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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寇十五郎     放啸大汉txt下载     放啸大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此处有惊喜】

    偏离官道数里,山间一条坚实的夯土路上,三骑如飞,两前一后,奔跑在山道上,激起三股细细烟尘。而在更远处,是前后相差不过一个马身的五个骑影互相追逐。

    而前面两骑也并非并排,有时栗马超前,有时白马抢先,不分胜负。

    镜头拉近,可以看到最前两骑便是张放与萧绍,落后十余步远的便是史邯。而数十步之外的五个骑影,则是于恬、石荣、史通、许新及金参。金家兄弟三人及其余京城群少等等一大票人,全远在里许之外吃尘。

    五骑之中,最前头的是石荣,论骑术,他跟于恬四人差不多,但胜在马好,但望着百步之外的前头三人,他也是气得不行。这没天理了,那萧绍、史邯骑的虽也是来自西域的好马,但比起自己的“黑龙”来,根本没得比,居然也跑得那样快,骑术当真不弱。最可气的是,本想打那富平侯的脸,谁知道这家伙不光马好,骑术更是高出自己一大截——可是自己记得很清楚,这张放离开长安前,骑术蹩脚得很,回长安后,也没见他怎么练。怎地一下如胡人附体,骑术精湛若斯?

    混账!一定要追上去,至少要并排,还有三里,来得及!

    这么一想,石荣咬咬牙,举了几次鞭子,终于发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黑龙一声长嘶,猛向前一蹿,顿时将身后四人甩出十步。石荣也知道这样催激马力会影响马的寿命,但此时他已顾不上这个了,再不追上去,等会被无形鞭子抽脸的就是自己!

    如果石大公子知道此刻张放压根未尽全力,不知会不会吐血。

    张放的确未尽全力,他一直在压着马速,之所以这么做,并非顾及诸少的脸面,而是一直对那所谓的“惊喜”不托底。如果自己远远抛下比赛对手,单人匹马冲到目的地,万一是个恶作剧或者是自己丝毫不感兴趣的场面呢?比如那里等着一群烟雨阁或别的青楼花魁,先到者既可享受美女尖叫,又能攀折采花,必是风雅之事,也足以引京城诸少趋之若鹜,但他对这样的事没兴趣。

    张放不是假道学,他只是对能用钱砸来的“情意”无感而已。就算在后世他一介****,也能用自身魅力去撩妹,从不去大保健玩********服务。而这一世,身为列候,又颜值爆表,还有莫测奇术,什么样的女人撩不到?何需到青楼****?

    张放故意与萧绍保持着半个马身,偶尔还让他超前一下,不过对手节奏一直在他掌控中。

    张放在保持速度之余,还好整以遐用眼角余光观察萧绍——看得出来,这位仁兄已拼尽全力了,他上半身已被汗水浸湿,额头汗珠滚滚,脸上薄薄的一层黄尘被汗水冲刷成一道道细痕。他的整张脸充血胀红,执缰双手从指节到手背因用力过度而青白。由于体力消耗过巨,人与马一样,不顾迎面而来的淡淡烟尘,张大着嘴用力吸气……

    看萧绍这副模样,张放对自己的猜测更肯定几分——如果不是这种韵事,如何能令这位自命风流的经学传家的太学生如此着紧?

    说起来这萧绍的骑术其实也算不错,看得出来是受过专业指导,并且下过苦功的。这年头大汉士子们对君子六艺中的“御”还是很看重的,远不似后世宋明那般有名无实。而且他的马也不错,是典型的西域马,听说是金氏兄弟送给他的,估计是金氏的一次人才投资。

    再看看那史邯,这位当年一起玩乐,如今却有些疏远的发小之一,也在卯足了劲,力图赶超二人……这就有些奇怪了。

    张放是知道这个史邯的,他曾与萧绍一同拜在儒学及玄学大师京房门下,严于律已,尤重名声,所以当初自己刚回长安时不鸟自己。在烟雨阁里,他也对身旁女伎态度冷淡。如果所谓“惊喜”当真如自己所料那般,这家伙犯不着那么拼吧?

    张放心里嘀咕,控骑却并不慢,并再次赶超萧绍。

    山道不窄亦不算宽,两骑并驰,间距不过丈许。当张放又一次赶超时,萧绍扭头瞪视他,脸憋得通红,身体明显颤抖,显然体力大量透支,对马匹的控制明显减弱。

    萧绍眼神似有恳求之意,但旋即一闪而逝,紧紧呡住嘴巴。

    张放这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放水,反正自己也不需要这“惊喜”,而以萧绍的家世,此人将来在朝堂必有一番作为,这是一个交好的机会。

    就这一犹豫,萧绍猛力一拍马臀,再次反超。

    就在这时,身后远远传来石荣那特有的鸭公嗓:“前面三个,休想赢我!”

    然后后面传来一阵惊呼,却是石荣发狠,把皮鞭换成小刀,往马臀插下——这家伙疯了,如此宝马,也舍得下手!当然谁也不知道石荣的颠狂逻辑——要就要最好的,如果跑不赢张放等人,这所谓的宝马还有什么用?

    张放一回头,好家伙,人癫了,马疯了,一路扬尘,已迫近三十步之距。看那架势,很快就会追上,反观萧绍,却已有强弩之末的态势。

    张放可以给萧绍放水,但绝不会让石荣打脸。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张放双足一夹,奔雷感知主人心意,一声长嘶,迅速超过萧绍,绝尘而去。

    后面,石荣那不甘的怒吼,越来越远……

    二三里地,一晃而过,转眼上了宽广的夯道,前方广阔的湖影越来越清晰,遮天垂杨间,一支红色的三角旗子从绿影挑出,清晰可见。

    这就是目的地标志,终于到了。

    张放放缓驰速,回头一看,最近的萧绍都在百步之外,至于那发飙的石大公子却不见影,该不会被甩下马背了吧?

    越是接近三角红旗,张放便越是放缓马速,目光频闪,运足耳力。一阵隐隐轻笑声,从柳树荫后的河堤传出。

    张放眉头越皱越紧,回首但见萧绍已接近数十步外,更远处已隐隐可见诸少年的骑影。这个时候张放若想让萧绍赢倒是可以的,但张放却不会这样做,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这样种,放水太明显,萧绍只会感到羞辱而未必会感激。

    张放轻轻抖缰,放蹄飞奔,当冲过红旗时,侧边堤岸处传来一阵欢呼。扭头一看,果真是一群妖娆的美女,在河边的凉亭里叽叽喳喳,间或传来各种娇笑:

    “咦!怎地不是萧君煜(萧绍)?”

    “萧君煜在后面,我还以为他能跑第一呢。这位小郞君是谁?好生俊俏……”

    “啊,我认得!”

    “是谁?快说。”

    “好像是张少子,又有点不像……”

    张放叹了口气,真是不幸而言中。目光随意扫过,所见者无不如花似玉,气质高雅而端庄。张放虽然少去青楼,却也是知道,真正的顶级名伎,琴棋书画样样拿手,比大家闺秀还像大家闺秀。

    这帮公子哥,还真玩不出新花样,张放无聊地一提缰,正待拨马离开,蓦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入耳:“啊!那不是张君么?真的是他!”

    张放一怔,勒住马匹,扭头向凉亭看去。当他的眼角余光扫到亭子东边一角时,以张放打磨多年的从容镇定,也不禁似于恬一般张大嘴巴,眼睛越瞪越大。

    巧笑倩兮班沅君。

    笑靥如花小苹儿。

    还真是个惊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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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凤萌、菜猪,小胖,还有那么多书友们的投票打赏,果然有惊喜(^_^)(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碰撞·落汤】

    在看到班沅君的那一刻,张放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在湖边凉亭里的这群花枝招展的美女,不是什么花魁头牌,而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张放也没料到,时隔三载,他居然还能见到班沅君,而且还是在长安。

    三年过去,当年那清纯秀丽的小萝莉,如今已出落成明艳秀美,婷婷玉立的美少女,依然不变的是她脸上的浅浅笑意,一如当年在三水城外的初见。她身边带着的,依然是贴身侍婢苹儿。如果不是苹儿身上穿着的是侍婢样式的襦裙,恐怕没人会认为她的婢女——这主婢二人像极了一对姊妹花,压倒在场几乎所有名嫒闺秀。

    张放固然意外,班沅君主婢又何尝不意外?

    六目相投,有惊喜交集。

    这时突然一个骑影闯入,阻挡了三人目光,一个带着喘息的疲惫声入耳:“在下萧绍,拜见诸位佳人,今日有幸得睹佳人笑靥,足慰平生。”

    凉亭里一阵笑声,这时代还没有轻罗团扇这种东西,诸女们只以袖掩口,嗤嗤低笑。

    足慰平生?怎么不说三生有幸?

    张放低声嘀咕一句,回首看到于恬等人扶着几乎被巅散架的腰胯,气喘吁吁赶来,劈头就问:“这都是哪家的女公子?我大半都不认识。赶紧给我说说,以免等会相见时失了礼数。”

    于恬喘了半天气,才道:“我没说错吧?是不是惊喜?”

    即使是长安权贵家的女公子,对张放而言,也不算什么,但班沅君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张放点点头:“没错,是惊喜。”

    “我说羿啸,你也着实令我们惊喜。”于恬呼呼喘着,上下打量这位总角之交,仿佛才认识一般,“你哪学来这身精湛骑术?我府中那骑术教习怕那未必及得上你,干脆你来当我的骑术教习好了。”

    张放道:“行啊,友情价,月例百金。只收金子,制钱不要,当月结算,概不賖欠。”

    于恬正在刚赶上的家奴扶持下马,闻言脚一软,差点没摔下:“你、你这张少子,你是金人做的不成?”

    张放耸耸肩:“要一位列侯给你当骑术教习,你到别处问问,看是什么价?”

    于恬指着张放摇头苦笑,哪用问,这是有价无市。当然,他也只是开玩笑,不可能真请张放教习骑术。

    这时金氏兄弟、许新、史通及京城诸少都纷纷抵达,对今天爆出的这个大冷门惊奇不已,俱上前相贺。张放骑的虽是一等一的好马,但别人的马也不差多少,这种情况下,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技术。熟悉张放的都知道,这曾是一个骑马都战战兢兢的公子哥,何时变得如此精强了?

    张放在人群中终于看到那石荣。石大公子模样狼狈,衣服发皱,还沾着一些不及清理的草梗,脸颊也被划出几道红线,正时不时愤愤盯自己一眼……

    张放向史通等打听,才知石大公子勒马不停,最后也被疯马吓软了,在经过一片林子时,冒险踩镫而起,抱住一根伸出的横桠,总算脱离疯马。最后在赶来的家奴帮助下,脱离险境。虽无大碍,却吓得不轻,脸颊及手臂都有些许擦伤。

    张放也上前施礼,安慰一番——不管他与石荣怎么不对付,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该有的礼数不能缺,这是世代贵族的风度。

    石大公子这时也没工夫记恼这个对头了,他与张放一样,都是蒙在鼓里的人,现在一看如此之多佳丽,眼珠都快掉了,急急忙忙还礼,然后拨开人群,奔向凉亭。

    金参在后面嗤笑道:“如此猴急有何用,这石继祖都与我等兄弟一样,已有妻室,到烟雨阁那等所在玩玩还可,这亭子里全是世宦之家女公子,谁会正眼瞧他?”

    金参说得没差,若是未婚的倒好说,这就是个撩妹的大好机会,就算家世差点也没什么,只要身家清白,攀龙附凤的事也没少见。但若是已婚,那是半点机会都没有,这些名媛闺秀,无不是世宦之家,谁也不可能给人做小。甭管石荣来头多强大,都是没戏。

    金氏兄弟这次来,除了“陪太子读书”,最重要的原因是,亭中诸女中,有他们的两个妹妹。身为兄长,为自家小妹择人把关,责无旁贷。

    金氏兄弟中,除了最小的金遵未及弱冠,没成亲之外,其余三人皆有家室。金遵一抵达,顾不得等家奴为自己拍打灰尘,急急走到堤边掬水胡乱洗了把脸,招手向亭子跑去。

    金参兄弟三人都是没戏的,因此一派从容,围在一起,不时瞟向张放的方向。若是凑近了,隐约可闻:“……想不到富平侯……如此英武……若他能与小妹……”

    金家来了两个小妹,一个是金参的胞妹,一个是金涉的胞妹。两个做兄长的都看好有人才更有钱财的富平侯,为了自家妹子,两人扛上了,争执得很激烈,完全不顾正主的感受。

    而此时张放却没留意金家兄弟,他正一边不时向凉亭里的两位佳人含笑点头,一边听于恬讲解来了几家女公子,都是何等身份。

    于恬其实是有点奇怪的,因为这些女公子,张放大半在早年都认识,如今却要自己介绍,感觉怪怪的。张放的解释是,女大十八变,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一时认不出或怕认错也是有的。

    于恬想想也是这个理,当下按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的顺序一一指认:“前面两个与金遵嬉笑的少女,便是金涉、金参胞妹,都是同龄,年十五;左边那个与史家兄弟谈笑的,是他们的妹子,史家小十二,年十六;再过去,那对向许新打招呼的,是其长姊与中姊……”

    张放顿时留上心,他知道许氏二女中,有一个将来是太子刘骜的皇后。但后世根本没记载许皇后的名字,所以具体是谁,一时吃不准。

    这时耳边听于恬继续道:“那边身穿白衣与绿衣的一主一婢,你定然不认识。她们刚到长安,我也是多方打听出来的。那白衣佳人乃是北地农都尉班公的女公子……啊呀!”

    于恬惊呼出声时,张放也已看到,那石荣正气势汹汹冲过长长的曲廓,向亭子奔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狠狠撞了一下正向班沅君施礼,一派儒雅的萧绍。

    萧绍一时不备,撞向围栏,差点摔下河。

    石荣哈哈大笑,不理萧绍怒视,向班沅君揖礼道:“在下石荣,乃是中书谒者令石公之子……”

    张放眉头一皱:“这家伙不是没戏么,这是自讨没趣吧?”

    旋即听到那鸭公嗓嘎嘎怪笑:“不知女公子身边这位婢女姓甚名谁,居然如此殊丽……”

    原来如此,没资格打主人的主意,便打婢女的主意——不得不说,这石大公子眼光不错,苹儿的姿容,犹在诸女之上,这是被石大公子盯上了。

    苹儿有些不安往小娘子身后一躲,班沅君在听到眼前这行止唐突之人身份后,也里也打个突,中书谒者令石显,那是连阿翁都深为忌惮,不敢轻惹的人物啊。

    如果石荣敢对班沅君这般无礼,周围的长安诸公子与女公子们,绝不会袖手,但一个小婢女嘛,就没必要出头得罪人了。更有几个女子,早对这“绿叶压红花”的婢女看不顺眼了,眼看被京城第一浪荡子盯上,心里甚至幸灾乐祸。

    这会石荣正得意洋洋向苹儿炫耀:“我乃石荣石继祖,家翁深得陛下之信重,问问你家小娘子就知道,这长安不知多少大家闺秀争抢着要入我府门,你……”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沅君小娘子,久违了。”

    石荣一听,便知是谁到了身后,眼角一斜,肩膀一顶,便要像那萧绍一样将这人顶开,最好落水,让他丢个大丑。

    张放合袖施礼,先是不动声色用力硬扛一下,将石荣弹开,待不信邪的石荣卯足了劲狠顶回来时,脚步一错,轻巧闪开。

    石大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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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凤萌、菜猪、c手蚕宝宝、水月亮123、╆訫碎拽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少女杀手】

    贴身摔技,张放的拿手好戏,就连强悍的角牴高手宗巴,与他对阵都是输多赢少,更何况这只有一身市井狠劲的石荣呢。石大公子可以用泼皮劲顶走风度翩翩的萧绍,让对方出一点丑,但对上有专业技能的张放,那就是找虐了。

    张放不过侧了侧身,移形换位,石荣连半片衣角都没沾上,便撞到了护栏之上。护栏齐腰,原本不易跌落,偏偏萧绍在旁,恼恨方才石荣暗算,伸足使了个绊子。于是,石荣就像石头一样一头扎入昆明池里。

    噗通!水花四溅,亭里亭外,所有人都为之一呆。旋即有人以袖掩面,发出哧哧笑声。

    池里有石荣好一阵才浮上来,两手直扑腾。

    张放却一脸惊讶:“石公子这是做甚,怎地如此想不开……石公子可会水?”后半句是问石荣的家奴。

    石府家奴早吓呆了,一听之下,浑身激灵,几乎哭出声来:“不、不好,公子水性不佳……”

    当下石府家奴七手八脚要砍树枝,但他们出门可没带大刀,都是尺刀这样的怀刃,一时半会根本砍不断足够长的粗大柳枝。而池里的石荣,已扑腾得水花四溅了。

    最后还是张放想出一个折,用尺刀割断诸人座骑缰绳,掇连起来,从曲廓垂下,这才将半死的石荣救上来。

    石荣脸色青白如僵尸,已喝得说不出话来,连盯着张放与萧绍的眼神,都是那样的无力,想凶狠些都没法。由于二人冲突时间很短,事情发生又很快,基本没人看清是什么情况,因此石府的家奴还一个劲向张放致谢。若无这位君侯提醒,他们还在忙着砍树呢。

    石大公子今日可算是倒了血霉,意气风发而来,落汤鸡而返,连想丢句发狠的场面话都做不到。

    张放从石荣离去时的眼神可以看出,两人之间是旧怨未消又添新仇。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今时不比往日,现在的他可不是陀螺山时的张放,石荣与他根本不是同一量级的对手。如果没有石荣那“干爹”镇场子,张放早就把此人首级摆上青溪故地祭奠亡灵了。

    扫兴的人走了,现场又恢复了欢闹。

    张放目光再转回来时,嗯?貌似扫兴的人不止一个。

    方才被石荣暗算,差点出糗的萧绍,此刻正向班沅君再度揖礼,道:“前日一别,不想今日重逢,实乃萧绍之幸。沅君小娘子,萧绍有礼了。”

    班沅君也微笑还礼,目光却越过萧绍项背,笑盈盈望向张放。

    张放含笑点头回应,然后向后退了几步。现在是萧绍在搭讪,他不能横插一杠子,那样显得很没风度,与石荣适才之举没差。

    这时金氏二妹、史家小十二及诸女公子都围了上来,纷纷向张放打招呼,大赞他的骑术。她们与张放自幼相识,没想到多年不见,当初总在脂粉堆里混的张少子,竟已变成昂藏须眉,当真令人心动。

    汉代女子的审美观其实与今人相仿,既看颜值,更重身材,美男子的标准是雄壮魁梧,气宇轩昂。若要吸引妇人,则需在颌下多一把美髯;若要吸引少女,则需有一副美颜。

    张放二者兼备,堪称“少女杀手”,若再年长十来岁,当可转职为“师奶杀手”。

    不过张放的“单杀”技术还可以,“群杀技”还有待修练,这么多妹子一下围上来,而有好感的妹子却在一边,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张放知道许新对史家小十二有意,立马拉他过来顶包。

    趁着这个空档,张放把于恬从人群里扯出来,劈头就问:“萧绍这次如此卖力,一心想争个头名,是不是想在那位女公子面前露脸?”张放边说边朝班沅君主婢呶呶嘴。

    于恬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笑嘻嘻道:“方才我可听到你说‘别来无恙’,你居然识得这班氏女郎?”

    张放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于恬大惊小怪道:“张少子,我发觉你是越来越奇怪了。你原本该认得的诸家女公子,反倒没印象;倒是本不应认识的班氏女郎,你却反而识得……”于恬说到这,想了半天也不知当说什么,只有苦笑摇头。

    张放只回了他简简单单四个字:“世事难料。”

    这时一位年约二九的紫衣女子袅袅行来,妙目在张放、于恬二人身上流转,轻笑道:“两位公子不愧是公主之裔,这长安的钟灵毓秀,全被二位郎君吸了去。今日之后,我们这群姊妹,只怕好些要难以入眠了。咯咯咯……”

    这女人说话大胆,举止更大胆,那双眼睛就没离开过二人脸蛋,而且在张放身上停留时间更多。

    于恬这样在脂粉堆打滚的都有些吃不消,拱手告饶。而对于这个最有青楼作风的女子,张放却不得不沉下心应对,因为她正是许新长姊、大司马许嘉长女,许靡。

    许嘉共有三个女儿,张放能肯定的是,许嘉前两个女儿中,有一个是必是皇后,但不确定是长女还是次女。道理上说,长女可能性更大。因此尽管这许靡的出场显示出大胆作风,张放却半点不敢有异色,恭谨有礼,保持距离。

    许靡笑眯眯道:“啧啧,三年不见,少子出落得……哦,是长成谦谦君子了。想当年,你还偷拿过姊姊的胭脂粉哩,怎地如此生疏了呢?”

    张放大为尴尬,这当然不是他干的事,但必须得算在他的头上。这许靡,一句话就拉近关系,直接称“姊”,心思口舌都颇了得,如果真当了皇后,还真有压倒后宫的潜质。

    按说许靡展示出亲热,不管她今后能否成为皇后,张放与她搞好关系都不亏。如果换一个场合,张放或许会虚以委蛇一番,就当是与ktv前台小妹扯淡。但今日不行,有人看着呢。

    张放道:“自我回长安以来,家事纷繁,一时未能抽空前往大司马府拜访,实在惭愧。改日定当登门,向平恩侯请益。”边说边瞟向凉亭。

    许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蓦然掩口而笑:“原来少子心有所属啊。好罢,姊姊也不做那无趣之人,快去快去,莫让那萧绍着了先鞭。”

    张放暗松了口气,他没看错,似许靡这等心思玲珑之人,通常不会胡搅蛮缠,如此便落了下乘,智者不为。

    那边萧绍正滔滔不绝,张放同样也不想做无趣之人,只是笑望并不打扰。

    过得一会,就见班沅君似乎对萧绍说了句什么,在萧绍一愣神间,班沅君微微欠身,随后领着苹儿聘聘婷婷走过曲廓,来到张放面前,行了个万福礼,口吐莺声:“一别经年,张君别来无恙,沅君……好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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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久别重逢】

    杨柳依依,池水涟漪。堤岸边,三人行,两女一男,两前一后,羡煞旁人。

    “……天子寿诞将近,阿翁借回京述职之际敬贺,沅君从未到过长安,故央阿翁携行,已到数日……前日阿翁拜会大司马,说大司马有两位女公子与我年纪相仿,或可投缘,故携我同去,因此认识了两位许家姊姊与小妹。嗯,当时史家公子与那位萧郎君也适逢其会……”

    一见面,班沅君压抑住内心急欲询问张放这些年行止的渴望,先将自己如何来长安的原因告之,同时也巧妙地把她与萧绍的情况说清楚,以免张放误解。

    张放一笑而过,道:“如此说来,是许氏姊妹邀请你今日来游湖的。”

    班沅君垂头浅笑:“正是,来到后才听说会有赛马,没想到会见到张君,更没想到,第一个出现,并非她们说的史君或萧君,而是……”在她垂下头的一刻,白暂而颀长的后项尽在张放眼底,细软的汗毛被阳光映成金色,湖风吹来,微微颤动,令人忍不住要轻抚一把。

    张放很快收回目光,向侧方瞟了一眼,正碰上苹儿那双透着捉挟意味的眼光。张放目光一掠过而,仿佛只是流览湖光水色,眼角余光看到苹儿咬唇搓衣角。

    远处凉亭里,诸公子与女郎各坐一边,谈笑晏晏,不时扭头望向这边,指指点点,隐隐有肆笑声随湖风传来。耳边则是伊人幽幽之声:“当年张君返回之后,阿翁便听闻了青溪血案之事,当即亲赴陀螺山,待看到那些木立牌与题辞,才确信你无事,这之后便没了你的消息……阿翁曾两次回京述职,也曾让二位兄长为你打探过。后来,听说富平侯世子就叫张放,而且游历北地。阿翁回来后就对我说,你一定就是那个富平侯世子……”

    班沅君说到这里,微微仰首,目注张放,眼神复杂。

    张放合袖一揖,正容道:“当日落难,蒙沅君小娘子不弃,屡屡相护;更得班公慷慨相助,贤父女之恩惠,放铭记于心,没齿难忘。”张放没说什么报答之类的话,那样就落了下乘。

    “我在灵州也听了你的一些事,很为你难过。你在外颠沛流离近两载,刚忆起前事,甫一回府,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就……真不知你是如何熬过来的。”

    少女的双眸充满浓浓的怜惜,纯净而明澈,以至张放有种不忍对视之感——原来班沅君以为他是因为丢失记忆的缘故,所以一直在外流浪,直到两年后才恢复记忆,回到长安。因此,外界对他不孝的指责,对于知晓“隐情”的班沅君父女,完全能谅解。而张放其后遵循古礼,结庐荒郊,守制一年,此举在别人看来,只是堪堪挽回名声。而在班氏父女眼里,却是极大的加分。

    张放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班沅君能这样想,再好不过,自己连解释都省了。

    “这两年张君到了何处?”班沅君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苹儿一直对你的炒菜念念不忘。”

    “我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张放面朝大湖,正想春暖花开的抒情一把,蓦然听到班沅君后面那句话,顿时噎住。

    班沅君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

    苹儿满面通红,大呼冤枉:“小娘子可不兴冤枉人,小娘子比婢子念叨的次数还多些……”

    班沅君的脸蛋也是红扑扑的,不知是笑得太过还是因为别的,喘着气道:“不管谁说的次数多与少,我总没说错罢?怎是冤枉你?我才冤枉吧?”

    苹儿嘟着嘴,只能拚命地蹂躏衣角。

    这边无拘无束的欢笑令凉亭那边纷纷为之侧目。

    许新奇怪不已:“这可怪了,张羿啸何时识得这班氏女郎的?还如此亲密……于季子,你俩走得近,有没有听张羿啸说过什么?”

    于恬一边目不转睛看着那边,一边笑着摇手:“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张少子自从回长安后,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厉害得紧。你想知道什么,除非他告诉你;他想知道什么,你想藏都藏不住。”

    许靡夸张地瞪大眼睛:“当真?这可有趣,改日定要试试。”

    诸女亦是好奇不已,纷纷笑闹着朝张放、班沅君所在方向指指点点。

    萧绍却目不斜视,淡淡道:“百善孝为先,孝行即人品。班氏小娘子毕竟年少,富平侯之风雅,确实令人心折。只不过若是班公,想必不会如此短视吧。”

    于恬忍不住看了他几眼,想说什么,但还是摇摇头没说。

    张放守制一年,赢得了上层贵族的交口称赞,那是因为他们做不到。而对于能够做得到,甚至有过之(比如守制三年)的士子而言,并不怎么买账,而萧绍正好是这样的人。

    萧绍在前日于许府偶见班沅君,便为这少女的姿容吸引,之后攀谈之下,更为其优雅谈吐,纯美气质及多才多艺折服。那种强烈的过电感觉,令他确信,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佳偶。

    萧绍在得知诸女将要在后日端阳时节结伴游湖,班沅君也在被邀请之列,心生一计,与好友史邯一起泡制出这赛马之会,一心想要在佳人面前露个脸,博得一个高印象分。结果一番辛苦,万没料到,碰到一个“扮猪吃虎”的富平侯,平白为他人做嫁衣。

    第二个让萧绍万没料到的是,这富平侯与班沅君居然是旧识!想想方才班氏女郎与自己交谈时,虽有礼却显得生份,而与那富平侯却并肩游堤,谈笑不禁……很令萧绍不是滋味。

    不过,萧绍依然有底牌:这富平侯身份固然尊贵,但自己的家世也不差。张氏富甲长安不假,但萧绍曾拜会过班况,言谈中知悉班氏身为西北巨富,并不看重钱财,只重人品才学。

    人品、才学,这四个字就是他萧绍的底牌。别的或许比不过这年少多金的富平侯,但比这个,他底气十足。他已打定主意,既然佳人路线走不通,那就走丈人路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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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竟 争】

    那边厢许新、于恬、萧绍、许靡好奇张放与班沅君在说什么那么开心,若是他们走近,只怕会无语。

    这会张放正说到爆炒蕹菜(空心菜)的步骤:“……放油入锅,锅热起烟之后,放入肉片,快速爆炒,然后再放蕹菜翻炒……整个过程要快,久了易老……”

    两位颇有主妇潜质的少女全神贯注,那股子认真劲,不亚于听先生讲解文章典籍。

    张放完成守制回府之后,在外专注于造纸与制瓷,在内首先改造的就是厨房,而改造厨房又得首先改造厨具,铁锅首当其冲。铁锅,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却是直到宋朝才真正出现于厨房。就是这么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却盛载了无数美食,使中国成为东方美食之源。

    尽管此时调料少得可怜,菜品的种类也只有那么十几种,各种烹饪方法更是没影,但有了铁锅,至少张放能吃得到后世的家常菜了。这就行了,他对口腹之欲没有太高要求,达到家常菜级别就行。

    所以此时的富平侯府,饮食水平已冠绝长安,乃至大汉。张放下一步打算要在自家名下的酒楼里拓展这个改变饮食格局的新发明,现在他已试验了十几道菜,培训了四个厨师,准备在天子寿诞之后,将张氏美食全面推向长安,辐射天下。

    “对了,当年我那铁锅留在沅君府上,难道你没尝试使用过?”一番交谈下来,张放已很自然称呼其名,而班沅君也先是装做听不清,最后变默认。

    “用过啊,结果油锅起火,吓得扔在地上摔坏了……啊,婢子多嘴,小娘子别罚我。”苹儿快嘴泄底,快说完了才发现小娘子气鼓鼓盯着她,边吐舌头边认错。

    张放哈哈笑道:“不如这样,咱们改日野营,带足食材,还有铁锅,饱览风光,饱食方归,如何?”

    苹儿眼睛亮晶晶,一脸期待地望着小娘子,心里不断催促“快说好啊”。

    班沅君迟疑了一下,她听出张放的意思,是只邀请她们主婢,性质与今日众人游湖完全不同,她担心无法得到阿翁的允许。

    张放温和地望她:“我看出来你想去,但又在犹豫什么……哦,是班公哪里吧?这好办,我正要拜会班公,以谢当年相助之恩,到时候……”

    这时远道传来隐隐蹄声,重重树影间似可见两骑飞驰而至。过了一会,凉亭曲廓入口处,出现两位士子模样的人。二人一边向那里侍立的诸仆打听什么,一边东张西望,然后定定往着张放这边。

    “是两位兄长!”班沅君欢喜招袖。苹儿也提着裙裾急忙迎上前。

    过得一会,苹儿引着两位年约二十多岁的士子,来到张放跟前。二人一揖到地,恭声道:“班伯(班游),拜见富平侯。久闻富平侯大名,今日得见,幸甚。”

    张放凝神看去,班况长子班伯,大概二十七八年纪,模样老成,举止沉稳,腰间印囊边露出的黑色绶带,显示出他四百石食禄的身份。这位班氏长子,因通晓《诗》、《书》,于弱冠时被举荐入朝为郎官,眼下就任太常掾。

    班况中子班游,年约二十四五,长相明显与兄长不同,与班沅君更像兄妹。此子博学多才,好黄老之学,亦在朝中任议郎。

    张放回礼诚挚道:“昔年放落难西北,幸赖班氏一门相助,此恩放感铭五内,不敢或忘。”

    班氏父子(女)是极少数知道张放当年情况的官员,所以兄弟二人说“久闻大名”还真不是客套话。如今听到这位新晋富平侯这样说,兄弟二人还是很高兴的,至少他们班氏在长安又多了一位可引为擙援的权贵。

    班氏兄弟的到来,结束了张放与班沅君的交谈,五人一起回到凉亭,一群公子与女郎纷纷上前见礼。

    班伯与班游一一见礼,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这兄弟俩进京任职多年,却从未有机会与这些顶级权贵子弟结识及交往,今次居然是借着妹子的东风,真不枉他们一下朝就拚命赶来的一番辛苦。

    班氏在西北虽是巨富,家族也是累世为官,但在地方上再牛,放在京城里,什么都不是。长安的勋贵子弟,自有圈子,有很强的排外性与准入限制,根本不是外来族群能插得进来的。

    像张放这种,那是天生就在这圈子里的,而班氏兄弟,若无此次其妹为引,张放成全,根本别想与这些现在的勋贵子弟、将来的朝堂重臣相识。

    班氏兄弟欢喜之余,心下也都清楚,这并不表示这个圈子就接受他们了,只是混个脸熟而已,将来有个递话的契机。不过,与富平侯的关系,却是真正的交情。想到这里,二人更觉妹妹真是班氏的福星,因为当年正是妹妹慧眼识人,才使班氏得以与富平侯建立起了患难之交。

    不过,班氏兄弟显然低估了妹妹的魅力。

    一个儒雅青年排众而出,笑吟吟向二人拱手:“在下萧绍,先辅臣萧公后人,眼下在太学修习圣人之言。原来太常丞管君之得力助手便是班兄啊,岁首祭礼时,那篇祭文莫非有班兄之力?”

    班伯啊了一声,连忙致礼:“原来是帝师萧公之后,萧公学究古今,堪令我辈后人仰视。萧兄居然知晓在下那篇拙文,惶恐惶恐。”

    萧绍对班氏兄弟道:“伯君精诗书,仲君习黄老,贤昆仲果然深知‘内修黄老,外示儒术’之要义。假以时日,必是我朝栋梁。”

    班氏兄弟惶恐不已,眼前这位可是当代大儒之后,经学传家,如此盛赞,岂敢担当。兄弟二人连连辞谢,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萧绍不愧为经学传家,精通诸经,一张口就挠到兄弟俩的痒处,彼此交流经学及黄老之术,很快打成一片。萧绍高谈阔论之余,内心自傲,这就是才学,富平侯,呵呵……眼角余光向张放瞟去,突然一口酸气涌上胸口,滔滔不绝的高论顿时哑火。

    张放正与班沅君主婢倚着曲廓栏杆,面朝碧湖,低声谈笑。左手佳人,右右美婢,不时低声细语,状极亲密,羡煞旁人。

    你玩迂回,我走直线;你走弓背,我走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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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冤家路窄】

    当张放与班沅君久别重逢,谈意方浓,从杀蛇到炒菜,从相遇到别后,节奏几乎不带停的时候。距昆明池数十里外,渭河之畔的张氏别庄,张放的秘密训练基地前,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王仲郎,你看此处景致如何?”山道上,一辆圆顶无壁轺车上斜依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华服少年,正是张氏三房家的张商平。

    而张商平所问之人,坐着同款轺车,赫然正是中郎王立中子,王柱。

    这两个人,上回就曾因与初六冲突,给张、王两家惹了不小的麻烦。事情虽然暂时揭过,但两家的梁子却是结下了。因为此事,王柱被禁足了一段时间,此后没有再登过富平侯府之门。

    端阳时节,长安有钱又有闲的阶层,都不会错过出游纳凉的机会,张商平与王柱正好是这个阶层,而且正值骚动年纪,自然不会安心待在府里。

    王柱左顾右盼,望着山道两边郁郁葱葱的森林,感受着通体生泰的凉爽劲,一脸惬意地轻叩车轩:“当真不错,这地方你来过几次?”

    张商平屈指算了一下,伸出三根指头。

    “你说……”王柱犹豫了一下,“你那张氏家主会不会也来了?”

    “不会。”张商平大摇其头,“我打听过了,家主今日受那西平侯世子之邀,到章台烟雨阁去了。”

    王柱闻言露出一抹邪笑:“原来如此。也对,在那烟雨阁里左拥右抱,倚红偎翠,不比这登高纳凉爽得多么?换做是我也不舍离去。哈哈哈!”

    笑声中,两辆轺车在驭手的驱使声中,轻快驶向青葱林木掩映中的庄院大门。

    车驾停下,驭手跳下车,放下踏板。张商平、王柱先后下车,互相做着请的手势,嘻嘻哈哈走向大门。身后随行的驭手则各背着半人高的大筐,里面装着各种碗碟与吃食,紧紧跟随。

    这处渭城别院,前面的游园、湖水,楼台亭榭等部分是开放的。此时已有不少张氏族中子弟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冶游,张商平一路行来,不时碰到族中兄弟及仆役,互相打着招呼。

    张商平转问王柱:“仲郎,想到哪纳凉?游湖?入林?还是随便找个亭子?”

    王柱看着湖面来回穿梭的十多条小舟、林子间若隐若现的人影,耳闻一个个亭台楼榭里不时发出的隐隐笑声……撇嘴摇头。

    “仲郎……”

    “咱们不扎堆,就象来时说的那样,登高纳凉。”王柱说着,伸手向当日张放宴请陈汤、甘延寿处在的孤峰之顶的凉亭一指。

    王柱扭过头,却看到张商平一脸犹豫,讶道:“怎么?”

    张商平期期艾艾道:“家主下令,后院已经封闭了……”

    富平侯!王柱眼里掠过一丝怒意,一提这个人,当日受辱的情形便如在眼前。

    王柱压着火,低声问:“是不是所有人都不能进去?”

    “不是,家主,还有他的扈从都可以……”

    “这不就结了!”王柱愤愤道,“这渭城别院可是你们张氏先祖留下的共同产业,他张放却以家主之势强占了,简直岂有此理!若大长安,列侯如云,没听过几家这么干的。”

    张商平想起上回之事,被族老施以家法,卧榻一月无法下地,心下不忿,咬咬嘴唇,低声道:“仲郎,你说怎办?”

    王柱干脆得很:“翻墙!”

    前院与后院以一堵长长的灰色围墙间隔,墙很矮,不过一人多高,墙体斑驳,墙皮剥落,显然上了年头。围墙远离行道,掩映于杂草树木中,除了起到一个隔离的作用,完全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咱们不是小人,真正的小人是那个张放。”王柱踩着冢奴的后背攀上围墙,坐定,边向张商平伸手边道。

    两对主仆费了半天劲,连推带拽,终于全过来了。但在接力传大筐时,由于两位公子袖手旁观,而王柱的家奴因托举少主,自个又爬墙,又拉拽另一个驭手,筋疲力尽。此时被大筐一压,再也顶不住,一屁股坐地。

    啪!筐里碗碟尽碎。

    张商平脸色变了,王柱恨不得上前踹两脚——他们当然不是心疼碗碟,而是这动静……

    “快、快离开这里。”王柱也不管那些吃食了,反正他们带得多,只要有一筐就够了。

    一番手忙脚乱后,第二筐终于安然落地,王柱、张商平抬脚便走,两个家奴一个托一个背,将大筐负于背。

    咣当!一声大响,差点没把心虚的几个人吓死。

    “你这混蛋!”王柱脾气暴,气急败坏绾袖就要揍人。

    家奴脸色赤白,急辩:“少主,真不是我弄的,我背得好好的……”他说话声戛然而止,被少主与张公子的眼神吓住了。

    王柱、张商平与另一家奴,目光齐刷刷盯着一物——一支箭矢,正插在大筐上,原来如此。

    三人目光顺着箭矢射来的角度望去,但见林子里步出二人。前面一人,十七八岁年纪,身量不高,但体格强健,手里拎着一根光滑的枣木棍。这人张商平认得,是家主的亲随之一,韩氏兄弟中的那个弟弟。

    后一人,步履矫健,手臂长而有力,此时正一手持弓,一手从肩后抽箭——这人大伙都熟,太熟了,熟得令人咬牙切齿。

    初六。

    翻墙入院,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张公子,王公子,后院已被家主封闭,要游玩可到前院,请回吧。”韩重没见过王柱,不过他显然从初六那里知悉一切,故而有此劝戒。

    如果只有韩重一个人出现,如果不是多了个初六,如果不是初六那一箭,后面许多事或许不会发生。可惜,生活没有假设。

    王柱扭头盯住张商平:“你是张家少主,难道要为这家奴所欺么?”

    张商平白暂的脸慢慢胀红,攥紧拳头,狠狠盯住韩重、初六。

    王柱两手背着,一步步逼近韩重、初六,眉毛扬得高高:“我若不走呢?你们这两个家奴敢动我吗?”

    如果来的是韩骏,或许还有圜转机会,偏偏韩重是个嘴拙的,眼见王柱一步步逼近,胸肺气胀却说不出话来,攥棍的手心全是汗。

    王柱眼角瞥见张商平也跟着冲过来,心下大为得意,乜斜着初六:“本公子知道,你这胡奴上回就想射我,只是正好有我王氏家奴给你当了靶子。这回的靶子只有我一人,怎么样?要不要射?不射,我们就上山了。”

    王柱说罢一挥手,张商平及两个家奴俱随其后,大摇大摆朝山顶走去。

    望着几人的背影,韩重额头渗汗,望向初六:“怎么办?拦不拦?”

    “我初六只听从主人之令。”初六缓缓搭箭,张弓,望定那几个嚣张的背影,舌绽春雷,“王柱,张商平,胆敢擅闯禁地!看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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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凤萌、菜猪、小胖、守护者ymk)(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美食攻略】

    一辆朱漆两轓的施轓车出现在富平侯府中门,驭手放好踏板,于车侧掀帘恭候。一个深衣高冠的中年男子弯腰钻出,抬手扶冠、整衣,抬头看着府额上“富平侯府”四个大字。

    在他抬头的瞬那,面孔映入眼帘,年约四旬,面目清俊,长须垂胸,仪表出众,正是上河农都尉班况。

    随着一声朗朗长笑,一个英俊中透着儒雅的少年出现在中门,长揖为礼:“班公莅临,蓬壁生辉,张放在此有礼了。”

    班况连道不敢,合袖回礼:“富平侯大开中门迎客,班况惶恐,实难当如此殊礼遇。”

    侯府的中门,非极尊贵的宾客或重大场合,一般是不开的。很显然,班况对张放的高度礼遇既惊讶又高兴。

    张放笑道:“今日张放有幸,喜迎贵人,这中门是要开的。”

    二人再度见礼,互相谦逊一番,最后张放以主人身份在前引路,班况落后半步,谈笑而入。至于后面捧着礼物的随从,自有侯府下人接待。

    一路上,班况感概不已:“遥想当年,初见君侯之时,虽知君侯非凡品,却万没想到竟是张侯后人,当真是有眼不识珠玉……”

    张放摇头道:“班公切勿如此,张放这条命,实乃班公所救。”

    班况讶道:“君侯何出此言?况何时……”

    张放正色道:“当年若非恰好得到班公邀请,前往灵州,放之性命,多半要折在那群屠村恶人手里。班公无心之举,却实实在在救了张放性命。”

    班况恍然,连道好险,当下询问张放后来去处。张放以出塞游历一笔带过。班况是极少数知道他“失忆”的知情人,闻言只能感叹,对他未能及时回长安于榻前尽孝嗟叹不已,同时对此也表示理解。

    二人一番追忆前事,关系一下亲近不少。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间雅室。张放停下脚步,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班况便知到了宴会所在,拱手致谢后,随张放步上台阶,在玄关除履整衣之后,刚踏入雅室,班况顿时愣住。

    只迟疑了短短一瞬,班况急趋近前,长揖到地,恭声道:“未知太子殿下在此,班况惶恐之致,失礼之处,望太子海涵。”

    雅室上首,跪坐一人,锦衣玉围,神采飞扬,正是太子刘骜。

    刘骜站起,上前轻托班况两臂,笑道:“班都尉无需多礼,这不是在我的太子府,更不是在朝堂。我今日也如班都尉一般,都是富平侯府的客人,你我便依宾客之礼就好。”

    班况连道不敢,幸好今日只有这一个惊喜,除太子与他之外并无其他客人,这样至少不用伤脑筋坐位排次。太子肯定在上首,张放身为主人,自然在左首,班况坐右首正合适。

    张放坐定之后,双手一拍,对门口道:“上菜!”

    看着侯府仆人们将一盘盘带盖的陶碗陶碟送上来,刘骜与班况都有点不明状况。眼下并不是饭点,虽说贵族宴饮随心所欲,想吃就吃,不受三餐限制,但把他们请来,必有要事,总不会是吃吧?

    “今日请殿下、班公前来,无他,就一个字,吃。”张放笑吟吟做了个请开盖的手势。

    还真是吃啊!

    如果没有班况在场,刘骜估计将案上木箸扔过来的心都有了,这叫什么事?

    张放也不多言,自顾打开陶盖,一股特殊香味顿时弥漫了不大的雅室。

    刘骜轻咦一声,看了几眼,只见那盘中尽是鲜绿,间或杂以黄点,一时看不清是什么食物。

    张放掂起木箸,向刘骜、班况做了个请的姿势。

    刘骜这回不说什么了,先掀开正中一盘,正是方才看不清楚的那道菜——原来鲜绿的是蕹叶,黄点则是肉片,具体是什么肉,一时看不出。蕹叶鲜绿,肉片焦香,混合形成的特殊香气,光是嗅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刘骜连连称奇:“少子,你从哪请的庖厨,居然弄出这样一道菜?”

    班况提箸,若有所思,笑道:“当年曾听小女说过,君侯所赠之菜,令人食髓知味,食过难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

    班况说得很含糊,因为庖丁是贱役,君子远之,他自然不能说破当年之事。不过刘骜却听出二人不光早已相识,而且还有一个“小女”……刘骜望向张放,笑容暧昧。

    刘骜挟菜入口,本想说什么,蓦然眼睛瞪圆,什么都不说了,埋头大吃。这二人其实都不饿,但美味当前,顿时化为饕餮。

    肉片炒蕹、油焖整鸡、油淋青鲤、清灼冬葵……一道道菜吃下来,两位贵客都吃得一头汗,

    直到杯盘狼藉,肚儿滚圆,二人才放下木箸,互望一眼,摇头失笑。

    刘骜用清汤漱口之后,以丝布揩嘴,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少子,你的庖丁得借给我一段时日,何时能让我府上庖厨做出这般美味,何时才还你。”

    班况也笑:“下官正想开口,却被殿下着了先鞭,下官便只有耐心排队了。”

    刘骜哈哈笑道:“少子定不止一个庖丁,班都尉大可再求之。”

    张放用丝巾按按嘴,扔在收拾食案的仆人托盘上,挥手示意退下。待轩室的门重新关上之后,才从容不迫道:“我府上共有十个庖丁进行了近两个月的美食培训,方才殿下与班公所品菜肴便是他们所学之成果。这十个庖丁,我只留下一个,赠班公一个,余下八人,全给殿下。”

    刘骜眉花眼笑:“哈哈哈,少子果然够爽快!”

    张放却无笑意,反而忧叹道:“陛下近来龙体欠安,事烦食少,若能换换口味,或许胃口大开也说不定。”

    刘骜怔了怔,嘴巴慢慢张开,眼睛透出一股喜意。

    这时又听张放道:“陛下寿诞将至,若殿下能在寿诞之时,奉食敬献,孝心配美食,陛下当如何?”

    刘骜猛然拍膝大叫:“那还用说,必定……”突然省起还有班况在场,急忙收住,站起来冲张放长揖为礼。

    张放亦合袖还礼,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班况看看太子,再看看张放,捋须而笑,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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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谢凤萌、菜猪、小胖、萌萌哒妹纸、紫电☆青霜、子墨·铘,谢谢大家的祝福,中秋同乐!)(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寿 礼】

    未央宫,椒房殿,是历代皇后的专属宫殿。前殿为皇后接见皇子、外戚、内官的所在;后阁则是皇后寝宫,非天子不能进。

    此刻,皇后王政君正一脸忧愁坐在软席矮榻上,扶额不语。身后侍女或立或跪,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殿外传来一声唱礼:“太子进见。”

    王皇后放下手,神情一振:“我儿来了。”

    身后的侍女们这才借此悄悄呼出一口气。

    王皇后一挥袖:“撤帘。”侍女们慌忙将珠帘卷起。

    皇后接见外戚、内官时通常垂帘问事,不过对自家儿子就没必要这样了。

    太子刘骜恭恭敬敬伏于榻下,道:“孩儿向母后叩安。”

    “皇儿请起。”王皇后笑容满面望着这唯一的儿子。没有哪个母亲不疼爱儿子,更何况她是真正的母以子贵。如果不是有这个儿子,她别说当皇后,连最低的嫔都当不上,指不定被扫到掖庭哪个角落了。

    刘骜躬身立定:“不知母后召儿臣入见有吩咐?”

    王皇后从袖子里伸出保养甚好的手掌,轻轻扇动。诸侍女躬身退下,一直退出到大殿之外,殿门沉重合上。

    王皇后从矮榻站起,广袖一展,缓步走下丹墀。刘骜连忙登阶数步,轻托母后袖臂,护挽而下。

    王皇后轻轻拍打儿子的手背,满足地叹息一声,旋又面有忧色道:“你父皇的大寿诞就要到了,可曾想好寿礼?”

    刘骜恭敬道:“儿臣已有所准备。”

    王皇后没想到儿子回答得那么麻溜,往年为寿礼之事,她们娘俩可是头疼要死的。

    这世上最难送的礼,恐怕就是皇子进献给皇帝的寿礼了:既要显示孝心,又不能落入俗套,太贵重不行(有奢侈之嫌),太廉价不行……那叫一个为难。

    “皇儿,你可得想好了——昨日我见到那傅昭仪,她随口说了寿礼之事,貌似关心,但我看她神情,眉眼皆笑,很是自得,好似在说……”王皇后停下脚步,侧首望向儿子,满是忧虑,“好似在说,这一次,我们又要被济阳王比下去。”

    刘骜眼里掠过一丝阴霾,皇弟一直深得父皇欢心,送什么都能让父皇心怀大畅。去岁父皇寿诞之时,皇弟就在大殿之上,君臣之前,表演了飞丸掷鼓,赢得一片喝彩。最后,皇弟还将那两枚金丸当寿礼敬献给父皇,父皇龙颜大悦,而对自己所献的一双龙形白壁看都没看两眼……

    “皇儿,你想好了没?此次要送何寿礼?”

    刘骜从回忆中拉回,深吸一口气,放开母后的手,深深一揖:“母后放心,儿臣此次准备充分,纵比不过济阳王,也绝不弱于他。”

    “哦?皇儿说说,是何事物?”王皇后见儿子如此笃定,顿时来了兴趣。

    “母后稍待,儿臣去去就回。”

    ……

    一刻时后,一名专门服侍皇后的内侍手提食盒,匆匆忙忙走在曲廓之上。当快到椒房殿时,迎面却见傅昭仪携宫婢款款而来。内侍闪避不及,慌忙垂首肃立一旁。

    傅昭仪缓缓走过。

    内侍轻吁一口气,提起食盒,正要离开,蓦然一声冷俏声音响起:“盒里装着什么?你要到哪去?”

    内侍慌忙跪下:“奴婢是奉太子殿下之令,为皇后献食。”

    “太子?献食?”傅昭仪左右看看,狐疑道,“太子在何处?”

    “太子殿下方才遇见中书令,便停下交谈。”

    “你为何不等太子?”

    “太子殿下说,食物当趁热,不可延误,故而着奴婢先行。”

    傅昭仪缓步走来,打量食盒,目光闪动,声音陡然转厉:“本宫入宫以来,从未闻太子献食皇后。事出反常,焉能不疑?把食盒打开!”

    内侍连道不敢,最后被逼不过,只得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个玉盖碗。

    “打开!”

    “奴婢真不敢……”内侍已经跪下了。

    傅昭仪犹豫一下,终于咬咬牙,边向侍女使眼色边斥喝道:“你这****,说话不尽不实,令人生疑。皇后乃后宫之主,凤体何等尊贵,岂能进不明不白之食……”

    说话间,侍女五指成爪,扣住碗盖……

    “傅昭仪且慢。”

    一听这个声音,侍女的手顿时僵住,傅昭仪立即转身,脸上露出温和笑意。

    刘骜近前微欠身:“这食盒内所盛之物,的确是我进献母后的,有劳昭仪动问。”

    傅昭仪动容道:“太子孝心,令人感佩。唉!我那康儿就是不行,从未向我这母妃献食。我得召他入宫,好好说道,让他向太子兄学习才是。”

    刘骜连道不敢,方才之事,谁都没提,仿佛没发生过。

    望着傅昭仪一行远去的背影,刘骜呼出一口浊气,暗道好险。这可是他打翻身仗的依凭,谁都可以知道,唯独不能让傅昭仪知晓。

    椒房殿,当刘骜亲手将玉碗盖开启后,王皇后足足楞了三息,这都是什么?嗯?好香!

    在刘骜的一再催促下,王皇后下意识掂起一块油黄小块放入嘴里,咯吱响声中,油香四溢。王皇后凤眼越睁越大,很有几分《食神》里的蓝衣女评委模样。

    “这……这是何物?如何做的?”

    “油煎小黄鱼,裹粉热油,以铁板煎之。”

    “铁板?”

    “母后觉得如何?”

    “虽然有些……不过还真不错。”

    刘骜吁了口气,再问:“母后觉得,父皇会喜欢吗?”

    王皇后瞪大眼睛:“这就是你的寿礼?”

    刘骜道:“还有十余道菜,各有风味,绝无仅有,儿臣会一一敬献母后品尝。这些菜肴儿臣是喜欢的,母后也觉不错,那么想必父皇也会喜欢吧。”

    王皇后边嚼边轻轻点头,若有所思:“陛下一直胃口不开,摄食甚少,若以此为寿礼或许真有奇效……不过,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刘骜一愣,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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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凤萌、菜猪、c手蚕宝宝、小胖、周三川。月上中天,合家团圆,想必每个人都比这皇后吃得还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贼心不死】

    “还缺这个!”

    张放端起一个瓷碗,掩不住满面笑容。

    陆九藤的试验,终于有了重大突破。一窑釉陶中,出现了一个非常特别的碗:天青色,釉胎轻薄,质地晶莹,色泽饱满,釉色均匀。明显有别于其余釉色呆滞的釉面陶,显得非常鲜活明亮,怎么看怎么舒服。

    以张放的眼光看,这就是不折不扣的瓷器,而且质地上乘。

    陆九藤与田安从送器入府到现在,一直在咧着嘴,搓着手,不知是突破进展而兴奋还是初入侯府而不安。

    “一窑只有这个合格么?”

    “呃,是这样。”田安欠身,嘴巴一直没能合拢,“一窑所出,多为釉面陶,只这个、这个……”

    张放笑道:“与众不同。”

    “对,对,就是与众不同。”

    “上回家主提出用磁石吸铁屑,这方法有效,釉水的材料的确纯了不少,釉陶的颜色都清亮许多。”

    “这几批釉陶看着的确比上次看到的那个釉面碗好得多,但距真正的瓷器还有距离。”张放一手托瓷碗于耳边,一手屈指轻弹,听那清脆的回音,“这才是真正的瓷器,能找出窑变的规律么?”

    田安惭愧摇头:“回家主的话,我们烧了好几窑,都没成功。”

    陆九藤想了想,小心道:“小的觉得,或许是火候的问题,太高易碎裂,低了无法形成釉面。”

    “如果你觉得是火候的问题,那就着手解决。”张放放下瓷碗,对二人温言道,“你们是专家,无论觉得那方面有问题都可以大胆尝试。配方、火候、原料,逐一测试排查,不要怕浪费,有专项资金;也不要怕指责,我给你们顶着。”

    家主都这样的态度了,田、陆二人除了感激叩拜也不知说啥了。不过这一次他们不必担心被陶坊工匠们指责了,这只瓷碗,已经震住所有工匠,二人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张放确实不是随口说说,他专门下令让侯府账房辟出一个专项基金,数额达到百万钱,专用于瓷器与纸张的研究,并且随时追加资金。在这方面,他是不吝投资的,而且也得到了回报。

    从这个品质上乘的瓷碗来看,陆九藤与田安已经摸到了一点门道。这一次是技术加点运气,下一次,就有可能是纯技术突破。

    瓷碗的出现很及时,给张放解决了一个难题,有了这东西,他更有把握了。

    正所谓好事成双,瓷器刚有了突破,纸坊也传来好消息,用芦苇造纸,已获得成功。

    张放一下朝,没顾得上回府,直接到了西市,查看纸坊成果,

    西市是长安各种手工作坊集中地,铁铺、金银饰铺、鞋铺、衣铺、纸坊、陶坊……行人往来,商铺交易,熙熙攘攘,比之章台不遑多让。

    西市的纱罗纸坊,规模属中上,但连年经营不善,仅有薄利。富平侯府家令张敬臣在一年前奉家主之令,寻找合适纸坊,最后选中这家,以十万钱买下。张放安排渠良监管,寻找合适材料,加大研发力度,最终制出芦苇纸。

    张放现在就在纱罗纸坊内,细细查看纸坊最新出产的芦苇纸。纸张薄如指甲,色泽为米黄,已经很接近白色,表面的杂质细如发丝,并不影响写字。张放特意沾墨写了几个小字,字迹清楚,基本不晕墨。

    张放点点头:“不错,可以批量生产了。”

    渠良及纸坊工匠们无不喜笑颜开,家主的肯首,证明了他们一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纸张与瓷器的成功,至少让张放明白了一件事,汉代缺的不是技术,而是研究。纸与瓷,到了西汉晚期,已经趋于成熟,就差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而就是这一层纸,隔了足足百余年,才被有钱有闲更有钻研精神的蔡公公捅破。而瓷器也在之后几十年间真正成熟……而张放不过把这个过程提着一些而已。

    张放步出纸坊时,渠良胁下、韩骏背上,俱带了一匣新纸,刚走出十几步,张放突然停下脚步。

    渠良、韩骏一怔,顺着公子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变,立即丢下匣子,伸手入怀。

    张放摆摆手:“不用慌张,是石荣的仆从,没有恶意。”

    街道对面是一个仆从打扮的男子,尽管人潮汹涌,但对方穿过人群直直射来的目光,立即引起张放的警觉。张放只一眼就认出,这是前几日端阳会时,石荣身边的几个随从之一。

    石荣的仆从,意欲何为?张放不知道,但他从对方的眼神可以窥出,没有恶意——当然,谅对方也不敢。

    那仆从挤过人群,来到张放面前,躬身道:“小的奉公子之命,请君侯前往一会。”

    张放淡淡看着那仆人:“我张放是招之即来的人么?”

    仆从惶恐道:“公子是有事与君侯相商,恳请一晤。”

    张放还是淡淡看着,没说话。

    仆从连连作揖,最后做势欲跪。

    张放抬手止住:“也罢,我就走一遭。不过,我不会再到烟雨阁,请石公子换个地方。”

    仆从松了口气,连忙向东面一指:“今次公子不在烟雨阁,而在东市。”

    这下张放知道石荣为什么会找到自己了。石荣进东市,而他进西市,这是脚前脚后的事。石荣在后面,所以看到他,便派仆从跟来,请他前去叙话。石荣与他此时仇怨已揭过,但芥蒂仍在,所以有事的话不会登门,只会用这种方式相邀。

    东市商铺林立,酒楼也多,石荣就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酒楼二楼雅间,可以凭轩观街景。大概知道张放会来,事先屏蔽闲杂人等。张放进入雅间时,除了一桌子酒菜及石荣一人,并无他人。

    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也不客套,互相敬酒三杯,停杯之后,石荣也不兜圈子:“张君若把那个叫苹儿的侍婢让给我,我不跟你争阳阿公主家的双姝。”事实上石荣不是不争,而是事情有难度,阳阿公主根本不待见他,而张承彦又死了,没法帮他促成此事。于是石荣顺水推舟,想空手套白狼。

    张放皱眉:“请我来就为这事?”

    石荣剔了剔眉,点点头:“若你肯答应,那日之事,我也不计较。”

    那日之事,落汤鸡之事么?

    张放心下冷笑,口中却道:“为何要我‘让’,她又不是我的侍婢。”

    石荣嘿嘿一笑:“那****虽提前走了,但后面的事却还是知道的。任谁都看得出来,班氏女郎对张君的好感,他日必是你侯府之人。”

    张放不置可否,对这个吃饱饭没事干,整天精虫上脑的家伙,他也只能为石显感到可悲了。

    “明日我会与班氏女公子出游,到时帮你问问。”张放想了想,还是把那句“别抱太大希望”吞回肚里。

    石荣开怀大笑,合袖一揖:“如此多谢张君了。”

    在石荣想来,这就是张放答应了,孰不知,张放说的问问,就真的只是问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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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凤萌、菜猪大力支持!谢谢不忘星尘、wo爱你一生、mnyy2、小胖、子夜之星、xathena、赵无恤2014、水月亮123)(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佳人可入画】

    渭水之畔的渭城别庄后院孤峰凉亭,今日又有客人,不过并不是陈汤或甘延寿,而是班沅君主婢。

    “真想不出,张君如何说服阿翁,居然会让我带着苹儿单独出来。”班沅君凭栏俏立,眺望山下波光粼粼的河面,回首菀尔。

    苹儿则不时偷望亭子中央石案上的那个匣子,猜测里面是什么礼物。

    张放打发所有扈从离开,亲手将洁白的蒲席一一铺在地上。虽然他有更舒适的软椅,但那是自用的,他并不打算拿出来。因为这样做非但不能令佳人开颜,反而会落得一个羞愤而去的下场。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汉服天生就是对应跪坐的,如果要改变坐姿,比如坐椅子,那服装也要跟着改。汉服坐椅子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而是走不走光的问题。因为这时没有什么打底裤,裙子里只有一块叫“蔽膝”的遮羞物,跪坐时双膝要尽可能并拢,如果不小心叉开腿,走光妥妥的。

    张放再怎么样,也不敢把这样的东西拿出来给班沅君用哇!

    张放铺好蒲席,直起腰,拍拍手,笑道:“班公真是爱女心切,对沅君看护如此着紧。”

    班沅君回首白了他一眼,少女风情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端阳之会,那位石公子落水,阿翁很是不安,让我少出门。”

    张放讶道:“这不关你事吧?石荣是太猴急,自己没站稳,怪不得谁啊。”

    苹儿掩口哧哧直笑:“对啊,是他自个太猴急,怨不得谁。家主那天训斥小娘子的时候,公子在就好了……”

    “多嘴!”

    苹儿吐吐舌头,笑着跑开一旁,没想到张放却招手叫她回来,道:“那石荣昨日找到我,打听你的情况……你怎么说?”

    苹儿小脸一下胀红,羞愤道:“什么怎么说?端阳那****都听那些女公子们说了,这个石荣五毒俱全,有八房姬妾,更以烟花之地为家,哪个好女儿愿跟他?我、我……”

    张放竖掌止住,频频点头:“我明白了,改日见到他,我会让他打消这主意,不会让他纠缠苹儿。”

    班沅君有些担心:“他可是中书令之子……”

    张放淡淡一笑:“石显很阴不错,但他更在意名声。如果石荣给脸不要,那我会找石显,直接断了石大公子的念想。放心吧,这事我来处理,能相信我不?”

    苹儿用力点头,笑容又回到脸上。

    卡嗒!

    苹儿一直关注的匣子终于打开,然后,杏眼越睁越大,里面不是她认为的贵重礼物,而是——一叠纸。

    张放从亭口取来两个早已准备好的架子,再从匣子里抽出两张纸,分别夹住——如果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一定可认出,这是画架。

    张放把一个画架放在班沅君面前,然后自己面前也放一个。

    班沅君主婢一直瞪着溜圆的妙目看着,不明其意却兴致盎然。直到张放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格格颜料,班沅君才低呼:“啊,这、这是要作画么?”

    “没错,这个叫画架,野外写生作画用的。”

    “可是用纸作画不行的……”

    “这是我新研发的好纸,写文作画都没问题。”张放很快磨好墨,用狼毫蘸满,双手奉上,“沅君不妨试试。”

    班沅君接过狼毫,尽管她不太适应在竖板这样写字,但多年悬腕练笔,虽不适应却并不费力,很快写下两行娟秀小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班沅君回望张放,眼睛亮晶:“果然不渗墨,虽不如帛,却胜在物廉。”

    张放缓步踱来,他近年来一直恶补经学,一眼便看出,这两句出自《诗经·郑风·子衿》。这时他看到班沅君将笔递给自己,显然是要他接下句。下句,张放当然记得,在这时代看的经书,他基本过目不忘。不过,记忆中另有一个下句更有味道……

    张放想了想,微笑接笔。

    班沅君嘴含浅笑,心里默念着下句——纵我不往,子宁不嗣。但在下一刻,她与苹儿两双妙目瞬间睁大。

    张放一挥而就,放下狼毫,向班沅君一揖:“惭愧,我这字单独看还行,与沅君之书摆在一起,当真是相形见拙了。”

    张放并不是谦虚,他的字确实不如班沅君,但在此刻,班沅君眼里看到的已经不是字,而是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班沅君轻轻吟着,脸似火烧,心弦剧颤。

    苹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偷偷笑了。

    张放后面补这下句,并非诗经原句,但在后世的知名度,却远远大于原句。这是出自曹操的《短歌行》,就是那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短歌行》,因为知名度高,几乎句句经典,故而张放记得很熟。曹操原意无关风月,但后世多喜以风月附之。

    张放将这句用于此处,正巧对应上他与班沅君别后三年重逢之情。而且,很大胆……

    班沅君脸红红地将诗句取下,卷起,塞入衣袖。这位妹子是个才女(女文青),最能打动她的,自然就是诗歌,张放无心之举,意外成荫。

    诗之后便是作画了。张放用手指取景法,为班沅君选取了渭水夕照。在班沅君专注绘画时,张放悄悄回到画架前,取出一盒笔墨……

    落日余晖,照在两位少女的身上,将她们曼妙的身躯勾勒出一轮光晕。纱衣轻薄,隐隐透光,那青涩的娇躯,别有一种朦胧之美。

    此刻,这朦胧之美,便流于张放UU小说,成于画纸之上。

    班沅君擅画山水,而张放只会素描,这还是当初医学生那会,为练习解剖而学的。

    班沅君画得很不顺,不仅是因为不适应画板,更要紧的是,她眼角余光感受到那不时扫来的灼灼目光……班沅君咬咬嘴唇,低声对苹儿说了一句。

    苹儿点点头,转身去冰鉴取冷饮,趁着张放专注于班沅君身上时,悄悄绕到侧后,探头一看,没想到却对上了张放明亮双目。

    苹儿吓一跳,张放大方地做了个请看的手势:“山水可入画,佳人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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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凤萌、菜猪、凛夕、lsuy、天上飞飞飞,谢谢大伙的月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关 雎】

    (感谢凤萌、菜猪、小胖、wo爱你一生、泪水已轮回、紫电☆青霜、简熙,谢谢大伙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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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沅君拿着画板,反复看着,眼睛闪闪,充满好奇。她从小学画,擅山水,也擅人物,但从没见过用明暗法来绘画人物的。汉代绘人物,多以白描为主,人物趋平面,立体感不强。最重要的是,受黄老及儒学影响,古时绘画追求神似而非形似。所以大多数情况下,画家UU小说的人物与临摹对象的相似度,其差别等同于真人与身份证照之比。

    张放采用素描法,但用的却不是碳笔或铅笔,而是大小不同的几支毛笔,画出来的效果,近似于钢笔画,却又比钢笔画柔和。浓淡相宜,明暗对比,俨然一副黑白肖像。

    画中的班沅君,身体端正,执笔泼墨,神情专注。身后立着苹儿,少女的目光迷朦,不知是看画外山水,还是画中山水……

    “张君这种技法甚为奇特,不知师从何人?”班沅君虽觉这画风与自幼所学相左,但确有独特之处,她很好奇,会是什么人教他这样画法。

    “自个摸索的,无师自通。今日玩得开心,即兴之作而已。”张放并无自得,看到班沅君又将画卷起来,打算收藏,提醒道,“你们自己看看就好,别乱拿给别人看。”

    班沅君认真道:“我当然不会给别人看。”这可是她的肖像,岂会轻易显露于人前?

    张放这样说并非不自信,实际上他知道这样的画法并不合潮流。古人绘画,重意不重形,追求神似而非形似。张放这种西洋素描法,在古代文人眼里,那是匠人之技,匠气十足,登不得大雅之堂。

    张放回长安已经一年多了,恶补了很多古代知识,更成为了朝堂站班一员,他对这个时代上层的思维,有所了解。所以他不会认为自己从后世带来的东西,就一定会引起这时代人们的惊叹拜服。椅子如此,绘画亦如此,千万别想多了。

    班沅君也受这种观念影响,不过,在这幅画里,她看到的,不是什么匠气、匠技,而是难言的逼真传神,这给她一种很新奇的感觉。更何况,这是他亲手绘制,别有意义,弥足珍贵。

    “画得倦了,来,尝碗冰镇绿豆汤。”张放打开冰鉴,白气涌出,揭开厚布巾,露出一个小瓦罐,用勺子盛了三碗绿豆汤,分别递给班沅君与苹儿。

    所谓冰鉴就是古代冰箱,春秋时期就有了,通常是青铜所制,隔以木框,包以厚布,置冰于其间,能较长时间保持食物新鲜且有冰爽感。当然,能用得起冰鉴,并有地窑藏冰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家。

    苹儿接过一饮,身心透爽,眼睛弯成月牙。

    班沅君谢过,刚饮一口,目光为匣子里一物所吸引。

    张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取出来一递:“这是送给你的。”

    班沅君放下汤碗,接过了——一本书。

    没错,这是大汉第一本线装书,虽然只有薄薄十数页,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是张放昨夜用裁好的纸张装订成的线装本。线装书并无技术难度,只要见过,很容易就能制做出来。之后再亲手摘抄了十几篇《诗经》,做为送给班沅君的礼物。

    果然,这种新奇独特的书本,引得班沅君欣喜不已。

    “张君总有奇思妙想。”班沅君笑吟吟翻开书本,扉页跳入目帘便是《诗经》第一诗。

    “关关雎鸠……”

    班沅君脸蛋腾地红了,便如此刻即将沉下的夕阳……

    ……

    山顶三人,风情无边,山下也有三人,却安静沉默。

    青琰、初六、渠良。他们三人,是今次扈从。

    今日轮到初六护卫,而渠良则是驭手,至于青琰,则是张放特意安排。主要是考虑如果班沅君主婢有什么特殊需要,比如贴身护卫啥的,青琰便可派上用场。

    青琰还是老样子,一身男装打扮,腰围具带,插着十二口飞刀,神色清冷。初六的弓箭囊俱放在脚下,弓没有上弦。渠良本就脚跛,在东庚烽燧之战时又落下一身伤,更在西极之地受了寒气,身体大不如前,脚已经半废,走路都得拄拐了,基本上已丧失了护卫职能。

    不一会,山上传来脚步声,三人神情一振,正要站起,一个雄健的身影出现。三人互望一眼,又坐了下去。

    渠良问道:“食材送上去了?”

    那人点头:“送去了,小主母吩咐不用帮忙,在山下守着就好。”

    这位也是熟人,班沅君的驭手兼护卫——昆奴。

    昆奴说完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位君侯,当真能……”他做了个煮食的动作。

    渠良笑了起来,与青琰互望一眼,道:“公子之能,绝对超乎你的想像,你的小主母与她的侍女有口福了。”

    昆奴直摇头,正想说什么,蓦然抬头朝院门处望了一眼,侧耳倾听。少倾,对三人道:“我去看看。”

    初六也提着弓箭囊站起来。渠良失笑道:“这天都快黑了,难不成还会有张、王两位公子跳墙进来登山赏景?”

    初六轻吁口气:“难说,上回我看那王公子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青琰冷冷道:“若是我,非让那两个混蛋见血不可。”

    初六看了青琰两眼,苦笑摇头,他也知道,青琰只是心情不好,在说气话而已。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上回与王府的冲突,初六已长进不少。知道长安不比塞外,有些事,一旦见了血,就不好收场了,他不会再给公子惹麻烦。

    所以在第二次与王柱、张商平发生冲突时,初六直接一箭射中了王柱的头巾,令其巾落发散,王柱当时差点尿了。这一箭打掉了王柱的锐气,也吓坏了张商平,万没料到初六竟敢动真格,最终二人还是带着家奴灰溜溜的走了。

    初六后来将此事禀报公子,得到赞赏。不过,想起那王柱一脸恨意与张商平愤怒的样子,他心里一直不踏实。

    初六望着昆奴消失的背影,对青琰、渠良道:“我也跟去看看……”

    话音未落,一声怒吼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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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用毛笔画出黑白照效果,并非胡诌,本人少年时亲测有效(**)(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突如其来的袭杀】

    这一声怒吼,不但惊起青琰、初六与渠良,连山顶上的张放、班沅君主婢都隐约可闻。

    “是昆奴!”班沅君与苹儿同时脱口而出。

    下一刻,金铁鸣响声大作。

    张放脸色倏沉,双手一分,哗啦,将外衣甩脱,露出短打便装。今日约会,他没带剑,但大马士革匕从不离身。

    张放从左小臂抽出匕首,挽了几个刀花,扭头对班沅君主婢道:“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回。”

    刚奔出数步,身后传来惶恐之声:“不要去……”

    张放转头,望着两张关切、惊悸的面孔,笑着挥挥手,脚步加快,迅速消失于山道。

    虽然情况不明,但张放绝不能呆在山顶无所作为,最起码,他要守在山道入口处。这小山只有一条通道,如果不速之客目的是山顶,那就只能走这条唯一的路。张放在路口截住对方,远比对方杀上山顶好——至少这样不会令班沅君主婢置身险地。

    经过东庚烽燧绝地反击战之后,张放无论心理素质还是搏杀技能已不可同日而语,刺杀对他而言不过小场面,他有充分的信心可自保,但不敢说定能维护班沅君主婢周全。所以,他必须离开山顶,在山道口拦截。

    班沅君也好,苹儿也好,都是他请来的客人,绝不能受到惊吓。

    当张放全速奔跑下山时,山脚下三个护卫已经与一群不速之客杀成一团。

    最先发现敌情的,是昆奴。当他刚刚走到围墙下,皱眉打量时,上一刻还是空荡的围墙,突然平空冒出一群灰衣人。一个个口衔利刃,翻墙而过,向昆奴扑来。

    昆奴没有武器,如蛇缠绕在手臂上的赶车长鞭,就是他的武器。

    昆奴一鞭就抽翻一人,长鞭一卷一扯,将举刀冲来的另一人刀子卷飞,人也打着转子摔出去。

    但刺客太多了,不下十余人,眼见昆奴利害,当即分出三四人将他缠住,余人凶猛向后冲去。

    嗖!噗!

    迎面飞来一道亮光,冲在最前头的刺客大叫一声,整个人跳起来,重重摔倒,他的额头上,赫然插着一把没柄飞刀。

    这是第一个被杀的刺客,出手之人,正是青琰。

    青琰今日不知怎地,心情很不爽,很想揍人,这伙刺客的出现,正好给了她一个发泄口。惹了一个心情不爽的女人,而且还是母老虎,只能说,这伙刺客出门没算八字,撞枪口上了。

    嗖嗖!又是两把飞刀,两个刺客捂面按胸倒下,一时未死,惨叫不绝。

    青琰一出手,必定见血,进而索命。

    刺客们也意识到这个面容清秀的小厮的飞刀厉害,立即贴上来,缩短距离,挥刀击斩。

    青琰两手各扣一把飞刀,闪转腾挪,不时格挡,觑机射杀。

    剩余四个刺客,则团团围住初六,乱刃劈杀,初六只靠一把尺刀抵挡,顿时险象环生。

    初六是远狙达人,但近战技能尚不如宗巴。偏偏刺客突袭速度极快,快到初六都来不及给弓上弦。所以他的弓基本没用,一箭未发。否则以他的连珠快射,哪容四个刺客围上来,早变成串烧了。

    只有渠良无人理会,看来刺客也是摸了底的,知道这人没有威胁。

    但渠良岂能袖手旁观?他柱着拐杖靠近,突然挥拐击向围攻初六的一个刺客。那刺客其实也早留意到他了,闪身躲过,一脚飞踹,将渠良踢出五六步外,拐杖脱手,挣扎难起。

    青琰猛低头,刀光从头上掠过,裹巾脱落,头发披散。

    “原来是个小娘……啊!”

    青琰从刺客咽喉拔出飞刀,汗沾青丝,面无表情,蓦然对渠良大喊:“下庄子,找人来!”

    渠良一下醒悟过来,没错,这后院可不止他们这几人,足足有上百号人,其中过半是训练了大半年的扈卫队少年。只要把他们喊来,一人一棍就能把这群刺客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青琰的叫喊,提醒了渠良的同时,也引起刺客的警觉。这些刺客并不知道后院有一群童子军,但至少明白一点——不能让这瘸子找帮手来。

    当渠良挣扎着爬起时,方才踢飞他的刺客摆脱初六,反手握刀,猛扑上前,举刀向渠良后背插下……

    呼!一道寒光从山道射来,重重撞在刺客胸膛。刺客身形顿止,高举的手臂软软垂下,短刃脱手,贴着渠良脸颊插在地上。

    “公子!”

    “公子!”

    张放一言不发,急趋而至,从刺客身旁经过时,探手拔出匕首。刃一拔出,鲜血喷溅,直到此时,那刺客才缓缓扑倒。

    围攻初六的三个刺客中的一人立即舍弃对手,舞着刀花向张放扑来。

    刚踏进五步之距,张放目中精芒一闪。那原本舞得花团锦簇的刺客,突然像触电一般,身形僵硬,所有动作戛然而止,场面诡异而古怪。

    张放踏前数步,右手一挥,雪亮的刃口划出一抹弧形血线。

    咕噜噜!刺客捂着脖子,吐着血沫,眼珠凸出,如同一截木头,重重倒地。

    夕阳西下,天边尚有大片栈恋不去的彤云,匕映余晖,泛起一弧红光。

    滴嗒!滴嗒!

    场上的搏杀未止,但匕首滴血声却分外清晰,几乎每个人都听得到。刺客们不由自由望向那满身煞气的少年。

    正如传说中的那句话一样“一见xx误终身”,放在这里,就是“一见张放皆饮恨”。所有接触到张放目光的刺客,全部变成待宰羔羊,被青琰、初六轻松干掉。

    吱!一声似卷叶发出的哨声骤然响起,残余刺客纷纷收手,掉头就跑,逾墙而过。落在后面两人,一个被青琰一飞刀放倒,一个被昆奴鞭卷小腿,摔得七荤八素。

    张放没有追赶,眼里涌起疑云,他本以为这些刺客是冲自己来的,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因为从头倒尾,真正攻击自己的刺客只有一个,而且自己一现身,这帮家伙立马逃走,根本不像要刺杀的样子……

    “公子,我去叫人……”

    “不必。”张放淡淡道,“这么多形迹可疑的外人,能无声无息潜入前院,若无庄内之人相助,绝无可能。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他们跑不掉。叫人来打扫干净,把俘虏提到后院禁闭室,我要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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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凤萌、菜猪、凛夕、自由自在好、stan7217、xathena、小小熊猫眼、破沧桑)(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愚蠢的报复】

    张放亲自审讯,无论对象是谁,就算是块顽石,也要点头。

    审讯结果令人错愕,这伙人都是三辅市井游侠儿,数日之前,受重金吸引,齐聚长安。他们不知金主是谁,只知道要去杀一个人,事成后每人可得十金。

    在长安某个不知名的地点呆了两天后,今日辰时,召集人,也就是头领,告知他们今日行动。每人发了三金,还有一把尺刀。之后,他们随头领来到这处庄园外。

    庄园前有两个人早早等候,一个带他们进庄园前院,一个则始终没看到面目。据俘虏的游侠儿猜测,这个没看到面目的人,多半就是金主,也就是幕后指使。

    事情到此,已基本清楚,这是寻仇来着。

    张放负手走出禁闭室,邓展、青琰、韩氏兄弟、宗巴、初六、渠良等在庄园的扈从俱已到位。门外则布满了数十名持利器的童子军。

    未等众扈从开口,张放先问:“班氏女公子与婢女可安置好?”

    青琰顿首道:“婢子已按公子吩咐,将她们安置在北院雅室,并安排十二名女卫携带雷炮守护。她的扈从昆奴也守在院门。”

    张放点点头,将俘虏口供大致说了一下。

    众扈从无不怒骂,韩重的嗓门最大:“这个内贼是谁?一定要挖出来,好大狗胆,竟敢勾结外贼刺杀公子……”

    张放摇摇头打断道:“这伙人说是寻仇没错,说是刺杀也没错,但他们的目标却不是我。”

    众人呆住,不是公子,那会是谁?难不成是……

    张放再度摇头:“也不是班氏女。”

    这下众人糊涂了,最有价值的目标就是这两人,总不会是他们吧。

    韩骏迟疑道:“可是公子今日正好在此,这伙贼人迟不来早不来……或许是贼人想卸责,胡乱口供……”

    张放又一次摇头:“没人能在我面前说假口供。他们的目标的确不是我,我只是适逢其会。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们其中一人。”

    “谁?”

    “怎么会……”

    “究竟是谁?”

    张放目光扫过,在其中一人身上定住,伸手一指:“他们的目标是你——初六!”

    众人大哗,初六呆住。

    一片吵杂声中,门外传来通报:“禀君侯,三房家三郎求见。”

    “张商平?”张放嘴角勾起,笑中带着冷意,望向初六。后者一脸惊愕,满脸写着“不会吧”。

    “带他到偏室。”张放环顾一周,“邓展,解除警戒;青琰去转告班氏女郎,稍等片刻,我会送她回府。其余人守在这里。”

    张放刚刚踏入偏室,张商平便上前噗通跪下,伏地痛哭:“商平死罪,请家主饶命。”

    张放看都不看这人一眼,负手从其跟前施施然走过,淡淡道:“这伙人是你引进来的吧?”

    张商平呆了呆,将额头深深触地:“商平绝无冒犯家主之意,今次全是误会,我们都不知道家主今日莅临别庄……”

    “你们?还有一个人是谁?”

    “家主……”

    “我知道他的名字,但我要你亲口说。”

    “是……是王柱。”张商平话一出口,身体无力瘫伏在地。

    张放踱到偏室上首,缓缓转身,轻叹口气:“商平啊,你总算没有糊涂到底,还知道自行请罪。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与张放估计的差不多,这就是一场纯粹的无知者无畏的蹩脚报复。

    当日王柱与张商平被初六、韩重驱逐之后,两次被同一个家奴侮辱,切底激怒了王柱。如果初六的身份高些,比如侯府家令张敬臣,甚至邓展那样的级别,王柱可能都会忍忍。但是,一个小小胡奴,居然屡屡羞辱王二公子,王柱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要收拾初六,就算杀了这人,以他的身份,量必富平侯也不至于让他偿命吧,顶多把凶手交出去好了。

    说干就干。

    王柱好歹也是外戚勋贵,当然不会没品地亲自出面招揽游侠儿,报复区区一个家奴,这事他是委托箭市一个叫张回的豪侠办的。当然,张回只帮他招人,肯定不知他要对付谁,否则未必愿趟这浑水。

    王柱的打算是,找一个时间,确定初六当值,然后由张商平将人带进去,悄无声息把人做了。然后再把这群游侠儿扣下来,看那富平侯的追究决心与手段,若实在避不过,就把人全交出去。而王柱顶多上门谢罪,赔些钱财,小惩大戒一番罢了,总不会叫他偿命。

    应当说,王柱这个计划是不错,如果他真这么干了,张放的确不可能当真叫他抵命——至少在明面上,张放不能做这样绝。当然,不偿命不代表不收命。真惹火了张放,王柱会比死更难看。

    这也是王柱不知张放的手段,否则打死他也不敢干这事,再大的羞辱,他也得忍。

    王柱的算盘蛮好,原本是有可能成功的,就算不成功,起码也不会惹出太大的乱子。但是——必须要说但是,他的运气太糟了。

    千不该,万不该,他遇到了张放。

    张放今日是来约会的,为了避免人多眼杂,给班沅君带来不便,他并未走前院正门,而是走后院侧门。所以,张商平不知道家主来了。而王柱偏偏就选在今日动手,并且,他还亲自到场,只为亲眼看目睹那扬眉吐气的一幕。

    原本只是想修理一个家奴,因为富平侯及班氏女公子的到来,事态滑向不可控的方向,由一桩小小的报复家奴之举,演变为恶性刺杀富平侯事件——不管这些游侠儿的目标是谁,只要张放出现,那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青琰、初六、昆奴与游侠儿厮杀时,王柱、张商平及头领就在院墙那边看着。十几个打三个,半天还没能拿下,还接二连三死人,王柱与张商平都有些慌了,正犹豫要不要撤,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张放。

    那一刻,张商平软瘫了,王柱掉头就跑,一路摔跤。头领虽不认识张放,但一见人家那样貌气度,就知道坏了,立即吹哨扯呼。

    王柱与游侠儿跑了,张商平没敢跑,他知道这事有多严重。请罪还有一丝生机,逃跑?跑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

    听完来龙去脉,张放只是轻轻叩击短案,说了一句:“看来,我又得去一趟王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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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凤萌、菜猪、wo爱你一生、小胖、简熙、四火)(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王家有狠人】

    “班公慢走,恕不远送。”

    王立合袖稽首,恭立于中门,直到访客轺车远去后,才缓缓抬头,眼神阴鸷。猛地拂袖转身,咆哮道:“把那逆子叫来!”

    大堂之上,王立正襟危坐,面如锅底,身边摆放着荆条。在他的下首,王柱伏跪于地,不时偷望那布满小刺的荆条,脸肌抽搐,身躯微微颤抖。

    堂外不知何处隐隐传来哭号,似是妇人泣声。

    王立无动于衷,冷冷望着堂下,道:“知道我为何还不下手?”

    王柱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答道:“阿翁是要召集族人,当众责罚,以儆效尤……孩儿知错了!”王柱忽然失声痛哭,涕泪泗下。

    “错!”王立仿佛没看到似地,冷声道,“我是在等那个人登门问罪。到时你最好忍着,你被打得越惨,就越有机会活命。”

    王柱垂下头:“是。”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柱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神经越繃越紧,浑身如筛糠。不知过了多许,门外终于传来禀报:“家主,有客来访,是……”

    王柱的神经终于繃断,直接趴下,后面的话就没听清。直到被仆从架起往外拖时,才茫然抬头问:“怎么不打了?要抬我去哪?”

    仆从小声道:“是大老爷。”

    “世父?!”王柱眼睛顿时亮了,急切道,“世父一定是来救我的,我要拜见世父……”

    两个仆从赶紧架牢这位少主,劝道:“家主说了,让少主回房暂歇,等他们商量出个章程再说。”边说边架着王柱远去。

    此时大堂之上,王立的位置已经变了,不再居正中,而是偏右侧下首。在左侧上首,坐着一个年约五旬,身躯伟岸,重眉威目,长髯过胸的威严老者。此人便是王氏家主、王家老大、王皇后的长兄、当朝九卿之一、掌宫中禁卫的卫尉——王凤。

    王凤无论是从形貌还是气场上看,都无愧于王氏家主,与之相比,王立就象一个管家。在王氏家族里,王凤有绝对权威,不要说下面几个弟弟,就连身为皇后的妹妹王政君,也对他言听计从。

    按照汉代的制度,如果太子刘骜顺利登基,下一任大司马铁定是国舅王凤。因此,不光是王家兄弟,就连朝臣也都礼让王凤三分。而王凤也颇具政治头脑,从不恃宠而骄,谦逊谨慎,礼贤下士,朝野风评俱佳。

    正因如此,此次王柱闯下大祸,更令他分外恼怒——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对他苦心经营多年的王氏声誉,将是沉重打击。

    此时王凤的脸色并不比王立好多少:“听闻你方才有客?”

    “是,是上河农都尉班公,他是为其女做客富平侯别庄……所受惊吓而登门责问。”王立在长兄面前,跟儿子在他面前差不多,低眉顺眼,一副鹌鹑样。

    王凤紧紧呡着嘴唇,半响方道:“你是不是在等那个人?”

    “是,想来他也该来了……”

    “你不必等了,他来过了。”

    “什……什么?”

    王凤冷冷道:“他根本不找你,而是到了我的府上。”

    王立瞠目,咬牙道:“他、他说了什么?是不是要上报执金吾,拿我儿问罪?”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请我严加管束。”

    王立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我曾与此人打过交道,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他会如此轻易放过……”

    王凤长叹一口气:“少弟啊,你还不如一个少年啊!这样大的事,他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会说什么——尤其是济阳王那边会说什么。”

    最后那一句,令王立悚然而惊:“大兄……”

    “此事干涉甚大,他根本不需说什么,只看我们怎么做,济阳王那边也一样。”王凤深深一叹,忧心忡忡道,“这件事,若我们处理不好,被人抓住痛脚,让谏议言官或司隶参上一本……这些年陛下对太子一直颇有微辞,对皇后敬而远之,我王氏一族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当此之际,更需慎言谨行,若被人握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王立咬牙道:“大兄不用说了,小弟明白,便请大兄示下,小弟要如何做?”

    王凤没说话,四下打望一眼,目光落在那荆条上。当下起身走近,轻轻掂起荆条,伸出拇、食二指,将荆条上的一枚小刺掰下,冷冷盯住弟弟:“要想不被扎手,就要把刺拔掉。”

    王立愣愣看着地上的小刺,似乎明白了什么,额头青筋直跳,猛地一拳砸向地面。少顷,王府上空传出一声如同负伤野兽的嚎叫……

    ……

    “逆子!”

    一声怒吼,张商平被重重踢飞,翻滚着爬不起来。

    堂上的二房家长张平与三房家长张宣,一个沉着脸,一个气得脸色铁青。

    张商平涕泪交加:“仲父!阿翁!孩儿知错,冢主也未说要惩罚孩儿……”

    “可家主也没说要饶过你!”张宣刚坐下又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平日早跟你说过多少遍,你要跟王家往来没错,但为何偏要跟王家老四子侄来往?那王家老四的名声,跟石府那位大公子差不多。咱张家世代清白,跟他们混在一起有什么好?你看看,现在出事了吧?收拾一个家奴,也给你们弄出这样的大阵仗,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晓事的蠢子来!我、我……”

    张宣气头上来,抄起短案就要砸过去,幸得张平在一旁拦住,连声劝道:“商平还不算太糊涂,总算在事后没跑,反而主动向家主请罪。如此,事情还有挽回余地。”

    张商平听到有希望,忍痛规规矩矩跪好,涕泪流到嘴角都不敢擦。

    张平略加沉吟,道:“这样,先容我去找家主探探口风,家主少年气盛,火上得快降得也快,等他气消了……”

    突然一个家仆行色匆匆请示进来,附耳对张宣说了句什么,张宣整个人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

    张平见状,不由得停下说话声,惊讶望着兄弟。

    半晌,张宣才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直愣愣望着二兄,艰涩地说了一句:“王中郎家中子,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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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萌与十三位萌主厚爱,感激不尽,已发单章致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寿 诞】

    “王柱死了。”

    张放仰躺在醉翁椅上,喃喃自语。他找王凤是施压的,没想到这家伙真够狠,居然生生逼死侄子。他更没想到,历史上,这位王柱可是继承了王立的红阳侯之爵位的,结果硬被他弄死——呃,应该是王柱自个作死了。

    室外,禀报消息的邓展小心道:“家主与王家这个仇,怕是结下了。”

    张放说了一句令邓展摸不着头脑的话:“早晚的事。”

    张放对历史上的真身遭遇很清楚,那位富平少侯,在历史上被王氏家族整治得很惨,若不是有刘骜护着,早被扒皮了。而那位真身可从没得罪过王氏家族,却都遭受如此对待,自己与王家数番结怨,那就更不用说了。

    张放用手指捻着耳垂,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不似笑地一笑:“还好,还有几年时间准备,来得及。”

    邓展心头一跳,当然没敢问半句。

    “三房家三郎情形如何?”

    “三房家长将他悄悄送出城,并宣布驱逐出张氏一族,并将其名于族谱上勾除。此事过不几日就会向家主请罪并说明原委。”

    “这样啊……虽然重了些,但是……也罢。”张放长叹口气,慢慢坐起,“此事揭过,日后谁也休提——等到旧事重提那一刻,就是撕破脸见真章之时。”

    张王宿怨暂告一段落,接下来,大家都在为一件大事奔忙,什么样的私怨都放一边。

    天子寿诞,到了。

    六月壬寅,大汉天子寿诞,长安不禁金吾,章台彻夜笙歌。

    这一天,凡四百石以上朝官,皆入未央宫,向天子朝贺。

    这一天,长安诸宫,未央宫、北宫、桂宫、明光宫甚至长乐宫,都忙乎开来。

    张放身为侍中,可行走禁中,自然逃不了差事。他分到的差事是与许新一起,巡视沧池。沧池位于未央前殿西南,是人工开凿的湖泊,属皇家园林一景。张放但凡上朝,站在云台上时,回首远眺时总能看到。不过,近距离走近沧池,还是第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来沧池。”走进宫中,许新的神情也有几分兴奋。这个比张放还小一岁的少年,刚刚受封侍中,就接到这个差事,显得很是兴奋。

    张放对此表示理解,别看许新管元帝叫表兄,辈份比自己还大,但他在宫中,除了皇帝之外,没有任何亲戚。所以他也没机会进宫游玩。而张放却有个公主母亲,小时候常常被带进宫中,好多地方都玩过——当然,这不属于他的记忆,早就不存在于脑海中,现在的他,与许新是半斤八两。

    群臣朝贺的吉时是申时(下午四点),然后是天子赐宴,歌舞百戏。到夜间的时候,沧池必须亮起灯笼,如此远近皆景,君臣同乐。

    张放与许新的差事,就是督察灯笼是否完备、位置摆放是否妥当。侍中本就有查掌皇帝器物之责,所以这也算是份内差事。看起来是小差事,但想想沧池面积足有三个未央宫大小,走一圈就够呛。

    其实这种事自有内侍来做,他们二人接这个差事,也是做个姿态,表明为天子寿诞尽了为臣之心,没白领俸禄。

    按许新的想法,原本是借机赏玩一番,但近距离看到沧池后就没敢提这一茬——这么大的湖泊,哪怕走马观花视察一番,都得差不多中午,哪还能玩啊!

    “真是的,若是能骑马,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完事。”许新嘟囔着抱怨。当然,抱怨归抱怨,他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在皇宫骑马。

    “那就走快些,我听说你弓马练得很勤,脚力想必不错。”张放向百步外一群宫女布置灯笼所在一指,“咱们赛跑,看谁先跑到。”

    许新啊哈一声,拍手大叫:“好,少子你的骑术厉害,不信脚力也如此,咱们比比,输赢如何?”

    张放眼珠一转:“我输了就把上次那匹马送给你,我赢了,问你一个私密问题。”

    许新瞪大眼睛:“当真?”

    “当真!停!”

    一声低喝,吓得许新本能止步。

    张放后退半步,与许新平齐,双手一分,脱下外衣,露出内里劲装。

    许新手指张放,磨牙半天说不出话。他穿着长袍大袖的深衣,而张放却是短打劲装,这跑起来占了何止一点便宜?

    张放笑道:“你也可以脱衣。”

    许新顿时泄气,他内里可没穿劲装,一脱衣裳,下身就光溜了。想想也怪,这张少子怎么里面穿这种衣裳?而且外衣竟如此轻松脱了?

    许新自然不知,张放所穿的衣服,表面看似乎差不多,实际与这时代的汉服有很大区别,区别就在于穿着方式。表面上一样是右衽,一样有下裳,但都经过了简化,并以钮扣结系。中衣更为不同,不光有内裤,还有直袴。一旦需要,可以立刻脱去碍手碍脚的宽袍大袖,轻装上阵——上一次“刺客”之事,就体现了这种服装的好处。

    许新看看张放的紧身劲装,再看看自己绊手绊脚的直裾深衣,直接拱手认输。反正他又不用赔一匹宝马,无所谓。

    “少子要问什么?”

    “你家长姊可有婚配?”

    “啊?哦……”

    “别哦,我帮别人问的。”

    “谁?家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

    “是么,那如今可有人配得上了?”

    “有。”许新压低声音道,“我偷听阿翁说的,龙思侯不错,已经下文定了,可能就是他了。”

    “对,就是她了!”

    许新莫名其妙看着一脸兴奋的张放,“她”“他”同音,许新当然不知道,张放所说的“她”,是他的二姐。

    张放终于确定了,许皇后就是许嘉次女——这就对了,那个许家长女怎么看都不像母仪天下的样子。

    说话间,二人已走近那群安放灯笼的宫女。

    一个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这贱婢是如何做事的?看,这几个灯笼全被耗子咬成什么样了?”

    宫女们纷纷散开,露出中间一个瘦小的内侍与一个花容失色的宫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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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凤萌、菜猪、凛夕、泪水已轮回、龙太子之魂魄、小胖,多谢大伙支持!)(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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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啸大汉介绍:
汉成帝刘骜:“你问朕……呃,问我是谁?嗯,我乃富平侯家奴是也!” 汉宫第一美人赵飞燕:“宁为君侯妾,不愿为皇后。” 两汉第一尤物赵合德:“得偿所愿不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西汉第一才女班婕妤:“望明月而抚心,对秋风而思君。” 四大美人之一王昭君:“昭君出塞,只为郎君。” 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美人流芳的时代,既有吴侬软语,亦有马鸣风萧,更有时代最强音: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大汉,不应止步于西域! ~~~~~~~~~~~~~~~~~~~~~~~~~~~~~~~~~~~~~~~~~~~~~~~~~~ PS:昭君此出塞非彼出塞,不是屈辱事胡奴,而是担当西域女王(捂嘴,好象剧透了……)。放啸大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放啸大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放啸大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