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大除夕
胡朋看到是刘汉东,心里就踏实了一半,这家伙在场,劫匪肯定讨不到好处,不过出于刑jǐng的谨慎,他还是决定检查一下这辆路虎。
“你怎么在这?”胡朋将手枪插回腋下枪套,随手拉开了车门,坐上去四下打量,车里只有刘汉东一个人,后座上空空如也。
“我爷爷住这儿,我丈母娘也住这儿,你不知道?”刘汉东道。
胡朋不关心那个,他跳下车,走到车后说:“后备箱开一下。”
刘汉东熄火下车,过来递烟:“后面啥也没有,别看了。”
胡朋将烟挡回去:“谢谢,不会,请打开后备箱。”他一脸正sè,态度强硬,仿佛不认识刘汉东一般。
郑佳一知道崔正浩肯定躲在后备箱里,她气势汹汹走过来说:“你有搜查令么?”
此刻的胡朋已经没什么忌惮了,他就是一基层小jǐng官,上面有沈弘毅顶着呢,哪怕是正部级领导的女儿,他照样得罪。
胡大队态度坚决,其余几名刑jǐng更加有恃无恐,刘汉东急的汗都下来了,郑佳一看在眼里,心中哀叹,恐怕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老胡,能不能通融通融,要不我给老徐打个电话?”刘汉东将胡朋拉到一边,窃窃私语,“给个面子吧,真查到了大家脸上都没光。没意思。”
他这么一说,胡朋更加铁了心要查这辆车,他冷笑道:“找谁都没用,不是哥哥不给你面子,这案子是沈局长亲自抓的,我得向他负责才行,打开!我最后说一遍。”
刑jǐng们已经围住了车尾,但没人贸然掀开后备箱门,因为大家都知道里面藏着的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难免暴起伤人,反正形势已经被控制住,不必以身犯险,他们纷纷拔出手枪瞄准车尾jǐng戒着。
刘汉东叹口气,脸sè很难看,上前打开了揽胜后备箱,里面空荡荡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塑料袋。
“就一点摇头丸,值当的么?”刘汉东嘀咕道。
胡朋拿起塑料袋一看,里面十几颗小药丸,这点摇头丸的分量连刑拘都不够,他狐疑的看了看刘汉东,又看看郑佳一。
刘汉东干咳一声,又将胡朋拉到一边道:“我自己用的,和郑小姐没关系,要抓就抓我吧。”
胡朋恍然大悟,他才不会上当,刘汉东以前干过缉毒,绝不会嗑药,反而是身为**的郑佳一很有可能涉嫌吸毒,据说在外国大学里,不吸点大麻都不好意思见人,事实很可能是这样的,郑佳一瘾头上来没地方拿货,联系到了刘汉东,昨天晚上登上路虎的黑衣人是刘汉东的小弟,专门给郑大小姐送毒品来的,自己摆了乌龙,还以为是那个打伤特jǐng的悍匪呢。
毒品案子是禁毒支队的业务,刑jǐng不大插手,而且数量很小又不是贩卖,只是吸食而已,就算抓进去,凭人家的地位身份,很快就能放出来,还白白拉了仇恨。
“这回我给你面子,下不为例啊。”胡朋拍拍刘汉东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郑佳一一眼,招呼几名手下走了。
“等等,胡队我找你有事。”刘汉东快步追上,拿出手机道,“我在花火村里装了几个科研摄像头,结果拍到凶杀案现场,视频在这里,你看看吧。”
胡朋半信半疑,接过手机看去,屏幕上黑乎乎的,半天出现人影,两人在水塘边搏斗,一人将另一人按在水里,这时又有一人从背后扑来,持刀捅向占上风者,两人又打在一处,先前被按在水里的人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想砸过来,脚下一滑掉进了池塘,再也没爬上来。
“原来是这样啊。”胡朋终于明白了事实真相,李奇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自己掉进池塘淹死,郭辉身上的伤也是咎由自取,那个神秘的流浪汉完全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不过究竟算不算犯罪,还得法院说了算。
“视频传给我一份,有事先走,先祝你新年好啊。”一桩凶案得以解决,胡朋心头敞亮许多,和刘汉东握了手,带着兄弟们上车走了。
……
刑jǐng们走了,保安也走了,郑佳一心有余悸的问道:“他们不会杀个回马枪吧?”
“那保不齐。”刘汉东说。
“人呢?”
“在隔壁车库,我听见动静不对就把他转移过去了。”
“隔壁车库不是锁着的么?”
“我撬开了。”
刘汉东说着,摸出一张卡片别开了隔壁的车库内门,郑佳一推门进去,四下张望,一片空荡荡,哪里有崔正浩的身影。
“上面。”刘汉东指了指天花板,崔正浩手脚撑着墙壁虎一般贴在门上方,见到进来的是友非敌,便跳了下来,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
回到指挥中心,胡朋瞅了个机会,单独向沈弘毅做了汇报,沈弘毅眉头皱起,郑杰夫的女儿居然吸毒,这个秘密可一定要守住,不然泄露出来就是丑闻。
“老胡,这事儿还有谁知道?”沈弘毅拿起烟盒抛过去。
胡朋接了烟,故作神秘道:“只有刘汉东知道,他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我也是猜测的。”
“不要乱猜,那就是刘汉东自己用的,刘汉东是咱们的特情人员,适当的可以网开一面,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沈弘毅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给终结了。
“那个袭jǐng的家伙,恐怕已经逃出城区了。”胡朋说,“根据视频显示,这家伙不是杀人凶手,李奇是自己淹死的。”
沈弘毅点点头:“继续抓捕,此人身上肯定背着其他案子。”
“是!”胡朋一个立正,转身离开,心里却轻快了许多,听话听音儿,领导对这个案子已经不那么重视了。
……
这个除夕和往常很不一样,刘骁勇和潘老太太住在近江,远在江北和běi jīng的两家人是各过各的,还是聚集一处,还有王玉兰一家人,是凑热闹还是单过,很难协调,最后还是军人出身的老太爷力排众议,就在近江过,儿女子孙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自己单过。
chūn运期间一票难求,刘汉东上午冒雪开车回江北,把贺叔和母亲接了过来,大伯一家人推说车子坐不下就没来,路上积雪未化,高速封闭,省道速度上不来,直到傍晚才回到近江,没去黄花小区,直接开到省委家属大院,发现家里来了一位běi jīng客人。
郑佳图竟然来了,他说自己是刚从海南飞过来的,昨天还和一帮哥们在海边晒太阳呢,接到姐姐的电话,一早就飞了过来,不图别的,就是团团圆圆过个年。
“大伯他们还来么?”刘汉东很无耻的套着近乎,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烫。
“他们不好说,我爸每年除夕都不在家过,今年也不例外,我妈也一样,不管他们,咱们过咱们的。”郑佳图还穿着热带地区的打扮,短袖花衬衣外面罩着羽绒服,“一下飞机差点冷死,在机场买的衣服,贼贵,破羽绒服要好几千。”
郑佳一撇嘴道:“知道这边冷自己不预备衣服,怪谁。”
郑佳图说:“没怪谁,我本来打算直接从海南飞澳洲的,到夏天才回国,压根就没准备厚衣服。”
郑佳一不和他拌嘴,冲刘汉东使了个眼sè,出门去了,刘汉东匆匆跟着出去,郑佳图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姐姐和刘汉东之间莫非有什么猫腻,这可不像自家大姐的作风啊。
客厅里坐满了人,贺坚水芹两口子,还有王玉兰和郑佳图,茶几上摆着瓜子水果香烟,大家热热闹闹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刘汉东和郑佳一出去办什么事。
郑佳一带着刘汉东进了车库,崔正浩依然藏在这里,半躺在一张行军床上,身上盖着花被,气sè比昨天强了许多,见他俩进来,急忙强撑着坐起来。
郑佳一用朝鲜话说了几句,大概是让他躺着别动之类的,随即问刘汉东:“下一步怎么安排,总不能让他一直住在车库里吧。”
刘汉东说:“别慌,我先问问他,兄弟,你是人民军的军官吧?”
郑佳一帮着翻译,崔正浩摇头,说自己是中学体育老师。
“骗鬼呢,哪有身手这么好的体育老师。”刘汉东嗤之以鼻,他猜测这家伙肯定是人民军特种部队成员,如果收了当自己的金牌打手,以后见谁灭谁,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他说他不但在学校教体育,还在少年宫教孩子们练跆拳道,是黑带。”郑佳一将崔正浩的话翻译了过来。
“暂且相信他,问他怎么打算的,是留在中国,还是偷渡去韩国什么的,如果想留在中国,我可以给他一份工作。”
崔正浩听了郑佳一的翻译,毅然道:“我要去韩国。”
“那行,就这么着吧,等过完了年送他去běi jīng,闯大使馆去。”刘汉东没好气道。
崔正浩叽里咕噜说了一阵,郑佳一面sè有些异常,但还是翻译出来:“他说,为报答你,可以帮你杀一个人。”
第五十六章 与民同乐
刘汉东笑了:“首先我没有要杀的人,就算有,我自己也能料理了,还用的着他?再说近江刑jǐng不是吃素的,买凶杀人难道查不到主谋,算了,我也不用他报答,给他弄点好吃好喝的,吃饱喝足洗洗睡吧。”
既然他这样说,郑佳一耸耸肩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回到屋里,刘汉东进了厨房撕了半只烧鸡,夹了几筷子牛肉,又弄了些大虾肉丸子之类的,总之全是荤菜,配上满满半盆白米饭,想想又拎了半瓶白酒揣在怀里,端着小盆出门了,郑佳一不动声sè跟在后面也要出去,却被郑佳图叫住。
“姐,你们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郑佳图嬉笑着问道。
“没什么,刘汉东捡了只流浪狗。”郑佳一随口掩饰道,她刚出门,王玉兰就在厨房里喊道:“我炒菜用的半瓶子淮江大曲呢?”
安顿了崔正浩,两人又回到客厅,郑佳图坏笑着问道:“流浪狗喂好了?”
王玉兰奇道:“省委家属大院哪来的流浪狗,连野猫都让城管给药死了。”
潘老太太老糊涂不问事,贺坚水芹两口子初来乍到不清楚状况,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大家笑而不语,王玉兰毛了:“你们笑啥,到底咋回事?”
郑佳图打岔道:“阿姨您就别管了,那啥,咱家这个客厅有点小,还是外面订饭店吧。”
刘汉东说:“今天是除夕,饭店的位子一个月前就订完了。”
郑佳图笑了笑,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了几句挂上,道:“安排好了,一个私人会所,我订了个大包间,坐二十个人都够,一会儿有车来接,丰田考斯特,省委接待办的车,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动身吧。”
他一个小字辈说话不算数,众人还是将目光投向刘骁勇,老爷子微微颔首:“可以。”大家这才开始收拾东西,预备轮椅。
王玉兰却说:“那家里预备这么多菜,还有肉馅和饺子皮怎么办?”
郑佳图戏谑道:“我姐不是捡了流浪狗么,给狗吃吧。”
十分钟后,一辆丰田考斯特停在了楼下,郑佳图蹬蹬蹬跑下去拉开了车门,忽然倒退了两步,满脸都是惊讶。
“爸爸,您怎么来了。”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郑杰夫和两名工作人员,他穿着藏青sè的羊绒大衣,围着一条灰sè围巾,点头微笑:“怎么,爸爸不能来么?”
“能,怎么不能,姐,爸来了!”郑佳图回头高声喊道。
郑佳一正搀扶着nǎinǎi下来,见到父亲出现,顿时惊喜万分,大家都知道郑杰夫是省部级大领导,在他面前都有些拘束,只顾笑,说不出什么话来,反倒是王玉兰很放得开:“他大爷来的正好,一起去吧。”
郑杰夫上前扶住了自己的老母亲,笑容可掬的喊一声妈,又问大家:“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刘汉东抢答:“郑伯伯,家里地方小坐不开,佳图安排了年夜饭,我们正要过去。”
郑杰夫说:“有什么坐不开的,人多才热闹呢,不去了,回家吃。”
于是大家再次回到客厅里,乱糟糟好多人根本坐不下,贺坚冲水芹使了个眼sè,悄悄出门,刘汉东发现了赶紧追出来问他们上哪儿去。
“人太多了,我们就不添乱了。”贺坚说。
“就是,还是分开过的好,和他们一块儿过,浑身不自在。”母亲也附和道,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小市民,见到厂长都拘谨,何况是省部级的大干部。
“这大过年的,你们能去哪儿?”刘汉东不乐意了。
“到你黄花小区家里看会电视,你晚上总得回来吧,咱们再一起包饺子吃一顿年夜饭。”贺坚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会儿超市可能还没关门,买点面粉肉馅什么的来得及。”
老两口态度都很坚决,刘汉东犯难了,他是长孙,总不能丢下爷爷去陪母亲和继父,正犯难,郑佳图出来了,热情招呼:“叔叔阿姨,出来透气啊?我爸想和你们说话呢。”
刘汉东顺势就将贺坚拉了进去,水芹无奈也只好回屋,只见郑杰夫正坐在老母亲身旁,和大家谈笑风生,见贺坚水芹进来,招呼他们坐下,拿起桌上的烟盒说:“抽烟么,都是自家人,随意啊。”
大领导如此平易近人,贺坚也就不好意思再走,坐在沙发上陪他聊天,郑杰夫仔细询问了他们的工作情况,社会保险情况等,继而语重心长的说:“转业军人不容易,下岗工人更是艰难,你们两口子辛苦了半辈子啊,不过养了一个好儿子,小刘很有出息嘛,一切向前看,好rì子这才刚开始。”
“说得好!”郑佳图带头鼓掌,大家也都跟着鼓掌,郑佳一无奈的耸耸肩,弟弟总是爱恶作剧,连老爸的玩笑都敢开,这又没有电视台摄像机跟着,弄得跟zhōng yāng大员微服私访似的,这不是搞笑么。
门开了,穿着jǐng服的马国庆拎着两瓶酒站在门口,看到满屋子的人,有些出乎意料,难道走错门了?仔细一看,好多熟面孔,坐在沙发上的不是以前电视里经常见到的前任省委书记郑杰夫么!
马国庆不知所措,进退两难,他一派出所基层民jǐng,混了半辈子不过副科级,哪见过这么高层的领导。
“爸,进来啊,站门口干什么?”马凌跑过来将马国庆拉了进来。
郑杰夫问道:“这位是?”
刘汉东答道:“这是我岳父,花火派出所的民jǐng。”
郑杰夫哦了一声,站起来和马国庆握手:“老马同志,辛苦了,大过年的还坚守岗位。”
马国庆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紧握着郑杰夫的手说:“不辛苦,所里事多,一到年关尽是加班,今天除夕,所领导带着年轻人顶着,让我们这些有家有院快退休的先回来过年了。”
水芹见人越来越多,便跑到厨房帮王玉兰做菜去了,郑佳一见父亲跟演戏一样与民同乐,也觉得没趣,直接进了书房,郑佳图拉着刘汉东到阳台去抽烟,问起他官司的事情。
“这回我帮你请的律师可是大拿,政法大学的教授,管保胜诉,赢不了你找我。”
刘汉东说:“谢谢了,欧洲花园的房子还行,给你留了两套,以后来了也有地方住。”
郑佳图笑了笑,在刘汉东肩膀上拍了拍,没说什么。
开饭了,小辈人都忙着去端菜,大家伙围坐大圆桌旁,桌子zhōng yāng摆着火锅,各式菜肴十几样,白酒红酒齐全,虽然都是些家常菜,和私人会所、大饭店里的没法比,但胜在有种浓郁的家的味道。
不过这顿饭吃的不舒坦,郑杰夫这尊老佛爷坐在正zhōng yāng,大家都倍感压力,他动筷子,大家才动筷子,他一说话,大家就都放下筷子洗耳恭听,除了刘骁勇和潘老太太例外。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顿饭,杯盘碗筷撤下,换上包饺子的一套家伙事,电视里开演chūn节联欢晚会,郑杰夫和大伙儿一块儿包饺子,这边包,那边下,大家轮流吃饺子,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郑杰夫心情似乎很好,主动提到了刘汉东的诉讼官司:“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这才是正常渠道。”
刘汉东正想趁机告王世煌的状,郑杰夫却话锋一转,又扯到别的事情上,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谁也不敢打断,此时工作人员上前低语几句,郑杰夫才道:“今天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咱们一起合个影吧。”
以郑杰夫为核心,所有人围聚旁边,或站或蹲,一起喊茄子,镜头将这一刻定格。
外面已经鞭炮齐鸣,烟花飞舞,整座城市如同战火中的巴格达,郑杰夫走出家门,一再请大家留步,考斯特已经停在了门口,众人目送郑杰夫离去,心中依然激动万分。
“咱们有多少年没和爸一起过年了?”郑佳一问道。
郑佳图掰着手指头算:“起码二十五六年了吧,别说chūn节了,五一六一中秋国庆,他从来没陪过家人。”
大领导走了,大家的心理压力没了,回去继续看电视的看电视,打牌的打牌,一直熬到零点钟声响起,此时外面的鞭炮声达到顶点,连电视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刘汉东也拿了鞭炮和烟花出去放,先点了一挂五千响的大地红,又放了一堆焰火,郑佳一戴着毛线帽子和手套在旁边看着,焰火闪耀下的娇美容颜竟然毫无冰山之sè,反而像个呆萌的邻家小妹。
“你来放一个?”刘汉东将烟花递过去,郑佳一却摇摇头转身走了。
当晚,郑家姐弟各自回酒店过夜,刘汉东和马凌留下陪老人,贺坚水芹还有马国庆两口子回黄花小区。
次rì一早,刘汉东爬起来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今天大年初一交通学院团拜会,他身为校长要去主持,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大概是昨夜鞭炮太响没听见,拨回去一问,居然是祁麟的手机。
“叔,我爸正在医院抢救,谢律师也受了重伤。”祁麟的声音夹着哭腔。
“咋回事?”刘汉东血往头上涌。
“晚上我们在工地过的年,正吃饺子呢,一帮人冲进来乱砍,还浇汽油放火……”祁麟哭诉着,“叔,你快来吧。”
第五十七章 刘皇叔
“冷静点,我马上就到。”刘汉东问清楚医院地址,挂了电话,再联系陈雅达,请他代替自己主持新年团拜会,陈雅达当然乐于接受这个工作,代替校长主持,那不就是常务副校长的节奏么,他还很热心的询问刘校长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刘汉东也不瞒他,说自己有哥们重病住院得去探望,陈雅达问是哪个医院,得知是郊区私人诊所后急道:“那种地方除了会吊水,只会加重病情,我有亲戚在医科大附院,我马上联系帮你朋友转院。”
“那就谢谢了,我到了再说。”刘汉东匆忙驾车赶到位于欧洲花园工地附近的一家私人诊所,平时这里生意很好,总是能看到有人在挂水,据说诊所老板以前是大医院的主治医师,水平高的很,护士们也都是正规护理学校毕业,当然最大的优势是价格低廉,没有医保的群众也可以放心看病,不用担心被宰。
诊所门口蹲着两个民工,见刘汉东的车到急忙迎上去,陪他进了诊所,一边走一边讲述昨晚的经过,chūn节期间大部分工人都回家过年,工地上只留了几个人,都是祁庆雨的本家亲戚,谢律师的儿女都在美国,孤老头子一个,也陪他们留在工地吃团圆饭,夜里十点多钟,大家正喝的欢畅,忽然一群蒙面大汉冲进来,二话不说抡刀就砍,谢律师的胳膊筋腱被砍断,祁大哥也……
“祁大哥怎么?”刘汉东急切问道。
“那伙人乱砸一通,把俺们的指挥部也浇上汽油点了,祁大哥气的当场就中风了,后来我们就把伤员送过来了,医生抢救了一夜,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刘汉东进了抢救室,只见祁庆雨正躺在病床上吊水,纹丝不动,气若游丝,祁麟双眼通红坐在一旁,见他来了急忙站起,喊了一声叔就泣不成声。
“医生怎么说?”刘汉东急的想拿烟抽,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放了回去。
“医生说脑梗,给用了药,今天再不醒就得转院了。”祁麟抹了一把眼泪说。
“检查了么?CT什么的做了么?”刘汉东走到床前大声喊祁大哥,祁庆雨眼帘低垂,毫无知觉。
“这小医院哪有CT啊,我爸以前就有高血压,医生说是中风没错,刚来的时候还有点神智,现在越来越不行了,叔,咋办啊?”祁麟手忙脚乱毫无主意,其余几个民工也都是老实巴交窝囊废类型的,都眼巴巴看着刘汉东。
刘汉东当机立断:“转院!”拿起吊瓶,推着病床就往外走,把昏迷不醒的祁庆雨抱上车,让祁麟和两个民工跟着,风驰电掣直奔医科大附院。
大年初一的街头,车辆稀少,杳无人烟,老百姓不是在家里过年就是聚在市中心一带,道路畅通无阻,刘汉东的帕萨特开的飞快,抵达医科大附院将祁庆雨送进了急诊,医生立刻安排做CT,结果出来后大家都震惊了,是脑溢血而不是脑梗赛。
小诊所给祁庆雨吊的药瓶是甘露醇,治疗脑梗有效,却对脑溢血有着加重作用,医生开出病危通知单,让家属签字,签字之后才能推进手术室进行开颅手术。
“医生,希望有多大?”祁麟的jīng神几乎崩溃,拿着笔的手都在哆嗦。
“百分之十。”医生冷着面孔说,“如果不乱治疗,应该有百分之七十的希望。”
祁麟追悔莫及,流着泪签了字,目送父亲被送进了手术室。
陈雅达气喘吁吁的赶来了,他有个同学在医院后勤处工作,大小有点能量,但也只能安排个床位什么的,开颅手术他可帮不上忙。
好歹有个管用的人在医院照应着也能解决刘汉东的后顾之忧,他先去探望了谢律师,老谢右胳膊被砍了一刀,筋腱被砍断,已经安排住院,他向刘汉东描述了昨晚的经过。
一伙不明身份的暴徒乘坐摘掉牌照的越野车冲到工地,手持砍刀铁棍和喷砂枪大打出手,民工们势单力薄毫无还手之力,还是他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上前质问,结果被砍了一刀。
“太猖獗了,简直无法无天!”谢律师悲愤莫名,得知祁庆雨脑溢血送进手术室之后,谢天机更是连连叹气,摆手让刘汉东赶紧去派出所报案,别管自己了。
于是刘汉东又赶到蕴山派出所,大年初一所里只有值班人员,只能记录在案,破案遥遥无期。
……
手术持续了十个小时,直到夜里九点祁庆雨才出了手术室,煎熬许久的祁麟迎上去问:“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耽误了,我们已经尽力。”
祁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刘汉东气的直跺脚,这倒霉孩子,早把祁大哥送正规医院不就没事了么。
医生说:“病人没有死亡,只是深度昏迷,什么时候苏醒很难说。”
“那就是植物人了,还是有醒来的可能xìng的吧?”刘汉东心底燃起新的希望。
“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维持费用很高,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快步离去,刘汉东紧紧追上,将准备好的一万块红包塞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医生炯炯眼神看着他。
“一点小意思,大过年的给孙子买些炮仗玩。”刘汉东说。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医生笑了笑,收起红包走了,到了办公室才将钞票递给对桌的实习生,让他存到病人的住院账户上。
祁庆雨被直接送入重症监护室,不需家属陪护,只要按时交钱就行,但刘汉东还是进入探视了一眼,隔着玻璃远远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头上包着纱布,戴着氧气面罩,全身接满了监控仪器的探头电线,昨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变成半死不活的摸样,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出了ICU,面前忽然多了一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都是祁庆雨的老家人,跟着祁大哥吃饭的泥腿子民工占了一多半,其中有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扶着一位农村妇女,应该就是祁庆雨的老婆了。
“这是我妈,我妹妹。”祁麟介绍了一下,刘汉东上前将情况叙述一遍,大嫂眼泪止不住的流,旁边几个妇女都跟着劝。
忽然电梯里又出来一拨人,为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拉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虎头帽子上小绒球乱颤,粉嫩嫩的很可爱。
两下立刻剑拔弩张,用地方语言互喷,那少妇二话不说,从包里亮出红sè的结婚证来:“瞅瞅,都瞅瞅,我和祁庆雨和合法夫妻,你算哪根葱!”
“臭不要脸的,我撕烂你的嘴!”祁大嫂扑过去厮打,少妇不甘示弱,两边的男丁们早已按捺不住,见女将动手了,也跟着卷袖子上去推搡对方,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一场恶战眼瞅着就要展开。
刘汉东大吼一声:“住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他。
刘汉东喝道:“祁大哥还没死!你们闹什么闹,这里是医院,想打架外边去!直系亲属留下,其余人都给我滚!”
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家伙还想说点什么,被刘汉东凌厉的眼神一瞪,只好讪讪离开,ICU前就剩下祁大嫂一家三口,还有那个少妇和她的儿子。
“你是祁大哥什么人?”刘汉东问那少妇。
少妇将结婚证递过来说:“我叫王岚,是祁庆雨的合法妻子,八年前登记的,小虎子是我和祁庆雨的婚生儿子,有合法继承权的。”
刘汉东看了看结婚证,照片上的祁庆雨比现在年轻多了,大背头黑西装红领带,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证件应该不是仿造的。
“这是真事儿?”刘汉东不问王岚,转而去问祁大嫂。
“是真的,这孩子是祁庆雨的种,在外面生的野种。”祁大嫂气呼呼道。
“那大嫂你有结婚证么?”刘汉东继续客串法官。
“俺们那时候结婚谁扯证啊,先上车后买票,后来孩子他爹忙着建筑生意,一直没补办,俺问过律师了,这是事实婚姻,受法律保护的。”祁大嫂虽然一副农村妇女的摸样,但一点不糊涂。
刘汉东脑袋都大了,祁大哥可以啊,两套班子都是合法婚姻,那他应该是重婚罪啊,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问王岚:“你来干什么?分遗产?这也不是时候啊。”
王岚说:“我男人病危,我咋不能来,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儿子得给他摔老盆。”
祁大嫂骂道:“呸!你咒我男人早死啊,就算真不在了,也轮不到你那个野种摔老盆!”
眼瞅着又要打起来,刘汉东赶忙制止:“有什么事等祁大哥醒了再说。”
王岚气势汹汹道:“他要是醒不了怎么办,我一辈子都交给他了,总不能让我们孤儿寡母喝西北风过rì子吧?”
刘汉东说:“你以为祁庆雨还和以前一样家大业大?我实话告诉你,欧洲花园项目重新启动,全是我借给他的资金,现在项目摊上官司,zhèng fǔ要修路,小区成了违章建筑,要全部拆除,官司打得不可开交,本地黑社会也经常来找茬,你想分财产好啊,权力和义务是对等的,继承祁庆雨的财产,就得同时继承他的债务。”
说完这些,刘汉东感到自己像是刘表病逝之后的刘备刘皇叔,内有孤儿寡母,外有强敌环伺,何去何从,只在自己一念之间。
第五十八章 活皇上
刘汉东的话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震撼效果,王岚嘴一撇道:“你别给我提那些,说了我也不懂,我就要个说法,说啥也不能亏待了我和孩子。”
祁大嫂又骂道:“野种!sāo货!你钻到钱眼里去了!”
王岚针锋相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老祁遭难进了监狱,我可没改嫁吧,我辛辛苦苦帮他拉扯孩子,**劳轮苦劳,都不该少了我们娘俩的,我也不贪心,一半就行。”
祁大嫂嚷道:“你想得美,只要我在,你一分钱都别想拿走。”
王岚冷笑:“你说了不算,他们说了也不算,得法院说了算,咱们法庭见。”说完拉着儿子扬长而去。
“老头子,你可不能走啊,你让我们娘仨可怎么活啊。”祁大嫂一把鼻涕一把泪,盘腿坐在椅子上开始哭天喊地,惹得护士过来干涉,请她到外面去哭,别影响了其他病人家属
祁大嫂眼一瞪就要冲护士发飙,被刘汉东劝住,搀扶着大嫂到走廊里去商量,一群家乡人围上来问长问短,祁麟年纪小没主见,六神无主支支吾吾,他妹子也是个老实闺女,正只知道哭,大家的目光就都投向了刘汉东。
祁庆雨和刘汉东是拜把兄弟,欧洲花园有刘汉东的一成股份,这事儿大伙都知道,他又是城里人,大学校长,这个主心骨非他莫属。
刘汉东深感责任重大,他当仁不让开始安排,让祁麟领着两个工人在医院守着,又让亲戚们带大嫂去工地休息,大家手机保持畅通,随时联系。
祁大嫂紧紧抓住刘汉东的袖子,眼泪婆娑道:“大兄弟,我们娘仨就指望你了,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刘汉东郑重的点头:“大嫂,万事有我,放心。”
祁大嫂和一帮家乡人哭哭啼啼的走了,刘汉东叫了两个昨晚的目击证人,陪自己再去派出所催促破案,开车途中他问俩工人:“祁大哥养了小的,你们都知道么?”
工人说:“那是老远以前的事儿了,王岚的哥哥王建在工地上当施工员,介绍他妹子来当会计,那时候王岚才十九岁,那么水灵的大闺女,谁看了不眼馋,工地上一帮光棍汉有事没事都喜欢往指挥部凑,哪知道人家闺女有的是心机,早就勾搭上祁老板,登记结婚生娃,都是瞒着家里私底下办的。”
刘汉东感慨不已,曾经何时,他把祁大哥当成心中的道德楷模来尊敬,哪知道也是个背地里养二nǎi的暴发户,偶像破灭的滋味不好受,大厦将倾的感觉更让人不舒服,欧洲花园这个项目从成立以来就历经磨难,事到如今好不容易有点起sè,又遭遇大难,祁大哥倒下,根本没人能收拾这个烂摊子,自己也无能为力。
来到蕴山派出所,接jǐng人员的态度大为改观,一位副所长亲自接待刘汉东,又是递烟又是倒茶,说都是自己人,打个电话就安排了,还亲自来一趟多不好意思。
刘汉东很纳闷,怎么上午来还打官腔推诿,晚上就这么热情了,自己还没给沈弘毅、徐功铁打招呼呢
副所长是个大红脸,拍着胸脯说已经有线索了,夜里就有抓人,明天就能到案,刘汉东将两条苏烟放在桌子上,直接问道:“哪位领导打过招呼了?”
“沈局长直接下令,限期破案,不能让老百姓连年都过不好。”副所长很自然的将烟推到一边,煞有介事道:“我们已经查过路面上的治安摄像头,掌握了犯罪分子的一些重要线索,进行了周密的布控,确保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既然jǐng方如此卖力,刘汉东放下心来,又赶回了医院,祁庆雨依然没有醒转的任何迹象,祁麟等人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打了地铺睡得正熟,刘汉东找到值班医生询问病情,医生告诉他,病人现在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人,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就会永远睡下去。
“奇迹出现的几率有多大?让他儿女在床前经常说说话管用不?”刘汉东不愿放弃希望,刨根问底。
年轻的女医生瞄了他一眼,问清楚刘汉东和病人的关系后才说:“百万分之一吧,就算苏醒了,智商也会倒退到五六岁幼儿的水平,完全恢复那种事只会出现在韩剧里,现实中不可能发生。”
女医生继续说:“一般情况家属就放弃治疗了,因为维持费用很高,ICU一天基本费用就好几千……当然,还是看经济情况和家属的意见没,我们医院只管看病。”
刘汉东慢慢蹲了下来,十指插在头发里,嘴角痛苦的抽动着,他知道,祁大哥再也回不来了。
……
温泉镇,尚风尚水别墅,王世煌正在家里打麻将,大过年的他没啥别的兴趣爱好,就是喝酒赌钱,这一会儿手气特别好,连赢了好几把,面前堆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富豪们耍钱玩的比较大,人民币票面太低不够刺激,都是用百元面额的欧元或者美金,一晚上输赢几百万是常事。
“哈哈哈,今天真够旺的,财神爷都向着我。”王世煌拿起几张钞票塞进身畔美女的胸口,顺势捏了一把。
“煌爷你坏死了。”美女娇嗔的推了一把王世煌,乖巧的拿起一枚开心果塞进他嘴里。
忽然一人匆匆走进来,正要附耳低语,王世煌不耐烦道:“咬什么耳朵,有事就说,都是自己人。”
那人道:“祁庆雨脑溢血不行了,医院最新消息,植物人妥妥的。”
王世煌愣了半秒钟,继而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声,笑的大家毛骨悚然。
“我刚才就说了,财神爷都向着我,现在看来连老天爷都向着我,祁庆雨一完蛋,欧洲花园就是我囊中之物!”王世煌压抑着心中激动,故意不动声sè,继续打牌,可是连连出错两张,都被下家吃了,气得他一巴掌削过去,“吃,吃死你!”
手下干咳一声又说:“蕴山所的关系打电话来说上面施加压力,今晚上就得破案。”
王世煌叼起大雪茄,用ZIPPO点燃,吧嗒吧嗒抽着,很随意的一扬眉道:“让强子送两个半大小子过去顶缸就是,咱是讲究人,不能让王所难做人,对不对?”
大家就都跟着狞笑起来。
“祁庆雨也是活该倒霉,他可不是咱打伤的,是自己发病,怪得了谁?”王世煌一摊手,表情非常丰富,“老天爷最公平,不该你拿的钱,拿了就得倒霉,祁庆雨就是典型的例子,欧洲商城这么大项目,他一个乡下暴发户能罩得住么?这不胡扯么,对吧,报应来了吧,哈哈哈。”
身畔美女恭维道:“这样的大项目,只有煌爷在镇得住。”
王世煌又是一阵大笑:“叫我什么?以后不许叫煌爷,叫皇上,我就是近江黑白两道的活皇上。”
一个不开眼的手下问道:“那老大是啥?”
王世煌一脚踹过去:“我大哥是太上皇!懂不。”
……
刘汉东驾车回到省委家属大院,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一整天都在外面跑,甚至没来得及给老人拜年,当他步履沉重的踏上台阶的时候,却看到前面有一双线条优美的小腿,旁边放着旅行箱,再往上看,是薄呢料的裙子和巴宝莉的披肩,郑佳一手扶着箱子把手,正准备出门。
“怎么,这么快就走?不多住两天?”刘汉东问道。
“今晚上的航班,飞新加坡。”郑佳一礼貌的微笑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男朋友家在那边。”
虽然在意料之中,刘汉东心里也是疼了一下,他索xìng不进门了,回身拉开车门:“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正好把车丢在机场还给他们。”郑佳一扬了扬手中的路虎钥匙。
刘汉东讪讪道:“这样啊,那……一路顺风。”
郑佳一上了车,刘汉东帮她将旅行箱搬进车里,路虎向前行驶了几米,忽然又停下,郑佳一探出头来说:“雾霾好大,我视力不好,还是你送我吧。”
刘汉东大喜,蹭蹭跑过去上了车,驾驶着路虎向机场方向驶去,郑佳一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刘汉东想了想还是主动搭讪:”真倒霉,工地又出事了,谢律师被砍伤,祁大哥脑溢血住院,怕是不行了,他俩老婆,三个孩子,亲戚一大堆,简直乱套了。”
郑佳一头也不回,冷冷“哦”了一声。
刘汉东很没趣,暗骂自己太贱,有媳妇的人还瞅着锅里不属于自己的肉。
大年初一的近江街头霓虹闪烁,鞭炮烟花此起彼伏,车流相对稀少,路虎的速度开的很快,四十分钟后隐约看到远处机场候机楼的灯火,郑佳一突然开口:“刘汉东,你现在有必要把欧洲花园项目牢牢拿在自己手中。”
“什么?”刘汉东一愣。
“我说,不管你通过什么办法,必须把祁庆雨所在公司的控股权拿到,不然这个项目将会和你无缘,这种家族式企业往往在创始人去世后分崩离析,为抢夺家产打得不可开交,何况你只是一个外人,所以你要jǐng惕了,未雨绸缪,早作打算,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里。”
郑佳一一番话让刘汉东心悦诚服,心惊肉跳。
“那么,应该怎么破?”刘汉东虚心求教。
郑佳一嫣然一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第五十九章 白帝托孤
送走了郑佳一,刘汉东回到家里彻夜未眠,摆在面前的难题一大筐,已经超出了他这颗退伍军人脑袋的处理能力,反正也睡不着,不如爬起来看书,从书架上拿了一册《资治通鉴》,看着看着,心就慢慢静了下来。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刘汉东从书桌上爬起来,擦一下嘴角的涎水,看一眼闹钟,已经是上午八点,今天是大年初二,阳光明媚,大概是休班的马凌来帮自己收拾房子了。
虽然两人已经定了婚事,但老马家很传统,没结婚不许住在一起,偌大的房子平时就刘汉东一个人住,本来说继父和母亲住一起的,可他们又改主意去省委家属大院陪老太爷去了,现在家里就一个人,刘汉东穿着家居服跑过去开门,嘴里还埋怨着:“又忘带钥匙了么?”
门开了,一个小男孩扑了过来,嘴里嚷道:“爸爸!”
刘汉东一惊,定睛看去,这不是祁庆雨的小儿子么,怎么管自己叫爸爸?
小男孩身后还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王岚,她穿着大红sè的羊绒外套,麂皮高筒靴,看起来颇有些韵味风姿,除了一嘴乡下口音,和城里的小少妇区别也不大了。
陪王岚来的是祁大哥公司里的项目经理王建,刘汉东知道他是王岚的大哥,还有几个人也都面熟,工地上常见面,就是不知道名字。
“刘哥,你要给俺们娘俩撑腰啊。”王岚小嘴一扁,作势要哭。
“打住,孩子怎么管我叫爸爸,这个可不敢乱叫的。”刘汉东赶紧撇清。
王岚噗嗤一笑:“瞧把你吓得,你和老祁是拜把兄弟,他说儿子喊你一声爸爸也没啥大不了的,再说了,我正准备让小虎认你当个干达呢。”
刘汉东挠挠头,放他们进来,招呼客厅落座,说那边饮水机下面有茶叶和一次xìng杯子,你们自便,我先换套衣服,进了卧室换上出客的衣服,这才出来,只见小虎正坐在地毯上撕扯着什么,再一看那不是自己的资治通鉴么!已经变成了一堆废纸和几架纸飞机。
“熊孩子欠揍是不!”王岚一把将小虎拽起来,高高扬起巴掌,还没落下,小虎就哇哇大哭起来,干打雷不下雨,刘汉东也不好说什么,幸亏这本书是书店里买的新书,如果是从邵教授那里借来的藏本,哭都来不及。
“行了行了,别打了,这么早过来,恐怕不是拜年吧,祁大哥那边有好消息?”刘汉东打量着王岚的红sè羊绒大衣,这娘们真是过分,就算是新年,老公躺在医院生死未卜也不能穿的这么花哨啊。
“他们家人封锁消息,不让我知道。”王岚愤愤不平道,“刘哥,今天过来首先是给你拜年,然后让小虎认你当个干达,咱们再谈谈公司的事儿,我也是公司的股东,啥也不说了,我拥护你当总经理,把这一摊子接管过来,决不能落到他那个败家儿子手里去。”
王建郑重其事的拿出一叠文件给刘汉东看,这是祁庆雨的公司档案,股东章程什么的,上面注明公司股份祁庆雨一个人占到百分之七十,兼任董事长和总经理,剩下百分之三十分别是祁麟祁静兄妹各自百分之五,王建王岚俩人各自百分之五,刘汉东百分之十。
刘汉东心头一阵暖流,祁大哥人真的很厚道,承诺给自己一成的股份不仅仅是口头上,而且白纸黑字工商局报备,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自己这百分之十已经确定了。
“庆丰建安公司是祁大哥一辈子的心血,现在他倒下了,我们这些常年跟他干的人都很难过,也很犯难,到底公司向何处去?刘总,现在只有你站出来领着大家干了,你当家我们都服气。”王建很恳切的说道。
“对,刘总当家我们都服气。”几个施工员都跟着附和,他们穿着崭新的出客衣服,呢料夹克衫里面是鸡心领毛衣和衬衣,领子套着领子,皮鞋放在门口了,穿着袜子进来的,袜子上还有个破洞。
刘汉东知道他们都是王建的人,祁庆雨手下分为两派,一派是以王建为主的技术派,一派是他本家兄弟和儿子为首的亲戚派,平时大家相处融洽,一致对外,祁庆雨一倒下,裂痕立刻出现,王建不服祁麟,祁麟也不会听这个便宜舅舅的话,所以自己成了他们争夺的对象。
“祁大哥还在医院躺着,现在商量这个事儿不大合适吧。”刘汉东不动声sè,将文件放下,翘起了二郎腿,他知道自己现在是香饽饽,轻易答应反而失了身价。
王岚一拍小虎的屁股:“给你干达磕头。”
小虎立刻跪在地上磕起了头,嘴里喊道:“干达,干达,压岁钱。”
“使不得。” 刘汉东急忙起身躲避,却被大家拉住,王建热泪盈眶道:“兄弟,祁大哥他快不行了,大家都知道,他那个大儿子是败家子,庆丰建安落在他手里,一年半载就能败完,祁家的希望,还在老三身上,兄弟,祁大哥他就是刘备,你就是诸葛亮,今天俺们来,就是替大哥托孤来了。”
说着,王建忽然离开沙发跪在地上,几个民工也跟着跪下,王岚撩起大衣下摆,也翩翩跪下,刘汉东屁股像着火一样,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也冲他们跪下了:“这可不行,我当不起啊。”
“刘哥,你不答应俺们就跪着不起了。”王岚说哭就哭,转眼就梨花带雨了。
“使不得,我答应就是。”刘汉东也就是和他们客气客气,其实早就算好了,这个干爹他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压岁钱。”小虎两只眼睛乌黑闪亮,吸溜着鼻涕看着刘汉东。
刘汉东摸出钱夹,想了想抽出一千块来:“儿子,拿着买焰火玩去。”
小虎接了钱,却被王岚一把抢过去:“儿子,妈替你存着,你干达真疼你,出手就是大数。”
“干达,我能喊你爸爸么?”小虎歪着头继续看着刘汉东,好像对他挺感兴趣似的。
“为什么要喊我爸爸?”刘汉东很想找个镜子照照自己,祁庆雨和自己哪点有类似之处。
“因为你像。”小孩说话毫无逻辑,让刘汉东摸不着头脑。
王岚笑着解释:“小虎长这么大,就见过他爹五次,平时在家就找我要爸爸,我就给他看墙上贴的明星海报,说那是你达,刘哥和那个明星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哩,我记不清是古天乐还是谁了。”
刘汉东歪嘴笑笑,心里却有些发酸,小虎这孩子虽然被惯坏了,但和自己一样,从小没爹,可怜得很。
“行,以后就喊我爸爸。”刘汉东将小虎抱了起来,往空中丢去。
小虎兴奋的直叫:“爸爸爸爸爸爸。”
王岚王建兄妹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一阵钥匙开锁的声音,马凌出现在门口,看到刘汉东手里抱着个孩子,还口口声声喊他爸爸,顿时惊呆,两只眼睛瞪得铜铃大。
“马凌,你听我解释。”刘汉东赶紧将小虎塞给王岚。
王岚冲马凌暧昧的笑笑,抱着孩子说:“喊干娘。”
马凌恍然大悟,这是干亲啊,紧绷起来的面孔松弛下来,浮上笑意。
刘汉东说:“这位大姐是祁大哥的爱人,这是她孩子小虎,他们找我有点事。”
马凌的脸sè转瞬又变得难看起来,她知道祁庆雨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不用问这个娘们是二nǎi,女人向来都不待见二nǎi,更何况是马凌这样嫉恶如仇的直xìng子人,她冷哼一声,硬邦邦道:“中午来家吃饭,我走了。”
一声巨响,马凌摔门走了,王建王岚等人也有些尴尬,胡乱扯了些别的话题就匆匆告辞离去,至于怎么合伙排挤祁麟的事儿,则没有细说,也不需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细谈,反正小虎已经认了刘汉东当干爹,今天的战略目标已经达到。
“一起吃个饭再走吧。”刘汉东假惺惺客套着,将这帮不速之客送出了门,手机响了,是蕴山派出所打来的,民jǐng告诉刘汉东,行凶歹徒已经抓捕归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之中。
刘汉东问需不需要协助调查,辨认罪犯什么的,对方说还在审理,暂时用不到,需要的时候会电话联系。
这个年过的真不太平,刘汉东哀叹一声,看看时间,正准备到丈母娘家去吃饭,远远就见一辆风尘仆仆的奥迪轿车驶来,车窗降下,露出祁麟的脑袋,喊了一声叔。
“不在医院看着你爸,跑来干什么?”刘汉东问道。
后车窗也降下,祁大嫂坐在车里说:“大兄弟,有事找你商量,你看哪个地方合适。”
大过年的茶馆咖啡厅都关门歇业,刘汉东只好带着他们又进了自家,分宾主落座,倒茶递烟客套一番,进入正题。
祁大嫂正sè道:“老头子怕是不行了,我妇道人家当不了这个家,祁麟还小,不懂事,公司的事情就得大兄弟你多担待着点,那啥,名不正言不顺,我和大家都商量过了,庆丰建安的总经理还得大兄弟你来当。”
刘汉东急忙推辞:“大嫂,这可万万不行,再说我还有本职工作呢。”
祁麟附和道:“叔,我不懂事,干不来总经理,我跟你当个司机助理什么的,慢慢学着,将来再接你的班。”
祁大嫂说:“让大小子先接班当董事长,他这个能耐,当个甩手掌柜还差不多。”
刘汉东皱眉道:“这得召开董事会决定吧?”
第六十章 美人头
祁庆雨一辈子的心血,就是这家名为“庆丰”的建筑安装工程开发公司,起先就是一支小小的工程队,跟着北河县建安公司干点零碎杂活,后来借着国家房地产开发的热cháo渐渐做大,成为注册资金一亿的开发公司,但骨子里还是家庭作坊式的工程队,连家族企业都算不上。
在祁庆雨遭遇官司坐牢的时候,庆丰公司跌入低谷,但却没有进行法律意义上的破产清盘,去年借着欧洲花园项目的起死回生,公司又咸鱼翻生,祁庆雨将自己名下的一成股份转让给了刘汉东,家族作坊终于进来了外人。
祁庆雨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很善于制衡之道,将股份平均分配给自己的一双儿女以及大舅哥和二nǎi王岚,他这样做是有道理的,祁麟和祁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理应分得一部分家产,女儿终究是要出嫁的,分个百分之五也就够了,王建是公司的弘股重臣,百分之五这个比例也比较合适,王岚带着小儿子分百分之五,也够他们娘俩过活的。
如今祁庆雨突然倒下,正是年富力强之际,连个遗嘱都没有,本来势均力敌的股份分配成了矛盾的焦点,两边人都觉得自己应该掌控公司,祁麟是正儿八经太子爷,王建是掌握大权的国舅加宰相,双方都有一票人支持,争执不下,同时做出拉拢刘汉东的决定。
这个总经理,刘汉东是不当也得当了。
庆丰公司董事会在大年初三召开,地点就在欧洲花园一栋商务楼上,毛坯墙壁和地面,屋顶悬着电灯泡,随便摆着几张桌椅,两伙人楚河汉界分得清楚,刘汉东坐在当中,大马金刀,主持公道。
首先是投票选举总经理,毫无悬念的刘汉东全票当选,然后祁大嫂提出分家产,把老头子的那七成分给自己和祁麟。
王建干咳一声道:“嫂子,你这么说可就不怎么讲理了,小虎难道不是祁大哥的骨肉?王岚难道不是祁大哥的媳妇,要分,大家都有份。”
祁大嫂破口大骂:“sāo狐狸,小野种,不要脸,也想分我们祁家的财产,门都没有!只要我活着,你们就别想。”
王岚跳起来,扬着手中的DNA检测证书和结婚证,尖声道:“我一个黄花闺女跟了老祁,还替他生了儿子,是亲儿子哦,可不像有些人,哼。”
祁大嫂这就要扑过去撕烂王岚的嘴,被众人劝下,刘汉东头都大了,出言劝说:“都消停点,祁大哥还没死!我已经请了最好的脑科医生帮他看病,兴许三两个月就能醒过来,你们闹什么闹?分割家产有遗产继承法,有国家有法院主持公道!”
分家产的事儿暂时搁置,祁大嫂又提出让儿子接老头的班当董事长,王建当即反对:“祁麟年纪还小,场面上的事情他不懂,二十郎当岁干董事会,这不胡闹么。”
祁大嫂嚷道:“姓王的,你不就是想当董事长么,怎么也轮不到你!我儿子小咋了,他不会学啊,有他刘叔带着他,我放心,对不他刘叔。”
刘汉东点头:“我赞同祁麟暂代董事长一职,等祁大哥痊愈了再说别的。”
既然总经理占到祁麟这边,王建他们也不好再争吵,董事会在吵吵闹闹中结束,只等工商局上班就把备案交上去。
事后王建找到刘汉东埋怨,说不该支持祁麟当董事会,反正祁庆雨没死,继续挂着名就是。
刘汉东说子承父业天经地义,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自己只能保证财产公平分配,绝不偏袒任何一方,王建本来也只是想保住外甥的遗产份额,有刘汉东这句话他也就满足了,顺便提起了一些当年旧事,原来祁大嫂嫁给祁庆雨的时候是二婚的寡妇,祁麟到底是谁的种还说不清楚呢。
怪不得王岚拿着DNA鉴定证书显摆,原来是在打祁大嫂的脸,这些破事刘汉东才不乐意参乎,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
庆丰公司有一辆二手奥迪A6,以前是祁庆雨的座驾,按说现在该归刘汉东使用,但祁麟丝毫没有交车的意思,刘汉东也不缺车用,开着交通学院的帕萨特,开始到处拜年。
现在刘汉东身兼二职,既是交通学院的校长又是庆丰公司的总经理,事无巨细都得他拍板定夺,相关单位都得处好关系,以前这些活儿都是祁庆雨在忙,现在就得刘汉东顶上去了。
他先去了蕴山派出所给所领导拜年,顺便了解案情,据说袭击工地的是一帮流氓地痞,首恶分子已经被拘留,是两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砍伤谢律师的凶手就是其中之一。
不用问是有人顶缸,刘汉东心知肚明,基层民jǐng受到各方面压力,这种治安案件通常都是和稀泥,有人顶缸,赔偿到位,双方差不多能接受就行,自有国情在此,何必搞得那么认真。
傍晚时分,刘汉东来到市内某高档住宅小区,徐功铁的新家就在这里,他把平川的房子卖了付首付,贷款八十万买了大房子,老婆孩子也搬了过来,正式在近江落地生根,连过年都没回老家。
徐功铁笑纳了刘汉东送的购物卡和两条烟之后,主动和他谈起欧洲花园的案子,原来上面施加压力的原因是谢律师的背景,谢天机有个学生在省高院工作,级别还不低,他给省厅打了招呼,一层层的压下去,蕴山所才连夜破了案。
“就抓了几个小毛孩顶缸,这不是糊弄人么。”刘汉东抱怨道。
徐功铁哈哈一笑:“你也当过jǐng察,又不是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大家都有难处,王世煌的靠山是黄副市长,黄副市长主管建设这一块,是刘市长的爱将,风头正健,谁也不想得罪他,见好就收吧。”
刘汉东就问这官司到底能不能赢。
徐功铁摸着下巴说:“难说,你们找的那个律师虽然有些来头,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估计这官司要拖上一年半载的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官司赢了又能怎么样,道路不从小区中间走了,但不给你们房屋预售证,不通水电煤气,不通公交,房子卖不出去,照样玩死你们,记住,民不与官斗,该让的就得让。”
两人又闲扯一些其他的事儿,徐家的晚饭端了上来,大嫂热情招呼刘汉东留下吃饭,刘汉东很识相的起身告辞,来到楼下小花园,居然遇到了宋欣欣,冰山女法医牵着毛丫,拎着购物袋正要上楼,小女孩还记得刘汉东,扑上来抱着他的腿,非要往家里拖。
无奈,刘汉东只好到宋欣欣家里做客,这是一个一居室的公寓式小户型,布置的很jīng巧,娘俩住足够,巨大的工作台上摆着苹果一体机,还有一些颅骨碎片,最骇人的是一具已经基本成型的泥塑人头,披着长发,眼眶里是空的,跟夜叉似得。
“宋法医的手艺不错啊,还会玩泥塑。”刘汉东端详着人头评头论足,“如果不用泥巴,用硅胶做的话,肯定栩栩如生。”
宋欣欣说:“这是个人爱好,现在科技发达,颅骨还原重塑用的是电脑软件配合3D打印机,但我就喜欢这种原始的办法,记得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我的导师就最擅长泥塑,她的作品得过全国xìng的大奖呢,谁都不敢相信作者居然不是艺术家,而是一位法医学教授。”
刘汉东好奇道:“这么说,这人头是有真实原型的?”
宋欣欣道:“当然,就是花火村碎尸案的女主角,我做了好几天了,已经快完工了,你帮我把它拿到楼道里去。”
刘汉东小心翼翼端着人头来到门外,宋欣欣将人头上的假发摘下,用一罐喷雾将泥塑喷成了白里透红的颜sè,酷似人体面部皮肤,晾了一会儿,端回工作台,拉开抽屉,差点把刘汉东吓一跳,里面一个个小格子装的全是眼珠子!
这些当然不是真眼珠,而是玻璃义眼,宋欣欣选了两枚放在桌上,拿出两撇眉毛贴在人头眼眶上,又拿出画笔,唇膏,面霜,腮红等,细细帮人头装扮起来,描眉画眼,戴上假发,最后将两枚玻璃眼珠嵌入空荡荡的眼眶。
装上眼珠的假人头宛如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汉东,如果真是一件艺术品也就罢了,但这可是碎尸案的女主角,刘汉东毛骨悚然,回望宋欣欣:“弄这玩意放桌上,你晚上不怕?”
宋欣欣抱着膀子,冲毛丫一努嘴:“把柜子打开,给叔叔看看。”
毛丫兴奋的窜过去将壁橱门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具骨架,白骨森森,骷髅两个眼眶黑洞洞,嘴里两排牙齿还咔嚓咔嚓仿佛在嚼着什么。
刘汉东目瞪口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没人敢娶宋欣欣了。
“防贼的,效果很好呢,家里进了小偷,硬是被吓晕了,结果被保安活捉。”宋欣欣洋洋得意道。
毛丫也跟着乐,小孩子根本不知道怕,将来指不定被宋欣欣教育成什么样子呢。
刘汉东有如坐针毡之感,赶忙告辞离去。
下一站是省委家属大院,崔正浩还藏在车库里呢,刘汉东给他弄了一张行军床,鸭绒被,热水瓶,每天鸡鸭鱼肉供应着,这才两天功夫,小崔的脸sè就明显好看起来。
“小崔,上回你说帮我杀个人,还作数么?”刘汉东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和他交流起来。
第六十一章 狗肉火锅
刘汉东和崔正浩的英语水平半斤八两,都是东亚洋泾浜水平,真论起来小崔的单词掌握量还多一些,听不懂的还可以用手势表达,沟通是没问题的。
崔正浩郑重的点点头,表示愿意履行诺言,但是最近怕是力不从心,因为身上带伤,行动不利索,还得再养几天。
刘汉东自然答应,朝廷不差饿兵,小崔功夫好,身体素质也好,大鱼大肉喂上一段时间,绝对是一员猛将,不过话又说回来,王玉兰可不知道小崔的存在,每天从家里拿饭喂他不现实,chūn节期间哪些大鱼大肉快吃完了,速冻饺子也见底了,下一步就该自己想饭辙了。
“小崔,想吃点什么?”刘汉东问他。
“肉,米饭,肉汤。”崔正浩郑重其事的说,想想又补充道,“酒,烈酒。”
刘汉东来到附近一家小超市,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买的,只好拿了几袋子双汇火腿肠,几瓶红星二锅头,真空包装的鸡爪子卤鸡蛋花生米,一大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忽然看到货架角落里摆着韩国的真露白酒,也拿了一瓶,以缓小崔的思乡之情。
回来的时候,又在杂货店买了热水瓶和热得快,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到车库,把吃食摆起来,自己拧开一瓶二锅头,把真露递给崔正浩,举起酒瓶子致辞:“chūn节快乐思密达。”
崔正浩看到真露酒瓶子上的韩国进口之类的字样,就不满的咕哝了一声西八,喝了一口更是不爽,直接拿起一瓶二锅头吹起来,两人就着花生米火腿肠,用汉语朝语英语胡侃瞎吹,不知不觉两瓶二锅头干下去了,小崔眼睛发红,舌头发直,从屁股后面抽出那把没有子弹的仿五四手枪说:“这个,是我们朝鲜的68式军用手枪,我可以用这个打中五十米之内奔跑的兔子。”
刘汉东一惊,他确定小崔绝对是在吹牛,手枪本身就很难掌握,击中快速奔走的小型动物更是难上加难,喝多了吹大牛可以理解,他也不揭穿,而是挑起大拇指赞叹:“小崔,牛逼!”
小崔喝大了,从身上掏出皮夹子给刘汉东看,皮夹子里是他的全家福照片。
“这是我老婆朴英姬,这是我儿子崔永浩,我老婆以前在平壤当交jǐng,我儿子在万寿台小学读书,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人呢。”
刘汉东接过照片一看,这女的不是张艳么?怪不得小崔整天在铁渣街垃圾堆那儿蹲着不走,原来张艳和他老婆长得酷似,都是银盆大脸,弯月眉毛小嘴巴,仔细看和最高统帅夫人还有点小神似哩。
可惜这么幸福的小家庭已经不复存在,女人和孩子惨死国内,男人流落他乡,刘汉东叹口气,将照片递了回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弄个假身份留在中国。”
“我还是去南朝鲜吧,等我帮你杀了那个人之后。”崔正浩将照片放回皮夹子,贴着胸口放好,又拿起一瓶二锅头,眼睛里泪花泛滥。
他狠狠咬了一口火腿肠,用家乡话嘟囔道:“我想吃狗肉火锅了。”
一场酩酊大醉之后,崔正浩从梦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头疼yù裂,看看身旁,丢了五个空酒瓶,阳光从车库卷帘门下方铺进来,让人无限向往。
崔正浩在这个密闭的车库里已经呆了好几天,他迫切的想出去透透气,小心翼翼打开车库内门,走廊里空荡荡的,他虚掩上房门,走出单元大门,外面阳光普照,花坛里冬青翠绿,远处高楼大厦。
“美丽的早晨,几乎快赶上平壤了。”崔正浩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忽然一阵尖锐的犬吠,裤管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低头一看,是一只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狗,正疯狂的扑咬着自己。
崔正浩不认识这是吉娃娃,一种神经质的微型犬,他下意识的一脚踢开,小狗惨叫着打了个滚跑了,跟在后面的貂皮妇女大怒,指着崔正浩破口大骂,喋喋不休,崔正浩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蔑视和仇恨,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正好刘骁勇推着潘老太太出来晒太阳,见状劝了几句,貂皮妇女才悻悻离开,自始至终,抱在怀里的吉娃娃一直对着崔正浩狂吠。
……
刘汉东接手庆丰公司之后,第一个重大举措就是扩充人马,本来公司只有区区十几个核心人员,根本不像正规开发公司的样子,正好龙开江被捕之后,树倒猢狲散,龙氏财团旗下的开发公司破产清盘,原有的一批工作人员失业下岗,刘汉东趁机吸纳了一些jīng干人员,扩充自己的班底,把公司的架子搭了起来。
chūn节七天假期很快过去,各行各业都开始上班,位于欧洲花园一号商务楼的庆丰公司也来了一帮人,他们都是刘汉东邀请加盟的专业人士,从预决算到施工管理都有。
刘汉东亲自迎接了他们,把他们带到一间空旷的大办公室,说以后你们就在这里办公吧,现在条件是比较差,但是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在场的这帮人,虽然算不上房地产业的jīng英翘楚,但好歹也是干了不少年的资深人士,龙开江的北岸新城项目就是他们打理的,尤其在和zhèng fǔ机关打交道上熟门熟路,以前这些业务都是祁庆雨亲自抓的,以后交给他们办就行。
大家都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一人问道:“刘总,我们相信你,可是你得给我们安排桌子椅子啊。”
刘汉东笑道:“办公桌椅和设备都是小事,这不刚过完年么,还没来得急准备,我马上安排。”
说着他写了一张请款单,申请三万元钱购买办公用品,交给刚才说话那人,让他去财务支钱。
过了一会儿,那人愁眉苦脸回来了,说财务不给钱。
刘汉东心里就有些不爽,亲自找到财务科,里面坐着两个老娘们,正抱着手机玩游戏呢,看见刘汉东进来也不停,随口招呼道:“刘总来了,吃瓜子不?”
“大姐,支三万块钱买些桌椅电脑什么的,你看方便不。”刘汉东笑呵呵将请款单放在桌上,他知道这几位都是祁大哥的家乡人,没必要翻脸。
“刘总,财务上没钱,钱都在小静那里,她是出纳,再说你这条子也不合规矩啊,俺大嫂没发话,谁也拿不走一分钱。”
刘汉东明白了,祁大嫂垂帘听政,庆丰公司实际上的当家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那我给她打电话。”刘汉东心情开始郁闷了,当着新招来的员工面也不好发作,给祁大嫂打了个电话,把事情一说,电话那头,祁大嫂不以为然道:“招啥新人,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不挺好的?招人还得开支,买养老,划不来。”
和这种鼠目寸光的农村妇女根本说不通道理,刘汉东挂了电话,又给祁麟打了一个,响了很久才有人接,祁麟的声音迷迷糊糊,显然还没睡醒。
“叔,啥事儿?……别闹,我有正事。” 后半句是对身边人说的,听筒里传来男女打闹嬉戏的声音。
“没事,就是提醒你该上班了。”刘汉东叹口气挂了电话,拿出自己的银行卡,事到如今他只能先垫资再想法报销了。
刘汉东一共招募了八个人,把综合部,营销部,成本中心以及产品发展部的构架搭了起来,毛坯房里刷了墙漆,地上铺了复合地板,挂上欧洲花园的效果图,好歹有了一些地产公司的气派了,这些都是他私人掏的腰包,不过报销遥遥无期,因为祁大嫂和家乡人们根本不想继续发展下去,她们唯一的目标就是赶紧把欧洲花园的房子卖掉分钱。
隔了一rì,法院来函通知开庭,近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就庆丰公司起诉近江规划局一案进行了审理,祁麟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有刘汉东和谢律师出庭,审理进行的很迅速,一上午就审完了,毫无悬念,庆丰公司败诉。
“这是法律的耻辱。”白发苍苍的谢律师站在法院大门口对刘汉东说,背后的国徽熠熠生辉。
”如果法律有用的话,还要政法委干什么。”刘汉东顺嘴说出一句不知道哪里看来的名言,这官司的水太深,王世煌背后是主管建设的黄副市长,牵扯到无数的利益关系,区区中院根本扛不住压力。
“我建议上诉。”谢天机说,他当律师这么多年,被人砍伤还是头一回,就算不为律师费,也要坚持把这个官司打下去。
“上诉自然是要的……”刘汉东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接电话,“喂,哪里?”
接完电话,他脸sè变得很难看,对谢律师说:“先打另一个官司吧,祁麟醉酒驾车还打伤了人,已经被刑拘了。”
谢律师叹口气道:“虎父犬子,这孩子不省心啊。”
等刘汉东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祁麟已经被送到看守所去了,找了公安口的熟人把案件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之后,才明白这根本就是人家设的一个局!
“又是王世煌在捣鬼。”刘汉东暗道,看来这家伙是不该留着了。
晚饭时间,刘汉东带着两瓶剑南chūn来到省委家属大院,进大门的时候留意到报栏上贴着寻狗启示,失踪的狗叫点点,昨天晚上走失,现家人悲痛yù绝,有提供线索者酬谢一千元,巡回者酬谢一万元,还附着小狗的照片。
来到车库外面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用钥匙打开门进去一看,崔正浩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着电磁炉,钢jīng锅里不知道炖着什么玩意,咕嘟咕嘟正冒泡。
第六十二章 谋杀
刘汉东伸出两只手指,从锅里捏出一只小爪子来,继而是一整只剥皮的大老鼠,面目狰狞,浑身上下也没二两肉。
“你吃这个?能吃饱么?”刘汉东奇道。
“这是我们的民族美食。”崔正浩一本正经说,将方便面和火腿肠往锅里放,“虽然个头小没什么肉,但没关系,主要是提味用的。”
刘汉东恍然大悟,这根本不是大老鼠,是人家丢的吉娃娃。
崔正浩撕下一条和鸡腿差不多粗细的狗腿递给刘汉东,请他品尝自己的手艺。
刘汉东敬谢不敏,打开一瓶剑南chūn请小崔品尝,崔正浩倒了半杯子,先闻了闻,做陶醉状,然后品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赞道:“好酒!”
“在你们家乡,喝不到这么好的酒吧。”刘汉东不经意间又碰触倒了小崔的敏感地带,他脸sè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将酒杯重重一顿,酒水洒了满地。
良久,他才说:“我们国家不是没有好酒,是因为帝国主义封锁,制造气象灾难,庄稼连年欠收,老百姓吃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酿酒喝。”说完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道:“给我这么好喝的酒,是不是准备让我杀人了。”
刘汉东说:“对,你该出手了,杀完我就送你去韩国。”说着递上一张打印照片,上面是从世峰集团网页上下载的王世煌的标准照。
崔正浩看完照片,yīn沉着脸点点头,将这张纸烧掉,又开始喝酒。
刘汉东的计划是偷一辆泥头车,在尚风尚水别墅附近的路口守株待兔,等王世煌的车出来,一头撞上去,如果没撞死就下车补刀,以小崔的身手,做掉王世煌的几个保镖就是小菜一碟。
“你会开车么?卡车。”刘汉东问。
“会。”崔正浩答道。
刘汉东不禁怀疑起他的真实身份来,他自己说是咸境北道的中学体育老师,但又在喝醉的时候说妻子是平壤的交通jǐng察,儿子在万寿台小学读书,而且他枪法jīng准,跆拳道实战能力超高,现在又说会开车,这可不像是普通中学老师能掌握的技能。
这货八成是朝鲜人民军特种部队的军人,估计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兵王。
虽然心中起疑,但刘汉东并未点破,崔正浩是兵王也好,体育老师也罢,只要他能帮自己完成任务就行,等他到了韩国,这桩杀人案就成了彻底的悬案了。
目前唯一麻烦的是很难确定王世煌的行程,需要一段时间的跟踪调查分析。
……
刘汉东回到家里,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妥,他不是没杀过人,至今为止手上人命快十条了,但都是防守反击,正当防卫,主动谋杀一个人还是第一回,倘若东窗事发,妥妥的枪毙死刑,什么大学校长,地产公司老总全都会烟消云散,自己还没结婚生子,母亲还没退休,郑佳一还没泡到,为了杀掉王世煌抛弃大好人生,锦绣前程,是不是有些太莽撞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王世煌的猖狂嘴脸又觉得怒不可遏,这种人渣必须要铲除掉,小崔身手那么好,肯定不会出问题,就算被抓,也未必把自己供出来。
况且欧洲花园牵扯到的利益太大了,分到自己头上也有一个亿,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益,也得搏一把。
“杀了他!”一个凶狠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
可是杀了王世煌就能解决问题么,他背后还有世峰集团,还有黄副市长,整整一个利益集团在等着撕咬欧洲花园这块大肥肉,断不会因为王世煌的死亡而放弃争夺,只会变本加厉,更加凶残。
“从长计议,不要莽撞。”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刘汉东爬了起来,找出一枚硬币,他决定让老天决定王世煌的生死。
“1就是生,菊花就是死,一次定输赢,王世煌,看你的造化吧。”刘汉东将硬币抛向空中。
硬币落在地上,径直滚走,沿着光滑的地板滚进了床缝,刘汉东趴下一看,硬币卡在床板和墙壁之间,居然是站着的。
“妈的!”刘汉东骂道。
某夜总会里正搂着小姐吼歌的王世煌忽然猛打喷嚏,一打四五个。
“我cāo,谁他妈惦记我呢。”王世煌接过小姐递来的纸巾擦擦鼻涕,“切,换下一首,哥给你们演绎一下《青藏高原》。”
……
次rì,刘汉东接到祁静的电话,说王世煌下午要带人过来。
“这货来干什么?”刘汉东很纳闷。
“他说有重要事情和我们谈,要求你也到场,叔叔,我妈担心我哥,怕他出事,你先过来吧,我们也好有个主心骨。”祁静才不到二十岁,没见过啥世面的乡下丫头,早已六神无主,声音都打颤。
“下午几点?”刘汉东敏锐的意识到,这是做掉王世煌的最佳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下午四点。”祁静说。
“我准时到。”刘汉东挂了电话,先去了省委家属大院将崔正浩接了出来,把车开到荒郊野外,递给他一套新衣服,超市买的廉价羽绒服,套头摇粒绒衫,牛仔裤,运动鞋,墨镜,手套,还有一把锋利的长匕首。
“我不用刀。”崔正浩拍拍自己的腿,“用刀是对它的侮辱。”
“随你。”刘汉东把刀丢给他,拿出一瓶白酒:“行动前喝点壮胆?”
“不,我工作的时候不喝酒,保持头脑清醒。”崔正浩正sè道。
泥头车已经准备好了,是刘汉东亲自偷来的,就藏在野外废弃的工业园里,崔正浩上车试了试,开车技术略有生疏,但练了几次就找到了感觉。
刘汉东先带他熟悉了周边环境,确定了王世煌的必经路线,然后让崔正浩开着车等在路口附近,给他一部手机,随时等候自己通知。
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刘汉东来到欧洲花园,祁大嫂哭哭啼啼,王建等人怨声载道,说早就不该让祁麟当这个董事长,公司上下人心惶惶。
三点五十分,两辆汽车来到欧洲花园,王世煌从卡宴里钻了出来,手下给他披上黑sè的风衣,不可一世的伸了个懒腰,戴上墨镜走了过来。
今天不是来打架的,王世煌只带了五个保镖,一个司机和一个秘书,刘汉东领着一帮老乡站在公司门口如临大敌。
王世煌摘下墨镜笑了:“哟,挺懂礼貌的,还来迎接我。”
“呸,谁迎接你了!”祁静骂道,她知道父亲半死不活就是拜此人所赐,一双眼睛简直要喷火。
王世煌一点不生气:“妹子,你这就不对了,火气太大容易长痘,那啥,咱们进去说吧。”
刘汉东硬邦邦道:“不用了,有事儿就在这里说。”
“哎哟,这不是刘总么,刘总你好。”王世煌yīn阳怪气道,“在这儿说是吧,也行,我就是来通知你们一下,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什么意思?”刘汉东隐隐意识到不妙。
秘书打开公文包,递上一纸文件,王世煌接在手里抖了抖:“瞧清楚,股权转让协议书,祁麟的股份现在是我的了。”
“你把我哥怎么了!”祁静急道。
“别害怕,我可没有趁人之危,我是付钱的哦。”王世煌将文件丢过来,“看看上面的签字是不是真的。”
祁静捡起来看都不看就撕了:“你无耻!逼我哥把股份转给你,这不作数。”
王世煌说:“撕了就撕了吧,反正是复印件,我告诉你们,股权转让是经过公证处公证的,合法有效,你们告上天也没用,我也没逼他,真金白银二百万买来的,我还保他在看守所里不受罪,保他官司打赢,不用判刑,你们他妈的还想怎么着!惹恼了我,一句话让他判十年!”说到后面,他私下伪善面具,面目狰狞,声sè俱厉。
祁大嫂虽然斗王岚的时候很凶猛,面对王世煌这种大流氓就失了勇气,忽然坐在地上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刘汉东招募来的一个员工插话道:“股东转让股份,是需要董事会批准的,而且其他大股东有受让的优先权,你这个程序不合法。”
王世煌眼一瞪:“**的,你说不合法就不合法?你是法院的么?”
那员工吓得不敢说话了。
王世煌又换上温和嘴脸,和颜悦sè道:“祁老板的事儿我表示遗憾,但这事儿确实不是我干的,我姓王的放一句话在这,如果祁老板的事儿和我有关系,让我不得好死!”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王世煌接着说:“出来混,不就是求财么,欧洲花园这个项目太大了,你们罩得住么?不该自己的拿的钱,拿了就得烫手,我也是讲理的人,不会不给你们留一口饭吃,这样吧,你们的股份我拿钱买,一千万,现付,钱都带来了。”
两个黑衣保镖从车上提下来两口密码箱,打开盖子,里面是崭新的钞票,不过肯定没有一千万那么夸张。
“我这个人最讲道理,最不仗势欺人,你们自己考虑考虑吧。”王世煌戴上墨镜,冲刘汉东点点头,嘴角翘起,带着玩味的笑容道:“你要玩,我就陪你玩。”
刘汉东没说话,只是将王世煌的车牌号码牢牢记在心中。
“咱们走。”王世煌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祁大嫂又开始哭天抢地,刘汉东走到僻静处,拿出一部新手机给崔正浩打电话,却怎么打都打不通。
泥头车里,小崔正满头大汗的把玩着这部山寨安卓手机,运行程序太多,活活玩死机了。
第六十三章 花票
崔正浩所用的这部山寨手机是刘汉东安排小弟从二手机市场买来的赃物,已经用了不少年头,电池老化面临报废,哪里经得住小崔上网看视频这种消耗法,一个小时就把流量和电量都给搞枯竭了。
手机黑屏死机,重启之后滴滴两声,提示有短信进来,崔正浩打开短信,是一行英文加数字,显示目标车辆是金sè卡宴号牌江A16888,浏览完短信,手机就彻底完蛋了,再也启动不了。
……
欧洲花园,刘汉东还在继续给崔正浩打电话,听筒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气得他差点把手机给摔了,忽然身上另一部手机响起来,他脑子没转过来,还以为是小崔主动打来的,赶忙接了:“hello。”
“我cāo。刘总还玩英语呢,”听筒里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竟然是王世煌打来的。
“**的,你想干什么,有屁就放。”刘汉东没好气。
“刘总生气了哦,哈哈,怕怕。”王世煌似乎心情很不错,“忘了告诉你,王岚那一份股份我也买了,小娘们很识相,现在我是庆丰地产的大股东,比你多哦,哈哈哈。”
刘汉东火冒三丈,恨王世煌卑鄙无耻,恨王岚没有底线。
“王世煌,你不要欺人太甚。”刘汉东咬牙切齿。
“呵呵,你吓我?我姓王的是吓大的么?我告诉你,你已经没戏唱了,明天早上城管局综合执法大队就去拆你们的楼,你要是有本事就暴力抗法一回,那才是纯爷们,真汉子。”
随着一阵刺耳的笑声,王世煌挂了电话。
刘汉东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不甘心败在这样一个小人手里,二话不说上车就走,一踩油门,帕萨特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他要提前赶到,安排崔正浩撞死王世煌!
金sè卡宴里,王世煌拍拍司机:“前面转弯,去江心岛会所喝酒。”
……
尚风尚水别墅大门北面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崔正浩扶着方向盘,泥头车引擎轰鸣着,他在等,等待一辆金sè的保时捷卡宴。
天渐渐黑了下来,没到正月十五,所以传统意义上的“年”还没过去,别墅区属于偏僻地区,道路上车流稀少,路灯昏暗,南北路上突然氙气大灯雪亮,一辆金sè卡宴飞速驰来,崔正浩视力很好,离得老远就看见了车牌,尾数正是16888!
崔正浩的肾上腺素开始分泌,车速飞快,没有时间多考虑,他猛踩离合迅速挂档,右脚同时深踩油门,此时泥头车前方的十字路口前面绿灯亮起,金sè卡宴无视红灯,呼啸而过,就在它穿越路口的时候,一辆火红sè的泥头车拦腰撞过来,卡宴车速太快,嗖的一下开了过去,两车之间就差了那么几厘米!
“西八!”崔正浩大骂一声,这泥头车比他在咸境北道开过的烧煤卡车强了何止十倍,但是比起资本主义国家制造的豪华多功能休闲旅行车来说,还是在速度上差了那么一点点。
卡宴躲过了泥头车的撞击,但是司机明显被吓坏了,方向把持不住,一头撞上行道树,碗口粗的白杨树被撞断,气囊炸开,司机被撞的七荤八素。
崔正浩一脚刹车,推开车门跳下去,奔到卡宴旁边拉开车门,定睛一看,车里就一个人,驾驶员是个十来岁的纤弱少年,戴着黑框眼镜,满头满脸的血。
撞错了?崔正浩很诧异,拿出手机看信息,再看车牌号,没错啊,一字不差。
一辆帕萨特风驰电掣赶到,刘汉东老远就看见车祸现场了,心中惊喜万分,小崔办事靠谱!
可是到了跟前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首先王世煌是带着跟班的,怎么车里就一个司机,再仔细一看,我cāo,这不是王家太子爷,王海宁么!
刘汉东对这位跋扈的太子爷没有一丝好感,这货撞死也是他的造化,省的以后犯事挨枪子了,不过没撞到王世煌可是个大麻烦,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动他就难了。
“就这一辆车么?”刘汉东急促问道,崔正浩一摊手,满脸不解,他认为是刘汉东的情报出了问题,害死了无辜的人。
刘汉东再看这辆金sè卡宴,车身上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装饰,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一辆套牌车,王家有两辆一模一样的卡宴,上的是同一个号牌,倒不是有钱人家心疼这点上牌费,而是人家根本对法律什么的毫不在意,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此地不宜久留,趁着这会儿周围没人没车,刘汉东招呼崔正浩赶紧闪,忽然卡宴里的王海宁醒了过来,恶狠狠道:“是你!刘汉东你他妈想杀我!我爸绝对饶不了你!”
刘汉东大怒,不带这么冤枉人的,明明是自己想杀王世煌,关你王海宁屁事啊,不过既然暴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料理了,他凶光毕露,朝崔正浩一歪头,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崔正浩从小腿裤管下拔出长匕首,二话不说就上去了,王海宁的脸sè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结结巴巴道:“别别别,别杀我。”
眼瞅着匕首就伸到了喉咙上,显然小崔杀人很有一套,直取要害咽喉血管气管而去,而不是像那些没杀过人的生手一样,拿把刀在人身上乱捅,几十刀下去都伤不到要害,全靠大失血才挂掉。
王海宁被安全带困在座位上,腿脚吓得酥软,动也不敢动,裤子转瞬间就湿了,他吓尿了。
小崔正要拉脖子,刘汉东叫了一声制止他的行动,本来一桩完美的车祸意外,动了刀子就变成妥妥的谋杀了,这可不行。
刘汉东指了指泥头车,又指指卡宴,示意崔正浩再撞一次,小崔会意,麻利的跑了回去,上车发动,可是泥头车关键时刻掉链子,怎么拧钥匙也发动不起来了。
两辆汽车从路上经过,看见车祸却没下来帮忙,这年头道德沦丧,助人为乐的好人越来越少了。
不过这也提醒了刘汉东,此地不宜久留,怎么弄死王海宁成了大问题,不管怎么样,第一不能让她活着回去,第二,不能被人发现。
崔正浩也很紧张,又从泥头车上蹦下来,再次拔出了利刃,忽然远处车灯闪烁,又有车来了,刘汉东将崔正浩的匕首接过来,钻进车里割断了王海宁的安全带,将他拽了出来。
“有种弄死我,不然我一定弄死你!”王海宁大概察觉到刘汉东一时半会不会杀自己,气焰转瞬又上来了。
刘汉东扫脸一个大嘴巴,这一巴掌打得真亲切,王海宁一声闷哼就昏厥过去,刘汉东一把扛起他,单手掀起帕萨特的后盖,将人丢了进去,坐上驾驶席,那边崔正浩不用吩咐,早已坐进后排。
“坐稳!”刘汉东弹shè起飞,绝尘而去。
轿车飞驰在荒郊野外的道路上,刘汉东心乱如麻,不知不觉间,前面是铁路道口,三年前舒帆被绑架的那个夜晚,自己被人冤枉,驾车狂奔逃命,就曾在这个道口奋身一跃,躲开了jǐng察的追捕,而今,自己竟成了真正的绑架犯!
尾箱里装着世峰集团的太子爷,这可是个烫手山芋,怎么杀,怎么埋,都得认真考虑,刘汉东当过jǐng察,更知道jǐng察的办案手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这趟活儿办的不利索,路上不知道被多少监控拍下来,破案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狠狠砸一下方向盘,懊恼不已,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尾箱里闹腾起来,大概是王海宁醒了,在乱踢乱蹬。
刘汉东一打方向盘,走小路向江滩而去,那边更加偏僻荒凉,适合做一些隐秘的事情,而且江滩上有不少石头,给王海宁拴上一块大的,丢江里保证浮不上来。
江滩上蒿草丛生,汽车开不进去,冬rì酷寒,西风劲吹,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刘汉东掀开尾箱,将王海宁提了出来,往胳肢窝下面一夹,大踏步向江边走去。
小崔拎着刀紧紧跟随。
江滩上停着一艘锈迹斑斑的破船,刘汉东将王海宁丢进了船舱,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拿出烟来抽着,脸上yīn晴不定,他在琢磨怎么毁尸灭迹,要不把车里的汽油抽出来,杀了之后浇上油烧成灰再丢进江里?或者大卸八块,脑袋用石头砸烂,全部丢进江里?
小崔蹲在另一边,把玩着手中雪亮的匕首,他脸庞漆黑,穿的很**丝,就像那些路边等活儿的底层民工。
王海宁从小接触的都是父亲叔叔江湖上的朋友,带大金链子穿阿迪达斯,刺龙画虎剃个秃头,吆五喝六威风八面,熏陶的他也带着一身江湖气,在学校拉帮结派,欺压良善,在外面招摇跋扈,不可一世,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落单的一天。
“别想勒索我爸,你们一毛钱也拿不到。”王海宁胆子又大了起来,他猜测刘汉东把自己绑来是为了索要巨额赎金,所以自己的xìng命无忧。
“把衣服脱下来。”刘汉东道,他想好了,还是大卸八块比较好,但衣服是个明显的线索,那些追查无头尸体的协查通告,都是把衣服首饰作为重要特征来说的。
“你想干什么?”王海宁往后缩了两步。
“脱。”刘汉东迸出一个字,眼神忽然变得极其凶狠。
他杀意已决。
王海宁吓哭了,泣不成声:“你欺负人,我又没惹你,你杀我干什么,我……我,我不想死,我才十八岁。”
刘汉东不耐烦了,上前一个大耳刮子,王海宁被抽的一个踉跄歪倒在地,另一侧脸蛋也肿了起来,他泪珠子啪啪往下掉,颤抖着手脱下了上衣。
“裤子也脱,一身尿sāo味,妈的!”刘汉东喝道。
王海宁继续脱着衣服,刘汉东却察觉到不对劲,纤细的胳膊腿,雪白的肌肤,没有喉结,没有胸部,这尼玛到底是男是女?
第六十四章 今夜有暴风雪
今年冬天很冷,寻常老百姓骑电动车上下班,必须全副武装,帽子围巾手套护膝大棉鞋,秋kù线kù大棉kù,要不然一路下来能冻成冰人,可上流社会的人士们也不是这种打扮了,比如王海宁,九分kù下面就是luǒtuǐ,是绝不会穿什么秋kù的。
现在王海宁已经把kù子脱了,两条小细tuǐ笔直雪白,瑟瑟发抖,他穿一条很傻逼的内kù,上面印着喜羊羊,胯下一坨东西,形若小丘,刘汉东很纳闷,尼玛这货真是yīn阳人不成?
“脱光!”刘汉东喝道。
王海宁扭扭捏捏不愿意脱,泪珠子啪啪往下掉,再也没有当初嚣张跋扈的气焰,这副娘娘腔更让刘汉东火冒三丈,箭步上前,将其按倒在地,粗暴扯下他的喜羊羊内kù。
没有想象中奇异的yīn阳人的一套家伙,王海宁下面略微隆起,稀疏一撮毛,但总的来说和普通女人没啥区别。
“我cāo,女的!”刘汉东愣了,后来经过网上百度他才知道,这种叫馒头b,和辛晓婉的白虎一样,据说也是一种极品哩。
王海宁夹紧两tuǐ,往后缩着,缩进角落,大气不敢出,绝望和恐惧已经将她的jīng神摧垮,满脑子都是被人先jiān后杀,再jiān再杀的凶残恐怖场面。
刘汉东的表情变幻莫测,他倒没想过把王海宁给上了,一来他不是人渣,二来对这种中xìng妞儿也不感兴趣。
思想斗争了半天,刘汉东用脚尖将喜羊羊内kù挑起踢过去,他动摇了,王海宁居然是个丫头,虽然不会降低对她的反感,但是杀女人这种事儿,刘汉东做不出来,更何况这丫头罪不至死。
外面yīn风怒号,漫天飞雪,转眼间江滩上就白茫茫一片。
刘汉东拿出手机,看到天气预报显示今夜有暴雪橙sè预jǐng。
小崔蹲在不远处,明显焦躁起来,匕首在船板上乱划一气,他在用无声的语言催问刘汉东,大王,杀不杀?大王,杀不杀!
……
十字路口横着一辆泥头车,路边斜着一辆卡宴,两辆车的司机都不见了,交jǐng已经赶到现场,但没往刑事案件上想,以为伤者已经被送医院抢救,这就耽误了最宝贵的营救时间。
大雪纷飞,全市各主要路段均出现车祸以及交通堵塞现象,交jǐng全部上路疏导,事故太多处理不过来,所以这辆卡宴并没有引起特殊关注,按照程序拍照留存证据后交拖车拉走。
谁也没注意到,卡宴里一部土豪金手机不停的震动着。
尚风尚水别墅,王世峰正不停拨打着女儿的手机,却怎么打都没人接听。
女儿是王世峰的心头肉,从小就把海宁当成儿子来养,把她惯得无法无天,横行霸道,比最顽劣的纨绔恶少还要坏上几分,喝酒抽烟飙车打架妞,青chūn期少年该做的坏事她一点不拉,这一切王世峰都是知道的,却从不过问。
今年寒假,王世峰带着女儿去了夏威夷,在那儿过的除夕,两天前才刚赶回来,说是要参加朋友的生rì聚会,这会儿外面暴雪肆虐,女儿没带司机,自己开着卡宴出门的,她喜欢飙车,尤其是酒后飙车,撞死别人无关紧要,大不了赔钱就是,可这大雪天路滑,把自己伤到就不好了,所以王世峰不停拨打着电话。
依然没人接,兴许是玩的太嗨,手机丢在一旁了。
王世峰叹口气,女儿什么时候能长大啊,看她这德行,兴许是女同xìng恋,自居抱外孙子的希望极其渺茫,可恨二弟王世煌也不争气,三四十岁的人了还不结婚稳定下来,就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
……
朱雀饭店,胡朋带着两名刑jǐng匆匆进入大堂,一名工作人员上前引领他们走内部电梯上到了刘市长办公的楼层,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居中的是刘飞,右手是沈弘毅,旁边有两一男一女两张生面孔,表情都很严肃。
胡朋立正敬礼,心跳加速,这个阵势让他有些忐忑。
刘飞笑着问:“你就是咱们市局的胡神探?”
沈弘毅道:“胡朋的侦破能力在局里是数的着的,不过这个案件的侦破,离不开鉴证中心的大力配合,对了,老胡,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纪委的刘国骁主任,这位是省高检的李秀丽检察官,大家认识一下。”
简单寒暄后,沈弘毅说:“小胡,你再把案件理一下。”
胡朋干咳一声道:“除夕前夜,我们在蕴山区花火办事处辖区内花火村水塘内发现一具残缺不全的女尸,经过颅骨复原以及dna检测,发现与北河县电视台前女主播丁素素相同,丁素素一年前赴美留学,直到今天,她的微博还在更新,但我们查验了ip地址,核实微博发布者应在国内,也就说,有人杀害了丁素素,并且营造出她还活着的假象,以méng蔽被害者的家属。”
沈弘毅接着说:“经侦查,丁素素和近江市副市长黄平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我们怀疑丁素素的死,黄平是最大嫌疑人,所以我们暗中进行了调查,结果在北河县丁素素前男友的家里,发现了黄平的不雅视频录像,以及黄贪赃枉法的确凿证据。”
胡朋接口道:“丁素素的死,据查是本地一个叫李奇的混混下的手,而李奇在八月份曾经收到过十五万巨款,相信这笔钱就是买凶杀人的费用,经查这钱是世峰集团的王世煌支付的,而世峰集团在黄平担任主管建设的副市长期间,曾经多次违规拿地,违规售房,这些证据我们已经掌握。”
刘国骁和李秀丽认真倾听,笔走龙蛇,在本子上记录着。
刘飞敲敲桌子道:“zhōng yāng三令五申,对**要零容忍,可有些干部总是当耳旁风,他们轻视了党的决心和毅力,黄平贪污受贿,以权谋sī,买凶杀人,党纪国法都不能容他,省纪委,市纪委已经立案,这不是一起孤立的案件,还牵扯到方方面面,我们不怕拔出萝卜带出泥,黄平这把保护伞下那些黑恶势力,一定要坚决打击,绝不姑息!”
说完,刘飞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纷飞大雪,久久不语。
大家都沉默着,黄副市长是刘飞从建设局长的位子上提起来的,任职还不满一年就要拿下,刘市长的威信势必受到影响,壮士断腕,这是何等的魄力啊。
“行动。”刘飞淡淡地说。
黄平是省管干部,双规他的任务由省纪委进行,而逮捕王世煌的重任则交给了刑jǐng们,至于检察官们,他们负责提起公诉,在法庭上严惩这些败类。
……
江心岛会所,外面白雪皑皑,千里冰封,里面温暖如chūn,王世煌洗了个桑拿,穿着睡袍坐在躺椅上,看着窗外雪景,心情甚佳,胯下美人卖力吮吸着,让他飘飘yù仙。
阻击欧洲花园是王世煌dú lìcāo作的第一个大项目,以往他只是跟着大哥干一些高级打手的活儿,杀个人灭个口什么的,现如今大哥准备退休,带着海宁移民美利坚,世峰集团未来的当家人就是他王世煌了,要是不干点漂亮的事儿,怎么能让大哥放心自己的能力呢。
王世煌曾经替黄市长除掉一个大麻烦,那小娘们贪心不足想二nǎi上位,黄副市长锦绣前程岂能坏在一个娘们身上,他把这个苦恼向王世煌提了一下,王总就心领神会了,花钱雇了个三进宫的老手,把丁素素给做了,活儿干的很利索,值这个价。
解决掉麻烦之后,黄市长投桃报李,在欧洲花园项目上给予了极大帮助,协调规划局、房管局、水电煤气系统一起封杀庆丰公司,逼得他们不得不就范,当然王世煌也不会吃独食,把这个项目拿下之后,黄市长得一半,帮忙的领导们都有丰厚孝敬,虽说世峰集团得到的好处不是最多的,但以后合作机会多得是,空手套白狼的业务再弄几次,足够子孙吃八辈子的。
设局陷害祁麟,威逼利yòu王岚,都是王世煌亲自cāo作的,他很是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本事比大哥还厉害,从今往后,近江的江湖上,将会流传王世煌的威名,龙开江,李随风,甚至王世峰这些名字,都将成为历史。
江心岛会所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位于淮江中心,必须乘船才能登岛,所以安全xìng极高,和世峰集团有关系的那些领导干部,在这儿进行娱乐活动的时候都很放心,一来jǐng察不会查,二来王家兄弟口碑好,不会搞什么针孔摄像留存把柄之类不道德的事儿。
今夜暴雪袭城,全市交通大瘫痪,岛上却如同世外桃源般优哉游哉,世峰集团的十几名特保都蹲在屋里抽烟聊天,外面没人值班,摄像头也被大雪压歪,看不到江面上的情况。
没人留意到,两艘水上公安分局的巡逻艇正在接近江心岛码头。
沿江而下二十公里,荒凉的江滩已经完全被大雪覆盖,刘汉东检查了帕萨特,发现车轮被凝固的泥浆冻住,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里。
回到船上,王海宁依然缩在角落,她已经穿上了衣服,冷风和雪花从千疮百孔的缝隙灌进来,冷的刺骨,别说单衣了,就是羽绒服都挡不住这种寒气。
刘汉东脱下m65外套丢过去,暴风雪冷却了他的杀意,首先王海宁没有必死治罪,再说动了她,和世峰集团的仇怨才真的是不死不休,以刘汉东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王世峰。
王海宁怯生生捡起外套,遮住自己,外面暴雪肆虐,宛如世界末rì,这更增强了她的恐惧,自己的生死,就在眼前这魔鬼的一念之间。
只要能活,让自己干什么都行。RT!。
第六十五章 大厦将倾
继续在这艘破船里待下去,会有失温冻死的可能,但刘汉东不敢一个人离开,他不放心王海宁,更不放心崔正浩, 唯一的办法就是原地展开自救。
这是一艘小吨位货船,甲板上的机舱盖被粗大的铁丝拧死,刘汉东掰开铁丝,摸出打火机打着火探进去观察,里面的柴油机已经被拆走,地上散乱放着油迹斑斑的棉纱和报废零配件,还有一坨已经风干的大便。
“你,进去。”刘汉东冲王海宁勾勾手。
王海宁不敢有半点忤逆,乖乖爬进机舱,刘汉东和崔正浩在外面收集了一些破木板烂帆布,也爬了进去,在机舱里生起篝火来。
机舱里空间狭小,密不透风,比上面船舱暖和多了,哔哔啵啵的火焰映红了舱壁,海宁缩在角落抱紧双腿噤若寒蝉,崔正浩从兜里掏出一包双汇王中王火腿肠,又摸出一瓶二两五的红星二锅头来,拧开来先递给刘汉东。
刘汉东接了酒瓶子抿了一口,呲牙道:“你随身都带着干粮啊?”
崔正浩说:“没办法,饿怕了,我来中国这么久,发现最好吃的就是这种火腿肠,但是一定要淀粉含量小于8%的这种才好吃,如果穿上铁丝,用刀把火腿肠削成鱼鳞状,刷上油在铁板上烤的焦脆,味道更好。”
刘汉东说:“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吃个火腿肠跟吃山珍海味一样。”
崔正浩不说话了,火焰舔着串在铁丝上的火腿肠,瞬间烤的焦糊,他皱皱眉,将烤糊的火腿肠丢给角落里的王海宁。
王海宁冰雪聪明的人儿,焉能不明白崔正浩的意思,她是金枝玉叶娇生惯养长大的,从小被人宠着惯着,哪吃过这种垃圾食品,还是烤糊的丢在地上沾了尘土,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犹豫之下动作就慢了半拍,这下可惹怒了崔正浩,大骂一声西八,挥拳就要打人。
“啊!”王海宁吓得抱住了脑袋,可是拳头并没有落下,而是被刘汉东挡住了。
刘汉东蹲下捡起烤糊的火腿肠,剥掉外面一层焦黑的硬壳,吹了吹递过去,“你崔哥是为你好,吃吧。”
在王海宁朦胧泪眼里,刘汉东的形象瞬间镶上了一层金边,虽然他们是凶恶的绑架犯,但刘汉东总归比那个外地人善良多了,她接过火腿肠狼吞虎咽,三口两口吃完,仿佛完成一件重大任务似的 ,讨好的看着崔正浩和刘汉东,就差摇尾巴了。
崔正浩再次大怒:“西八,这种资产阶级阔小姐就是贪得无厌,吃了一个还想再吃!”
小崔满嘴都是朝鲜话,王海宁虽然也是韩剧爱好者,但距离听懂逃北者的咸境北道方言还有很大距离,不过她能听出来这个恶人在生气,对自己很不满,搞不好会杀了自己,往冰冻的淮江里一丢,等chūn暖花开的时候才会被发现,她越想越怕,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那个相对和善的刘汉东了。
……
江心岛会所安全监控室,特保看到监控屏幕上有两艘公安标识的船在接近,心里却一点都不惊慌,他还以为是水上分局来检查安全的呢,可是看到从船舱里跳出的不是穿多功能防寒服的民jǐng,而是全副武装的特jǐng时,才知道大难临头。
王世煌正在休息室里和客人一起吃鱼翅,忽然屋门被推开,胡朋带着四名特jǐng,夹着一股冷风闯了进来,亮出逮捕证说:“王总,你涉嫌故意杀人,现在对你执行逮捕,麻烦在上面签个字。”
“小丽,上五碗鱼翅。”王世煌喊了一嗓子,接过逮捕令看也不看放在一边,笑眯眯道:“大冷的天还出来逮人,辛苦了,吃点东西垫垫先。”
胡朋从茶几上拿过逮捕令,再次伸到王世煌面前。冷冷道:“签字。”
王世煌一点也不怕,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大大咧咧一抬手,接过胡朋递过来的签字笔,同时瞄了一眼,看到自己的罪名是涉嫌故意杀人,咧着大嘴就笑了:“这不胡扯么,我堂堂正正一市级政协委员,区十大杰出青年,能干这种事?”
刺啦一声,他把逮捕令给撕了,丢在胡朋脚下,端起鱼翅羹继续吃起来,刺溜刺溜吃的香。
胡朋这回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嚣张,不过再牛逼的犯罪分子在专政铁拳面前也只是战五渣,他果断下令:“铐起来。”
两个膀大腰圆的特jǐng扑上去将王世煌从沙发上掀起来按在地毯上,粗暴的反剪他的两条胳膊,上了手铐。
王世煌脸贴在地摊上依然张狂的喊道:“强子,打电话给律师,给政法委的李主任,他们要玩老子就陪他们玩!”
“带走!”胡朋一摆手,特jǐng提起还穿着睡袍的王世煌就往外走,坐在旁边沙发上的一个白胖男子吓得脸sè惨白,一言不发,胡朋看了他一眼,认出这人是规划局的一个姓张的副局长,和王世煌是一丘之貉,不过对付这种人自有纪委出面,用不着刑jǐng。
“jǐng官,我先穿上衣服行不,法治社会,咱们要讲人权**律是不。”王世煌的声音渐渐远去,江心岛会所的服务员们心惊胆战看着他们的大老板被jǐng察带走,就光身子穿着睡袍和拖鞋被押上了水jǐng快艇。
事到如今,王世煌依然毫无惧sè,他坐在快艇上问胡朋:“jǐng官,拿根烟抽。”
胡朋掏出芙蓉王,王世煌又道:“算了,我不抽这个档次的烟。”
过了一会,王世煌又说:“jǐng官,我寻思半天,这几年没杀人啊,是不是别人做的事儿安我头上了,你给提个醒,到底什么案子?”
胡朋说:“那我就提示你一下,丁素素,北河县电视台的前任女主播。”
转瞬之间,王世煌心里拔凉拔凉的,就跟外面的天气一样,他经手处理过的人命不少,每一桩每一件心里都有底,最担心的就是这一桩,jǐng方查丁素素案,势必牵扯到黄副市长,黄平一完蛋,树倒猢狲散,世峰集团也就没了蹦跶的能耐了。
估计黄副市长已经被双规了,王世煌暗想,不然jǐng方不会这样大张旗鼓来抓自己,不过转念又一想,或许是jǐng方想在自己这儿打开突破口,扳倒黄平,如果自己不松口,他们就抓不到证据,世峰集团就能保全了。
外面江水还没结冰,王世煌是练过冬泳的,身旁两个特jǐng也没全神贯注盯着自己,假如冲出去跳进江里逃跑……不行,上了背铐,跳下去根本游不动,只有死路一条。
他眼神飘忽,脸上表情复杂,胡朋干了多少年刑jǐng了,这点小心思猜的一清二楚,他轻蔑道:“小王,给他打开手铐,有种你就跳江。”
特jǐng真就给王世煌打开了手铐。
如果是二十年前,王世煌风华正茂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岁,兴许真就跳了,可如今他年龄大了,胆气不如从前了,讪笑一下主动伸手道:“还是铐上吧,政协委员也不能搞特殊化。”
胡朋冷笑,通过这个举动他可以探到王世煌的底气,这家伙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硬气,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还是相对容易的。
与此同时,近江副市长黄平在市zhèng fǔ常务工作会议上被纪委人员带走,秘密押往江北市某宾馆执行双规。
……
尚风尚水别墅,外面的积雪已经很深,女儿的电话依然是没人接,王世峰辗转找到女儿的朋友,得知海宁下午就离开聚会场所,据说是回家换衣服,他心里一惊,马上发动所有关系进行查找。
大雪天,女儿开车又毛糙,很容易出意外,而且这年头坏人多,看到这么招摇的金sè卡宴难免不会动歹念,王世峰心中焦躁不安,在客厅里来回走着,时不时来到菩萨像前念念有词。
忽然电话铃响了,王世峰冲过去抓起电话,是他的司机小斌打来的:“大爷,查到了,车在交jǐng大队停车场,说是从车祸现场拖过来的。”
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王世峰觉得眼前一黑,强忍着巨大的jīng神打击问道:“人怎么样?”
“人不在车里,交jǐng说不知道,我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堵车了,二十分钟没动一步。”
“堵车就下来走!”王世峰挂了电话,重新打给秘书:“马上给我联系全市各大医院,下午海宁出车祸,不知道送哪家医院去了。”
五分钟不到,电话铃响起,王世峰一把抓起:“查到了么?”
“老大,二哥让雷子逮走了!”世峰集团保安部主管南强的声音响起,失魂落魄中带着哭腔。
“慌什么慌!老二又犯什么事儿!”王世峰没好气道,屋漏又逢连夜雨,女儿的下落还没查到,二弟又出事,今天是怎么了,流年不利么。
“故意杀人,特jǐng来岛上抓人的。”南强说。
王世峰一咬牙,直接挂了电话,二弟被抓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舍得花钱,死刑都能改有期,何况咱上头还有人。
又过了几分钟,秘书打来电话,说是全市各大医院都查问过了,车祸伤员是不少,但没有王海宁。
王世峰心头一冷,他隐隐预感到这不是简单的车祸,而是绑架。
第六十六章 雪霁
世峰集团实力雄厚,人脉深远,真想下力气调查什么人什么事,就算是大海捞针也能捞出来,王世峰一声令下,集团上上下下总动员,冒着大雪发动各种关系连夜查找王海宁的下落。
首先排除的嫌疑人是近江黑社会,因为没人敢动王世峰的儿女,然后就是各路过江龙了,这种全国到处流窜的大贼和坐地虎不同,他们杀人越货没有任何底线,而且又不少是初出茅庐的小崽子,眼里除了所谓的兄弟义气和拆票,天王老子都不认,绑的就是你王世峰的家人。
辖区派出所调取了相关路段监控录像,可惜的是摄像头损毁,没有视频资料,也找不到现场目击者,唯一的线索是现场遗留的一辆泥头车,也是没车牌的黑车,查找需要一定时间。
温泉镇派出所的所长和驻所刑jǐng中队长带着一帮刑jǐng来到了尚风尚水王世峰的住处,安装了电话录音装置和分机,专等劫匪电话打过来,王世峰安排财务提取了五百万现钞备用,集团金库里常年存着大量现金,就是为了应对突发事件,因为临时从银行提款是很费时间的。
消息传开,各路人马齐聚王家,王世峰做人讲究,无论对兄弟对家人都做到完美无缺,道上朋友没受过他恩惠的人很少,尤其是那些服刑完毕出狱的老江湖们,开店做买卖基本上都是王世峰给的启动资金,王家以前的老邻居,老同事,只要生活困难,王世峰就伸出援手,老人生病,孩子上学,王世峰恰到好处的给一笔资金,以解燃眉之急。
如今王家出事,兄弟们全都冒着大雪到场了,不光是为了海宁的事儿,还有王世煌被捕一事,法律界的朋友也来了好些个,都是有名的讼棍,司法口门路熟得很,王家楼上楼下全是人,沙发上坐满了江湖大哥,翘着二郎腿,皱着眉抽着烟,低声谈论着什么,也有些西装革履的才俊,聚在一起旁征博引高谈阔论,把王家客厅当成了法庭现场。
王家保姆忙的不可开交,不停地清理烟灰缸,给客人倒茶,纯净水半小时就喝光一桶,厨房里还忙着做夜宵,招待这帮王总的兄弟,人家是来帮忙的,总不能饿着吧。
王世峰在楼上小客厅,他并不担心二弟,被公安抓了又不会死,只要钱到位,什么事儿都能摆平,反而是女儿的安危很成问题,这些江湖新人完全不讲江湖道义,拿了赎金还撕票的事儿屡见不鲜。
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先把女儿全须全尾的救回来,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将这几个劫匪碎尸万段,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生不如死!
可是,首先要等劫匪打来电话索要赎金。
温泉镇的李所长说:“劫匪的电话一进来,你尽量和他拖延一下时间,我们进行定位需要一分钟时间。”
“好,我懂。”王世峰不禁苦笑,玩了一辈子鹰,被小家巧啄了眼,没想到香港电影里的场景居然在自己家里重演,可他妈自己又不是李家诚,自己明明是张子强啊。
忽然大门开了,又有几个人挤了进来,为首的穿便衣,后面跟着几个黑衣特jǐng。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盯过去。
胡朋一愣,心头火起,这个王世峰够嚣张的啊,弟弟被抓,立刻叫了一大帮人来镇场面,这是摆明了要和公安机关对抗么。
“王世峰在么,我是来请他回去协助调查的。”胡朋说。
客厅里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横眉冷目抱着膀子,慢慢走过来,在胡朋面前形成一道人墙。
“麻烦让让。”胡朋丝毫无惧,他身后是四名特jǐng,手持防暴枪和冲锋枪,大门外的jǐng车里还有一个分队的特jǐng,一声令下就能进来支援。
一个大汉走了过来,站在胡朋面前,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
“你行,王家都这样了,你还来添乱。”大汉一字一顿的说道。
胡朋有些纳闷,王家哪样了?搞得排场这么大,仔细看,屋里没挂“奠”字啊,他也来不及多想,拨开这名大汉继续向前走,可是又有人拦在面前,他们也不动手,就是以这种非暴力对抗形式来表达自己的立场。
“都让开!”楼上传来一声喊,王世峰匆匆下楼,后面跟着几名派出所民jǐng。大汉们这才闪开一条路。
王世峰来到胡朋面前,他心知肚明,这是为二弟的案子来的。
“胡大队,给我一点时间行不行,我孩子被绑架了。”王世峰淡淡的说。
胡朋这才明白,王家还真是遭了大难,怪不得那些人这样义愤填膺,不过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为王世峰的孩子被绑架,其他案子就放一放吧,再说了,王世峰的儿子不就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太子爷王海宁么,这小子被绑架了那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啊!
想到这里,他刚冒出来的一丝同情心也消失殆尽了,生硬道:“对不起,你现在就得跟我回去协助调查,你家里的案子派出所会帮你处理。”
王世峰怒从心头起,拳头瞬间握紧,世峰集团的董事长何等的尊贵身份,省人大代表,优秀企业家,市委书记见了都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小小刑jǐng大队长就敢如此,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可是转瞬之间他的拳头又松开了,自从龙开江被捕以后,他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刘飞要大规模杀肥猪了,并且是以打黑的正大光明的借口。
龙氏集团的北岸新城项目,已经完全变成zhèng fǔ资产,大大缓解了财政压力,而龙开江也被宣传口包装成了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大佬,被广大老百姓唾弃谩骂,其实近江这些富豪,哪个底子都不干净,只是龙开江、李随风等人的发家史稍微偏门了一些,这样更容易拿来做文章。
老百姓自古以来都是最好哄的,他们相信电视,相信报纸,相信小道消息,相信刘飞是两袖清风只为民做主的清官好官,相信龙开江杀人无数,逼良为娼,如今,终于轮到自己了。
“好,我跟你走,不过我要先交代一句。”王世峰说完,招来几个手下,向他们叮嘱一番,几人都面sèyīn沉的点着头。
交代完了事情,王世峰抖擞jīng神,跟着胡朋出了别墅大门,外面雪已经停了,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不知不觉,已经是清晨时分了。
大群兄弟走了出来,沉默不语的跟在王世峰后面,一个个咬牙切齿,似乎只要老大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他们就会义无反顾的暴起,干翻这些jǐng察。
王世峰踩着积雪吱吱丫丫往前走,忽然停步转身,淡淡说:“都回去吧,我去去就来,没事。”
说完,他紧走几步,上了jǐng车。
殊不知,这一去,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
江滩破船机舱内,篝火已经燃尽,火腿肠的红sè塑料皮丢的到处都是,王海宁蜷缩在角落里毫无睡意,由于高度紧张,她毫无困意,刘汉东也是一夜没睡,不停的思考着问题,反倒是崔正浩睡得香,呼噜打得震天响。
刘汉东很犯难,到底怎么处理王海宁,如果就这样放回去的话,自己妥妥的绑架犯,还在缓刑期间,罪上加罪,加上世峰集团强大的能量,给自己整一个十年徒刑不跟玩一样简单。
可是不放又能如何,杀了?卖了?他是当过jǐng察的,知道jǐng方只要想破案,就没破不了的案子,何况自己这事儿计划本来就不周密,纰漏很多,要不是大雪天,恐怕jǐng察早就杀到门口了。
手机在兜里震动着,是马凌发来的信息,问他上哪儿野去了。
刘汉东回了一条:“和朋友一起办点事,工地上有麻烦。”
马凌回复:“知道了,注意安全,给你买了新衣服,等回来试穿。”
刘汉东叹口气,思绪转回,他现在深刻理解了那些犯罪分子的心理,是如何在犯罪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他们总是存在侥幸心理,想用一个新错误来弥补老的错误,错上加错,终于走上不归路。
现在王海宁还没死,就算是绑架也就是个未遂吧,再说自己又没要求赎金,应该算非法禁锢人身zì yóu这个罪名,再找个好点的律师,应该问题不大,三五年徒刑差不多挡住了。
唉,辛辛苦苦拼搏几年,就因为一时冲动,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刘汉东却不后悔,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的事自己抗!
他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打开了舱盖,一大坨雪落了进来,正砸在小崔头上,把他给活活砸醒了。
外面天晴了,蓝蓝的天,冰封的江,白sè的世界。
寒风彻骨,气温至少比昨天降低了十度,刘汉东举目四望,发现远处有个被冰雪覆盖的小村子,有炊烟袅袅升起,他看看手表,现在是早上七点钟。
“小崔,去买点东西吃。”刘汉东拿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崔正浩,他不放心小崔和王海宁单独在一起,这货憋得久了,保不齐拿中xìng人泻火。
崔正浩接了钞票,踩着没小腿的积雪走向小村庄。
过了十分钟,刘汉东听到外面有喊声,爬出机舱看去,崔正浩正冲这边跑过来,后面跟着一群狂吠的草狗。
第六十七章 洗剪吹三人组
农村的狗和城市的狗截然不同,甚少有吉娃娃博美京巴之类小型宠物犬,而是以混血中华田园犬为最大组成部分,偶尔有一两只狼狗、金毛、藏獒串子之类,主要功能依然是看家护院,维持村庄治安。
平rì里它们在村里四处溜达,晒太阳刨垃圾,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立刻蜂拥而上,一饱口福,rì子过得优哉游哉,最近过chūn节,这些狗吃的满嘴流油,肚子溜圆,可是却并未放松jǐng惕xìng,反而枕戈达旦,以百倍的热枕来保护着村庄。
小崔就是在这种状态下抵达的村庄,因为时间尚早,天降大雪,村民们猫冬在家没几个人起床,家家户户关着门,村里的小路上一个人没有,崔正浩瞅见一个小卖部,索xìng上前砸开了铁锁,进去顺了一大包东西,正要溜走之际,被村里的狗发现了。
因为担心吵醒村民,崔正浩不敢恋战,背着赃物转身就跑,积雪太深他跑不快,被狗群撵上,索xìng捡起一块石头砸翻了一头试图扑咬自己的恶犬,这下可招惹了大麻烦,乡下的狗生活比较粗放,配种带有极强的随意xìng,所以一个村子里的狗基本上都能攀上亲戚,小崔犯了众怒,狗群更加穷追不舍。
崔正浩且战且退,还不容易到了村外开阔地,远远的已经能看见江滩上的破船了,狗群们依然紧紧跟在后面,不时发动攻击,其中一条体型硕大的黄毛草狗尤其凶悍,它不亲自来咬崔正浩,却以吠声指挥其他狗轮番上阵。
积雪限制了崔正浩的机动能力,他发现如果不料理了这条“狗王”就没法脱身,于是攥了个雪球砸过去,大黄狗敏捷的跳开,虽然没砸中,却成功的羞辱了它。
大黄狗呲牙咧嘴,蓄势待发,滴着涎水的血盆大口里呜呜了一身,加速助跑,一个恶狗扑食凌空跃过来,将崔正浩扑倒在雪地中。
远处刘汉东看见这一幕,一拍脑门:“糟了,小崔被犬决了。”
他赶紧跳下船去营救崔正浩,还没跑出去十几米,就见狗群一阵呜咽,全都夹着尾巴逃走了,血迹斑斑的崔正浩从地上爬起来,将一条大黄狗的尸体单手举起。
小崔拖着死狗一路走来,将足有六十多斤重的黄狗丢上甲板,刘汉东伸手将他拉上来,关切的问了一句:“阿尤 OK?”
“法哎,三开有,俺的油。”小崔以娴熟的朝鲜英语对答,两人相视一笑,宛如多年战友般。
小崔借了刘汉东的瑞士军刀,在甲板上将两条肥大的狗腿卸了下来,动作流畅如庖丁解牛,可见此人杀过的狗不在少数。
温热的狗血流进机舱,吓得王海宁心惊胆战,她可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剥狗场面,很自然的联想到下一个被剥的就是自己,不由呜呜哭起来。
崔正浩在上面听的心烦,从战利品里翻出一包火腿肠,用牙咬开,丢了一根下去,他从小卖部打劫来的全是食品,火腿肠卤鸡爪花生米酱牛肉豆腐干,还有几瓶白酒,加上这条肥狗,足够维持三人好几天的生活了。
远处传来喧哗,刘汉东拍拍正在专心剥狗皮的崔正浩,示意他看看后面,小崔一扭头,眼睛眯了起来,初升的阳光下,几十号村民拿着铁锨、抓钩子正气势汹汹而来。
两人很默契的啥也没说,直接收拾东西走人,崔正浩将两条血淋淋的狗腿塞进彩条包,率先跳下船,刘汉东一把将王海宁从机舱里提了上来,命令她跟着小崔走。
王海宁穿的是一双菲拉格慕的平底鞋,出席高端场合再合适不过了,走雪地那就是折磨,几步下去鞋子就湿透了,这要在以往,她早就发飙了,可如今不得不咬着牙坚持走,就是这样还是被村民们追上了。
很不巧,崔正浩打死的是村长家的狗,村长亲自带领乡民们追击,二话不说,先是一阵砖头雨砸过去,然后轮着铁锨就上来了。
这个淮江边上的村子很有来头,据说当年是陈子锟部下混江龙水匪聚居在此,民风彪悍,尤擅群架,周围几个村子都不敢惹他们,这大过年的居然有外乡人跑来入室盗窃,还打死村长看家狗,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到底人家的地盘,有十几个村民抄近路堵在了前面,小崔丢下东西摆开架势准备接招,刘汉东却想用钱解决问题,他干咳一声道:“老乡,有误会。”
村长一眼看到小崔包里的狗腿,立刻血往上涌,大手一挥:“误会你妈逼,给我打!先打个半死再报jǐng。”
一场低水准的农村式械斗就此展开,刘汉东自知理亏,手下是留了情的,可小崔一点不含糊,施展开浑身解数,三五条大汉近不得身。
村民们人多势众,打不过崔正浩和刘汉东,却盯上了王海宁,这小子贼眉鼠眼染了头发穿的花里胡哨,一看就是小流氓小混混,三个村民将她按住一顿胖揍。
刘汉东一看就急眼了,老子绑来的花票自己还没舍得打呢,你们怎么就打上了,不行,王海宁要是落到他们手上,那自己可就被动了,公安机关会给定义为人质被见义勇为村民解救,自己没吃到腥还惹了一身sāo,就算顶着绑架罪进大牢也丢人啊。
“给我放开她!”刘汉东一声暴喝,劈手夺过一根擀面杖,舞的虎虎生风,几个不开眼的村民提着铁锨来战他,被他一棍捣在肚子上,砸在后背上,得亏冬天穿的厚实,不然伤筋动骨妥妥的。
村民们被打急眼了,不但不退缩,反而嗷嗷叫着往上扑,崔正浩也急了,从背后拽出了他那把没子弹的北朝鲜68式仿54。
一锤定音,村民们见了枪都怕了,村长也惊呆了,这不是一般歹徒,是江洋大盗啊,犯不上为了一条狗死人,他冷静指挥村民们后退。
小崔收了枪,拿起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汉东一把扛起王海宁紧随其后。
等他们走远,村长才说:“愣着干啥,报jǐng。”
……
三人终于上了公路,这是回市区的省道,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但天上又有细碎的小雪飘下,落地就变成了冰,时不时有汽车驶过,但没人愿意停下拉他们。
最后还是一辆过路的私人长途车停了下来,刘汉东花了十八块钱买了三张票,车上座位已满,旅客们大都是进城务工的农民,车里堆满行李,几无下脚空间。
售票员递过来三个马扎子,让他们自己找空坐下,好不容易在一堆彩条袋子间坐下,王海宁身旁一个乡下妹子就开始向她搭讪了:“帅哥,你进城打工的?”
王海宁一口气差点憋死,心说老子现在这个德行像是进城务工的么!
她倒是没照照镜子,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发型乱了,衣服脏了,鞋子湿透身上还有狗血污泥脏雪,再坐上这辆廉价的长途车,满身国际名牌在别人眼里也成了山寨品。
满脸雀斑的妹子继续说:“一看你就是干洗剪吹的,发型酷毙了,你是不是大杀家的人?”
王海宁怒火中烧,继续不理她。
“你们发廊一月开多少钱?是提成的吧?我在女人街卖女装,对了,你有微信么,加一个吧。”雀斑妹子对这位英俊少年似乎很感兴趣,叨逼叨说个不停,王海宁想发飙,看看刘汉东面无表情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下。
刘汉东就是她的主宰,小命捏在人家手里哩。
长途车到温泉镇附近的时候,刘汉东喊停车,带着崔正浩和王海宁下了车,从这里向东一公里,就是尚风尚水别墅。
刘汉东拿出钱包,将所有现金掏出来递给崔正浩。
“小崔,拿着,自己想法去南朝鲜吧。”
崔正浩看看他,接了钱塞进怀里,转身就走,连一句废话都没有。
“西八,没情没意的混蛋。”刘汉东嘟哝了一句。
崔正浩停了下来,从包里抽出一条狗腿,走过来递给刘汉东。
刘汉东接了狗腿,两人对视而笑,越笑声音越大,笑的肆无忌惮,眼泪都出来了。
笑完了,崔正浩拍拍他的胳膊,说了一句朝语,再次转身离去,寂寥的身影在冰封的路面上越走越远。
刘汉东怅然若失,再回头,王海宁居然没趁机逃跑,而是一直怯生生站在旁边。
“走吧,我送你回家。”刘汉东说,他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还是亲自向王世峰说明情况比较好,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不管王世峰盛怒之下出什么招,自己都接着。
他大踏步的向前走,王海宁小碎步在后面跟着,一直走到尚风尚水王家别墅大门前。
院子里停了很多车,还有一群汉子站在那儿抽烟,打电话,一看就是发生了大事。
刘汉东心里一沉,今天这个事儿不能善了,王世峰的江湖口碑不错,但王世煌可是素来以不择手段闻名,肯定是当叔叔的吹哨子集合道上兄弟商量对策,估计这会儿近江黑白两道已经全体总动员了。
惨了,哥这回是单人独骑对抗全市黑社会和jǐng察啊。
第六十八章 峰回路转
刘汉东可以想象王海宁失踪给王家兄弟带来的强烈刺激,这会儿王世峰王世煌两兄弟肯定在家里坐镇指挥,调动全市黑白两道的力量来查找下落,如果他们效率够高的话,怕是已经查到这事儿和自己有关了。
三年前,因为古长军的案子,刘汉东就曾经横扫世峰集团,两下里结下梁子,最近又在欧洲花园深深羞辱了王世煌,要不是他也曾搭救过王海宁的小命,恩怨抵消,王家早就想法灭了他了。
总之一句话,和世峰集团的恩恩怨怨,终于到了该彻底了结的时候,刘汉东既然赶来,就没怕过什么,他昂首阔步推门进去,院子里的江湖人士们扭头看他,其中一人将烟头一丢,脸sè大变,高声喊了一句。
这句话差点没让刘汉东趴下。
这家伙说:“我cāo!海少让东哥救回来了!”
都是道上混的,谁不认识谁?刘汉东在近江也混了三年多了,三教九流的人士都熟悉,尤其是城南一带出来混的人,哪个不认识东哥,混社会是个系统工程,混的好坏并不以能打能杀为准绳,而是以认识朋友多,路子野,能办事为衡量标准 ,所以这些人既认识王家兄弟又认识刘汉东,并且两边关系处的都很好。
这一嗓子把屋里的人全惊动了,呼啦出来十几口子,围着刘汉东和海宁问长问短,因为刘汉东以前就曾救过海宁一回,他们先入为主,真就觉得这会海少被绑还是东哥救回来了,一个个敬佩的不行,就差把刘汉东抬起来山呼万岁了。
刘汉东本来还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表情,这下被他们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面对热情的询问,只能紧皱眉头故作深沉:“哎,说来话长。”
温泉镇派出所的李所长也出来了,一见这场面就觉得不对劲,不过他的政治敏感xìng很高,王世峰已经被市局刑jǐng带走,内部消息称上面要办王家兄弟,既然海宁已经安然无恙的归来,再说失踪时间实际上连24小时都没到,jǐng方没必要插手的,民不举官不究,爱谁谁吧。
jǐng察们收起设备走了,海宁被簇拥进了房间,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周围一大群叔叔大爷,她却依然紧跟在刘汉东身旁。
世峰集团保安部的头儿南强看不下去了,他是明白人,知道这事儿和刘汉东脱不开干系,沉声质问:“姓刘的,你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刘汉东并没打算就坡下驴,把自己包装秤救美英雄,因为受害者还在身旁站着呢,他想忽悠也没这个条件啊,正要说话,王海宁先出声了:“我爸呢?”
南强只好先回答她:“老大让雷子带走了。”
“我二叔呢?”
“昨天就让雷子带走了。”
海宁面无表情,看似沉静,其实六神无主,心乱如麻,失去了父亲和叔叔的庇护,她根本无力承担一个庞大的企业集团和一个拥有众多兄弟的实质上的江湖帮派。
何况这些人未必认她,他们从来都把海少当成长不大的孩子。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王家兄弟不在,南强就成了这里的话事人,他大声说道:“海少,你大胆的说,姓刘的到底把你怎么了,这儿都是咱的人,不用怕他。”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才回过味来,合着刘汉东不是救人的啊,兴许海少失踪就有他的关系,气氛急转直下,变得冷森森起来。
刘汉东心中底气大涨,王家兄弟被公安调查,世峰集团垮台指rì可待,自己怕毛啊,就是当众承认绑了海宁又如何,谅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怎么着。
他冷笑一声,抱起膀子等着海宁发话,待会儿少不得一场恶斗,他已经瞅好了,先抄起茶几上的青花瓷仿品瓶子砸在南强脑袋上,放翻他镇住其他人,估计就能全身而退了。
所有的目光都盯住了海宁,等她一锤定音。
王海宁低着头,吞吞吐吐道:“其实……我是被绑架了……”
南强脸sè一变厉声道:“我就知道!兄弟们抄家伙,姓刘的今天别想走!”
人群一阵sāo动,几个特保从腰里把甩棍和喷雾拿了出来,分开众人就要上前动手。
海宁猛然捂住脑袋嘶喊一声:“停!”
大汉们止住了脚步,南强狐疑道:“少爷?”
海宁头也不抬的说:“我是被一帮国际雇佣兵绑架了,他们有枪有炮,还有灰太狼,是刘叔叔救了我,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刘汉东手里还提着条滴血的狗腿,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血战之后的成果,雇佣兵的军犬腿啊。
不过转眼之间大家又都回过味来了,这他妈太离谱了吧,还国际雇佣兵组织,这是脑残军旅片看多了还是兵王网文看多了的节奏?
不过既然海少这么说了,那人家刘汉东自然撇清了关系,他们也懒得插手。
南强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刘汉东一定是捏住了海少什么把柄,他厉声质问:“姓刘的,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汉东没料到海宁主动为自己开脱,他乐得如此,哪里还管南强的质问,一把推开他,牙缝里迸出三个字:“你也配。”
南强被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恼羞成怒就要扑过来,却被一帮大哥们死死拉住:“强子,别冲动,你斗不过他。”
强子挣扎了两下也就放弃了,对于刘汉东他始终存在深深忌惮,因为自己当年的顶头上司古长军就是挂在这货手里,而且自己的资历还不够深,无法与刘汉东这种江湖新晋大佬对抗,王家兄弟不在,没人能留得住刘汉东。
刘汉东扬长而去,走到门口忽然停步,将狗腿丢在地毯上说:“留着红焖吧,大冬天的补补身子。”
满屋子人,还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角sè,愣是留不住一个刘汉东,南强顿有世态炎凉之感,王家兄弟遭难,这些平素胸脯拍的山响的江湖兄弟全成了墙头草,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生啊。
江湖大哥们安慰了海宁几句,陆续散去,大过年的,还得赶紧回去接着打麻将呢,自始至终,海宁一言未发,冷脸面对,这也符合她的xìng格,从来都是这副傲慢酷拽的吊样。
人都走完了,海宁才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拉上窗帘,抱起被子钻进了宽大的壁橱,在里面瑟瑟发抖起来。
就这样足足过了几个小时,家里佣人急的不行,找来钥匙打开门,进来苦苦哀求:“少爷,吃点饭吧。”
海宁在壁橱里回答:“不吃。”
“不吃怎么行,厨房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鱼翅羹。”
壁橱里伸出一只腿,将托盘踢翻。
佣人老阿姨叹口气,收拾残羹正要离开,忽然海宁说话了:“我要吃别的。”
“想吃什么,你说。”老阿姨激动起来,只要少爷愿意吃饭就算是龙肝凤胆也得想法子弄来。
“我要吃火腿肠,双汇的,烤着吃,烤成脆皮的。”海少爷的声音从幽深黑暗的大壁橱里传来。
老阿姨和家里厨子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高端吃法,没听说过。
……
刘汉东打车回家,路上给徐功铁打了个电话,打听王家兄弟被捕的事情,徐功铁说涉及到办案机密不方便透漏,但是可以告诉你,世峰集团这回是完了。
要的就是这句话,刘汉东心中大定,暗暗庆幸自己悬崖勒马没把王海宁怎么着,不然能活活悔死,看来老天爷还是靠谱的,给自己戴上了主角光环,怎么作死都不会死,而其他人就不行,只要底子不干净,早晚是一死。
回到黄花小区家里,刘汉东掏出钥匙进门,就听见厨房有炒菜的声音,于是他蹑手蹑脚进了卧室,想把一身脏衣服换下来毁灭证据,却发现床上放着一个扁平的硬纸盒子,打开来是一件红褐sè的皮夹克,掐腰式样,皮质厚实硬挺,散发着一股特殊的香味,穿上一试,帅到爆。
这衣服正是当年自己和马凌在步行街上看中的那件高端仿制美国二战A2飞行夹克,开价一万块,吓得两人都没敢还价。
时隔多年,自己几乎都忘了这件衣服,但马凌还记得,并且终于将它买了回来,摩挲着马皮夹克,刘汉东有些感慨。
门开了,马凌拿着锅铲子进来了,从背后抱住了刘汉东,附耳问道:“喜欢么?”
“喜欢。”
“你怎么不问问花了多少钱。”
“多少?”
“五千。”
“怎么这么便宜?”刘汉东很纳闷,他上网查过这件衣服,确实是全球最高端的A2仿品,价钱应该在八千一万左右。
“因为我常去啊,和那店主都熟了,每回我都磨他,他实在是被我磨烦了,就答应了。”马凌嘻嘻笑道,一脸自豪与幸福,“你穿上真帅,比汤姆克鲁斯还帅。”
刘汉东脑补出一幅画面,chūn夏秋冬,风霜雨雪,马凌每天都来到步行街某家店橱窗外趴在玻璃上看着里面模特身上的皮夹克,手里还拎着一个攒钱罐,里面的硬币越来越多……
他紧紧抱住了马凌:“凌儿,今年就结婚吧。”
忽然马凌一把推开他,虎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又在外面惹祸了吧。”
地上丢着脏衣服,上面沾满污渍血迹。
第六十九章 大刀阔斧
对于隐瞒真相哄骗家属这种事儿,刘汉东早已驾轻就熟,他随口就扯:“没啥,杀了几个人,已经埋好了。”
“贫嘴。”马凌果然上当,打了他一拳,回厨房继续炒菜去了。
刘汉东赶紧把脏衣服捣进了洗衣机,这都是妥妥的罪证啊,收拾停当,跟没事人一样吃饭,上网,想查找王世煌被捕的蛛丝马迹,可是网上毫无线索,估计事发突然,还得再过一段时间各种内幕才会爆出来。
下午刘汉东去庆丰公司上班,因为帕萨特抛锚在江滩上,他只能打车,在黄花小区门口一站,连续过去几辆青石电动出租车,都载着客人,忽见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捷达出租车,过去一看,果然是张爱民的车,张师傅正坐在车里捧着铝饭盒扒饭呢。
“张师傅,吃饭呢。”刘汉东招呼道。
“哟,是刘校长,去哪儿?”张爱民急忙收起饭盒,从裤兜里抽出手绢擦嘴擦手,这就要发动汽车。
“不慌,你吃你的,我陪你坐一会。”刘汉东坐进车里,掏烟递给张爱民一支,自己也点上了。
“吃饱了,开路。”张爱民将烟夹在耳朵上,拧钥匙发动,破旧的捷达车一阵从颤动,架在仪表盘上的大屏幕智能手机差点掉下来。
“高科技啊。”刘汉东笑道,“张师傅也知道与时俱进了,这是装的打车软件吧?”
张爱民说:“是啊,我儿子帮我装的,可我不会用,装了也白搭,公司里其他司机也装了,也没多大用处,玩高科技,谁竞争得过青石高科啊,他们车里带导航带定位,支付手段也多,听说用手机照什么二维码就能付车钱,要是互动什么的,直接免车资,咱们这些老牌出租车公司可让他们坑惨了,生意本来就不好,这段时间更差了,唉,这rì子怎么过啊。”
仿佛印证他的话一般,前面正好有一对青年男女拦车,先是一辆普通出租车停下,紧跟着又是一辆电动车也靠边停下了,那两人直奔电动车而去,气的前车司机跳出来大骂。
“搞吧,早晚出大事。”张爱民咕哝了一句。
从黄花小区到欧洲花园也就是个起步价,刘汉东要给钱,张爱民说啥不要,刘汉东也就没矫情,看张爱民搁在中控上的是四块五一盒的廉价香烟,便将自己的半盒中华丢下,张爱民客气两句收下了。
王世煌被捕的消息还没传到庆丰地产,这里依然是风雨飘摇,愁云惨淡的景象。
刘汉东大踏步走进公司,门口保安松松垮垮敬了个礼,前台接待小姐正趴那儿玩手机,看见总经理进来急忙起身招呼:“刘总好。”
“前台是公司的脸面,谁允许你玩手机的?”刘汉东一脸严肃,“你去财务结算一下工资吧。”
这个前台是祁麟招进来的,素质一般,城乡结合部女神的层次,但是仗着和太子爷有一腿,在公司里眼高于顶,谁的账都不买,按照祁麟给她的承诺,先干前台,三个月就转后勤当文员,然后提拔成董事长助理,就是公司高层了,虽然祁麟吃了官司,但毕竟还是庆丰地产的董事长,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刘总咋就一句话把人家开了。
“刘总,我刚才在接电话。”前台妹子徒劳的解释着。
刘汉东懒得和她废话,这种花瓶角sè连打电话订盒饭都办不好,除了让***没别的作用,开除她只是第一步,庆丰公司必须大动筋骨了。
进了公司,一片萧条,尤其是刘汉东招来的那些职员,一个个心神不宁,窃窃私语,有几张桌子空着,人干脆就没来上班。
刘汉东敲敲桌子,点了几个部门主管,让他们到自己办公室来一下,然后职员们就看到总经理室的百叶窗关了起来,二十分钟后,几个部门主管满面红光的出来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正好财务大嫂带着前台妹子来说情了,妹子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眼圈都红了,大嫂说:“刘总,这是祁麟安排的人,小妮儿人还是不错的,知道上进,就是贪玩,妮儿,还不赶紧给刘总承认错误。”
妹子向刘汉东鞠躬,领子里一抹雪白。
“刘总,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上班玩手机了。”
刘汉东不理她,板着脸对财务大嫂说:“大姐,企业有相关规定,从事财务工作的必须有会计证,从事主管会计的,必须有中级以上职称,咱们公司以往制度不健全,现在也该逐渐完善了。”
财务大嫂变脸了:“祁大哥还没死呢,你就翻脸不认人,把他老家人全开了,姓刘的,你还是不是人!”
刘汉东面无表情的说:“大姐,祁大哥留下这点产业不容易,我得帮他保全了,再说我也没说要辞退你,我只是说你不适合担任一家地产公司的主管会计,公司需要人的地方很多,只要你愿意,少不了你一份工资。”
财务大嫂骂骂咧咧的走了,其他职员却干劲十足,刘总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他们的chūn天就来了。
不到半小时,祁大嫂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身后还跟着一帮乡下人,兴师动众来问罪的样子。
“大兄弟,你可不能这样欺负俺们孤儿寡母啊。”祁大嫂席地一坐,就开始哭闹,老乡们一边劝一边窃窃私语,隐约能听到什么“曹cāo、jiān臣、抢遗产”之类的字眼。
刘汉东知道这帮人一直防着自己,没出事之前,他只想好说好散,大家把欧洲花园这个项目做完就一拍两散,好歹对得起祁大哥,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很窝火,有这些人掣肘,自己有力气使不出,被王世煌玩的团团转,几乎失去理智铤而走险,幸亏自己关键时刻悬崖勒马,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大嫂,我只是按照规章制度辞退一名员工,怎么就成了欺负孤儿寡母了?今天老乡们都在,咱就正式的说道说道吧。”刘汉东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大马金刀的坐下,他招聘的员工都自发的站在身后,两下形成对峙局面。
祁大嫂只是个农村妇女,在本乡本土还算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在省城这点本事就不够看了,但她有智囊团,亲友团,娘家兄弟本家侄子外甥什么的一大群,自然有人出面说话。
一个穿西装,裤脚挽起的大叔站了出来,指责刘汉东说:“你排挤打压老人,到处安插自己亲信,不是欺负孤儿寡母么,庆丰公司是祁家的,不是你姓刘的。”
“对,三叔说得对!”一帮人跟着附和。
刘汉东冷笑:“你说的不假,我是招募了新人,设置了新的部门,可这是一个正规房地产公司必须做的,房地产项目从征地到招标,施工、销售,各种工作错综复杂,没有专业人员根本无法做到,你们会什么?是会预决算还是会做效果图?是能开招标会还是能跑项目,是能和拉土方的流氓交涉还是能和规划局打官司?”
众人哑口无言,他们本来就是吃大户来的,毫无一技之长。
刘汉东接着说:“我是庆丰地产董事会批准任命的总经理,我的行政命令难道不作数?你们不听我的,难道要听王世煌的?”
大家沉默了,王世煌已经掌握庆丰地产的一部分股权,他才是最大的敌人,刘汉东如果不把权力抓在手里,集中资源与之斗争,那庆丰地产真的就完了,不姓祁,也不姓刘,而是姓王了。
道理是这样,但谁也不甘心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他们甚至幻想,王世煌拿下庆丰地产后,会给他们足够的甜头哩。
三叔又说话了:“刘总,别的部门随便你折腾,财务不能动,这是要害部门,必须咱们祁家人管着。”
刘汉东说:“你懂不懂财务制度,会计出纳稽核必须设置专人,不然会造成营私舞弊的漏洞,就是咱们农村红白喜事,也是要找两个人一个收钱一个记账,堂堂一个大公司,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简直笑话。”
三叔涨红了脸,硬着头皮说:“二姐是自己人,怎么会贪污,你这是血口喷人。”
二姐就是祁大嫂任命的会计,她的娘家二堂姐,以前在乡下供销社当过会计,算是半个专业人士。
祁大嫂说:“对,俺家二姐怎么可能贪污,换谁也不能换她,我就信她。”
刘汉东说:“好,来人,给我把财务账搬来,咱们当众查账。”
立刻有人将财务科的一堆账本搬来,刘汉东手下有专门的会计师,他也不讲那些深奥的东西,直接找出一摞借条,一张张的念。
这些全是祁家亲属支钱的条子,没有领导签字,只有借款人的签字画押,金额少了一两百,多了上万,而且在现金账簿上居然没有体现。
“公司的账已经乱到这个地步,能不管么?”刘汉东痛心疾首,“祁大哥还躺在医院,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就被你们这些糟蹋,你们对得起他么,你们还要脸么!”
忽然他话锋一转,厉声道:“我和祁大哥是八拜之交,除了他我谁也不认!这段时间我给够你们脸了,谁想闹,我刘汉东奉陪!”
乡民们都嗫嚅着,不敢上前。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支持东叔。”
是祁庆雨的二女儿祁静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