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3章：父与子的心结
那一夜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用鲁道夫讲述，罗兰也都早已亲身经历过了。
那一夜的经历，成了鲁道夫的心结，在罗兰刚刚借尸还魂的那段日子里，每次看到新生的罗兰他都很矛盾。在情感上，他憎恨这个夺走儿子灵魂的异界来客，理智却迫使他装出慈父的样子，内心的痛苦与压力可想而知。后来相处日久，鲁道夫把对儿子的感情逐渐转移到这个借尸还魂的异界青年身上，而对方的表现也没有让他失望。
正如命运女神当初亲口向他保证过的那样，这个异界青年的灵魂远比真正的罗兰更具智慧，更富有远见，尤其擅长处理复杂且敏感的政治、外交还有经济问题，而这些卓越的能力别说原本那个罗兰永远不可能具备，就连鲁道夫本人都自叹不如。
在异界灵魂的帮助下，鲁道夫的事业迅速壮大，不到三年就实现了远东独立建国的梦想。
一六二零年十月一日，鲁道夫在首都大教堂举行盛大的加冕仪式，当时为他递上王冠的人就是此刻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年轻人。
那一刻，鲁道夫以为自己的事业已经到达巅峰，殊不知才刚刚起步。建国之后的岁月里，新生的寇拉斯政府经受住无数场内忧外患的冲击，从胜利走向胜利，短短四年就初步实现了魔导工业化，国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经济规模突飞猛进，基本实现了小学义务教育，建立起远东第一所综合型大学，建立起瓦雷斯世界第一个综合性法术网络，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国防力量，足以抵抗来自亚珊帝国的军事威胁……这样的成就还有很多很多，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远东政府之所以能够在短短四年间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民众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他们的国王陛下，而是他们年轻的王储。
经过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亲眼目睹了罗兰创造的那些奇迹，看到远东在他的规划与推动下迅速走向繁荣富强，身为这个国家的君主，鲁道夫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这个远比自己预想中更完美的继承人，对这个取代真正的罗兰成为自己儿子的异界灵魂，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时至今日，几乎连鲁道夫自己都已经忘记七年前那一夜的悲剧，几乎完完全全把罗兰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然而生活中总是会有那么一瞬间，他会忍不住设想假如那天晚上，面对命运女神给出的两个选项，自己做出的是另一种选择，如今又会怎样？
往常面对内心的拷问，理智总会占据压倒性的上风，告诫他不要心存幻想，自己已经做出最好的选择。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另一条路，如今恐怕还在为独立建国而苦苦奋斗，变成白痴的儿子不仅无法替自己分担压力，还将加重他肩头的负担。
然而哪怕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彻底排除情感的悸动，无论自己的事业是多么蒸蒸日上，亲手创建的国家是多么繁荣富强，鲁道夫心底总有一丝缺憾无法弥补。直到此刻，在得知叶芙根尼娅怀上自己的亲骨肉，一个从**到灵魂都与他紧密相连的小生命，巨大的喜悦使鲁道夫有生以来第一次失去理智，酒醉之后吐露真言，终于道出藏在心底多年的那个秘密。
……
“友善宫”小宴会厅的气氛并不友善，父子二人姑且称之为“父子”隔着一张堆满空酒瓶的餐桌相对而坐。鲁道夫双手抱头目光呆滞，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同一双无形的魔爪，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使他无力摆脱。
坐在鲁道夫对面的罗兰同样双手抱头陷入沉默，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他的心头践踏，给他带来无言的痛苦，还有比这痛苦更难熬的焦虑。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的穿越不是偶然……鲁道夫并非对我夺舍其子一无所知，他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
过往的谜团迎刃而解，无数个念头如同道道闪电在罗兰脑海中掠过。
回想过往那些父慈子孝的日子，设想鲁道夫每次看到他时都会禁不住想起自己那可怜的儿子，想到那颗只因太过单纯善良就被活活牺牲的年轻的灵魂，他对占据儿子肉身的异界来客会怀有怎样一种情感？
是厌恶，是悔恨，还是痛心？
无论怀有怎样的情绪，这些年来鲁道夫竟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直到此时此刻，他功成名就，戴上王冠，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并且再次拥有一个亲生骨肉，才忍不住流露真情，为当初亲手血祭的长子流泪，做出身为一个父亲的……迟到的忏悔。
罗兰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鲁道夫这个人。
今夜过后，鲁道夫的形象至少有一部分在他心中发生了转变，知道真相的他不可能再如从前那样心无芥蒂的与鲁道夫以父子相处。
罗兰思绪万千，心乱如麻。
“为什么直到今天，鲁道夫才透露真相？”罗兰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酒后吐真言只是一个结果，叶夫根尼娅的怀孕才是一个明显的诱因。
罗兰说不清自己究竟算不算鲁道夫的亲儿子。恐怕连鲁道夫自己也说不清，多年来为此存下心结，亲骨肉的即将诞生使他内心的缺憾得以弥补，打开心结的同时也情不自禁的吐露了真相。
“瓦西里莎”这个意为“女继承人”的名字，会不会是鲁道夫深思熟虑的结果，会不会是一个折射出鲁道夫潜意识的政治预言？
如果从最恶意的角度推测，瓦西里莎出生后，鲁道夫会不会动起另立王储的心思？
罗兰下意识否定了这个荒唐的念头，然而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吗？
他不敢继续深想下去，只能假装一切照旧，假装今夜自己与鲁道夫之间这场对话从未发生过。就像鲁道夫过去几年那样，今后他不得不戴着面具生活，默默地保守这个秘密，独自承受内心的煎熬。
第1784章：雨中夜行人
1624年10月的远东大地，宛如一片欢乐的海洋。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季节，四件几乎同时发生的喜事，在人们心口点燃一团激情四射的火，足以驱散冬日的寒意。
十月一日的“国庆节”和“圣化节”是人们期待已久的喜庆佳节，不需要多说，还有两件喜事却来得略显突然。首先是深受远东人民爱戴的国王陛下迎来大婚，王后正是多年来陪伴鲁道夫一世同风雨、共患难、不离不弃的商务大臣、叶芙根尼娅勋爵。得益于远东高度发达的传媒产业，还有相对宽松的出版审查制度，人们可以很方便的通过各种通俗报刊乃至广播节目了解朝野上下的逸闻趣事，其中最受民众热捧的当属王室成员与内阁朝臣们的“段子”。这些八卦传闻大多极尽夸张，但是其中也不乏真实的一面。比如关于鲁道夫陛下的传记，建国迄今出版了不下40种，无论官方组织撰写的正室抑或文人记者编撰的野史，都对国王陛下发迹前的经历着墨颇多，尤为关注的是鲁道夫一世生命中两位至关重要的女性，其一是他的亡妻弗兰西丝卡，其二就是他的情人兼同志、战友叶芙根尼娅。
这些传记详尽描述了叶芙根尼娅的身世：出身于基特兰德一武勋贵族家庭，新婚不久丈夫即被信奉邪教的军阀谋害，被迫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逃离露西亚高原，以游侠的身份在当时还被称为“赎罪堡”的寇拉斯堡讨生活，凭着一手精准的箭术在当地冒险者圈子里声名鹊起，又在抵抗兽人围城的战役中立下大功，成为远东游侠们共同敬仰的“大姐头”。正是在这场战役里，当时还在格里高利手下担任民兵队长的鲁道夫寇拉斯结识了叶芙根尼娅，在并肩作战中结下深厚的友情，随着彼此加深了解，叶芙根尼娅渐渐被这个男人的勇气与梦想所折服，受鲁道夫的影响改信命运女神，从此全心全意追随鲁道夫，帮他实现远东独立建国这一伟大理想。在那之后20年的日子里，叶芙根尼娅兼顾军事与后勤，帮鲁道夫招揽和训练远东游侠壮大民兵武装，同时还创办了当时远东地区最大的旅馆“友善之家”，为鲁道夫的民兵组织募集经费，搜集情报。如今寇拉斯堡的王宫，就是在“友善之家”的基础上扩建而成。
到了1620年，远东革命的时机已经成熟，此时的叶芙根尼娅也成为行省首都举足轻重的商界领袖，在鲁道夫的授意下组建起旨在宣传革命思想、招募革命同路人的“觉醒者俱乐部”，这个政治俱乐部在随后爆发的独立战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如今远东内阁的重臣，大多是该俱乐部的创始成员。
远东建国以后，叶芙根尼娅出任商务大臣，为这个新生国家的经济发展和贸易繁荣做出巨大贡献，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民间，都有极好的口碑，人们提起这位美丽而坚强的女士，总会冠以“爵士”或“阁下”这类通常只会用于伟大男性的敬称。事实上这些头衔并不会增加叶芙根尼娅的荣耀，相反，是她本人为贵族头衔增添了含金量。
从初相识到喜结连理，从共患难到共富贵，鲁道夫与叶芙根尼娅共同走过20多年的风风雨雨，如今他们的漫长恋爱终于走到一个转折点：鲁道夫已经成为广受远东人爱戴的君王，而叶芙根尼娅也将戴上属于她的那顶冠冕，披上雪白的婚纱，步入寇拉斯堡大教堂，接受命运女神以及千万民众的祝福，成为远东人敬爱的王后陛下。
除了这场盛大的婚礼，寇拉斯堡还传来另一则喜讯叶芙根尼娅王后已经怀上国王陛下的亲骨肉。这蒙受神恩与万众祝福的小小幸运儿，将被命名为“瓦西里莎”。“远东之音”宣布这则喜讯的那一刻，国内外不知有多少守在收音机前的听众，情不自禁地掰着手指算起远东公主瓦西里莎殿下的降生日。
……
同样是在这一年的十月，亚珊圣城的气氛却与寇拉斯堡大相径庭。金融危机造成的创伤尚未愈合，为这座瓦雷斯世界最古老的城市蒙上一层衰败的阴影，街头店铺大多还处于关门歇业状态，整个城市弥漫着萧条的气息，每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没精打采。
连日来阴雨绵绵，亚珊圣城就像一块潮湿发霉的面包，饱浸雨水膨胀起来，仿佛随时可能被溶蚀成为一滩恶心的浆糊。在这样气候恶劣的季节里，除了那些迫于生计别无选择的小人物，城里的贵族和阔佬早已如同迁徙的雁群一般跑到南方阳光灿烂的海滨小城度假，上流社会的社交中心也随之转移到了南方。
在这个萧索的雨季，每当夜幕降临，亚珊帝国的首都就如同一片废墟。从城市上空向下俯瞰，人去楼空的富人区几乎是一片黑暗的海洋，偶尔一点闪烁的灯光也不过是照看家宅的仆人在守夜。至于周边的平民区乃至乱糟糟的贫民窟，居民大多尚未摆脱经济危机的摧残，生活变得空前拮据，不得不节衣缩食，灯油虽然值不了几个铜钱，却也能省则省，入夜后这些住宅区的上空更是呈现出一大片、一大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一辆马车行驶在雨夜街头，匆匆穿越圣徒大道，出城一路向北，直到城郊山脚下才停下来。
马车刚刚挺稳，一个身穿灰色斗篷的身影就跳了下来，手持一柄散发出森森邪气的黑色铁杖，略微弓着腰，站在雨中环顾四周，厚厚的黑纱遮住他的脸庞，只露出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眸，似乎在寻找什么。
车门再次敞开，一个同样裹着斗篷的身影跳下马车，落地刹那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脚下泥浆飞溅。此人的身材与体重相称，足有十二尺高，个头几乎比同车旅伴高出一倍。
第1785章：弗兰西丝卡的亡灵（Ⅰ）
穿斗篷的巨人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摇晃着肩膀甩开大步，追上走在头里的同伴，却又注意保持距离，不肯超到他前头去，看起来是前者的保镖。更古怪的是这赤足巨人留下的脚印，深深印在泥泞的地面上，足有半尺深，竟然在雨夜里冒起蒸汽，不难想象这巨人的双脚是何等灼热。
弓腰驼背的灰衣人，拄着铁杖走向被树林遮蔽的小径，时而打出一串复杂的手势，似乎在借助法术搜寻什么。就这样在崎岖的山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花了两个钟头才来到一片荒凉的墓园跟前。
灰衣人眼中浮现一丝笑意，回头对那低垂着头、兜帽遮住面孔的巨人保镖说：“就是这里，拜恩斯，陪我去见一位老朋友。”
“遵命，我的主人。”巨人口音怪异，似乎尚未纯熟掌握人类的语言。
一矮一高两条神秘身影，趟过齐踝深的积水，走进荒草丛生的墓地。守陵人的小屋长满青苔，茂盛的野草堵住房门，显然已经很久无人进出。
灰衣人在小屋跟前停了停，施法窥探屋内，确认没有生命气息，随即继续前行，直到一块墓碑跟前才止住脚步。
墓碑以上好的石料打造，却没有留下丝毫刻文，就这么光秃秃的耸立在墓前，被雨水冲刷的微微反光。
灰衣人环绕这无名墓地缓缓走了一圈，仔细观察过后发现墓碑前残留着一束腐烂的植物梗茎，想必曾有人在这墓前献过花。从植物腐烂的程度推测，祭奠时间距今恐怕得有一年多了。
这个小小的意外发现使灰衣人迟疑了许久，一度打算取消预定计划，然而考虑到主上的命令不可违抗，他不得不冒着风险在墓地周围撒下一圈磨碎的黑玛瑙粉末，布下召唤法阵。身为一名“传奇咒法召唤师”，灰衣人做这些准备工作驾轻就熟，分毫不差。
布置好了法阵，灰衣人又从怀里取出一枚拳头大小、黑檀木雕刻的头骨。这件邪恶的魔导器名为“黑暗头骨”，散发出浓郁的负能量气息，无论将之置于何处，周围的空间都如同被“邪居”法术效果笼罩。
“邪居”的覆盖范围内，自动加持“反善良法阵”，邪恶牧师呵斥与驱使亡灵的能力大幅提升，善良牧师驱散亡灵的能力则大大削弱。此外，“黑暗头骨”还能为自身激发的“邪居”附加“次元锚”效果，阻止生物传送到异界。不过对于这个灰衣人而言，此刻他更看重的是“次元锚”的另一个效能阻止“幽魂”之类虚体不死生物遁入灵界。
灰衣人将“黑暗头骨”小心翼翼地摆在墓碑上方，而后轻抚藏在斗篷内的“奈落邪徽”一枚暗银色骷髅头护符低声念诵赞美死神的祈文，指尖涌现神术光辉。
灰衣人反手在胸口一拍，为自己加持4环神术“防死结界”，而后又在他的巨人保镖身上加持同样的法术。做好这些准备，灰衣人最后拿出一张8环“高等异界誓咒”卷轴，展开之后念诵咒语。
“出来吧，弗兰西丝卡！”
卷轴在施法完成的刹那自行燃烧，于一团明亮的深橙色火焰中化作灰烬。与此同时，墓碑四周的负能量浓度骤然暴增，雨夜中阴风惨惨，隐隐有鬼哭声自四面八方汇集过来。
就在这天地色变得诡异一刻，弗兰西丝卡的墓碑突然渗出猩红液体，仿佛滴滴血泪流淌出来。紧接着，一条若隐若现的倩影自墓碑内缓缓浮现出来，身躯似虚似幻，隐约可见窈窕的身段，乌黑的秀发垂至腰畔，艳丽的脸庞异常苍白，深金色瞳孔令人一见难忘。
“好久不见，弗兰西丝卡，这些年你睡得好吗？”灰衣人冷笑着打招呼。
幽魂审视着对面这个将自己由沉眠中唤醒的男人，似乎在努力回想对方的身份，忽然脸色一变，发出愤怒的尖叫。
“是你……‘斑鸠’？！”
“是我没错，看起来你见到老上司很激动？时隔20多年，我们终于又有共事的机会了。”灰衣人笑着说。
“你这卑鄙的畜生，去死吧！”
弗兰西丝卡的幽魂发出一阵足以刺破耳膜的狂怒尖叫，身躯化作一缕青烟扑向“斑鸠”，凝聚负能量的纤手狠狠抓向他的脸。
斑鸠似乎早就料到她的过激反应，站在那里不躲不闪，突然大喝一声：“拜恩斯！”
身材高大魁梧的保镖闻声而动，电光石火间向前迈出一大步，将斑鸠挡在自己身后。
弗兰西丝卡充满怨愤的一击命中保镖，将他胸前衣襟撕裂，指尖触及对方皮肤的刹那，突然像是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轰！斑鸠的保镖浑身喷发源自无底深渊的熊熊烈焰，瞬间将斗篷烧成灰烬，雨水尚未来得及靠近就被烤得嗤嗤作响，蒸发成白茫茫的雾气。
褪去斗篷遮掩，斑鸠的保镖“拜恩斯”露出了真面目，赫然是一尊来自无底深渊、居于塔纳厘恶魔种群顶端的“巴洛炎魔”！
这魔头身材高大面目狰狞，背后生有一双环绕倒刺的黑色翅膀，额头扬起两根盘旋扭曲的漆黑犄角，暗红色皮肤燃烧着熊熊烈焰，散发出令人不敢正视的压迫力。
“弗兰西丝卡，你最好对我这个老上司客气一点，否则休怪拜恩斯对你不客气。”
斑鸠傲慢的话语再次将弗兰西丝卡激怒，她扬起右手，掌心涌动黑色烈焰，而这魔焰仿佛具有生命，自行延伸成一条黑火构成的长鞭，倏然抽向斑鸠，在空中扫荡出一片灼热的光影。
几乎就在弗兰西丝卡出手的同一时间，拜恩斯也动了。
“邪术师，你在自讨苦吃！”
这恶魔于咆哮声中挥出左臂，深渊烈焰自动汇聚在他掌心，凝成一条覆满锋利倒钩和坚硬凸起的火焰长鞭，如同一条燃烧的怪蟒呼啸而出，恰巧截住弗兰西丝卡的魔焰长鞭。两条燃烧不同色泽火炎的长鞭，就这样在雨幕中死死纠缠在一起。
第1786章：弗兰西丝卡的亡灵（Ⅱ）
拜恩斯怒吼着扯动长鞭，弗兰西丝卡的幽魂仿佛没有重量，被这恶魔扯得迎面飘了过去。
锵！拜恩斯抬起右手，掌心弹出一口环绕烈焰的斩首大剑，高高举起，奋力劈向对面飘荡过来的幽魂女邪术师这一击蕴含的恐怖力道，足以将她劈得魂飞魄散！
“给我滚开！”弗兰西丝卡突然抬起左掌向外平推，黑色魔焰如同洪水自掌心奔腾涌出，化作一道恍若坚冰的硕大锥体撞向拜恩斯。
6级邪术，推斥之焰！
砰！巴洛炎魔全力一剑斩中魔焰，黑色锥体当场爆裂，剑气余波将弗兰西丝卡高高抛起，宛如风中落叶。与此同时，“推斥之焰”迸发出来的排斥力场也作用在拜恩斯身上，迫使他后退一步，暂缓追杀弗兰西丝卡。
“够了！”斑鸠突然开口喝止试图追杀的巴洛炎魔，迈步走向弗兰西丝卡，“你应该清楚自己顶多跟拜恩斯打个平手，更何况这里还有我。”
弗兰西丝卡没有浪费时间反驳，身影迅速转淡，似乎要凭空消失。然而放置在她墓碑上的那枚“黑暗头骨”突然咧开牙床，发出一阵阴森可怕的笑声，一束绿光拔地而起，死死锁住她的身影，打断幻化灵体的进程，强行把她从灵界逼回主物质界。
“别再白费力气了，弗兰西丝卡，这片墓地已经设下天罗地网，你没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斑鸠淡淡地说。
弗兰西丝卡无比憎恨这个阴谋家，然而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说的全是事实，除非她甘心一死了之，否则只能接受现实，安静下来听斑鸠说话。
弗兰西丝卡当然不甘心一死了之，否则她的怨念也不会如此强烈，以至于死后灵魂无法解脱，转化成了一具时刻不忘复仇的幽魂。然而更可悲的是仇人之一近在眼前，她却无力报复。
“听我说，弗兰西丝卡，当初那件事的确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别忘了，你毕竟也是‘龙宫’的一员，身为龙宫中级执事，你不也执行过许多违心的任务，欺骗乃至迫害过那些全心全意信任你的手下和朋友？甚至还包括你最爱的丈夫和儿子，你自己就是一个卑鄙的骗子，一个满口谎言的间谍，一个满手血腥的刺客，一个向丈夫隐瞒自己真实身份的坏女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埋怨我呢？”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弗兰西丝卡双手抱头，痛苦、悔恨与愧疚折磨得她几乎发狂，以至于发出歇斯底里地尖叫。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弗兰西丝卡，有些话尽管你不想听，可我还是得当面说清楚。”斑鸠似乎是个“施虐狂”，明明知道弗兰西丝卡的精神濒临崩溃，还要用尖刻的语言刺激她。
“当初我们派你执行诱惑鲁道夫寇拉斯的任务，目的非常清楚，就是要在刚创建的总参谋部加强皇帝陛下的权力，换言之，也就等于设法削弱西格蒙特元帅对军队的影响力，那么当然不能让西格蒙特的亲信鲁道夫担任总参要职，否则这个被誉为帝国‘新一代将星’的年轻人迟早会爬上总参谋长的宝座，与他的老上司西格蒙特元帅遥相呼应，试问帝国官兵是要忠于皇帝陛下，还是要变成一支不受皇权约束的军阀武装？”
“我不想听你扯这些废话！”弗兰西丝卡暴躁地甩动头发。
“这可不是废话啊，我可怜的弗兰西丝卡，你的美貌与聪慧是你最强大的武器，‘龙宫’授意你凭借这两样武器去征服鲁道夫，在我们的巧妙配合下，最初你干得很不错，成功迷住了那位青年才俊，可是后来你的表现就越来越让我们失望了，非但没能征服鲁道夫，反倒被他征服，这可真是‘龙宫’特工的耻辱啊！”
“我不觉得这是耻辱，我爱我的丈夫，我愿为他付出一切。”弗兰西丝卡喃喃自语。
“可你不能因为被爱情冲昏头脑就背叛你的上司，背叛你的组织！”
斑鸠突然大发雷霆，以铁杖指向弗兰西丝卡，厉声怒斥。
“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愚蠢的女人！组织命令你设法说服鲁道夫加入龙宫，从而打入西格蒙特元帅身边刺探情报，你做到了吗？”
弗兰西丝卡轻轻摇头，默然无语。
“那好，就算这项任务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我也不为难你，退而求其次，让你设法说服鲁道夫辞去总参的职位，顺带推荐一个我们这边的人选作为他的继任者，这件事很简单吧？可是你做到了吗？”
“我办不到，鲁道夫上进心很强，他是不可能听我摆布辞去要职的。”弗兰西丝卡幽幽地说，“这种事我做不到，别的女人一样做不到。”
“没错，鲁道夫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否则如今他也不可能坐上远东的王位，然而正因为我们意识到他这个人很关键，所以才对你寄以厚望。”斑鸠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可惜啊，弗兰西丝卡，你的表现一再让我们失望……既然你自己如此无能，那就不能怪我们采取其它手段，将鲁道夫这个危险分子消灭在萌芽当中，我们不得不做出这样一个艰难的决定，为此需要你付出一些牺牲。”
“仅仅是一些牺牲吗？你这该诅咒的骗子，你害我上了火刑架！”弗兰西丝卡回想起往日的遭遇，禁不住愤怒的尖叫起来。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的无能。”斑鸠对她的指责付之一哂，满不在乎的说：“当时我们已经正确地评估出你正处于背叛组织的边缘，如果组织的利益与你那表面看起来美满幸福的家庭不能两全，你很可能选择背叛组织保全家庭，我没冤枉你吧？”
弗兰西丝卡依旧满面忿色，却无法对斑鸠的质问做出否定的答复。
“既然预感到你已经失去对组织的忠诚，那么按照你也知道的惯例，组织也就不再把你当成自己人了，接下来发生的事顺理成章我们先把你的‘魔裔’身份透露给教廷审判机构，使你被关进宗教审判所，由此牵连到你的丈夫，轻而易举就葬送了他的前程。”
第1787章：瞧那月下蠕行之人（Ⅰ）
“你们做出这些卑鄙行径，并不会令我感到意外，然而我不明白，既然鲁道夫已经受我牵连失去平步青云的机会，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一家人？”
弗兰西丝卡悲愤地质问，反而引来斑鸠更为放肆的嘲笑。
“爱情果然使你丧失了头脑，我可怜的弗兰西丝卡，就算鲁道夫仕途受阻，即将被判处流放，对我们已经不构成威胁，可是别忘了还有你啊！你是我们龙宫的人，你对这起阴谋的前因后果了如指掌，如果你出去乱说话，岂不是令我们很尴尬？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难以心安，所以很抱歉，既然你对‘龙宫’而言已经失去利用价值，我们就只能设法让你永远闭嘴。”
“难怪那天上午鲁道夫刚说过有机会使我免于死刑，当天傍晚你们就跳过公开审判，偷偷摸摸地将我处以火刑……原来是怕我公开你们的阴谋！”时隔二十多年，弗兰西丝卡终于醒悟自己为何而死。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这使我对我们接下来的合作增添了一些信心。”
“斑鸠，你疯了吗？我已经被你们害死过一次，你还指望我再次听你们的摆布？”弗兰西丝卡凄然冷笑，“我宁可去死，也不跟你们这群人渣同流合污！”
“说得很好，可惜不是你的真心话，别怪我小瞧你，弗兰西丝卡，你根本没有自己宣称的那份勇气。”
斑鸠毫不掩饰眼中的傲慢，确信弗兰西丝卡逃不出自己的掌握。
“首先，请允许我提醒你一件事，你在龙宫服役的全部档案目前还保存在我手里，如果我把这份特工档案寄给鲁道夫，使他得知自己曾经深爱的妻子是个骗子，亲手毁了他的前途，你猜他会怎么想？难道你不在乎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的美好形象遭到颠覆？”
弗兰西丝卡禁不住颤抖起来，咬紧牙关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除此之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鲁道夫刚刚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迎娶一个名叫叶芙根尼娅的女人为妻。这个女人在你死后俘获了鲁道夫的心，如今不仅戴上本属于你的那顶王后冠冕，还为鲁道夫怀上一个小女儿，名叫‘瓦西里莎’，瞧瞧这幸福的一家人，我不得不怀疑，鲁道夫已经如此幸福，还会有空回想起惨遭火刑、埋葬在这荒凉墓园中的前任妻子吗？”
“别再说了！”弗兰西丝卡忍不住掩面痛哭，“算我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你在嫉妒，弗兰西丝卡，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也应该理解，男人死了老婆总是要另寻新欢的，也总是要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斑鸠皮笑肉不笑的说。
弗兰西丝卡只是掩面痛哭，哭得浑身颤抖，虚幻的身影仿佛就要破碎。
斑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觉得有必要再添一把火。
“弗兰西丝卡，鲁道夫另娶新妻这件事还情有可原，但是另一件事我就不得不为你打抱不平了，还记得你和鲁道夫的儿子吗？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罗兰，我的儿子，他怎么了？”毕竟是母子连心，弗兰西丝卡止住哭声，抬起头来紧张地望着斑鸠。
“从表面上来看，如今他成了远东的王储，风光无限，可惜这位王子殿下其实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以他的身份活跃于世人面前的……只是一个借罗兰寇拉斯肉身还魂的游魂！”
“弗兰西丝卡，我敢对众神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那个游魂杀死了你的儿子，抢占他的身躯与身份，甚至还窃取了你儿子本该享有的那份父爱，鲁道夫对此或许一无所知，或许明知真相也装聋作哑，毕竟他已经有了一个亲女儿，儿子是不是亲生的并不重要，然而你只有那一个亲儿子，难道可以对亲生骨肉的遭遇冷眼旁观？难道你这个做母亲的就不想去远东找到那借尸还魂的恶棍，亲手为儿子报仇雪恨？”
如果说弗兰西丝卡对斑鸠之前的挑唆还能保持一丝冷静，听到他此刻道出的秘密，脑海仿佛被闪电击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上次他来扫墓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虽然模样看起来像是我的儿子，可是灵魂的气息却很陌生……原来是这么回事，我那可怜的孩子啊……”
弗兰西丝卡泣不成声，突然仰头望天，发出悠久而凄厉的悲鸣。
“可怜的孩子，妈妈发誓为你报仇！”
悲鸣久久不散，夜空仿佛被回声震撼，回应以一声霹雳。闪电划过天空，风雨愈发猛烈。
“好了，弗兰西丝卡，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你需要冷静下来，我们来谈一谈下一步行动计划。”
斑鸠望着对面那条于暴风雨中哭喊的幽魂，唇角浮现一丝诡笑。
“首先，我们得设法把你送进寇拉斯堡……”
……
就在“斑鸠”唤醒“幽魂邪术师”弗兰西丝卡的同一时间，远在数千里外的寇拉斯堡郊外，同样是在一片夜色笼罩的荒凉墓园中，也有一个诡异的黑影在雪地上蹒跚前行。
这位身着黑袍的老人浑身肌肉都已经枯槁萎缩，须发脱落殆尽，看上去俨然一尊骇人的活骷髅。
黑袍老人佝偻着身躯，腋下夹着一本黑色皮面厚书，在寒风呼啸的冬夜雪地上艰难前行，一直走到墓地最深处，在一块墓碑跟前停下脚步。
抬头望了望墓碑上的铭文，黑袍老人低声念诵：“爱国者葬于此处……嘿嘿，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
黑袍老人骇人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片墓地下方埋藏着一个含恨而死的男人，他的怨气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黑袍老人凌空俯瞰寇拉斯堡的时候，就像观看黑暗中的烛光那样清晰感受到这股怨念，更让黑袍老人欣喜的是，死者的怨念直指寇拉斯堡中心，指向鲁道夫一世的王宫以及命运女神的大教堂。
第1788章：瞧那月下蠕行之人（Ⅱ）
既然死者对这座城市的君王与教堂都充满憎恨，那就可以说他是在憎恨整个远东，憎恨每一个远东人。如果给他一个重返人间的机会，他将毫无顾忌的闯进寇拉斯堡大开杀戒，而这正是黑袍老人寻觅多时的人选。
“让我来看看，你是怀着怎样的冤屈离开人世……”
黑袍老人抬手触摸覆盖积雪的墓碑，施展7环法术“灵视”。这个法术是“通晓传奇”的增强版，施法速度更快，功能则大同小异，都是凭借魔力快速打探某一地区或某个人物的生平事迹。
伴随法术进行，一幕幕刀光血影的场面快速闪过黑袍老人的脑海，使他对这个名叫“克劳茨荷尔斯泰因”的死者有了全面的认识。
这个男人生前是一位忠诚的帝国将领，培罗的高阶圣武士，曾担任远东行省的最高军事长官。在1620年的远东革命中，克劳茨将军的部队不幸被鲁道夫的叛乱军团击败，自己也被俘入狱。在度过一段牢狱生涯后，克劳茨怀着对鲁道夫叛乱集团及其支持者的深深仇恨，于鲁道夫正式宣布远东独立的那一天选择自杀殉国。
“非常完美的履历，比我想象中更好。”
黑袍老人冷笑着结束施法，打开腋下那本硬壳厚书宝瓶座黄道神器《奈落圣典》。
这件神器具有两项神奇的功能，首先是会随机产生一些画面，对未来进行预测，但是这些画面有时候很抽象，需要花费很多心思才能勉强揣测出寓意。此外，《奈落圣典》还能拘禁死者的灵魂，如果黑袍老人觉得有必要，就可以运用这件神器的力量将被拘禁的亡灵再次唤醒，大大增强对方的力量，使之成为一名供他使唤的“圣典使徒”。
黑袍老人很欣赏克劳茨。首先此人的底子很好，死前就是准传奇圣武士，被《奈落圣典》复活后转化为不死生物，倘若愿意皈依奈落教团，其圣武士职业立刻就能转换成死神奈落的“黑暗卫士”。
但是，黑袍老人并不就此满足，他希望创造出一个更强大的“复仇者”。为了实现这一目的，他还要准备一个极为邪恶的法术仪式，使克劳茨转生为一种名为“蠕虫行者”的传奇异怪。
成为“蠕虫行者”的过程很难被非传奇施法者理解。首先，被转化者的墓地需要以特殊的方式照料1年零1天：每逢新月用鲜血浇灌，每逢满月在泥土中播撒下腐肉，整整一年过后，还要花费整个晚上举行献祭仪式，施法召来大群毒虫重组死者躯体，然后将其灵魂唤醒……
黑袍老人不想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在寇拉斯堡近郊举行如此繁琐的法术仪式，更何况即便仪式本身完美无缺，死者以“蠕虫行者”的姿态被唤醒的几率也不是很大。
黑袍老人知道有一个名为“蛆集术”的传奇法术能快速创造出“蠕虫行者”，而且永远不会失败，尽管他本人尚未掌握这个法术，好在他幸运地获得了记载“蛆集术”的传奇石板。
黑袍老人先打开《奈落圣典》，翻到最后一页，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份名单。《奈落圣典》最多可以同时创造十个使徒，写在此页的使徒名字已经有七个，现在他把克劳茨荷尔斯泰因的名字列在了第八位。
完成书写工作，黑袍老人随手将摊开的《奈落圣典》放在墓碑前，腾出手来自储物袋中抽出一块与《奈落圣典》尺寸相仿的黑色石板。
传奇法术蕴含的威能太过猛烈，无法像寻常法术那样记录在脆弱的卷轴中，只能采用石板或金属器具作为载体。
风雪不知何时停歇下来，夜空露出一弯清冷的新月。黑袍老人轻抚被月光照亮的石板，口中念念有词。
石板上铭刻着古老而怪异的符文，伴随着黑袍老人念诵咒语，石板涌现出浓烈的负能量，如同漆黑的潮水倾注到对面的墓地里，使周围的积雪瞬间融化，土壤散发出刺鼻的**臭气。
与此同时，**的泥土滋生出无数色彩斑斓的蠕虫，仿佛一大窝蚯蚓扭曲蠕动，翻卷墓土，掘开棺木。
这群由负能量具现而成的恶毒蛆虫，迅速将克劳茨的尸骨包围，贪婪啃食他的骸骨。月光下，墓地仿佛一锅沸腾的稠粥，黑色泥土与白色蛆虫交织成一团，发出咯吱咯吱的啃噬声。转眼之间，克劳茨的最后一寸骸骨也被蛆虫啃噬干净，黑袍老人手中那块石板砰然碎裂，化作粉末自指缝间洒落下来。
石粉触及沸腾的地面，将最后一丝邪恶的魔力注入墓地，唤醒克劳茨的灵魂。
轰！泥土飞扬，棺木碎裂。一条高大魁梧的身影自坟坑中爬了起来。
哪怕与克劳茨最熟悉的人，此刻也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苍白的月光下，伫立在墓坑中的是一具异常狰狞丑陋的人形怪物，完全是由扭曲蠕动着的毒虫在纯粹的邪恶憎恨的聚合之下拼凑成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每条蠕虫都好比克劳茨的一粒细胞，都代表了他的一丝人格，当数以亿计的毒虫分散开来，他仅仅以毒虫族群的共同意志一种纯粹的精神体存在，而当所有毒虫聚合起来，他就展现出眼前这副兼具传奇异怪与不死生物的姿态“蠕虫行者”！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黑袍老人，也对“蠕虫行者”丑恶的形象感到一丝不适，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条宽大的黑色斗篷，向克劳茨抛了过去。
克劳茨接住斗篷，本能地套在身上，看起来还挺合体。有了这件外套遮挡，他显得顺眼多了，只是兜帽下方那张蠕虫构成的臃肿面庞还在剧烈扭曲，一双闪耀血光的眼眸，呆呆望着自己那双由无数蛆虫构成的双手，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态，显然还没有适应这具全新且怪异的躯体。
“欢迎重返人间，可敬的克劳茨荷尔斯泰因将军。”黑袍老人微笑着打破沉默。
第1789章：瞧那月下蠕行之人（Ⅲ）
“这是哪里，是什么时间……”克劳茨的声带同样由虫构成，说话时喉部千百蠕虫一起抖动，发出怪异的声线。
“这儿是寇拉斯堡，距离你含恨而死的那一天已经过去整整四年了，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的仇人鲁道夫还活着，而且愈发得意了，不仅成功坐稳王位，不久前还新娶了娇妻，即将再为人父，幸福的令人嫉妒。”黑袍老人淡然回答。
“亚珊帝国怎么样了？”克劳茨迫切地追问。
“你挂念故国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惜帝国的境况非常糟糕，我没有什么好消息可以告诉你，坏消息倒是有很多，你想先听哪一个？”
克劳茨兴味索然地摇摇头，转身望向远处灯火辉煌的寇拉斯堡，猩红的眼眸燃起憎恨的火焰，周身蠕虫仿佛是他怒气的具现，全都疯狂扭动起来。
“我能理解你急于报仇的迫切心情，然而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你得先跟随我返回暮光谷地，在那里你将接受一些必要的指导，熟悉这具全新且强大的身躯，学会如何运用自己新获得的力量。”黑袍老人望着他的背影，发出规劝。
克劳茨猛然回头，眼中满是桀骜不驯：“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听你摆布！”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心平气和的回答：“年轻人，我的名字叫奥特洛，也有人称我‘黑袍’，我要教给你的第一课就是控制自己的怪脾气。”
随手自墓碑上拿起《奈落圣典》，奥特洛翻到最后一页，自上而下排列着八个名字。这八个名字的主人，无论生前是何方神圣，如今的灵魂都被圣典束缚，都已经转化为圣典的“使徒”。克劳茨的名字排在最末，即为“第八使徒”，在他名字的下方，还有最后两处空白尚未填写。
当奥特洛的指尖触及书页，魔力随之笼罩“第八使徒”的名字，克劳茨本人立刻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将自己包围，渗透到灵魂深处。冥冥中一个可怕的念头传入他的脑海：只要对面那位黑袍大巫妖以尖锐的指甲在写有他名字的书页上划一下，他的身体与灵魂都将被当场撕裂！
生命弥足珍贵，比生命更可贵的是心中那复仇的渴望，在亲手杀死寇拉斯父子之前，克劳茨不想草草结束这趟重返人间的旅程。所以，他只得暂且压下心头的怨愤，深深垂下头颅，被迫听从黑袍大巫妖的指使。
“这样就对了，我的朋友。”奥特洛合上《奈落圣典》，阴森枯槁的脸上浮现一丝扭曲的笑容，“现在跟我回暮光谷地，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你将再次回到这里，回到山下那座城市，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不会再约束你，你可以采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血腥、最残酷的手段，尽情向寇拉斯父子展开报复。”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到了12月底，从大雪纷飞的露西亚到黄沙漫漫的南疆，远东大地上到处洋溢着欢度新年的喜庆气氛。
坐落在望月山西南角落，与寇拉斯王国南疆省首府“望月城”只有一山、一河之隔的“龙眠谷”，街头巷尾同样充溢着节庆的气息。
“龙眠谷”是散布在新月河流域的诸多河谷绿洲当中较大的一个，可供开垦的耕地面积仅次于甜水镇棉花公社。多年前，这片风水宝地原本被一大群双足飞龙占据，附近戈壁滩上的地精、半兽人、豺狼人之流匪徒，虽然垂涎龙眠谷的丰美水草和肥沃土地，却不敢去招惹那群暴躁的飞龙，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四年前，一支来自基特兰德地区的龙脉部落跨越千山万水迁移到暮光谷地，首领安德莉雅考察过周边的地形，一眼就相中“龙眠谷”这块风水宝地，当即率领龙脉军团开进谷地，披荆斩棘，拓荒屯田，不到一年就建立起完善的定居点。龙脉族人大多个性高傲，不愿仰“奈落教团”的鼻息，接连不断的由暮光谷地迁移到这片新开垦的家园定居，很快就成为当地最庞大的势力。
龙眠谷的原住民当然不欢迎这些外来户。最先向移民发起挑战、试图捍卫领地的是一支豺狼人匪帮。这次不量力的举动很快就招致报复，昔日“龙之眼”的红龙将军安德莉雅率领军团扫荡豺狼人匪帮，将这伙横行天方戈壁多年的悍匪一网打尽。
接下来试图挑衅龙脉一族的是那些在龙眠谷两侧峭壁上筑巢的双足飞龙，这群自认为高居于天方戈壁食物链顶端的亚龙，面对具有真龙血脉的正规军团，立刻变得不堪一击，不仅未能如愿驱逐外来者，反而被安德莉雅降服，被迫为龙脉一族服役。安德莉雅充分利用这些自己送上门来的兵源，组建起一支“飞龙兵团”，大大增强了龙脉一族的空军力量。
接下来的三年里，安德莉雅带领龙脉一族在“龙眠谷”中大兴土木，建立起一座新的“龙城”，除了缺少迷锁，几乎与露西亚高原上的旧龙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龙脉一族自身并不具备建造城池的财力，好在得到远东政府的暗中资助，不仅为龙脉一族提供低息贷款以供投资基础建设，还从望月城调来一支矮人工兵团协助不擅长营造的龙脉族人修建城墙，开掘运河，完善城市供水与排污系统。
另一方面，新龙城从创建之初就与旧龙城保持密切联系，两边的居民本来就是一家人，往来探亲非常频繁。远东龙城总督维格拉夫也经常亲自来龙眠谷探望姐姐安德莉雅，每次来探亲总会顺带签订一大堆合同，龙眠谷需要的物资、粮食、马匹、洛斯兽乃至水银镜、香皂、钟表等高档消费品，都可以用旧龙城的名义由望月城进口，从而享受减免关税的待遇。安德莉雅当然也不是一味的索取，龙眠谷也有远东政府急需的两样宝贵资源，其一是魔晶矿石，其二就是完成驯化的双足飞龙。
第1790章：龙眠谷的新年前夜
龙眠谷有丰富的魔晶矿藏，而且是地理上距离远东国境线最近的富矿。龙眠谷的全套采矿和冶炼工业体系都是远东政府协助建立起来的，作为回馈，远东人能够以略高于成本的价格自龙眠谷采购成品工业魔晶。此外，龙脉一族虽然不太擅长采掘矿藏，但是具有与亚龙生物交流的天赋，非常擅长驯化双足飞龙。这种以性情乖戾暴躁著称的怪兽，到了龙脉驯兽师手中就变得像家犬一般温顺忠诚。
龙眠谷两侧的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飞龙巢穴，每年夏天飞龙产卵的季节，山谷上空盘旋的雄龙成群结队，几乎遮蔽日光，从早到晚发出求偶的叫声，吵得当地居民不胜其烦，巴不得把这群吵闹的大蜥蜴卖给远东政府，换回本地稀缺的工业品。远东政府当然也不吃亏，向龙眠谷出口工业品，把此地开发为一个新兴市场，同时还能为正在扩军备战的远东空军补充急缺的骑兽，正可谓双赢。
到了1624年，龙眠谷的情况又有所变化。由于远东与迦南签订了经济互惠协议，从望月城到米底亚都划入“特惠贸易区”，两城之间的铁路已经竣工通车，贸易往来空前活跃。
龙眠谷的地理位置恰好处于望月城与米底亚之间，商业地位也随之凸显出来。为了充分利用区位优势，安德莉雅特地邀请罗兰来龙眠谷访问参观，希望远东当局修建一条延伸到龙眠谷的铁路支线，为当地带来更为便利的交通，从而在“望月城-米底亚”经济圈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罗兰应邀前来，在龙眠谷驻留了一周。这一周是安德莉雅有生以来最幸福快乐的时光，除了说服罗兰同意建设铁路支线，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对安德莉雅而言，那都是值得她时时回味的小秘密。
罗兰说到做到，当年七月就调遣铁路建设团队来到龙眠谷开工。随着远东北方气候转冷，铁路建设被冰雪所阻，为了不至于闲置工程器械，每逢冬季各大铁路工程集团总会迁往南方。随着一支支铁路大军移师到南疆，龙眠谷铁路线也迎来建设高峰期，到了十二月初，这条全长三百四十里的支线就已经竣工通车。
远东当前的运力还比较紧张，魔导列车供不应求，原则上优先保证主干线的运力，“望月城-龙眠谷路段”这样的铁路支线通常只能先用洛斯兽牵引列车对付着。由于龙眠谷与龙城关系密切，当地倒是不缺牵引列车的洛斯兽，不过考虑到龙眠谷在“望月城-米底亚”经济圈的特殊地位，安德莉雅还是跑了一趟寇拉斯堡，亲自游说内阁中的重量级人物，一周后返回龙眠谷，为当地居民带来一个好消息新年之前，将有至少三班新开通的魔导列车在龙眠谷靠站！
龙脉一族为“女王陛下”这次成功的外交之旅欢呼赞叹，私下里也有人怀疑龙眠谷之所以屡屡受到远东政府的特殊照顾，恐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女王陛下与远东王子的特殊友情。当然，人们并不认为这桩绯闻有损龙脉一族的尊严，恰恰相反，当地居民大多对此乐见其成。
12月29日，距离新年还有两天，清晨六点整，列车进站的汽笛声将龙眠谷列车站台附近民居中沉睡的人们惊醒，随之传来的是车轮碾过铁轨的隆隆轰鸣。
好奇的人们爬起来推开窗户，向着站台方向眺望，惊喜的发现女王陛下的承诺已经兑现一列高高喷起水蒸汽住的魔导列车，正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进龙眠谷。
列车靠站后，下来一群来自南疆各族的乘客，扛着大包小包，多是具有商业头脑的小贩，搭乘初次开通的魔导列车来到龙眠谷贩卖各种小商品，引来成群的龙脉妇女和儿童围观，生意看起来颇为红火。
龙脉居民并不满足于仅仅与小贩打交道，一窝蜂的涌上列车，兴冲冲地去望月城兜风。傍晚回来的时候，人们也都扛着大包小包，大多是采办的年货。
最受当地人欢迎的采购品当属“魔导收音机”。这东西才推出短短一年就风靡远东乃至瓦雷斯全境，龙眠谷市政广场附近也建起一个专门收纳公共广播的铁皮屋，每天早中晚定点播放“远东之音”的新闻节目，晚上八点还会播放最受听众欢迎的“炉边谈话”节目。
龙眠谷的居民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广播相伴，晚饭过后聚集在广场上一边乘凉一边收听广播是当地最普遍的社交活动。但是年轻人并不满足于公共广播，他们渴望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收音机，除了新闻和谈话节目，还想收听音乐、娱乐乃至情感节目，想什么时间听就什么时间听，全由自己安排，而这些都是公共广播所无法满足的，于是打工攒钱购买魔导收音机就成了当地龙脉青年共同的心愿。随着铁路的开通，当地人可以更方便地前往望月城工作，这个小小的心愿也就不再遥远了。
源自寇拉斯堡的社会变革，在报刊、广播和交通网络的推波助澜下，迅速向远东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扩散，使天南地北的人们能够更方便地交流。首都时髦的衣着款式，不出半个月就会在边陲小城流行起来，首都发生的新鲜事，短短一夜之间就会传遍全国，成为千家万户餐桌上的谈资。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坐落在南疆边陲的龙眠谷也受到潮流影响，人们的生活与思想都在发生激烈转变，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梦想一个接一个实现，仿佛一切都很完美。
“五年前我们还在露西亚高原上，过着近乎野蛮人的生活，当时非但不觉得可笑，反而沾沾自喜，回想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安德莉雅站在窗口，遥望夜色下灯火通明、人流熙攘的列车站台，油然发出感慨。
“是啊，据说当初罗兰殿下还是您恨之入骨的仇敌呢，哪知道一转眼就成为最亲密的朋友。”安德莉雅身后传来少女略显促狭的笑声。
第1791章：被遗忘的人回来了（Ⅰ）
安德莉雅回头望向那位身着浅蓝色法师袍的清秀少女，脸颊不由微微泛红，眼中带着些许羞恼。
“芬妮，你这张嘴可真讨厌！”
“好吧，我选择沉默。”芬妮捂住嘴巴，眼中却尤带笑意。
芬妮的容貌很有欺骗性，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看起来像是一个身材还没怎么发育的小姑娘，其实她比安德莉雅还要年长三岁，是一位外表俏皮稚嫩的大龄剩女，同时也是龙脉一族最为出众的施法天才。
龙脉一族并不缺少奥术施法者。体内的龙血使他们很容易成为术士，但是芬妮不一样，她凭借的并不是自己的血统，而是高超的智慧，牙齿还没长全的时候就成为一名法师，经过二十多年的历练，如今已经成长为12级法师兼3级博学士。“博学士”如同其名，是一个专为法师中的“学霸”设置的进阶职业，若非对自己的智商和学识有充分的自信，哪里敢奢望进阶这个职业。
芬妮是安德莉雅加入“龙之眼”以后结识的三位至交之一。但是与卓雅和安东不一样，芬妮这个人太过随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安德莉雅，根本不买其他“龙之眼”高层的账，就连龙王的威名都唬不住她。
“龙之眼”与“寇拉斯-基特兰德联军”开战一年前，也就是罗兰刚刚踏上基特兰德高原的时候，芬妮这个家伙居然堂而皇之的做了逃兵，跑到“灯塔山”求学进修去了！
等她如愿以偿进阶“博学士”，学成归来，“龙之眼”早已一败涂地，被赶到南疆边陲。芬妮对此并不在意，乐呵呵的跑来找老上司兼闺蜜安德莉雅，“求大姐赏小妹一口饭吃”。
“谁是大姐？谁又是小妹？！”
“明明比我年长，哪来的脸皮装嫩！”
“讨口饭吃不难，但是你得改掉自由散漫的老毛病！”
“往后不经我的许可，不准到处乱跑更不准不辞而别！！”
……
安德莉雅狠狠数落了芬妮一通，过后还是把这个无家可归的家伙收留下来。芬妮也没有让她失望，经过五年的求学历练，不仅才能大有长进，性格也变得稳重了许多，帮助安德莉雅把龙眠谷管理的井井有条，很快就成为她身边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有了芬妮这个能干的大管家帮忙处理内政，安德莉雅就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军事和外交方面。两人一主内一主外，同心协力将龙眠谷经营的兴旺红火。以至于卓雅和安东来龙眠谷探亲的时候，都禁不住带着醋意向老上司安德莉雅感慨：“有了芬妮做你的助手，我和安东就没有必要再回来了。”
安德莉雅对卓雅复杂的小心思一清二楚，语重心长地劝她安心在龙城辅佐维格拉夫。相比龙眠谷，卓雅和安东在龙城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获得更多施展才能的空间。尽管颇有些遗憾，卓雅和安东还是听从安德莉雅的劝说，此后不再提重回她身边的请求，专注在龙城发展各自的事业，如今也都成为深受龙城总督维格拉夫倚重的左膀右臂了。
今年除夕夜，安德莉雅打算在龙眠谷举办一场具有合家欢兴致的庆典，到时候维格拉夫、卓雅和安东都会来参加庆典，分居两地的亲友再聚首，想来不胜唏嘘。安德莉雅这会儿还在犹豫，要不要写信邀请罗兰也来参加庆典。就她的本意而言，当然希望与心上人携手共度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然而她也得为罗兰着想：除了要参加寇拉斯政府官方举行的各种新年活动，这个可恶的花花公子还有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情人要陪伴，能够分给她的时间恐怕很有限……
就在安德莉雅出神遐想的时候，面前忽然掀起魔力漩涡，一团红色光球凭空跃出。
安德莉雅漫不经心地握住光球读取信息，然而脸色很快就变得凝重起来。
芬妮在旁边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好奇的打听是谁发来的魔法讯息。
“是匕首塔那位黑袍大巫妖，让我马上召集龙脉军团，明天一早搭乘骸骨战舰前往‘黄昏堡垒’集结。”安德莉雅皱着眉头，缓缓回答。
“这可真奇怪，龙脉一族在暮光谷地定居快五年了，在此期间几乎从未与奈落教团有过往来，奥特洛突然来信征召龙脉军团是什么图谋？”芬妮纳闷地问。
“他没有在信中做解释，据我猜测奈落教团很可能在酝酿发起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为此需要借助龙脉军团扩充兵力。”安德莉雅思索着说。
“黄昏堡垒是奈落教团最重要的前线要塞，对面两百里外就是帕尔尼亚人的前线阵地，奈落教团在黄昏堡垒集结兵力，最大的可能就是要对帕尔尼亚防线发起全面进攻。”芬妮迟疑了一下，压低嗓音接着说：“帕尔尼亚是‘远东王庭’的加盟邦，根据远东王庭各邦签署的《联合防御协定》，一邦遭受外敌攻击，其余各邦都有义务联合抗击，奈落教团对帕尔尼亚发起军事行动，寇拉斯王国必定出面干涉，我们倘若卷入其中，就等于跟寇拉斯政府翻脸，这可就麻烦了啊！”
“我也知道这是个大麻烦，正头疼呢！”安德莉雅揉揉太阳穴，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要不……你就当做没收到这封信，对黑袍老鬼的召唤置之不理。”芬妮异想天开。
“馊主意！”安德莉雅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当初我们从露西亚山区搬迁到暮光谷地，曾经与奈落教团签署协议，倘若奈落教团发起军事行动，‘龙之眼’的旧部都有义务协同作战。”
“协议只是一纸文字，就算不遵守又能怎样？”芬妮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况且‘龙之眼’与奈落教团之所以建立盟约，主要是基于龙王与黑袍的私人关系，如今龙王已经不在了，‘龙之眼’都解体五年了，我们又何必理睬那些陈年旧账。”
第1792章：被遗忘的人回来了（Ⅱ）
“话说的轻巧，可惜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安德莉雅叹了口气，“我们栖身于暮光谷地，不得不提防奈落教团这个强大的邻居，倘若得罪了他们，恐怕会沦为亡灵大军洗劫的目标，而我们当前并不具备与奈落教团正面对抗的实力，承受不起黑袍大巫妖的怒火。更何况龙王陛下虽然多年来音信全无，却还无法确认他是否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万一哪天龙王回到瓦雷斯，得知我等违背了他的命令，以他老人家的火爆脾气，能饶得了咱们？”
马尔斯积威犹存，连芬妮这个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回想起龙王的暴虐与冷酷都禁不住头皮发麻，挠了挠头，苦着脸问安德莉雅：“那你打算怎么办？”
安德莉雅沉吟许久，终于开口。
“奥特洛在信中提到，明天一早会派遣骸骨舰队接应军团，如果我们拒绝上船，这支舰队恐怕会立刻对龙眠谷展开攻击，为了确保族中妇孺的安全，这次不得不低头，我先率领部分军队去黄昏堡垒，观察一下局势，再往后……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难以成眠的一夜匆匆流逝，转眼间东方既白。12月31日，天色还没有大亮，来自匕首塔的舰队已经出现在龙眠谷上空，舰体苍白的骸骨外壳在晨曦中映射出粼粼鬼火。
经过一整夜的忙碌，安德莉雅和芬妮已经做好调动大军的准备工作。龙眠谷总共八万居民，其中四分之一是军人，分为两个整编师。
安德莉雅决定带领龙脉第一师前往黄昏堡垒，留下第二师保护谷中妇孺。临行前，安德莉雅特地向芬妮做出交代：
“明天入夜之前，如果我还没有消息发回来，你马上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通知罗兰殿下，我已经提前跟他打好招呼，万一龙眠谷发生意外变故，寇拉斯政府会接纳并且妥善安置龙脉一族。”
“如果我发回消息，或者你通过其他渠道得知我的部队将被迫卷入奈落教团与帕尔尼亚或者‘远东王庭’其它加盟邦国之间的军事冲突，你务必于第一时间以龙眠谷代理领主的名义公开宣布与我部脱离关系。”
“在未来有可能爆发的战争中，龙眠谷最好可以维持中立，倘若求中立而不可得……那就索性宣布龙眠谷并入寇拉斯王国版图，总之不能为‘黑袍’奥特洛的野心牺牲更多族人！”
安德莉雅每交代一句，芬妮就郑重的点一下头。当安德莉雅说完，她已经眼圈泛红，几乎忍不住泪水。
“我们等你回来，安德莉雅，一定要多保重啊！”芬妮带着哭腔，用力拥抱安德莉雅。
安德莉雅轻抚闺蜜的秀发，鼻子也有点酸酸的，竭力克制住落泪的冲动，勉强露出笑容。
“别担心，可能只是虚惊一场。”
话虽如此，可是当安德莉雅率领龙脉军团登上骸骨战舰，心中的阴云不由又加重了几分。
她料定即将爆发战事，殊不知即将到来的那场惊天变故远比她最坏的预想更恐怖。
……
历经整个白天的航行，12月31日傍晚，20艘骸骨战舰相继降落在“黄昏堡垒”附近一片平坦的荒原上。舱门刚刚敞开，安德莉雅和她麾下的龙脉战士就如同逃难一般冲了出来。终于摆脱充斥腐臭气息的骸骨船舱，站在空旷的原野上，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都是莫大的享受。
黄昏堡垒的守军放下吊桥，接应龙脉军团进驻。安德莉雅安置好了官兵的宿地，在奈落教团一位高级执事的带领下走进宏伟的城堡，参加特地为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备下的晚宴。
坐在光线昏暗的宴会大厅，在一群黑袍亡灵的陪伴下进餐，对安德莉雅而言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比就餐气氛更糟糕的是出席晚宴的还有她的三位老朋友“黑龙将军”雅科夫，“白龙将军”拉辛，以及“绿龙将军”贾蓓拉。
时隔多年，“龙之眼”的四大龙将再聚首，气氛却谈不上友好。当初在龙城的时候，安德莉雅所属的龙脉集团就备受其它三位将军所属的半龙一族歧视，彼此之间没少勾心斗角。
“龙之眼”迁移到暮光谷地这些年，半龙一族大多选择托庇于奈落教团，实际上已经沦为后者的附庸。只有安德莉雅不甘心寄人篱下，率领龙脉一族出走龙眠谷自立门户，显得很不合群，为此招来三位半龙将军的批评，绿龙将军贾蓓拉更是在宴席上当面指责她在“搞分裂”。
安德莉雅对这些指责置若罔闻，更不屑辩驳。唯一使她感到不安的是又要与半龙一族联合作战，不得不小心提防来自背后的暗箭。
“黑袍”奥特洛本人没有出席宴会，稍晚些时候，奈落公主塔玛拉匆匆来到宴会厅，以主人的身份向四大龙将祝酒，表示欢迎。
安德莉雅与塔玛拉的交情倒还不错，好不容易捱到宴会结束，有意留到最后，拉着塔玛拉寻了个僻静角落，提出那个压在心头多时的疑问。
“奥特洛大人发信征召‘龙之眼’四大军团在此地集结，究竟有何打算？”
塔玛拉两手一摊，满脸苦笑。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会信吗？”
“我不信！”安德莉雅面露不悦，“这样的大事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身为奥特洛大人的宝贝女儿，奈落教团的第二号领袖，居然也不知情？说出去谁信啊！”
“无论我的话听起来多么不合理，事实就是如此。”塔玛拉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的意味，“就在三十分钟之前，我还在匕首塔整理一些财务账目，突然收到父亲发来的魔法短讯，让我马上来‘黄昏堡垒’主持宴会……直到那时为止，我甚至都不知道宴请的是哪些宾客，所以刚才走进宴会大厅的时候，发觉包括你在内的‘龙之眼’众将尽皆在座，说真的那一刻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吃惊！”
第1793章：被遗忘的人回来了（Ⅲ）
“这就更奇怪了，奥特洛大人到底在策划什么事情，如此神秘，竟然连你这个亲女儿也要隐瞒。”安德莉雅自言自语，却没发觉当自己说到“亲女儿”这个词的时候，塔玛拉白净秀丽的脸庞情不自禁抽搐了一下。
“说的就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塔玛拉心神不宁的附和着。安德莉雅刚才的无心之言，深深刺痛她的神经。父亲刻意向她隐瞒真相，使她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在这个沉闷压抑的夜晚，塔玛拉和安德莉雅心头都笼罩着疑云迷雾，也都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预感。
从深夜到天明，再到日暮黄昏，直到1624年的最后一夜，谜底才终于揭晓。
……
12月31日，晚7点，1624年的最后一线夕阳余晖尚在天边依依不舍地徘徊，黄昏笼罩的“黄昏堡垒”上空，突然掀起空前猛烈的魔力湍流！
这股湍流是如此猛烈，以至于黄昏堡垒的迷锁结界都受到干扰，发生急剧扭曲，使人不得不担心这种异常现象持续下去，迷锁恐怕会崩溃。
好在异常魔力波动很快就平息下来，湍流中心地带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一团不知来自哪个位面的黑影由缝隙中缓缓挤压出来，在众人屏息凝视下，如同一个奋力脱离母体子宫的婴儿，终于钻出位面裂隙。
这东西覆盖着厚厚的尘埃，看起来像是一个不规则的球体。就体型而言，超过百码的半径已经算的上庞然大物了，堪与骸骨战舰比拟，但是与其传送时造成的空前魔力异像相比，又未免太过细小，使满怀紧张与期待的人们颇感失望，不约而同发出一片叹息声。
然而人们的叹息马上就转为惊呼。
那团看起来灰蒙蒙很不起眼的球体，内部突然发出刺耳的齿轮转动声，似乎开启了某种机关，整个体型骤然膨胀，短短数秒过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涨千倍，变成一座无比壮观的空中要塞，半径长达1200码，看起来比“奈落空母”乃至灯塔山的“大浮空城”拉普达还要庞大！
之前附着在这座空中要塞表面的灰尘，都在其体积急剧膨胀的过程中被震飞，整个要塞显示出极富视觉冲击力的本来面目，如同一颗燃尽的星辰冷冷地漂浮在空中。要塞外表覆盖数以万计、厚达一尺的黑色装甲，看起来好像层层叠叠的鳞片。
此时此刻，包括塔玛拉与四大龙将在内，所有目睹这一情景的人们都震惊到目瞪口呆，空中要塞那极富特色的球体造型和宛如龙鳞的叠片状金属护甲促使所有目睹者产生一个相同的猜想
莫非那就是传说中的“麟甲天”？
诞生于“龙之纪元”末期，瓦雷斯史上最强大的魔导空中要塞！
如同一颗从天而降的黑色星辰，“麟甲天”缓缓压低飞行高度，庞大的体积与自重使这座空中要塞移动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激起风暴。强有力的风压施加在要塞下方的围观者身上，如同狂风扫过晒谷场，谷粒般渺小的人群当场被掀倒一大片，惊呼着向四周翻滚出去。直到逃离麟甲天选定的停泊场地，勉强站稳脚跟的人们还能感受到风压如同无形的墙壁狠狠拍在自己身上，造成一阵眼花胸闷，呼吸艰难。
咚！伴随一声震天轰鸣，麟甲天平稳落地。地面随之剧烈摇晃，周围那些好不容易才摆脱风压站稳脚跟的人群又遭地震袭击，再次摔得个人仰马翻。
安德莉雅早在麟甲天着陆之前就展开“传奇龙女斗篷”腾空飞起，得以幸免来自地表的震荡波冲击。凝眸端详对面那座铁甲要塞，愈发感到庞大到不可思议。飞近一些观察，她发现麟甲天并不是一个浑圆的球体，厚厚的黑色麟甲略微上翘，下方隐藏着炮台。粗略目测一下，总共大约有二百四五十个炮台藏匿在装甲的庇护之下，平常状态下炮筒是缩进要塞内部的，但是根据隐约可见的炮口来推测，每一门要塞炮的口径都不会小于18，火力与“大浮空城”相当，与装备16主炮的“奈落空母”相比则明显胜出一筹。
安德莉雅还发现，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麟甲天”并不是完整状态上半截被削平，如同被一口大刀拦胸斩断，失去大约三分之一的体积，由原本浑圆形态变成2/3个球体，光秃秃的平顶看上去很不和谐。
安德莉雅拉升飞行高度，居高临下审视麟甲天。这巨大要塞的护甲硬度不逊于精金，厚度更是超过十尺，安德莉雅不认为任何凡人创造的武器和魔法能够切开这座钢铁要塞，那么显而易见，只能是神力所为。
安德莉雅没有参加多年前那场于星界“神陨之地”爆发的正邪大战，但是也曾有所耳闻。罗兰作为那场大战的亲历者，曾经向她描述战争的最后关头，被唤醒的“神之眼”如何释放出恐怖的“神之光”，于瞬息之间就摧毁了一颗星球。
如果罗兰的讲述没有太多夸张成分，安德莉雅有理由认为“麟甲天”很可能是被“神之光”重创，如今最多还剩下三分之二的战力。然而这就足够了，除了“奈落空母”与“大浮空城”，瓦雷斯世界似乎再也找不出其它能够与之匹敌的空中要塞。
透过被“神之眼”削平的横截面，安德莉雅可以看到麟甲天内部纵横交错的复杂构造，还有密密麻麻千奇百怪的建筑物，不由看得出了神。
行走在这座空中要塞里部的人形生物，清一色是构装体，足有上千之多，不知疲倦的服务于麟甲天的各个部门，协力运转这座瓦雷斯世界有史以来最强、最大的空中战舰。
“机关人”的能力仅限于开动战舰，却无法承担起保护麟甲天和对外作战的责任。麟甲天的主人迫切需要招募一支军团，将这座空荡荡的要塞填满，所以他假奥特洛之手，向自己昔日的追随者们发出了召集令。
第1794章：被遗忘的人回来了（Ⅳ）
两条身影并肩飞出麟甲天，悬浮在空中，俯瞰着脚下尚未恢复镇定的人群，两双眼眸都流露出冷漠的意味，仿佛脚下不过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不值得他们多看一眼。
“马尔斯老弟，在你离开的这些年，瓦雷斯发生了很多变化，这些事情我抽空再讲给你听，当务之急是赶在子夜钟声敲响之前完成我们的计划。”“黑袍”奥特洛从容不迫地说。
凌空悬浮于黑袍大巫妖身旁的那个男人，正是失踪多年的“龙之眼”最高统帅、提亚玛特之子、“龙王”马尔斯。
此刻马尔斯以人类形态出现在一干老部下面前，身着五色织锦长袍，昂首挺胸负手而立，与五年前相比，神态更添几分霸气。
“瓦雷斯世界，我又回来了。”
在“神陨之地”流浪多年，历经九死一生，“龙王”马尔斯终于带着“鳞甲天”返回主物质界，回到他的故乡。望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龙王的目光变得格外灼热。历经多年蹉跎，“龙之眼”与他当初离开的时候相比，明显衰落了很多。“蓝龙将军”奥斯卡及其军团没有出现在迎接他归来的行列中，可见已经覆灭。然而马尔斯对这些小小的挫折并不在意，有了“麟甲天”这件强大的战争神器在手，多一些或者少一些炮灰又有什么关系？他的野心早已不再局限于经营“龙之眼”这个落伍于时代的地方性军阀势力，而是建立在“麟甲天”之上，博取远东乃至瓦雷斯世界的统治权，为最终踏上成神之路奠定坚实的基础。
如此想着，马尔斯看了“黑袍”奥特洛一眼，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瓦雷斯世界只需要一个君主，就是他“龙王”马尔斯，“黑袍”倘若不甘心屈居于一人之下，将来会否反目成仇？
这个问题值得认真对待，但是马尔斯并不打算现在就表露出自己的野心毕竟敌人的势力还很强大，他需要奥特洛这个盟友的协助。
“黑袍兄，正如您所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完成一切准备，假使错过今天，往后再想掌控全局就更难了。”
“外面的筹备工作交给我，你先把‘龙之眼’的旧部收纳到麟甲天内部，吩咐他们做好战斗准备。”奥特洛略一沉吟，压低嗓音接着说：“马尔斯老弟，我不是怀疑你的威权，然而你离开瓦雷斯毕竟好多年了，手下又太过杂乱，难保人心思变，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马尔斯脸色微变，点了点头：“黑袍兄提醒的对，我心里有数。”
两位传奇强者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奥特洛转身飞向“黄昏堡垒”，召集包括塔玛拉在内的诸多奈落教团高层谋划接下来的行动；马尔斯则向麾下四大龙将发出号令，要求他们立刻率领所部军团登上麟甲天。
安德莉雅如同一块被洪流裹挟的漂流木，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与不安，却只能硬着头皮执行龙王陛下的命令，率领龙脉兵团进驻麟甲天。
这座建造于龙之纪元的战争要塞，具有神奇的伸缩功能，内部空间自成一个半位面，比外观看起来大得多，足以容纳“龙之眼”全部官兵安德莉雅的龙脉兵团占据总兵力近一半，其余三位龙将的部下加起来也就一万出头。半龙一族的人丁本就不如龙脉一族兴旺，自诩走的是“精兵”路线，至于三大龙将会否也留下一部分兵力作为后手，安德莉雅就不得而知了。
龙王马尔斯心情好的时候，还是很容易相处的。带领四大将领进入麟甲天的中枢地带参观，还指点各种装置的功能给他们看。
安德莉雅对麟甲天的主控大厅最感兴趣。按照常理推测，这座要塞的动力装置和迷锁核心都设在此处，可是大厅中看不到什么复杂的机械装置，中央掘出一个大池子，里面灌注不知名的黑色液体，隐隐散发出一丝混合硫磺与血腥的刺鼻气息，也不知水有多深。
黑池波澜不惊，紧贴水面悬浮着一颗光滑而硕大的卵形物体，下半部分浸在水池中，浮在水面上方的部分足有一人来高，通体色泽漆黑，表面浮起诡异的血丝状纹理。安德莉雅远远的看了一眼那黑卵，不知为何，莫名的感到心跳加速，仿佛那悬浮之物是某种神秘的洪荒猛兽，给她带来强烈的威胁感。
安德莉雅还留意到，其余三位龙将也都直勾勾的盯着黑卵，脸色微微发白，似乎也都感受到那种莫名的恐惧。
龙王马尔斯似乎也觉察到手下大将们的不安情绪，笑着安抚众人不要担心。
“那颗黑卵就是麟甲天的中枢，传说是由太古地狱火龙的心脏雕凿而成，别看这东西安静的漂浮在那里，其实它有自己的智能和意识，仅承认强大的主人，弱小的生物倘若试图占有它，就会在指尖触及黑卵的刹那被分解成尘埃。”
“难怪我一看到黑卵就忍不住想走进抚摸它，随即又感到莫名的恐慌，看来是受到黑卵精神力量的影响。”绿龙将军恍然大悟，“幸亏龙王陛下及时提醒，打消了我这自不量力的好奇心，否则像我这样弱小的生物，十有**会在触摸黑卵的刹那惨遭解离。”
黑龙将军雅科夫似乎被贾蓓拉点醒，马上接着她的话茬说：“是啊，我们只是远远的看到黑卵，就禁不住心里发慌，只有龙王陛下这样的传奇强者才能驾驭黑卵，成为获得麟甲天认可的主人。”
相比贾蓓拉的巧妙恭维，雅科夫的马屁就拍得太露骨了，好在龙王马尔斯心情不错，笑骂他一句“马屁精”，过后明显对雅科夫和贾蓓拉更亲昵了几分。
白龙将军拉辛看出龙王陛下没有改变爱听吹捧的老习惯，也挖空心思奉承了马尔斯几句，还装出虚心的样子，向龙王陛下请教“黑卵”都有哪些功能。
第1795章：鳞甲天夜航（Ⅰ）
“透过黑卵，我可以发出心灵感应，遥控鳞甲天中所有的机关人，安排他们从事各项工作，操纵各种装置，此外，黑卵还是要塞炮和迷锁结界的控制中枢。”龙王淡然回答。
“仅此而已吗？”安德莉雅忍不住问。
马尔斯回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反问：“就这些，难道还不够？”
安德莉雅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深深垂下头去，不敢多言。然而心中那个疑团却不断放大，忍不住回想起罗兰对自己讲述过的那些关于麟甲天的传闻。如果罗兰所言属实，“黑卵”的功能绝不仅止于龙王公开说出来的那些，还有更为恐怖甚至恶毒的功能……一想到罗兰当初的暗示，安德莉雅就不寒而栗，迫切想与罗兰取得联系，彻底搞清楚“麟甲天”与“黑卵”的奥秘。
当着龙王的面，安德莉雅还是要装出一副忠诚的样子，默默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盼望尽快摆脱身边这群人的纠缠。幸而龙王收到奥特洛的来信，请他出去处理一些事情。龙王刚一离开麟甲天，安德莉雅就借口安置麾下军团，匆匆离开主控大厅，寻了个僻静角落，施展“短讯术”。
法术启动的刹那，安德莉雅忽然心头一动，没有直接给罗兰传讯，而是临时改为给龙眠谷的芬妮发信，告知芬妮自己一切都好，请勿挂念，按照自己离开时的交代行事即可。
事实证明这临时起意的防范措施很有必要，“短讯术”刚一发送出去，安德莉雅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龙王已经启动鳞甲天的迷锁，隔绝一切对外传讯的法术。她刚才发出的魔法短讯，还没等脱离麟甲天就被迷锁结界截获。
“安德莉雅，你刚才鬼鬼祟祟的，在给谁发信？”
耳畔突然传来贾蓓拉不怀好意的质问，安德莉雅微微色变，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果然看到一个酷似扩音喇叭的装置。类似的装置遍布麟甲天各个角落，如同轮船上的广播终端，区别在于麟甲天的此类装置似乎还恒定了“探知术”，不仅能够与附近的人员通话，还具有监视对方一举一动的功能，有点像罗兰说起过的“摄像头”。
安德莉雅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举动，应该没有明显的异常，贾蓓拉的质问多半是出于恫吓，万万不能被她唬住。
“我给谁发信，关你什么事？轮不到你来过问！”安德莉雅故意装出桀骜的神态，就向平时与贾蓓拉争吵时那样。
通话器中传来一声气恼的咒骂，随即又传来贾蓓拉难掩得意的话语。
“龙王陛下授命本人负责监控麟甲天迷锁，往来通信都要经过我的筛选，我怀疑你向外界泄露机密情报，对你发出质询是我的职责所在，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去找龙王陛下告状。”
“我才懒得为你这种人浪费时间，刚刚那封信是发给我在龙眠谷的助手芬妮的，至于信中的内容有没有泄密嫌疑，你自己去看好了，反正你最喜欢干这种偷窥别人**的缺德勾当！”安德莉雅冷笑着回敬道。
“臭婊子，居然还敢嘴硬？你给我等着瞧！”满嘴污言秽语表明贾蓓拉已经气得发狂，立刻运用龙王马尔斯授予的权限接触麟甲天迷锁，查看刚刚那条被拦截下来的魔法短讯，并且破译了安德莉雅的传讯内容，结果的确如安德莉雅所说，这封信是发向龙眠谷的，内容也不过是寻常的家常话，报平安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大感失望之余，贾蓓拉还不忘丢下一句威胁：“安德莉雅，你给我安分一点，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
安德莉雅表面上赢了一局，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她很了解贾蓓拉这个恶毒的女人，不幸的是对方也很了解她，正如她方才心血来潮预感到自己受到监控，贾蓓拉也不是碰巧才监控她的对外通信，而是坚信她一定会做出背叛龙王的举动，无非眼下还没有抓到她的把柄而已。
贾蓓拉这个女人，具有一种恶毒的偏执，如果她认定某人不好，到死都不会改变观点，时时刻刻盯着对方，期待对方犯错的那一刻。安德莉雅知道自己已经被贾蓓拉这条毒蛇盯上了，今后不得不加倍慎重，既不能对外发信，还要顾虑外来的信件被贾蓓拉拦截偷窥。一想到接下来不知还要在这种形同囚牢的环境中煎熬多久，安德莉雅就感到一阵窒息，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着千钧巨石。
安德莉雅与贾蓓拉勾心斗角地同一时间，麟甲天之外正在进行一项浩大的工程。
“黑袍”奥特洛与“龙王”马尔斯，两大传奇强者联合起来施展法术，竟然将黄昏堡垒附近一座湖泊中的积水全部抽空，暴露出湖底的淤泥。
超过10万吨湖水被传奇法术转化为坚冰，以二十艘骸骨战舰为核心，塑造出二十座巨大的冰棱镜。骸骨战舰内部充溢的负能量散发出来，很快就污染了水体，使裹住舰体的冰棱镜由原本的冰蓝色泽转化为水银一般深沉浓郁的银灰色。
“马尔斯老弟，这座由二十具负能量冰棱镜构成的法阵网络，可以将麟甲天诸多主炮轰出的能量束聚焦于一点，破坏力相当于所有参与聚焦的主炮威力之总和，毫不夸张的说，世间任何生灵都挡不住如此猛烈的炮击，这其中也包括你我在内。”黑袍大巫妖望着月光下熠熠闪光的二十面巨大冰棱镜，眼中流露得意之色。
“黑袍兄您是巫妖，即便身躯被炮火轰成灰烬也无所谓，过上一段时间还能借助命匣重生，我可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听了您刚才的话，不得不小心一些，千万不能让自己置身于大炮聚焦的范围之内啊。”龙王马尔斯似笑非笑。
马尔斯枯槁的面皮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接下来的行动由我们奈落教团打先锋，马尔斯老弟只需要坐镇麟甲天，在恰当的时候发射要塞炮，半点风险也没有。”
第1796章：鳞甲天夜航（Ⅱ）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黑袍兄，你设计的这套棱镜装置，看起来有点像‘大浮空城’拉普达的‘能量聚焦阵’，功能似乎也差不多。”马尔斯好奇地审视着悬浮在夜空中的负能量冰棱镜。
奥特洛对这个问题倒是很坦率，泰然点头承认龙王的猜测。
“实不相瞒，我的确是参考了大浮空城的‘能量聚焦阵’设计出这套棱镜聚焦装置，骸骨战舰承担的功能类似‘云中塔’，只不过我设计的这套装置更为廉价，唯一需要的素材就是清水而已，缺点则是无法持久，负能量冰棱镜和作为棱镜支撑点的骸骨战舰都比云中塔脆弱得多，最多折射三次炮击就会全部粉碎。”
“三次炮击，已经足够了。”龙王露出自信的笑容，“如果我们的计划进展顺利，其实只要发射两炮也就够了。”
“做事总要留些余地，多准备一次发射机会以防不测也好。”
奥特洛似乎猛然想起一件事，匆匆打出施法手势，黑色袍袖凌空一挥，瞬间招来漫天迷雾，将黄昏堡垒上空的麟甲天、奈落空母以及运载冰棱镜的骸骨舰队全都遮蔽起来。这个名为“魔邓肯禁区”的传奇法术，招来的可不是普通的雾气，除了能够屏蔽来自外界的探知法术，还能消除一切提前预警的法术效果。
施法过后，黑袍大巫妖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有了这层雾气掩护，就连命运女神本人也无法预知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命运女神对奥特洛的狂言作何感想不得而知，塔玛拉是真不知道父亲和龙王马尔斯究竟在谋划什么。夜色渐深，她心头的疑云也随之加深，忍不住问父亲下一步的打算。
“不要多问，跟我走，答案很快就会揭晓。”奥特洛对女儿也保守秘密，腾空飞向麟甲天。塔玛拉茫然地跟在父亲身后，与此同时，龙王马尔斯也返回麟甲天，引领奥特洛和塔玛拉来到主控大厅。
塔玛拉第一眼就注意到黑水池中悬浮的卵状装置，不由好奇的多打量了几眼，低声问父亲：“那是什么装置，看起来有点古怪。”
“别打听与你无关的事。”奥特洛冷淡的回了一句，目光越过黑卵，逐一打量龙王身后的四位将军，脸上浮现古怪的笑意。
父亲的冷漠态度使塔玛拉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她更在意的是父亲那异样的表情。根据她对父亲的了解，倘若黑袍大巫妖对某人露出这种古怪的笑容，那么多半是在心里嘲弄对方的愚蠢被人卖了还乐滋滋替人数钱的那种愚蠢。
塔玛拉不在乎三位半龙将军的死活，但是她对安德莉雅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不由向她投去怜悯的一瞥，犹豫要不要提醒她多加提防。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尚且被蒙在鼓里，哪有资格提醒别人，越想越是心灰意冷。
人员到齐之后，龙王马尔斯迈步走向黑池，在水池边停下脚步，隔空招了招手。悬浮在水池中央的黑卵果然具有灵性，感应到主人的召唤，自动漂浮到龙王跟前。
龙王注视着黑卵，口中喃喃自语，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与他形象反差强烈的温柔神态，就在众人好奇地围观下，抬手触摸黑卵。
嗡！黑卵被触摸的刹那，骤然发出强烈的魔力光辉，通体环绕的血色脉络仿佛都活了过来，如同真正的血管一般伸缩搏动，将龙王的意志贯彻到麟甲天的每一个角落，传达给每一名机关仆从。
这座庞大的空中要塞，遵循龙王的意志高速运转起来。魔晶反应炉急剧燃烧，巨大的能量爆发出来，推动麟甲天加速升空，不出片刻就突破对流层，进入空气稀薄的同温层。
“这个高度应该足够安全了。”龙王擦了擦渗出汗水的额头，头也不回地问奥特洛：“黑袍兄，‘魔邓肯禁区’还能持续生效多久？”
“你放心，我想让它持续多久就有多久。”奥特洛淡然回答。
“那就好，我可不想尚未抵达寇拉斯堡上空，就被灯塔山那些讨厌鬼盯上。”龙王释然一笑。
塔玛拉的心一下子揪紧，按捺不住强烈的冲动，扯了扯父亲的衣袖，暗示他到僻静处说话。
“怎么了？”奥特洛明显有些不耐烦。
“爸爸，龙王大人刚才说的是……寇拉斯堡？”塔玛拉试探的问，“你们该不会是想……利用麟甲天轰击寇拉斯王国的首都吧？”
“是又怎样？”黑袍大巫妖面无表情地反问。
“爸爸！千万不要这样做啊！”塔玛拉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奥特洛还是一脸淡漠，不紧不慢地说，“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阻止我去做这件事。”
“理由……”塔玛拉勉强镇定下来，开动脑筋想找出一个理由说服父亲。
因为罗兰？这显然不是一个充分的理由，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爸爸，我们的暮光基金还持有总价值超过1500万金塔勒的远东国债，如果不宣而战，这笔投资可就收不回来啦！”
塔玛拉自认为找到一个有分量的理由，足以阻止父亲发动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奥特洛仿佛刚刚听到一个笑话，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充满嘲弄意味的嗤笑，随即转过身去，不再理睬他的女儿。
塔玛拉呆呆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忽然意识到父亲从来没有真的在乎过她的想法。
从来没有。
……
1624年12月31日，深夜十点过一刻，空中要塞“麟甲天”悄然飞抵寇拉斯堡上空。
此时夜色已深，寇拉斯堡依旧灯火通明，街头人流熙熙攘攘，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无论是本城居民还是外地来的观光客，都在尽情享受除夕夜的欢娱。在家人或亲友的陪伴下，逛着夜市，品尝特色小吃，悠闲地等待着零点钟声敲响、辞旧迎新的那一刻。
第1797章：流血的新年夜（Ⅰ）
今年寇拉斯堡的除夕夜，新增了两项令人津津乐道的庆典活动。首先是首都居民多年来的夙愿终于达成寇拉斯堡即将拥有迷锁！
首都迷锁工程同样是由灯塔山的团队负责承建，沿用在寇拉斯岛和银空都大获成功的“特许经营”模式。为了给今年的除夕夜增添喜庆气氛，首都迷锁服务公司特地将“寇拉斯堡迷锁”的启动时间设在1625年零点。当辞旧迎新的钟声敲响，全城民众都将一起见证迷锁升起的壮观场面，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等待迷锁启动的时间里，寇拉斯堡的民众还有另一项娱乐活动，就是观赏烟花。从独立大道到金融街，几乎所有的公共广场都在燃放烟花，一团团色彩斑斓的光焰冲天而起，有的还附加了魔法声光效果，烟花绽放刹那伴随着悦耳的铃声乃至庄严的国歌，引来无数游客翘首观望。然而没有人想象得到，就在这朵朵烟花争奇斗艳的夜空，距离人们脚下的街道万丈高处，此刻正悬浮着一座钢铁要塞，如同一颗饱含恶意的巨大眼球，静静俯瞰着这座充满欢声笑语的都市。
……
嘭！一团礼花在夜空中绽放，绚烂的光雨缓缓散布开来，形成一团硕大的玫瑰。市政广场喷泉池畔，一袭红袍的法师小姐仰望夜空，双手合什默默许愿。
许愿过后，妮基塔拿出魔导通话仪，给罗兰发信，问他能不能抽出一个钟头的时间，陪自己在街头散散步，共赏烟花，直到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
罗兰很快发来回信，妮基塔握住传讯光球，不由笑逐颜开。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枉我刚才那么认真的许愿，果然应验了！”
在这个喜庆的夜晚，外加佳人有约，罗兰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这让妮基塔有点儿小不开心，故作体贴地问：“你是不是很忙？还有别的人要陪伴？早知如此，我就不给你发信了。”
罗兰哪会猜不出她那点小心思，笑着摇摇头：“大年夜没什么好忙的，只是刚刚得知两个不太好的消息，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
“什么消息，方便透露吗？”妮基塔好奇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边走边说。”罗兰挽着法师小姐柔软的小手，专门找了一个人流相对稀疏的方向，沿着被魔法街灯照亮的水泥路，走向街角公园那片覆盖着积雪的小松林。
“热妮娅阿姨最近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太好，据她说夜晚偶尔会在王宫回廊或者其它阴暗的角落看到一闪而过的鬼魅幻影，吓得她无法入睡，我父亲不得不陪在她床边，整夜不敢合眼，安抚她放心睡觉，倘若忙于公务无法彻夜陪伴，就得由米拉整夜照顾母亲，当热妮娅阿姨由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总要费好一番唇舌才能说服她相信卧室里并没有什么鬼魂作祟，纯粹是她的心理作用，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周，半条鬼影子都没有逮到，反而搞得我父亲和米拉都很疲惫。”
“寇拉斯王国的宫廷里有鬼魂出没？这可真是一个绝佳的小报题材！”妮基塔禁不住哈哈大笑，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幸灾乐祸之嫌，勉强忍住笑意，对罗兰说：“我听说怀孕中的女人精神压力特别大，偶尔出现幻觉是很正常的，除了对王后陛下多一些耐心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哦，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瞧你眉飞色舞的，两眼放光，肯定是又想到了什么馊主意。”罗兰对法师小姐的突发奇想不敢报以太大期望。
“这次绝对不是馊主意啊！”妮基塔气得锤了男友一拳，兴冲冲地说，“我知道一位擅长跟鬼魂打交道的大师级人物，可以请她来安抚王后！”
“拜托，寇拉斯堡有的是牧师，不谦虚的说，我本人就是驱除亡灵的大师，连我都找不到什么鬼魂，不信你还能请到比我更高明的驱魔师。”罗兰悻悻地说。
“这你就不懂了！的确，如果有一个亡灵堂而皇之的跑出来，你们圣职者有很多办法对付它，但是别忘了，虚体鬼魂最擅长隐藏行迹，神出鬼没无处可寻，除非对方主动显现，否则即便你们圣职者也很难搜出它的藏身之地。”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找出那莫须有的鬼魂呢？”罗兰疑惑地反问。
妮基塔挺起丰盈的胸脯，得意一笑：“若想在楼阁林立的庞大王宫建筑群中找出一条鬼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你非常了解鬼魂，或者干脆自己就是鬼魂！”
“然而你并不是鬼魂啊……”罗兰忽然想到一个人，不由挑起眉毛，“你是说你母亲，安娜夫人？”
妮基塔笑着点了下头：“我妈妈就是一条幽魂，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同类的行迹与气息，只要请她来王宫转悠一圈，究竟有没有鬼魂也就心里有数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别人说王宫里根本没有鬼魂，热妮娅阿姨最多半信半疑，心里还是放不下，请安娜夫人来一趟，以鬼魂的身份安抚热妮娅阿姨放松神经，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显然更有说服力。”罗兰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今晚太迟了，等明天吧，我写信请妈妈来一趟。”妮基塔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次地绽放的烟花，依偎在罗兰臂弯里，柔声问：“现在我们已经解决了一个难题，另外一个麻烦又是什么呢？”
“是一封奇怪的来信。”罗兰缓缓回答，脸色变得格外凝重。
妮基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来信者一定是位美貌的女士。”
罗兰尴尬地摸了摸脸颊，苦笑着回答：“的确是位女士，不过远不如你漂亮可爱，而且这个人与我只是泛泛之交。”
“噢？那我就更好奇了，这位泛泛之交的女士为何特意在新年夜给你写信，还使你感到困扰。”妮基塔饶有兴致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