,藏书从进口英文图书到原版日本漫画都有。

    海宁还有他的杀手锏,一艘停在专用码头上的白色游艇。六月初的天气已经很炎热,穿着泳装躺在游艇甲板上喝着香槟,看三点式美女戏水,简直是电影里土豪的生活。

    同学们兴奋万分,各取所需,矮丑搓的宅男们钻进电脑房继续打游戏,土肥圆的宅女们去看**漫画,但大多数同学的举动还是拿出手机拍照片,上微信朋友圈炫耀。

    中午吃的是自助餐,五星级饭店标准,酒水香烟管够,就像海宁说的那样,这里是他的独立王国,未满十八岁却百无禁忌,甚至为同学中的小情侣准备了炮房和安全套。

    吃饭的时候进行了抽奖,除了头等奖之外全都开了出来,大家拿到奖品更加兴奋,互相敬酒庆贺。

    中午大家都喝高了,原本心底那点拘谨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男生们抽着3字头的软中华大吹特吹,都是我爸爸怎么样怎么样之类的话题,甚至还有几个小子捧着矿泉水瓶做的冰壶,在大庭广众之下溜冰。

    有些女生喝多了酒,满脸酡红,半推半就被男生拉进了房间……

    整个午宴,舒帆都在刘汉东的陪伴下规规矩矩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这一切,直到海宁再度登场。

    海宁换了一身白色海军服,头戴船长帽,嘴唇上还贴着两撇小胡子,一群跟班也都各自化装成动漫里的角色,岛上备用道具间,服装道具一应俱全,足见海宁还是个骨灰级的cosplay玩家。

    “现在我宣布特等奖得主,以及海宁王国的王后人选。”海宁故作神秘,一指墙上的液晶大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大家凝神屏息,静待大奖出炉。

    倒计时完毕,屏幕上出现一个名字:“舒帆。”

    随着一阵明快的音乐声,聚光灯照了过来,将丑小鸭一般的舒帆罩在光环中。

    海宁走过来,在众多女生羡慕嫉妒很的目光中伸手道:“我的王后,能和我一起驾驶游艇么?”

    刘汉东暗笑,他早已看出海宁这小逼崽子对舒帆不怀好意,今天玩这么大排场,不是为了和什么刘小飞置气,而是为了泡舒帆。

第二十三章 江难

    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刘汉东不准备插手,愿不愿去是舒帆自己的事情,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叛逆欺,就喜欢和大人逆着来,更何况刘汉东只是个司机,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舒帆并没有不知所措,在众人注视下从容答道:“首先我不是你的王后,我连Party女王都不算,我只是抽到了大奖,然后我愿意到游艇上去玩。”

    海宁嬉皮笑脸,洋洋得意,他才不和舒帆抠字眼,只要能邀请到船上就是胜利。

    由于午宴时间拖得太久,登上游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这艘三十六英尺长的白sè游艇的船头涂着“海宁号”的字样,船首流线型,驾驶舱蒙着一层深sè玻璃,船尾小甲板上铺着柚木地板,码头上的少男少女们早已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享受土豪生活。

    海宁将手指塞进嘴里吹了一个尖锐的口哨,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说:“游艇乘员是有限制的,我只能邀请五个人上船,并且只限女生。”

    男生们愤愤然,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他们没有游艇呢。

    除了舒帆之外,海宁又挑选了五位女生,都是苗条俏丽的少女,五个女孩兴奋的又蹦又跳,手牵着手上了游艇。

    “我的女王,请吧。”海宁先跳上船,向舒帆伸出了手,脸上浮着邪恶的笑容。

    舒帆却挽住刘汉东的胳膊,大大方方上船。

    海宁的笑容凝固了,猛地将墨镜摘下来问道:“他是干嘛的?”

    “是我的保镖,贴身保镖,我去哪儿,他去哪儿。”舒帆郎朗道。

    “不行,船上不许有男人。”海宁拉下脸来。

    “那算了,我也不去了。”舒帆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海宁气得在甲板上来来回回暴走了好几趟,叼着墨镜腿下了狠心:“好吧,就让他上来。”

    舒帆狡黠的笑了,在海宁的怒目注视下挽着刘汉东上了船。

    海宁将两个船员赶下来:“都走,把空间留给我们。”

    “少爷,你一个人不行的。”一个船员担心的说道。

    “放屁,我不行谁行,我都开好几回了。”海宁不由分说,摘下缆绳抛上去,一溜烟跑到驾驶舱,发动引擎,在一群女生簇拥下推动油门,掌舵前行,游艇歪歪扭扭离开了江心岛。

    船上有酒柜、银质冰桶里放着香槟酒,沙箱里摆着古巴雪茄,没有服务员,大家随意取用,在海宁的催促下,五个女生钻进舱室换了三点式泳装出来,遮遮掩掩,打打闹闹,显然她们还没适应这种放浪形骸的生活。

    舒帆不参与她们的活动,坐在躺椅上拿了本杂志在看,刘汉东问她:“既然你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为什么要上船呢?”

    “因为那辆车啊,我中了大奖,总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吧。”舒帆这样回答。

    “嗨”海宁在舱里喊了一声,抛给刘汉东一灌姜汁汽水,又端了两杯香槟出来,递给舒帆一杯,自己坐在对面躺椅上,翘起二郎腿说道:“对了,你爸爸姓夏,你为什么姓舒?”

    舒帆说:“因为我妈妈姓舒啊,你呢,为什么叫海宁,你爸爸明明姓王啊。”

    海宁说:“和你一样,我爸姓王,我妈姓海,本来我爸给我起名叫王宁,我外公不同意,说一定要把海字加进去,所以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王海宁,可是我觉得这个名字一点不好听,干脆就叫海宁了,我身边的朋友也都这样叫我。”

    “这样啊,那你外公一定很高兴。”

    “外公在我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妈妈在我九岁的时候去世的,我是没有妈妈的小孩,或许你们觉得我很吊,很狂,可是你们知道么,我只是为了想吸引爸爸的注意,他整天忙生意,根本没时间管我,我在学校有什么事情,他就找一帮兄弟帮我摆平,所以养成我这种xìng格。”

    海宁说着,眼圈cháo红,摇晃着晶莹剔透的高脚酒杯,望着滔滔江水发愣,江面上雾气笼罩,能见度越来越低。

    “抱歉,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了。”舒帆很内疚。

    “没什么,都过去了,对了,上次慈善晚会和你一起的那个阿姨是你妈妈?好年轻的样子。”

    “那是安阿姨,青石高科的总裁,我爸爸的……”舒帆斟酌着词语,却找不出合适的称呼。

    “懂了,是你后妈。”

    “不是后妈,我爸爸没和她结婚。”

    “那也差不多,我爸给我找了好几个后妈,唉,咱们都是没妈的孩子。”海宁举起杯,“为天下没有妈妈的孩子。”

    “干杯。”舒帆和他轻轻碰杯,却只象征xìng的抿了一下。

    海宁拿出雪茄点上,吞云吐雾,眯起眼睛看着刘汉东:“你的保镖很帅嘛,是不是特种部队退役的?”

    “他可比特种部队厉害多了。”舒帆看着刘汉东,眼神中充满崇拜。

    海宁很好奇,冲刘汉东道:“傻大个,露两手给小爷看看。”

    刘汉东理都不理他。

    海宁跳了起来,走到刘汉东跟前,他只有一米六五左右,比刘汉东矮了一头,而且瘦的像个麻杆,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硕大的沛纳海潜水表,小脸庞还残留着稚气,嘴唇上贴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滑稽可笑,又嚣张跋扈。

    “和你说话呢,耳聋聋了么?”海宁叉着腰昂着头,瞪着刘汉东。

    “小屁孩一边玩去。”刘汉东看都不看他。

    海宁恶狠狠盯着刘汉东半分钟,忽然笑了:“有xìng格,够酷,我喜欢,跟我干吧,我给你一月两万块。”

    “不好意思,咱们八字不合。”刘汉东毫不客气的拒绝。

    “那就算了。“海宁转身离去,忽然猛地回头推了一把刘汉东,舒帆尖叫一声,酒杯落地。

    刘汉东倚在栏杆上,重心不稳,差点被他推下江去,好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栏杆,海宁毕竟人小力量不够,没得逞,讪讪笑道:“我试试你的,果然够敏捷。”

    此时,驾驶舱内空无一人,对讲机传出呼叫:“海宁号请速回港。”

    游艇无人驾驶,低速巡航,不知不觉横在水道zhōng yāng,淮江是水上运输重要通道,港务局下达大雾jǐng报,一艘千吨级散装货轮正要返回港口,在大雾中驶来,拦腰撞上海宁号,玻璃钢艇身被钢铁货轮船首碾压成两截,发出卡拉卡拉令人牙襂的声音,正在舱里玩牌的女生们突然发觉船体倾斜,江水倒灌,手足无措,尖叫不已。

    巨大的撞击力之下,海宁当场就掉进江里不见了,舒帆沿着光滑的甲板迅速滑落,被刘汉东一把抓住,从栏杆上摘了一个救生圈套在她脖子上。

    “我怕!”舒帆带着哭腔喊道,突如其来的事件让她六神无主,刘汉东就是唯一的依靠。

    “没事,这不是大海。”刘汉东抱着舒帆跃入江中,回头看去,断成两截的海宁号正慢慢沉入水中,几个女生在水中扑腾着,大喊救命。

    “你在这等着。”刘汉东不待舒帆回答,甩开两膀,蹬掉鞋子游过去,那几个女生都会游泳,但救人的本事就差点,她们尖声说小莲落水了,快去救她。

    刘汉东自幼学习游泳,曾经入选江北市少年体校游泳队,水xìng相当好,他一个猛子扎下去,捞出一个溺水女生,女孩吓得发狂,拼死抓住他再也不松手,无奈之下刘汉东只好一拳打晕她,拖向游艇残骸,抓了一个救生圈套住,继续潜水救人。

    水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空乱抓,刘汉东抓到一丛乱草似的东西,知道是人的头发,提起来一看,居然是已经失去知觉的海宁,于是拖着他往岸边游,舒帆会游泳,抱着救生圈紧随其后。

    刘汉东拖着海宁游了上千米才登上荒凉的淮江北岸,回望江中,依然是浓雾一片,不过可以看到港务局救援艇的雾灯,肇事货轮似乎也停船救人了。

    “哥哥,他死了么?”舒帆浑身湿透,颤栗不已,惊恐的看着海宁。

    海宁双目紧闭,肚子涨的像个鼓,一摸鼻息已经没了。

    “淹死了。”刘汉东说。

    “救救他吧,可能还没死。”舒帆躬身下来。

    “你干什么?”刘汉东问道。

    “给他做人工呼吸。”舒帆毫不犹豫道。

    “算了,还是我来吧,不能让这小子占了便宜。”刘汉东拨开舒帆,忍着恶心趴下,海宁嘴唇上的小胡子已经掉了,双目紧闭,睫毛还挺长,其实这小子长的还算清秀,就是痞气太足,让人很不喜欢。

    刘汉东安慰自己,好歹是一条人命,再讨厌也不能见死不救,捏住海宁的鼻子,口对口往他嘴里吹气,然后按压心脏,往复进行,有条不紊,来回数次之后,海宁终于喷出一大口江水,活过来了。

    “我死了么?”海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哥哥救了你。”舒帆说。

    海宁看了看刘汉东,似乎想到了什么,摸摸嘴唇,干呕了一下,坐在沙滩上不说话了。

    大雾持续,夜sè降临,江岸上黑灯瞎火,后面是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宛如置身地狱。

    海宁打了个冷战。

第二十四章 放火烧死他们

    刘汉东摸出手机呼叫支援,可是两部手机都泡水失灵,气的他大骂,扣下SIM卡将手机随手扔了,抬起手腕看时间,辛晓婉送给他的欧米茄潜水表倒是不怕泡水,夜光指针指向六点半,可是这天sè暗的就像九点半。

    水面上大雾弥漫,岸上稍微好一些,江滩不比海滩,没有洁白柔细的沙滩,只有烂臭的污泥和垃圾,三人都是浑身湿透,六月的天气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的,舒帆抱着膀子瑟瑟发抖,海宁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汉东冲江中的救援船大呼小叫,手舞足蹈,可是一点用没有,雾太大,人家发现不了。

    发觉这样做无效之后,刘汉东放弃努力,脱下衬衫拧干,微弱的天光下,海宁注意到他身上的累累伤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爸爸王世峰和叔叔王世煌年轻时候也是出来混的,摸爬滚打半辈子,也是一身伤疤,所以海宁认出刘汉东身上至少有三处是枪伤。

    拧干了衬衫,刘汉东又将裤子脱了下来,舒帆立刻背转身去,海宁呸了一口也背过去,不过转念一想又回过头来,偷眼打量刘汉东,心里暗暗赞叹,这货身材匀称,两条腿结实有力,天生一副男模身板。

    刘汉东拧干裤子重新穿上,说:“走吧。”

    三人小心翼翼的往北走,还没走出五步远,海宁就怪叫一声抱着腿在原地乱蹦,原来被埋在污泥里的碎玻璃瓶扎了脚。

    “我看看。”刘汉东按住海宁的肩膀,抬起他的右脚一看,一枚锋利的玻璃片深深扎进脚掌。

    “忍着点。”他一把将玻璃片拽了出来,血呼呼的冒出来,海宁哇哇乱叫,眼泪横飞。

    “哭什么哭,像个娘们。”刘汉东一把扯开海宁的海军服上衣,露出里面的蓝白条海魂衫。

    “你干什么!”海宁双手抱胸,极为jǐng惕。

    刘汉东不说话,将海军服下摆撕成布条,当绷带绑在海宁脚上。

    伤口处理好了,可是海宁说啥也不愿意往前走了。

    刘汉东也觉得这垃圾遍布的江滩杀机四伏,没鞋子实在寸步难行,他四下张望,心生一计,去捡了几个破破烂烂的空饮料瓶,捏扁了用塑料袋搓成的绳子绑在脚上,虽然难看,好歹能起到一定防护作用。

    海宁看刘汉东绑了这样一双丑陋到爆的“塑料凉鞋”,简直恶心的想吐,见刘汉东拿着两个瓶子走向自己,急忙摆手:“我不穿!”

    “那你就留在这儿吧,等我们找人回来救你。”刘汉东却不给舒帆绑这种塑料鞋,而是直接蹲下道:“上来,我背你。”

    舒帆高兴的趴在刘汉东宽阔的背上,瞥了一眼海宁。

    海宁气的直翻白眼:“为什么背她不背我,受伤的人是我好不好?”

    刘汉东理都不理他,背起舒帆刚走几步,海宁就慌神了,这荒郊野外的,大雾笼罩,实在吓死个人,他带着哭腔喊道:“别丢下我。”一瘸一拐过来,可怜巴巴道:“给我也弄一双鞋吧。”

    “瓶子和塑料袋都有,你自己绑。”刘汉东不耐烦道,他最讨厌这种富家公子哥,仗着爹,仗着钱,以为全世界都欠他的,其实都是绣花枕头,一肚子草。

    海宁气得咬着嘴唇,自己绑着塑料鞋,可是他太笨,怎么都绑不上,舒帆看不过眼了,轻声道:“哥哥,帮帮他吧。”

    刘汉东这才帮他绑了两只塑料鞋,让他跟在自己后面亦步亦趋往防波堤上走。

    江滩很宽,靠近大堤的地方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此时天已经全黑下来,树林里雾气弥漫,遍地荆棘杂草,举步维艰,刘汉东披荆斩棘,硬是趟出一条路来,从树林里钻出来的时候,衣服被荆棘划成了褴褛,身上一道道血口子,海宁也好不到哪里去,唯有舒帆没受伤,但也在江滩上弄了一身恶臭的烂泥。

    三个人如同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乞丐一般出现在大堤上,眺望北岸,朦胧中灯火隐现,靠近江岸的地方大都是港务局的地盘,仓库、码头等设施,居民区还在更远的地方。

    刘汉东一指亮灯处:“去那儿。”

    下了大堤就是柏油路了,因为长期载重卡车经过,道路坑洼不平,地上散落煤渣碎屑,比烂泥滩还要难走,塑料瓶做的简易鞋子太薄,海宁被硌的呲牙咧嘴,但又不想在舒帆和刘汉东面前示弱,咬着牙往前走。

    “歇歇吧。”刘汉东站住,将舒帆放下,其实他一点不累,舒帆体重不超过八十斤,就算背着走个三五十里路也是小菜一碟,他是为了照顾海宁,这小子脚上有伤,单脚走路很吃力。

    海宁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问道:“嘿,超级保镖,你叫什么名字?”

    刘汉东道:“干什么?”

    海宁说:“你别怕,虽然我有些讨厌你,但你救了我,我会让爸爸酬谢你的,说不定他会出大价钱挖你呢,我爸最喜欢收揽高手了。”

    刘汉东哈哈大笑:“你老子什么人都会收,就是不会收我。”

    海宁眨着眼睛:“为什么?”

    “好吧,我就是刘汉东。”

    海宁并没有表现出排斥或者愤怒,歪着头看着刘汉东:“这名字很特殊吗?”

    看来这小子不清楚当年的绑架案,刘汉东也不想在他一个小屁孩面前吹嘘自己杀入世峰集团大战保安的光辉事迹,站起身道:“歇够了,走吧。”

    终于来到一处仓库,拉着铁丝网围墙,大门口有一排门面房,但大都拉下卷帘门歇业了,只有一家小烟酒店开着门,门前空地上摆着三五张矮桌子,十来把折叠凳,桌上是烧烤炉,一群赤膊大汉正吃着烤串喝着啤酒。

    雾霭中走出的三个“乞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刘汉东不搭理他们,把舒帆放下,径直走到烟酒店门前,拿起公用电话。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盯着刘汉东:“打电话要钱的。”

    刘汉东从兜里摸出一张湿漉漉的百元钞票拍在柜台上,老头拿了钞票回身去验真假,钱当然是真的,他说:“我没零钱找你哦。”

    “不用找了,剩下的给我上烤串和啤酒,有鞋子么,拿三双。”刘汉东道。

    “只有塑料拖鞋,三十块一双你要不要?”老头发觉他们都赤着脚,趁机漫天要价,一双豆大的眼睛狡黠的看着刘汉东。

    刘汉东又摸出一张百元钞票拍过去:“毛巾有吧,干净衣服有吧,都拿出来。”

    “好咧。”老头收了钱,屁颠屁颠去拿货,他这小店开在北岸库区,面对的客户都是码头工人货车司机,卖的是廉价烟酒、小商品市场批发的劳保用品,进价低得很,今天遇到冤大头还不狠宰一刀。

    海宁和舒帆累得够呛,各自搬了一张小马扎坐下,海宁吆喝道:“刘汉东,给我拿一瓶依云。”还很绅士的问舒帆:“你喝什么?”

    刘汉东嗤之以鼻,这种小铺里的娃哈哈都是假的,哪里来的依云矿泉水,他重新拿起电话,考虑是打给佘小青还是马凌,最后决定还是打给阚万林,他最近在北岸新城一带拉活儿,距离这里最近,来的也会最快。

    号码按到一半,电话机插簧被人一把按下,一张狰狞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是坐在那里吃烧烤的客人之一。

    “你什么意思?”刘汉东jǐng惕心大起,一只手伸到背后勾手,舒帆是个细心的女孩,刚才海宁大咧咧喊刘汉东拿水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临近桌上吃烧烤的客人们面sè不对,见刘汉东勾手,二话不说拉起海宁就走。

    “你就是刘汉东?”汉子问道,身后一帮人都慢慢站起,拎起马扎子,面sè不善,虎视眈眈。

    刘汉东忽然醒悟过来,虽然这里是北岸,但也属于港区,是杨竹松的地盘,这帮夜里吃烧烤的家伙满身江湖气,即便不是杨竹松的手下,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没猜错,这帮人是混北岸港口的混混,为首的外号黑蛇,和杨竹松是一拜的把兄弟,杨竹松悬赏五十万花红要刘汉东一条胳膊,不过江湖人士忌惮刘汉东的恶名不敢动手,连职业刀手也不愿意接这个棘手的活儿,黑蛇他们混北岸的,轻易不到南岸市区去混,也没想着招惹刘汉东这尊煞神,但是既然人到了自家地头,就忍不住要动他一动了。

    刘汉东感受到黑蛇的敌意,根本不回答他的问话,直接一个双峰贯耳砸过去,两人距离近在咫尺,黑蛇虽然jǐng惕对方发难,但没料到刘汉东出这么yīn狠刁钻的招数,被他两只钵盂大的拳头直接砸中两边耳朵,就感到漫天星星,耳畔长鸣,还没反应过来,一记直拳轰到面门,将他打得连连倒退。

    其余众人立刻冲了过来,刘汉东上前迎敌,三下五除二放倒两人,海宁都看傻了,忘记迈步子,舒帆硬是将他拉进了小铺,冲刘汉东指了指卷帘门。

    刘汉东会意,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地处偏僻,自己一个人或许可以杀出重围,但是带着一对少男少女就肯定跑不掉,不如躲起来等待援兵。

    黑蛇的兄弟们见刘汉东挺能打的,急忙回身从面包车里取出长刀和斧头冲过来,哪知道刘汉东却将小铺卷帘门拉了下来,死死踩住。

    汉子们用力拉门,无济于事,气得拿斧头猛砸卷帘门,黑蛇擦干净鼻血,恶狠狠道:“找汽油灌进去,放火烧死他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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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的逆袭介绍:
身患绝症最后一搏的老警察,
为婴儿奶粉和房贷不择手段的私家侦探,
阴魂不散的神秘杀手,
三路人马的目标都是租住在城乡结合部出租屋内的大叔与萝莉,
暴雨来临前傍晚,每一个人都站在了命运的三岔口,
谁是盟友,谁是敌人,
是引颈就戮还是绝地逆袭,
无路可退的黑车司机刘汉东面临最后的抉择。匹夫的逆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匹夫的逆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匹夫的逆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