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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寇十五郎     放啸大汉txt下载     放啸大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够义气的公主】

    是的,张放要回来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五月,张放的使节队伍渡过洛水,进入关中。归家在即,却意外收到两封家书。

    一封是正妻班沅君写的,一纸素笺,只有两句“望明月而抚心,对秋风而思君。”才女就是才女,无须满纸相思,只需点睛两笔,满满柔情,跃然纸上。

    一看诗的意境,就知道是去岁入秋时写的,却到今春才寄出,想必是不愿让自己分心吧。只在得知即将归家的消息时,才将诗句寄出。

    张放抚笺良久,感慨良多。然后,他打开另一封书信,这是一封万里家书,来自摘星城。

    这是昭君写来的,迢迢万里,鸿雁难传,三年来,只得这一封家书而已。正因为太珍贵,所以昭君足足写了五页纸,只字不提摘星城的发展及现状(这些情报,自有专职人员每年一次传递),满篇都是自己的心情,对郎君的思念。最末一页,还代娅莎写了许多思念的话。

    张放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娅莎口述,昭君执笔,而且经过修改。娅莎说话,直白爽快,热情奔放,根本不是这种婉约含蓄的风格。张放边看边摇头微笑,其实看看沅君与昭君的典雅,再看看娅莎的热烈奔放也是不错,只是昭君再怎样也不好意思写出那种“肉麻”的语言吧……

    “昭君出塞,只为郎君。唯愿郎君,勿忘此心。”

    反复咀嚼信末最后几句,张放怔怔出神,眼前又浮现离开摘星城那一刻,都赖水对岸,两个久久伫立的纤弱身影……

    车内侍奉的飞燕,一直想说话却不敢打扰,直到郎君掩卷长叹,才小心翼翼道:“就要回长安了,女君(妾对妻的敬称)之相思可慰。男君勿扰。”

    张放看她一眼:“你怎知我在看家书?”

    这时代的书信也不会在封皮写上“家书”两个大字,张放有可能在看情报,也有可能在看奏报,飞燕怎么就认为自己在看家书?

    飞燕怯生生道:“婢子看到男君温柔的笑脸。”

    张放笑了,这回答很别致啊,看来赵飞燕不但聪明,也很善于观颜察色。或许,可以让她分担阿离的重担,以她的心性,也许比阿离更适合这工作。

    张放笑吟吟望着飞燕道:“飞燕,你既然这么会猜,那不妨猜猜,回到长安后,我第一个要拜访的人是谁?”

    飞燕侧首脑袋,翻着可爱白眼,一脸认真的思索。

    “应该是天子吧?”

    “这是自然,首先当然是交令还节。但我问的是‘拜访’。”

    “啊,那、那是大将军?”

    “去他的大将军。”张放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却把飞燕吓得不轻。

    飞燕慌忙掀帘朝车外看了一眼,抚着丰满的胸脯,一脸惊吓。

    张放哈哈大笑:“别搞那么紧张。你没机会上朝堂见识,朝堂上那些御史言官,有时与大将军对呛,闹起来比我这句话还过份。哈哈哈!”

    飞燕一脸懵逼,难以想像,愣了半天,直到张放催促,才想起还有问题要回答,下意识道:“是丞相吧?”

    “王商嘛,倒是要拜访的,但不是第一个。”张放收敛笑容,定定看着飞燕,道,“不难为你了,告诉你吧是阳阿公主。”

    “阳阿公主”四字一出,飞燕顿时明白过来,娇躯一颤,眼眶慢慢变红。少倾,直起身,整理衣襟。双袖向两侧展开,跪下,伏向地面(车板),端端正正向张放行了个大礼。

    ……

    “宜人拜见主母,拜见君侯。”

    同样的跪姿,同样的拜礼,但对象已变成赵飞燕的妹妹,赵宜人。

    “没想到羿啸一回长安,向陛下交令还节之后,第一个拜访的人就是我这老骨头。”阳阿公主虽年近四旬,但保养得宜,怎么看都像三旬美妇,尤其天生媚态,那风韵与青葱少女各胜檀场。

    张放微笑:“据闻天子曾为龙额侯多次牵媒,其中不乏权贵千金,龙额侯却放言‘愿得阳阿,不受千金’。姑母若是老骨头,这位韩侯岂非……”

    阳阿公主笑得花枝乱颤,芊指虚点张放:“羿啸这张嘴,越来越会夸人了。”

    龙额侯韩宝,就是当年张放在元帝寿诞宫宴时遇到的那位大胡子男子。许皇后的姊姊许靡,就嫁给了这位老兄。不过许靡明显不是个安份的妇人,与韩宝的个性格格不入。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婚后不过五年,便分道扬镳。嗯,在汉代,分分合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想想王凤、王政君的母亲李氏傲骄离婚改嫁;再想想当年武帝长姊平阳公主霸气的自择夫婿……便可见一斑。

    这位龙额侯韩宝年纪跟阳阿公主差不多,在某次宴会上,见到新寡的阳阿,不知怎地迷上了,便宣称非卿不娶。偏生阳阿公主对这鲁男子瞧不上眼,百般婉拒,连天子牵媒都不干。此事在长安权贵间成为笑谈。

    听到外甥拿此事拐着弯赞自己,阳阿公主虽嗔实喜,笑道:“羿啸如此乖巧,姨娘怎能不赏,你看这人儿如何?”

    张放转头,正好对上宜人那亦喜亦嗔的可爱笑脸,还有那总扯人目光下滑的鼓鼓酥胸……

    张放回过头:“姨母这是……”

    阳阿公主嗔怪道:“还用问?你把姊姊拐走了,这妹妹我还能留着?”

    张放合袖一揖:“多谢姨母。”

    阳阿公主向宜人挥挥手:“收拾一下,等会就随富平侯去吧。”

    宜人那个开心呐……用力叩个头,然后扶着额头,晕乎乎地跑去出。

    雅室只剩阳阿公主与张放二人时,阳阿公主望着这个外甥直摇头:“你呀……都不知怎说你好……”

    张放再揖谢:“不孝外甥让姨母费心了。”

    “我也知道这事不怪你,只是……罢了。当日我以宜主重病为由,在天子那里搪塞过去。天子日理万机,久而久之也就忘了。”阳阿公主宽慰道,“只要那夜之事无人知晓便可无事。”

    张放抬头:“无人知晓么?”

    阳阿公主点头:“只有我、你的宜主,还有我府上家令,也就是宜主的义父赵临知道。”

    阳阿公主看来是帮他的,飞燕当然不可能说,那就只有……

    “外甥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阳阿公主猜到张放想说什么,淡淡道:“你放心,我的家令,我自会管好。”

    张放无奈一叹,他本想请阳阿公主同意自己单独会见赵临,然后他会使用催眠术给赵临种“心蛊”,以策万全,小心无大错。可惜,阳阿公主对自己的越俎代庖感到不满。

    面对这位多次帮助过自己的姨母,张放实在不忍使手段,只能选择相信。

    “多谢姨母。”张放再次深深一揖。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未雨绸缪】

    “家主,陶晟有罪。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五月的长安,已经很颇为燠热,虽已入夜,仍带着几分难消的暑气。

    张放一袭白衣,峨冠博带,安坐于水滑的地板上。在他面前,吊着绑带的陶晟深深叩首,长跪不起。

    张放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慢嗅着那熟悉的清香,淡淡瞟了陶晟一眼,似笑非笑:“你有何罪?”

    茶?!

    是的,就是茶。

    早在十年前,张放刚回长安时,就曾派人寻找茶树,一直到三年前才找到。然后又经过三年时间来筛选、培育、炒制。这次回来,终于品尝到那久违的苦涩中带着芬芳的味道。

    当然,这时的野茶品种远不及后世屡经改良的各种名茶,味道跟最渣的“边角料砖茶”差不多。不过,身为从无到有的开发者,张放能喝到就很满足了,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吧。

    陶晟慢慢抬起头,额头还有撞墙时未消褪的青淤,两只眼眶也是青黑色的,一只手臂吊着绑带,另一只手也很不得劲。如果脱去衣服,那伤痕就更多了。

    “仆所说遭仇家报复实为虚言,或者说,是有仇家不假,但不是我的仇家,而是……”陶晟毫不避让家主的迥迥眼神,一字一顿,“是家主的仇家。”

    出乎陶晟意料之外,家主听罢神色不动,甚至能清清楚楚看到,连根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很优雅地举杯了一口那种叫茶的古怪饮品。然后,只问了一句,陶晟冷汗就下来了。

    “最近你的头痛好些了吧?”

    陶晟汗涔涔再叩首:“晟应该早早向家主坦白的,只是眼见家主远道方归,诸多应酬,一时不得便……”

    张放摇摇头,打断陶晟的话头:“不是这个原因,是你在犹豫,不知是否应当向我坦白。你犹豫了五日,我等了你五日。”

    陶晟这回连头都叩不下去了,脑袋嗡了一下,空白片刻,面如死灰,涩声道:“陶晟该死,陶晟让家主失望了,陶晟……”

    张放摆摆手:“坦白迟到无妨,只要不缺席就行。说说吧。”

    陶晟被这么一拿捏,再无半点犹豫,竹筒倒豆子,一骨碌全倒出来。

    “九成是王氏做祟。”张放听完后,第一反应也跟陶晟一样。这并不难猜,因为这些人所做,完全是政敌所为。张放在朝中的政敌当然不止王氏一族,但敢用这种手段的,除了王氏再没别人。

    估计王氏兄弟也没想到,这陶晟还真敢说常人遇到这种事,从自身利益出发,不是隐瞒得死死的么?这陶晟脑袋咋长的,居然会坦白?

    事实上陶晟的确犹豫了很长时间,也曾一度想过隐瞒,因为一旦坦白,背主之罪是逃不了的,他的人生与前程尽毁。这也是王立、贾子光之流敢下手又敢放人的原因。

    最后,是不时隐隐头疼的后遗症提醒了陶晟家主明察秋毫,辨识人心。这在当年的西征路上及治理摘星城,收拾康居国师的事件中,屡有所闻,亦曾亲眼所见。更不消说家主在长安还有强大的耳目情报系统,早晚也会查到的。陶晟不愧是干了好几年的摘星城主事,这点决断魄力还是有的。王立、贾子光到底小瞧了他。

    这一刻,陶晟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很清楚家主所说的“等待了五日”的含义,背嵴凉飕飕地。

    同样在这一刻,张放也很庆幸,自己在西征路上,对下属扈从种“心蛊”是非常正确的。他并不怀疑下属的忠心,但同样知道,信任不是绝对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能轻易击破忠心,摧毁信任。筑一道“堤坝”,于人于己都是有利无弊之举。

    火药,是张放的核心机密之一,任何涉及到这个敏感机密词汇,都会引发“心蛊”,出现各种不良反应。

    张放对自己动的手脚引发的后果很清楚,因为他做过很多次实验。因此回到侯府后,一听对陶晟状况的描述,再召来他一看,就知道陶晟遭遇了什么。张放经过短暂的考虑,决定给这位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家仆一个坦白的机会让他自己说,而不是被逼着说。

    很庆幸,陶晟没让他失望,尽管迟了些。

    “家主,这岂不是说,太后、大将军要对家主……”眼见家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陶晟脸都白了。

    “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张放冷哼,“我久不在长安,如果他们不趁机搜罗些不利于我的东西,那真是枉为人了。放心,王商一日不倒,一日就轮不到我。不过,这事也提醒了我,该是正面向王氏表态的时候了。”

    “你先退下。”张放向陶晟挥挥手,但陶晟却罕有的伏地不动。张放转念明白过来,沉声道,“虽说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但既然是你遇上了,该有的惩罚也逃不了。你先下去养好伤,听候处置。”

    “谨遵家主之令。”陶晟朗声应道,垂首退下。

    张放负手来回踱步,思考一会,终于下了决心,拍拍掌。

    韩重应声而入。

    “传令渭水别庄,除了库存炸药不动,所有研究人员、设备、材料,原料,统统向北地马领张氏坞壁转移。让他们在那里等待墨秦的下一批东郡移民,然后随行前往摘星城。”

    “诺……啊!”韩重刚下意识应了一声,就讶然失声。

    “王氏已经盯上了那里,不转移怕是不行了。炸药损失倒不怕,逼急了顶多连庄子一起炸掉好了。但人员、设备我损失不起。”张放从不把韩重视为奴仆,而是朋友加兄弟,所以有必要的话,会详细解释给他听。若是一般的家奴,你还想要主人解释,嫌命长了是不?

    “可是,真要搬迁那么远吗?”今日还在长安,转眼就要迁到万里之遥,韩重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王氏半天下啊!可不是说说而已,但凡大汉境内,若大天下,何处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在长安,在天子与我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还有几分顾忌,若在别处……呵呵,不用我多说了吧?”

    韩重沉重点点头,不再多问,拱手领命而去。

    张放踱到廓下,负手遥望。星空深邃,苍穹浩瀚。

    十年,入长安已有十年,也隐忍、蛰伏了十年。现在,终于要怼上了么?

    那么,来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联 手】

    “丞相。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富平侯。”

    张放与王商,一个玉树临风,一个伟岸豪迈;一个柔和如风,一个气势雄浑。

    二人相对合袖施行,对视片刻,一齐大笑。

    张放边笑边道:“丞相之威,单于亦惮。放险些把持不住,丢丑露乖了。”

    王商连连摇头摆手,一副莫要再提的表情,但眼中亦泛起得色。

    张放所说的“单于亦惮”,乃是年初时发生的一桩令朝廷扬眉,民间啧啧称赞的趣事。

    河平四年(前25年),南匈奴复株累若单于来朝见汉天子时,顺便到未央廷拜谒丞相王商。当时王商起身离席与单于交谈,由于王商身材高大,匈奴单于仰望之而心中畏惧,一时失态而连退好几步(史载王商身高八尺余,这么看来,复株累若单于的身高堪忧)。

    汉成帝听说后感叹道:“此真汉相矣!”

    此事一时传为美谈。

    二人一见面,张放就把王商本年度最得意事迹说出来,不露痕迹地夸了王商一把,王大丞相这心里说不乐那是假牙。

    二人相见之处,是王商的乐昌侯府水榭。三面立栅,一面临湖,通透无壁,凉风习习。

    王商笑毕询问:“君侯是饮酒,还是饮酪,或是蜜水?”

    张放笑吟吟从袖里取出一个精美小漆盒,置于案上:“今日不饮酒酪果蜜,只饮此品。”

    王商打开一看,却是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若不是清香扑鼻,他真当是枯草烂叶了,不免困惑道:“此为何物?”

    张放吐出一字:“茶。”

    两杯白玉瓷,一壶骊山泉,如水龙吐息般注入杯中,卷成一撮的茶叶似花苞舒放,清水迅速晕染成橙色。

    张放端起一杯,向王商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商从没见过这种饮品,也只当是与一般的果酒差不多,如果不是茶水是滚烫的,他会直接端起来一口闷。这时,他看到了张放的动作端起杯,轻轻吹去浮在面上的茶叶,轻嘬一口,着嘴,似在品味,好一会才咽下去,嘴里咂咂有声。

    王商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品饮方式,疑心是张放从蛮夷地学来的,但想想似乎也不像,因为那一举一动,从容优雅,隐含礼仪之涵,决不是蛮夷能玩得出的花样。

    这样想着,王商也不由自主照做一遍。清茶入口的瞬间,王商微皱眉。不过,他年轻时也是吃过苦的人,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但本色犹在,眉头只一皱就舒展开来。随后,眼神透出诧异之色。慢慢的,诧异被笑意取代,微微点头。

    “嗅之清香醒脑,入口虽苦,然苦后余甘,芬芳绕舌,果然是妙物。”

    张放置杯抚掌而笑:“初饮便能品出此茶真味,丞相也是妙人。”

    王商的回复是再饮一口,又一口,很快杯子就见底。

    二人以空怀相照,相视而笑。

    虽然茶产量还很少,但聪明人就要提前推广,从上层入手,潜移默化改变大汉饮食风俗。嗯,貌似张放已改变了大汉的食谱,现在要改变饮品了。

    “世事有先苦后甘,有先甘后苦。不知丞相倾向哪种?”张放貌似在说茶,但他相信王商一定能听懂其中意思。

    王商想了想,命仆从从书房取来一卷竹书,交付张放:“这是王仲卿前日写给我的答书,其中有一段感人衷肠,羿啸可以看看。”

    王商口中的王仲卿就是京兆尹王章,这位虽然也姓王,却与魏郡(王凤)、涿郡(王商)皆无关,只是出身贫寒的士子,成份跟陈汤差不多。陈汤入职以前,算是混得比较惨的,而这位王章却比陈汤还惨。

    怎么个惨法,竹书里有一段自述可窥一斑。

    “……余惜日为诸生学长安,独与妻居。因贫病,无被,卧牛衣中,与妻诀,涕泣。妻怒呵之曰‘仲卿!京师尊贵在朝廷人谁逾仲卿者?今疾病困厄,不自激昂,乃反涕泣,何鄙也!\'妻虽出言无状,然振聋发聩,章大惭,遂奋起……”

    张放讶异扬了扬眉,这不是后世成语“牛衣对泣”的出处么?原来是王章的故事。而所谓的牛衣,通常是主人编草使暖,以覆盖牛体,类似于蓑衣之类。都潦倒到用牛衣当被盖的程度了,当年王章的凄惨可想而知。这段自述,看了当真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这卷答书是写在竹片上的。在张放改良纸张以前,竹、木书是当时文字载体的主流。而当“纱罗纸”出现后,朝廷公文、诏书基本上都纸张化了,民间书信往来也一样。不过有些复古情怀的士大夫,还是愿意用木简竹书互相答酬,是为“答书”。

    王商给自己看这份答书,尤其重点指出这一段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是用一种不露痕迹的方式,回答了自己的提问。

    这两个人,一个以茶借喻对方眼下所面临的艰难处境,一个以他人答书暗示决心。表明了共同的政治利益,并建立起了初步信任。

    政治上的东西就是这样,只要有共同利益,那就有了联手的基础。

    王凤与王商,一个是文官之首,一个是武将之首,都是外戚,都得天子信重,都要当一哥……二王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天然是对手。王凤鲸吞朝野,利用自身优势,拿下了大半个朝廷。

    王商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他转职丞相之前,长期担任军方要职,与前大司马许嘉交情菲浅。许嘉被王凤挤下去后,一直暗中支持王商,而身为许皇后生父,许嘉的能量连王凤都不敢小觑。

    同时王商还与右将军史丹结成了儿女亲家王商之子王安,娶了右将军史丹之女。虽然史丹儿女众多(达二十多个),嫁个女儿也说明不了彼此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但至少也算是一份筹码不是?

    王商虽然没有王凤那种咄咄逼人的鲸吞之势,却也不乏蚕食之举,京兆尹王章就是其一。

    而今日,富平侯登门拜访,释放善意,更令王商老怀大慰。不过,富平侯此举也并不出王商意料之外。皇太后不喜富平侯,大将军对富平侯的挤兑,红阳侯与富平侯的仇怨。王商都知道,可以说,他一直在等这一刻。

    尔后,二人只谈平西南夷之事,或且谈谈风花雪月,绝口不提政治联手。

    直到张放告辞,将要走出大门时,身后却传来王商的声音:“对了,富平侯。那个什么茶,可否送我两盒?”(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都升官了】

    “请!”

    “请!”

    “请!”

    三杯新茶,三个天南地北的时代精英终于汇聚一堂。

    坐在正中上首的是张放,因出使并平定夜郎,出色完成朝廷赋予的使命,终于再往上挪了挪。荣升光禄勋,正式列席九卿之一,成为成帝朝最年轻的公卿。光禄勋执掌除长乐宫之外的诸宫警戒戍卫,指挥包括五官中郎将在内的三署(五官、左、右)与郎中三将(车、骑、户),以及羽林、虎贲二中郎将。还包括诸多郎官。相当于京畿司令级别。

    从这时起,张放才算是正式进入大汉朝堂核心班子。每次宣室殿廷议,都会有他的席位,类似后世入常委了。象过去那样,人家大佬在里面开会,他在外头站岗保卫的尴尬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对于这个任命,皇太后很是不满,但也只有将这种不爽压在心里,没对皇帝施加压力。因为大兄王凤与她面谈过,这个任命,很难阻止。首先,天子对富平侯很信任;其次,从丞相到御史大夫到左、右将军都表示支持;最重要的是,富平侯确确实实出色地完成了出使任务,甚至最后的扫尾工作降伏残敌,都是富平侯之功。

    大汉国策,有功必赏,何况还是位列侯。

    说实话,如果王氏集团里,有哪位杰出人物立下如此功勋,不是侯的必定封侯,有封国的必升三级。而张放不过升了两级而已。如果这个任命都要阻拦,不光说不过去,最要命的是,以富平侯的身份、资、功勋,能容得下这匹千里驹的不过区区十几个位置而已。你把他往哪放?哪里的要职都有屁0股坐着,挪谁都不好,挪谁都会影响到一连串的利益,堪称牵一发而动全身。

    实在没辙,只能让他在本系统里上升算了。既然拦不住,就别费事做恶人了。

    张放因平夜郎之功高升,另一位干将自然也不会落下。

    陈立。

    此刻,这位带着一身征尘,刚刚从西南返回长安,向天子、百官奏对的恢复西南主权的功臣,正坐在张放下首,正堂左侧。

    作为平夜郎及诸蛮的实际指挥者,陈立亦得到应有的嘉奖:封关内侯,赐百金,出任西域都护府骑都尉、都护。

    陈立这个太守,本就是为了平夜郎而调任西南的,平蛮之后被调回,本就是应有之义。按原有的史轨迹,陈立平夜郎后,是因功而入北军任校尉,此后再无建树。而张放对于自己所举荐的人才,当然要尽可能按放在能发挥他全部才干的岗位。

    而陈立对有知遇之恩的富平侯则是抱着“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的态度,欣然前往。

    由于陈立已经被打上张放派系的烙印,而西域都护也并非什么肥缺,相反是个苦差事。所以王凤也未阻挠,挥笔批准。

    张放之所以把陈立推上西域都护这个位置,除了酬功之外,也有出于自己利益考虑的因素。他预计接下来这段日子,将会是与王氏斗争最激烈的时刻,胜负难料,他必须要留一条后路。而这条后路的把关者,必须是自己信得过并有相关利益的人。

    说到信得过并有相关利益的人,就不能不提就坐于堂上右侧的那位老兄墨秦了。

    墨秦这位“运输大队长”,在移民这项伟大事业上兢兢业业干了整整七年,先后输送出河东、东郡等地难民共计五万一千二百余人。最终成功抵达摘星城的人口超过八成。为了提高效率,墨秦最远只抵达乌孙赤谷,余下迁徙由摘星城方面接手。他本人从未到过摘星城,但他对摘星城的发展所立下的功勋,不在任何人之下。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口的损失,九成都是因疾病或辛劳体弱等自然因素而殁。另一项最容易造成人口与财产损失的打劫,这七年来,几乎没有再出现过。

    这在西域商道上简直是个奇迹,以至不少商队每年都自发集结等待移民出玉门关后随行。原本迁徙队伍就很长,加上这些商队辍尾而行,那规模,简直了……

    根据张放所得的情报及墨秦的分析,有如此出人意料的效果,前期得益于当年派遣公孙覆等一干羽林骑士及丘仲的都护府骑卒,千里追杀莫顿。枭其首,灭其部,威震草原。此后所有的马贼、沙盗,以及忙时放牧、闲时客串强盗的草原诸部深以为戒,不敢步其后尘。

    后期则得益于摘星城逐渐向周边辐射的威名。摘星城尉公孙覆,率领他的三百骑士,把方圆千里的强盗扫得一干二净。他们不去找盗贼们的麻烦对方就烧高香了,如何敢惹摘星城?人家追杀三千里视若等闲,你自问能跑多远?

    七年之后,官方移民渐渐停止,而民间自发组织,随行商队前往西极“淘金热”则悄然兴起。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蚂蚁搬家似地移民,多则数十,少则几人,随商队而行。看似规模不大,却源源不绝,这些看不见或看见也没太在意的人口流动,才是真正的移民主流。

    当然,张放绝不会承认,这事跟他有关。他的老丈人班况也不会承认,他的班氏商队除了经商还经营人口……

    官方移民渐止,“运输大队长”墨秦也功成身退,好好歇歇了。

    张放特意把他叫来,询问他的意向,划出的范围是二千石以下(含二千石)的官员任选,留京或到地方任职皆可。

    按张放的意思,本想让墨秦出任西域都护府副校尉。墨秦在这条道上跑了那么多年,也算是西域通了,当可胜任愉快,并且还可以为自己把守后路,一举两得。

    没想到墨秦在听过陈立平西夷之事迹后,又打听西南更南之事,随后合袖施礼道:“陈无昂真英雄也,大丈夫当如是,愿往西南一郡任都尉。”

    张放没想到两人谈话竟谈出这个结果,与他为墨秦预设的职务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挨不上啊。不过,既然话已出口,任墨秦选,自然不能食言。于是再问:“子期欲至何郡。”

    墨秦想了想,道:“就南海郡吧。”

    张放脑海里立即闪过南海郡的方位地形,点点头,大广州,也不错,那就南海尉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王婆又发飙】(第一更)

    六月十八,常朝,张放向天子推荐墨秦出任南海郡尉。

    看上去这是个比二千石官,不低了,实际上由于南海地狭偏远,又是烟瘴之地,基本上没人愿意到此处任职,这个南海尉的吸引力还不如中原一个县令。这个推荐毫无悬念通过了。

    接下来的议题还是关于天灾。

    成帝朝时期,可能是整个大汉二百年天灾最频繁时期。毫不夸张的说,岁岁皆有。今年比严重的有两件:一是春二月丙戌,犍为地震、山崩、雍江水逆流。一是六月乙卯晦,日有蚀之。

    其实这两件天灾都没造成严重人员财产损失,第二件日蚀更是自然现象。不过汉代君臣百姓可不会这样想,他们只会认为这是老天的警告。于是经过朝臣近一个月商议,做出一项重要决策,宣告天下。

    “遣光禄丞博士嘉等十一人行举濒河之郡水所毁伤困乏不能自存者,财振贷。其为水所流压死,不能自葬,令郡国给椟葬埋。已葬者与钱,人二千。避水它郡国,在所冗食之,谨遇以文理,无令失职。举厚有行、能直言之士……使谒者陈农,求遗书天下;光禄大夫刘向、议大夫刘歆校经书,传诸子经文诗赋;步兵(营)校尉任宏,校兵书;太史令尹咸,校数术;侍医李柱国,校方技;仪郎汜胜之,校农书……”

    这次大规模修订百科全书,是汉晚期一次文化胜举,也是刘骜为君以来,文治上的最高成就。只是令人比较无语的是,如此胜举,居然是老天爷逼的……

    张放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并向天子提议,以册页书方式保存书籍,并展示了自己所制的册页书。

    刘骜表示非常不错,责令少府向张氏书坊速订购一批空白册页书库存备用。

    下朝之后,张放刚走出阙门,身后就有人边追边喊:“富平侯,请留步。”

    张放回头,见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身穿黄门郎服饰,正撩着下摆急追高唿。

    张放停下脚步,他没见过这位青年人。不过能在未央宫里担任传召的黄门郎,必是官宦之家,而且出身不低,不可小窥。

    果然,青年开口自我介绍第一句,张放就知道他是谁了,的确来头不小。

    “黄门郎淳于长,拜见富平侯。”

    张放扬了扬眉,原来是这位新贵。张放回到长安后,审阅了这段时间的情报,其中几个被阿离重点划圈的人引起他的注意,其中一人,就是这个淳于长。

    淳于长,字子鸿,魏郡元城(治今河北大名)人。他的家世倒谈不上显赫,其父不过一寻常官吏,但他的母族却非同寻常。他是母亲,便是当今皇太后王政君的最小妹妹王君弟。也就是说,他是皇太后以及大将军王凤的外甥,当今天子刘骜的表弟跟张放与天子的关系一样,也是位皇亲外戚。

    当然,由于淳于长没有父辈的光环,起点比张放差太远,两人虽同龄,但一个不过是黄门郎,一个却已侧身公卿之列。然而,张放并未小瞧此人。

    张放在拿到此人资料时,努力回想,隐约在后世听过这个名字。能在这个生僻的时代留下名字的人,都是有故事与能量的人。更何况此人眼下虽籍籍无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有这样牛逼轰轰的后台,此人前程不可估量。

    政坛新锐,王氏一党,青史留名……有这几个标签,足以引起张放的戒心。

    “原来是子鸿,一向少见,不识勿怪。”张放还了一礼,他的态度并没有把淳于长当成黄门郎,而是当做表亲。

    淳于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腰弯得更低了:“富平侯为国屡险,屡立功勋。长蜗居长安,如何能识君?今日得睹君颜,足慰平生。”

    张放笑道:“子鸿无需多礼,你我皆天家近亲,今后还应多多亲近才是。”

    “长敢不从命。”淳于长眉花眼笑,这时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忙道,“皇太后有疾,陛下召富平侯一同前往长乐宫问安。”

    张放翻了翻眼珠子,王政君病了?算起来自己也是亲戚,问安应该。只是王氏一族问安的人一抓一大把,不缺自己一人吧?张放直觉会有事,但有什么事呢?最近自己貌似没惹到这女人吧……带着满腹疑虑,张放随淳于长走宫中廓桥便道出未央宫,来到长乐宫正门(西门)。

    其实沿宫中廓桥,可以从未央宫直抵长乐宫,刘骜与皇后走的就是这条便道。但张放是外臣,还是规规矩矩走正门禀报而入才好,可不能让皇太后揪住小辫子。

    就在张放与淳于长向长乐宫卫尉署印备注(相当于现代进入高级小区要在门卫室签名一样),正要入宫时,宫前传来轻快的马蹄声与车轮轱辘声。二人抬头望去,看清车侧悬挂着的家徽,微咦一声,均想:“不知是平恩侯家哪位女眷来请安?”

    平恩侯,就是许嘉。他的次女是皇后,按民间的说法就是儿媳。儿媳向生病的婆婆请安,儿媳的姊妹或妯娌来助力也是人之常情。

    一只保养极好的白暂素手探出,将车帘拨开……淳于长啊了一声,一熘小跑来到马车旁,刚露出八颗牙,伸手做出欲扶的姿势。

    车里的女人嫣然一笑,伸出手却不是给淳于长,而是遥遥向张放招手。

    “张羿啸,可否扶小妇一把?”这女人,竟是许皇后的姊姊许靡。

    对于这个女人,张放的原则是不沾,但也不惹。如果他置之不理,绝对会惹毛这女人,没有人会傻到为了这点小事惹皇后的姊姊。

    张放笑容满面,一脸荣幸地走上前,很得体地扶住许靡的手臂,并抬起一足踩在车辕上,不动声色扶稳许靡想靠过来的丰腴娇躯。

    马车踏板的位置有限,张放一过来,淳于长就得靠边站。

    淳于长很识趣地站在侧后,一脸谦卑笑意,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恨意。

    许靡一落地,张放便彬彬有礼松开手,后退一步,做出请先行的姿势。

    许靡以袖掩口,轻笑一声,向张放抛了个媚眼,娉娉婷婷向宫门走去。

    张放刚刚踏入长秋殿,合袖向殿上一揖:“臣张放,拜见皇太后,谨祝皇太后千秋万岁,长生无极。”

    然而,张放并没有等来一声“起”,而是一个妇人蕴含着怒气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富平侯,你很好啊,连皇帝都成了你的家人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阴 招】(第二更)

    “少子,怪我失言,累得你被母后责难。”

    从长乐宫到未央宫的廓桥上,刘骜与张放同行,张放稍稍落后半步,所有护卫内侍都在十几步外小心跟随。至于许皇后,则留下陪皇太后顺顺气。

    嗯,王政君这个病,就是被气出来的。起因是刘骜当初一句戏言,而张放无辜受累。

    当初张放大婚之夜,刘骜趁着出宫良机,偷偷逛了一把烟雨阁。结果回来晚了,正碰上宵禁。在被执金吾司马拦下盘查时,说了一句“我乃富平侯家人也。”

    当时凭这句话,把执金吾司马吓退了。然而刘骜没想到的是,这一幕正好被一位御史目击,当时把那御史吓得不轻。御史当然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一直将此事埋在心里,绝口不提。

    直到最近,这名御史因犯事被下廷狱,被拷打得迷迷煳煳,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招了出来。

    廷尉早已投靠王氏,知道王氏与富平侯有隙,便将此消息透露给皇太后与大将军。王凤倒没打算用这把柄对付张放,一是还没到时候,二是这把柄略弱,杀伤力不足。但王凤克制,并不代表皇太后能忍。

    天子白龙鱼服,已经够让她这个当妈的窝火了,还整出了这一出你是富平侯家人,那我成什么了?

    于是,皇太后发飙了。

    其实严格说起来,刘骜这话也不算太离谱,他与富平侯本就是亲戚么。但在皇太后看来,这简直是自降逼格,实不能忍。再想到上回皇帝微服与富平侯跑到阳阿公主府游幸……一怒不可遏。

    就在长秋殿上,刘骜与张放都被皇太后狠狠训斥,声音之大,连在配殿等候的一干来探望请安的皇亲贵戚都听得清清楚楚。人人脸上表情各异,幸灾乐祸者有之;表面不屑心里酸熘者有之;为富平侯担忧者亦有之……

    末了,张放还受到严厉警告,若再有损害天家名声的行径,必黜出长安。

    张放记得,史上的那个张放,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而被王政君黜出长安,贬为北地都尉。真没想到啊,宿命的羁绊如此强大,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依然难以避免。还好,他是张放,不是“张放”,王政君想动他,没那么容易!

    张放停下脚步,深深一揖:“陛下切勿自责,否则臣无颜自处。”

    刘骜也停下脚步,眼里泛起一抹笑意:“今日之事,令我想起少年时我们偷偷潜入长乐宫地道,事泄后一同被母后训斥的情形,还真是像啊!”

    张放也笑起来,他并没有这样的记忆,但完全能够想像,更有满满代入感。

    “所以,这一刻,你我是刚刚被尊长训斥的家人,并不是君臣。”刘骜的脸上,少有的显露顽皮。

    张放也是放得开的人,闻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走地道回未央宫?”

    刘骜一愕,旋即抚掌大笑:“正是。”

    ……

    大将军府,王凤正一边批阅奏报,一边听外甥淳于长禀报今日在长乐宫发生的事。

    淳于长说得眉飞色舞,王凤却头也不抬,批阅一封又一封的奏报,似乎在听似乎又没听。

    淳于长说完后陪笑道:“今日皇太后凤仪威凛,把那张羿啸好一番教训,估摸着他要夹着尾巴一段时间了。”

    王凤听罢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淳于长恭恭敬敬侍立一旁,不再言语。

    良久,王凤案上厚厚一沓奏报只剩薄薄几封时,他才搁笔、净手,挥退侍从,端起一杯热汤饮了一口,闭目不言。少倾,王凤睁开眼:“子鸿,可知此汤为何?”

    淳于长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懂献丑不如藏拙之理,很老实地摇头。

    “这是茶……哦,因来自巴蜀深山,故称‘云雾茶’。张羿啸于前些日子在王子威的宴会上分赠在座诸宾,朝中二千石以上高官各赠一份,想必不久之后,此物将大行其道。富平侯又多了一项进账。”王凤端杯低头又饮一口,品咂微喟,“这个张羿啸,倒是人才。文能经世,武能安邦,便是这饮食之事,也有奇趣之举。”

    淳于长陪笑道:“人才倒是人才,可惜不识实务。”

    王凤放下茶怀,沉吟不语,被淳于长的话所触动。说实话,像富平侯这样的金牌世家,原本就属于王氏拉拢的对象,之所以造成如此对立局面,原因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首先是皇太后莫名的恶感。女人若讨厌一个人,那是不需要任何理由,而富平侯则有足够多的理由令她厌恶。

    其次,是六弟王立与张放的仇怨,这是个死结。不过,若有必要,王凤可以压制六弟的复仇欲念。他所需要的,只是张放做出一个表态。王凤相信,以张放的聪敏,必定知道怎样做才能缓和双方关系,只以向自己低头,化解怨隙,投靠过来都不是不可能。遗憾的是,这么机敏的一个人,居然什么都没做,反而多次针锋相对,最近更是与他的死对头王商走得极近,貌似联盟……

    “有才却没有眼力,识人却不识大局。这张羿啸,终究只有小聪明,缺乏大襟怀。”王凤端起茶,淡淡道,“等他多吃苦头,就会明白。”

    淳于长眼珠一转,趋前低声道:“舅父若想让张羿啸吃苦头,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王凤微皱眉:“不痛不痒的亏,就算了。”

    淳于长低笑:“应该够他喝一壶。”

    王凤这才稍微有了兴趣:“说说看。”

    淳于长便将今日在长乐宫前遇到许皇后姊姊许靡之事说了一遍。

    王凤听完后脑海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值得玩味之处,这时耳边传来外甥低语:“他在扶许靡时,许靡想往他怀里倒,为了稳住许靡身体,他抬腿踩在车辕上……”

    王凤眼睛一亮,捋须豁然大笑:“原来如此……哈哈哈!不错不错。恩平侯一向与富平侯友善,此事可做为一根楔子,令二人互起龃龉。有趣有趣。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哥是穿内裤的!】

    六月二十二,逢五大朝会。这一天,只要是在京的在职官员,没灾没病的,基本上都要来应卯。

    张放来到未央前殿外的候朝房时,看到一群官员扎堆,围成一圈施礼问好。圈子中央是谁,一时看不真切。张放正考虑要不要过去,这时圈子裂开一条缝,一人使劲向自己招手。定睛一看,却是许新。

    这位小伙伴也已长成昂藏须眉,不过性格偏急躁,也爱惹事非。所以天子想重用不敢重用,只给他一个谏议大夫的清贵衔头,慢慢熬资磨心性。

    小伙伴招手,张放没理由不过去,一进圈子,啊呀一声,也急忙弯下腰去。圈子中心,众星拱月,一身着赤色夏服,腰间露出侯爵紫绶的老人,正微笑颔首。

    平恩侯许嘉。

    这位前大司马、车骑将军、当朝国丈,已退隐多年。除了岁首、帝诞、变更年号之类的大事会到场之外,其余场合很少见到他,更别提朝会这种正式朝例了。

    今日会有什么样的大事呢?居然惊动了这位元老。

    朝会在百官齐颂“千秋万岁,长乐未央”声中开始。

    官员们一个个出班奏事,张放一直留神听着,都是些寻常政事,没听出啥名堂。张放注意到许嘉的表情很平静,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过这只是老政客的城府罢了,想从他脸上看出是否知情还是省省吧。张放估摸着许嘉并不一定知情,这一点,从许新那藏不住事的表情可以看出。

    不过张放知道,至少有两个人知道怎么回事:一是天子,一是王凤。

    张放的好奇心并不强,他也没有探究的欲0望,反正既然请来了这位元老,总有什么事与其有关,慢慢看就是,不急。

    一直到辰时末刻,按例准备要散朝时,忽见列班末尾,一黄绶(六百石)官员越班而出,举笏揖礼:“臣夏言秋,弹劾某卿‘骄佚’之罪。”

    此人一现,此言一出,殿上空气为之一滞。短短一句话,不同寻常。

    首先,这位夏言秋官虽小,却是位侍御史。什么是侍御史?侍御史隶属御史大夫,直属御史中丞,其职为“受公卿奏事,纠察百官,按章举劾,奉诏出监地方或专治大狱。”

    也就是说,侍御史就是常说的“言官”,官职虽小,却能弹劾三公以下的所有官员,就算是三公犯事,也能风闻举纠,相当于纪检委。朝廷百官,最忌讳的就是被这些言官盯上,盯上就没好事。

    其次,夏言秋话里透露出了两个重要信息。一是“弹劾某卿”。汉朝的卿是不能乱称的,只有真正的公、卿、侯,才可以称之为“卿”。就算是一郡太守,也只能称之为“君”,因是朝廷所派遣,故称“使君”。

    也就是说,夏言秋弹劾的是卿侯级别的高官,而弹劾理由是“骄佚”。骄佚是骄纵放肆之意,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对象是谁,影响是否恶劣。哪位卿侯对谁放肆了?难不成会是……百官的目光下意识熘向平恩侯许嘉,但很快纷纷收回视线,垂下眼帘。此事被言官于大朝会上捅出,影响恶劣这条占了,若然对象是许嘉……这大神的浑水,小鬼还是别趟的好。

    许嘉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心里已有不妙预感。他此次是被天子下诏参加朝会的,至于原因,据皇后女儿说,天子也不知道,这是皇太后的意思。

    刘骜也有点莫名其妙,但言官举劾,他自然得照准:“所劾何人?因何事骄佚?”

    “臣劾富平侯、光禄勋、侍中放……”

    殿中一阵躁动。

    张放眨眨眼,原来弹劾我啊。骄佚?好像我确实也有骄佚的时候,那就要看是对谁了。

    夏言秋的声音在大殿回荡:“……昨日,张卿于长乐宫西门前,扶平恩侯之长女许靡下车,抬足蹬辕,无礼骄悖,是为骄佚……”

    殿中的躁动变为大哗。

    许嘉的脸色也变了,变得很难看。许新则涨红了脸,愤愤盯住张放。

    刘骜愕然,王商皱眉,而王凤面无表情。

    明白了,明白了……张放错愕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真他娘的操蛋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个锅,得汉代服饰背。为什么这么说?汉代士大夫们穿着通常是上衣下裳,腿套胫衣(类似长筒袜),没有内裤,而裳两边不合缝。如果步辐过大,或高抬腿,就会“露宝”(可以想像一下穿旗袍没内裤是什么风景)。这也就是为什么“箕坐”被视为羞辱他人的原因。

    张放抬腿蹬车辕,而正面相对的又是一位年轻而尊贵的女性……啧啧,这在汉朝而言,是严重失礼,无怪乎夏言秋要以骄佚之罪弹劾他了。同时也可以理解,许嘉为何变色,许新为何愤怒了。

    张放不是反应慢的人,不夸张的说,他的反应比殿中大多数官员更快,但为何却是最后一个才领悟的呢?原因很简单,他脑海里根本没这根弦,更没有这方面的觉悟,因为……

    在千目所视下,张放站起,出列,向天子揖礼。

    刘骜一脸便秘表情:“这个……富平侯,可有此事?”

    张放大大方方点头:“有。”

    许嘉脸色又黑一分,许新脸色涨红如血。

    王凤眼神一闪,依然面无表情。却发现张放朝自己笑笑,王凤心里打了个突,没由来有种事情好像要超出掌控之外的感觉。

    刘骜便秘表情又变成牙疼,转向许嘉:“这个,平恩侯,可有说法?”

    许嘉的表情比刘骜不遑多让。说吧,这可是当面得罪世交;不说吧,在百官面前这老脸可是要丢尽。一时间为难得紧。

    张放并没让许嘉为难太久,他只是招手让夏言秋过来,让对方保持弯腰姿势。然后,把笏板插入后领,环顾百官,道:“请诸君睁大眼睛,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然后,他左手揪住下裳的右边接缝,勐然一撩

    大殿一片惊唿声中,一个声音清清楚楚传来:“哥是穿内裤的!”

    “河平四年六月壬酉,富平侯放于殿中解裳,上与百僚皆惊。视之,内有布兜矣,诸怨遂平。此后,此物风行于天下,即今之‘内兜’矣……”《成帝起居注》(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淳于长的艳遇】

    “这、这样都能行……”淳于长在听完大殿上发生的一幕后,嘴巴张大,半天合不拢。

    王凤端起茶杯,摇头失笑:“若老夫所料不差,其内着之物必如此茶一般,渐风行天下。这富平侯,还真是引领风流啊。”

    淳于长好容易合上嘴巴,一时却不知该说啥。

    王凤睨了外甥一眼:“知道我为何唤你前来么?”

    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件事。淳于长很恭敬回答:“请舅父示下。”

    “张羿啸很容易就会猜到是你我舅甥在背后使手段,他不敢对我怎样,但未必会放过你。”王凤淡淡道,“我已嘱咐你六舅,他已责成长安游侠在近段时日暗中护卫你的出行。你平日里更要谨言惧行,切不可让张羿啸抓住把柄。”

    淳于长恭敬得几乎头点地:“是,外甥谨听舅父教诲。”

    淳于长走出大将军府时,留意了一下,果然感觉有人在暗中盯梢自己。若不是舅父提醒,他必定会当成是张放的报复,而不会想到是六舅的保护。现在嘛,自然无忧了。

    果然,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淳于长每次出宫、休沐,都有不少于两位数的游侠明暗保护。不知富平侯是忌惮王大将军呢还是知难而退,总之,一切风平浪静。

    如此过了半月,淳于长慢慢放宽了心。这一日,逢休沐,他再次出行登上东市贾氏酒楼。

    贾氏酒楼,是贾万所开。东市十七家高档酒楼,贾氏占其九。“东市贾万”之名,实非虚至。贾万并不在酒楼坐镇,然而整个长安没有哪个带刀剑的人敢来找麻烦。淳于长在这里用膳安全无虞。

    淳于长喜欢坐在最高的楼台上,酌一壶清酒,吃一碟他最喜欢的炒羊心,俯视长街上的红男绿女,抬望未央重重宫阁。这一刻,他就会有一种登临高台,傲视天下的飘飘然满足感。

    “终有一日,我淳于长要立于朝堂之巅!就象舅父那样!”

    淳于长狠狠下一杯酒,就在这时,他听到隔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又没来?已经是第三次了……哼哼,列侯又怎样?我许靡又不是没嫁过列侯……”

    淳于长眼睛一亮,离席走到隔间门前,正要叩门。门却吱呀一声开启,一个小婢匆匆走出,差点与淳于长撞个满怀。

    看到淳于长腰间的黄绶带,小婢脸都白了,赶紧伏跪请罪。淳于长大方摆手示意无事,彬彬有礼朝屋里一揖:“在下淳于长,在隔间独酌,闻许氏小娘之声,如听仙音,冒昧拜见,还请勿怪。”

    雅间里的女人正是许靡,而且,只有她一人。

    听到淳于长的话,原本因某人失约而郁闷的许靡眯眼笑了。这会才注意到,眼前这位男子,模样其实也不差。那日之所以忽略他,实在是因为他身旁的那人太出众了。现在没了对比,才发现这位王氏的甥儿其实也蛮不错,有前途,有模样,更难得的是,嘴还甜……

    宿命的羁绊真的很令人无语。史上淳于长与许靡本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的,淳于长甚至偷偷纳其为“小妻”。二人狼狈为奸,欺骗许废后(即被废的许皇后),将许废后的钱财榨取一干二净,而这也成为淳于长最终败亡的主因。

    不过,在有心人的安排下,这二位提前相遇。一样的**,然而是熊熊燃烧还是引火烧身,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两人,一个觊觎对方风流美色,一个也非贞洁烈妇,又有美酒为媒。酒酣耳热之际,渐放荡形骸起来。把在一旁侍奉的婢女弄得又羞又怕,走又不是留又不是……

    还好,这二位总算知道这里不是自家后花园,未曾真个剑及履及。

    许靡整理好衣裳后,低笑道:“子鸿可识得许府后门?”

    淳于长眼睛亮起:“许氏高门,焉能不知。”

    许靡吃吃笑着离开。

    淳于长眼勾勾望着那丰腴人影消失,舔舔舌头,扯松衣领,抓起案上酒杯,一饮而尽。当他将空杯顿于案上时,突然目光一凝案上遗留着一支鎏金嵌玉凤头钗。

    淳于长慢慢伸手掂起凤头钗,凑近鼻端细细嗅着,眯缝着眼,笑了起来。

    ……

    月上柳梢头,人约许府后。

    借着朦胧月色,淳于长攥着凤头钗,悄然来到许府后门。

    为了摸门,淳于长着实煞费了一番苦心。他肯定不能等天黑再摸到许府后门别说天黑坊门不开,不便进来,就算能进来,想从大街上摸到许府后院门而不被巡丁发现也难如登天。因为他并不是翻墙,而是在门外等许靡开门。天知道要等多久,你傻站在人家院子后门想不被巡丁发现可能么?

    淳于长歪门斜道的小聪明还是有的,他采取的方法是,拜访许府的邻居,御史大夫张忠之子张延定。喝到天黑时,借口更衣(如厕)来到两府之间一墙之隔处,四顾无人,开始爬墙。

    爬墙并不容易,淳于长有些后悔,应该把两名随从带来的,至少可以托自己一把。至于暗中保护的人早被他撵出三条街外谁在偷情时还会让人暗中窥视啊!

    费了半天劲,出了一身汗,淳于长终于爬上墙,骑定在墙上,直盯着不远处的许府后门。

    他没等多长时间,就见花木掩映间,一点亮光穿梭,方向正朝此而来。待亮光渐近,隐约可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盏宫灯穿行在林萌小道。

    淳于长歪嘴一笑,从怀里掏出凤头钗,无声笑笑,一偏腿便跳下墙。

    异常声响惊动来人,失声道:“谁?”

    淳于长忙应道:“我……鎏金嵌玉凤头钗。”

    来人噗嗤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怎地不走后门?”

    花木簌簌摇动,淳于长一头钻出,张臂抱住来人的腰,涎着脸道:“走啊,我这不正要走小娘的‘后门’么……”

    许靡咯咯笑得花枝乱颤,摩擦着淳于长邪火中烧,再按捺不住,抱着就往花丛钻。

    正当花坠叶折,衣裳乱飞之时,一声咆哮,令意乱情迷的男女魂飞天外。

    “混蛋!去死!”黑暗中冲出一人,正是许府少公子许新。但见他提着一把练习用的木剑,如愤怒的公牛冲来,木剑高举,对着已经吓萎的淳于长狠狠噼下。

    “嗷”(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淳于长如何了?”

    “右膀、右腿骨皆被击碎,加上厮打时翻滚,碎骨刺破筋脉……据说伤势非常重,能不能保住性命很难说,就算不死,手腿怕也是废了。”

    “嗯,许新下手还是重了些啊……不过,这个结果还算是可以了。”

    “不知……王氏有没有起疑心?”

    “抓不到我们的把柄,纵有疑心又能如何?只要他们还想斗,我张放继续奉陪!”

    以上对话,发生在张放与韩重之间。

    如果此时陷入昏迷之中的淳于长听到这话,怕是要气得立马从榻上跳起来。

    没错,淳于长落得这步田地,背后的推手正是张放。

    太后训斥也罢了,连皇帝都得生受着,又何况他呢。大将军背后使阴招也罢了,满朝公卿不也一样忍着……但你淳于长算什么玩意,也敢背后使坏?若再不加以严惩,下回岂不是要蹬鼻子上脸?

    张放这回是铁了心要收拾淳于长,而王凤也感受到了张放这般决心,所以赶紧让六弟调游侠暗护。王凤的措施,确实有一定效果,张放一时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张放的原则是,既然找不到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既然事情是许靡惹出来的,那么她也跑不了。而且当日长乐宫西门前,淳于长那殷勤的模样,不用催眠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想到这对男女,张放心生一计。于是连续三天,约许靡到贾氏酒楼,位置就在淳于长固定雅间的隔壁,但次次爽约,把个许靡弄得那叫一个窝火。第三天,不出所料,淳于长准时出现。张放搭桥已毕,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张放预料到许靡必定会“约”淳于长,但没料到会约得这么快,白天相识,晚上就约。只能感叹,天雷勾地火,真是挡也挡不住啊。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通过在许府的眼线,放出消息给许新。

    以张放对这位小伙伴的了解,淳于长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果不其然,淳于长腥没偷吃着,却倒了血霉。人铁定废了,能不能活还是未知数。

    整个事件中,唯一令张放感到抱歉的便是许新。他这两棒子下去,估计罚俸降职是免不了的了,只怕还会上王氏的黑名单。不过也有意外收获,起码平恩侯想再保持中立怕是难了。反王氏联盟又多一员重量级人物。

    “密切注意王氏诸侯,还有贾氏兄弟,我要知道他们对此事的所有反应。”

    “诺!”

    ……

    大将军府,王凤居中而坐,两边坐着一排男女:平阿侯王谭、成都侯王商(此王商非丞相王商,同名同姓不同人)、红阳侯王立、曲阳侯王根、高平侯王逢时……五侯俱在。还有一位仅次于列侯的关内侯、水衡都尉,苟参。

    王氏五侯加一位关内侯,从来没聚得那么齐整过。大家虽是兄弟,但有一半是同父而异母,少时关系就不太好,封侯之后,更是各自膨胀,彼此不买账,平素少来往。而他们的门客也在互斗较劲,没少让当老大的王凤操心。

    五侯唯一买账的就是这位大兄,而此次也是应大兄之邀前来,而聚集的原因,对面那个女人的哭嚎说明了一切。

    王家小妹君弟哭成了泪人,而三姐君力正在一旁不停劝慰,不时也陪着洒几滴眼泪。

    王凤面沉如水,从心里说,他也挺喜欢这个伶俐机敏的外甥,被伤成这样他也很窝火。如果对方是次一点的权贵,他早逼着天子下旨问罪了。但许氏不同,那可是在他王氏之前的第一外戚,当今皇后的父亲,不可造次。

    而且就此次事件而言,他这外甥也是咎由自取,人家不找上门来讨坏人名节之罪算是给面子了。

    正是考虑到这复杂的情况,王凤才将诸兄弟妹妹召集过来,警告他们不得轻举妄动,但有任何异动,必须向他这位老大报备。

    六侯中除了与小妹王君弟一奶同胞的王商不忿之外,其余的都是无可无不可,既然大兄有令,自然谨遵。

    王君弟哭得稀里哗啦:“大兄啊……难不成,我儿就白白被伤了不成?”

    王君力也抹泪道:“阿长虽有错,但也是他许氏引诱在先。那女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风流冶艳,眉眼含春……”

    “行了行了。”王谭见大兄脸色不好,赶紧打断,“此事大兄自有主张,咱们听着就是。”

    望着两个妹妹眼巴巴的可怜神情,王凤威棱的双目一翻,只吐出一个字:“等。”

    身为家主,王凤有着绝对的权威,一旦他做出了决定,就连皇太后王政君都不好驳回。王君弟纵有千般委屈,也只能听从,在三姐的扶持下哭哭啼啼去了。

    打发两个妇人离去之后,王凤神色威严向六个弟弟再次申明:“记住,我们当前的大敌是王子威,在王子威倒下之前,不要节外生枝,更不得擅树强敌。还有,你们也要收敛一些,不要闹得太难看,被外人看我王氏的笑话。”

    六侯齐声应诺。

    王凤看着口是心非的六兄弟,无奈抚额,有气无力挥挥手。

    六侯一一施礼退下。

    王立快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道:“大兄,此事会否与那张羿啸有关?”

    王凤撩了一下眼皮,想了想:“不无可能。”

    王立劲头立马上来,热切道:“大兄,要不要我……”

    “不忙,先等一段时间。”王凤捋须冷然道,“等所有人认为此事平息之时,便是调查之日。明白吗?”

    王立心领神会,自觉有了用武之地,兴冲冲离去。

    总算清静下来了,王凤用拇食二指捏着眉间,神情疲惫。这帮兄弟,不省心啊。正想唤仆从进来捶背松腰,廓下传来禀报:“家主,有琅琊来书。”

    王凤扬扬眉:“呈上来。”

    看到信封时,王凤脸上露出笑意,这是他的姻亲琅琊太守杨肜写来的。去岁杨肜辖境频发灾害,丞相王商遣长史到琅琊调查。杨肜紧急送来一封求情信,请他在王商面前美言几句,调查之事,请轻拿轻放。王凤当时修书一封,让家臣送给王商,如今想必琅琊那边是有了结果。

    拆开家书,目光一落,王凤的笑容便凝固。

    送家书的家奴还没走出中庭,身后便传一声令他差点摔个大马爬的怒吼:“王子威,你欺人太甚!”(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二王相争】

    “我这里有一份琅琊郡一年之内,有灾祸十四的奏报。其中最严重者,乃是沂水东堤决水的调查。盖因疏于巡察,未及时发现险情,洪水来时,沙石备料不足,堵决不力。诸般因由,太守杨肜,难辞其咎。”

    丞相宅第中堂,王商将一份刚刚拆开的奏疏推到一人席前。

    灯光照在这人脸上,正是久违了的史丹,如今已官至右将军,手握实权,又是王商姻亲,被其引为援。

    史丹仔细看了一遍奏疏,放下,抚须,闭目不语。良久,才缓缓睁开,盯住上首的王商。他看到的,是一张古井不波的平静面容。

    史丹若有所思:“记得当日子威兄曾言道,王孝卿(王凤)曾修书一封,递入署中,中有言‘灾异天事,非人力所为。肜素善吏,宜以为后’……如今这封奏疏若能送到王孝卿案头,兄与其人之隙,或可缓和一二。”

    王商哈了一声,仰首捋须,连连摇头冷笑:“君仲亦非天真之辈,某与其人之争,尚可寰转么?”

    史丹吸了口气:“子威兄,这是要准备出手了?”

    “这是个机会,难得的机会。”王商平静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波动,“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史丹想了想,道:“据子威前番所言,那张羿啸也有意联袂对抗魏郡(指王凤一党)。张羿啸机敏果决,其妾翁杜子夏素有才具。何不请二人一同前来共议?”

    王商沉吟一会,摇摇头:“事关重大,多一人知晓就多一分泄露的危险,一旦为魏郡察觉,有了提防就不好办了。”

    “但琅琊太守那里必有书信告之,魏郡岂会不防?”

    “这是四百里加急送达的公文,杨某的书信再快又能快得过驿马?”王商神色坚毅,“因此,此事宜早不宜迟,必须早做决断。”

    “子威兄,一旦出手,再无寰转余地……请三思。”

    “君仲认为不妥么?”

    “子威矛头所向,陛下不会不知,就怕陛下那里……”

    王商拂然道:“我已绕开魏郡王氏,从其姻亲下刀,若这都不行,那还用与王孝卿斗么?如此前怕狼后怕虎,如何能成事?”

    史丹拱手道:“兄既已意决,丹唯附尾翼而已。只要陛下将弹劾奏章交由廷议,丹必力挺。”

    “多谢君仲。”

    “子威此时发难,胜算还是有的。”史丹见王商意决,便一改原来的劝阻为支持,“事关姻亲,王孝卿需避嫌。他不出面,九卿百僚未必有人敢出头。”

    王商抚髯点头,屈指计算:“张羿啸应该会支持;张忠(御史大夫)一向摇摆,不过他与杨肜有隙,或许会偏向我方;还有解光(将作大匠,九卿之一,王商的拥趸),王章(京兆尹),皆听命于我;再加上辛庆忌与君仲,左右二将军。如此,可有六分胜算了。”

    史丹抚掌:“然也。”

    随后,史丹入宫轮值。王商连夜起草弹劾奏章。

    ……

    与此同时,王凤也没闲着。在咆哮之后,他大口喘气,眼神直勾勾盯住虚无中某一点,眼里滚动着一种莫名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但很可怕。

    “王安。”

    “家主。”这是一个年纪与王凤差不多的老人,一脸忠厚。他是王凤幼年时的伴读,少年时的书僮,青年时的随从,如今的大将军府家令。王凤最信任的人之一。

    “去把书房右边书架那个红匣子拿来。”

    “是。”

    一般要取什么东西,随便叫个仆从就可以取来,让王安这家令亲自去取的,必是紧要之物。

    片刻之后,王安小心捧来一个贴封条的红漆藤匣,轻轻置于案上,躬身退下。

    王凤持烛火将封泥烤软,从案上掂起小刀将封泥削去,揭下封条,打开匣盖,匣子里放着一卷帛书。

    王凤取出帛书,展开,慢慢看着,眼睛眯起,有针尖样的光芒在闪烁。

    这卷帛书,正是当年石显送来用以交换保留官位的东西。王凤一直收藏着,等待时机。这是一件大杀器,一旦祭出,必定见血。现在,时机到了。

    “来人!”

    “在。”

    “拿我的帖子,召侍御史夏言秋前来。”

    ……

    翌日,王商开始发难。

    然而,王商信心满满将奏章递入禁中,却迟迟等不来天子的批复。王商急了,几次三番欲在朝会上提请廷议,却被王凤打岔。当他亲自入禁中催问时,天子也是王顾左右而言他。

    这真是出师不利啊。

    正当王商受挫,一时不知从哪里打开突破口时,王凤的反击开始了。

    八月乙末,大朝会,侍御史夏言秋突然抛出一枚重磅炸弹,将一份频阳人耿定的上书当廷呈送天子。这道上书里,最骇人听闻的,有这样一段话‘商与父婢通,及女弟***奴杀其私夫,疑商教使’之语。

    啥意思呢,就是指控王商与其父亲的奴婢***王商的妹妹与人***奴仆把她的奸夫刺死……这些阴恶之事,极可能是王商教唆的。

    这、这都是什么事啊?为何这个频阳人耿定居然会知晓这样的秘辛?

    王商勃然变色,朝廷大哗。

    面对这样的指控,王商有点懵,却不得不当廷自辩。声称频阳人耿定,原是他府邸的“行人”(家臣),早在七年前因犯家规被逐出王府。此番上书,必是衔恨旧主,谣言中伤。

    王商最后怒道:“如此恶奴,当弃市!其恶毒诽谤之言如何能信?”

    夏言秋则请司隶将此人按系入廷狱,严加审讯,以验其言真伪。

    “……若其言属实,丞相难辞其咎;若其系诽谤,亦可还丞相清白。”

    将作大匠解光表示反对:“一弃奴之谤,如何能定大臣之罪?若一有谤言,便盘根究底,举朝岂非人心惶惶?徒乱朝纲而已。”

    廷上口水仗打得热闹,始作俑者王凤却老神在在作壁上观。心下冷笑不已,这正是当年石显用以交换官位的有关王商的阴私。石显宦海沉浮数十年,早就看出二王必有相争之日,所以才用这份东西与王凤作交易。

    与王商发难的迂回、谨慎相比,王凤可就彪悍多了,以阴私暗算,可谓不择手段,一剑封喉。

    这下王商再也顾不上弹劾杨肜,而是手忙脚乱清洗泼向自家身上的这盆脏水。然而自古至今,作风问题,永远都是不能细究的,否则就如同在黄河边清洗污秽,越洗越脏……(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釜底抽薪】

    局面演变到这般不可收拾,王商不得不接受史丹的建议,把联盟中比较有份量的人物请来。

    光禄勋张放、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史丹、将作大匠解光、京兆尹王章。还有一位虽然秩禄不高,但份量绝对不轻的人物:杜钦。

    这些人中,张放算是同盟。辛庆忌当年任右将军时,王商是左将军,二人搭档多年,堪称莫逆。史丹不用说,姻亲。解光、王章是小弟。而杜钦就比较特殊了。他本是王凤的智囊,然而因为阿离的关系,与张放成为姻亲。二人又惺惺相惜,成为忘年交。王凤对此很不满,多次告诫。直到夜郎之变,王凤欲陷张放,而杜钦上书开脱,王凤与杜钦最终决裂。

    对于这位盲杜子夏,王商也是很希望借重的。

    除了这几位,王商还亲自登门,向许嘉发出邀请。但不得不说,王凤在处置淳于长之事上很克制,也很策略。这使得许氏态度暧昧,不置可否。其置身事外,不参与二王之争的态度很明显。

    这些重量级人物,就是王商眼下比较能信任,又能帮得上忙的同盟及班底了。

    “恶奴耿定被按系入廷狱了。”互相见礼之后,王商开口第一句话就告之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解光讶然:“当日某曾在廷上有言‘若一有谤言,便盘根究底,举朝岂非人心惶惶?徒乱朝纲而已’。彼时陛下亦纳某之言,曰‘暗昧之过,不足以伤大臣’。怎么……”

    “这个,丹近日宿卫禁中,略有所知。”史丹轻咳一声,道,“王孝卿数入禁中,与陛下固争,坚持下其事司隶。陛下不得已,诏令司隶将耿某系狱。”

    “陛下更下了严令,禁止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探监此人。并以司隶王尊及廷尉左监施贤主监审。”王商说这话时,嘴里有点泛苦。

    众人面面相觑,张放也不由咂了咂嘴。居然动用司隶校尉王尊以及廷尉左监这两位高官专门监守把门,互相监督,还真是不给王商这边一点机会啊。不用说,这必定又是王凤“固争”的成果。看王凤的架势,是打算把王商搞臭了,污其名节而后折其冠带。在重视名声、甚至可凭名声当官的汉代,不能不说是一招狠棋。

    王商有没有干过如耿定所言之事,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审讯的结论是否认定他干过。如果耿定一口咬定上书之事属实,在王商缺乏有力证据洗清自己的情况下,会对他的形象造成沉重打击,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是也。

    虽然这二人身份相差巨大,与王商相比,耿定不过鞋底泥一般的存在,但在特定情况下,却能给予王商重创。

    解光忍不住问王章:“这奴才之前藏身在何处?”

    王章是京兆尹,长安治安正是他的职权范围,这事问他倒没错。

    王章苦笑:“章也是事后才知。此人当年离开长安,回到频阳,力耕度日。但在半月前被贾氏兄弟所遣游侠秘密带回长安,一直藏身于贾氏酒楼,由贾宏、贾万兄弟看管。陛下一发诏,这耿定当即‘落网’,直接被缇骑押入廷狱。我等根本无从插手啊……”

    王商摆摆手:“仲卿无须自责,王孝卿早有准备。收罗某之‘罪状’,唆使御史上书,请陛下收系耿定,旋即将早已暗藏之人犯交出……一环扣一环,根本不容我等插手,也插不上手。”

    “眼下木已成舟,前事不论,只能看看能否亡羊补牢。”史丹把目光投向杜钦,这位眼盲心亮的智者,曾多次展现出众的智慧,这一次,能否为王商化解危局呢?

    杜钦眼神虽不好,其余四个感官却异常敏锐,史丹目光投注过来,他便有所觉,当下道:“为今之计,只有釜底抽薪让耿定翻供或闭嘴。”

    杜钦此言一出,现场一阵沉默。

    眼下的情况是,想接触这个耿定都不太可能,更别提让他翻供了。至于让他闭嘴……任谁都知道,这闭嘴的意思是永久闭嘴。只是廷狱禁卫森严,此人又系钦命重犯,看管必定极严。而且王凤必定也有所防范,论起阴人及狠辣,王商差王凤老大一截。想让此人闭嘴,何其难也。

    但仔细想想,确实舍此别无他法。

    杜钦只说了这一句,便闭紧嘴巴。他只管出谋划策,策略提出来了,能不能做,怎么做,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解光好几次看向史丹,想请这位有着从龙首功、在天子心目中份量颇重的外戚入宫陈说,看能不能让天子改变主意。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史丹份量再重,也重不过王凤啊,有这位大将军压着,天子也难松口。

    辛庆忌则从头到尾没说话。此公长于军旅,不擅权谋。他应邀而来,只为表明姿态。而王商也深悉这一点,只要此公帮个人场就行,出谋划策不指望他。

    应对方法有了,但说了等于没说,在场一众公卿达官,皆束手无策。

    “诸君既无良策,某只能求请皇太后了。”王商微喟,神情透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王商这句话,解光、王章、杜钦这些外臣或许不解其意,而似张放、史丹这等可行走禁中、消息灵通的内臣却顿时明白。

    王商这是要献女以解危局了。

    就在两个月前,皇太后王政君问及他的女儿,想让她入宫为妃。而当时王商的女儿恰好生病,王商本人也不愿女儿入宫,便据实奏言,婉谢皇太后美意。如今王凤算计他,要躲过此劫,唯有皇太后出面。同时女儿入宫的话,最起码封个婕妤,争取封昭仪。这样后0宫上下发力,方可破局。

    “我准备请于婕妤代为说项,请皇太后俯允……”王商说这话时,多少有些难堪,毕竟当初是他婉拒皇太后,如今再做冯妇,这脸打得酸爽。而且走后0宫路线终究不是正道,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将事情压下,不致于闹大。而名声受损,怕是难以换回。

    王商端跪合袖行礼:“诸君不畏强势,应邀而来,云天高谊,商铭记于心。便请……”

    “丞相且慢。”一个声音响起。

    王商一顿,诸人一怔。

    张放按膝而起,摊手:“我来釜底抽薪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堵 枪 眼】

    张放之所以等到最后才出声亮相,既不是玩心跳,也不是搞压轴,而是看到诸君实在没法子,王商都被逼得“卖”女儿了……他只好伸出援手。

    论审讯与洗脑,天下无出其右。但张放并不想、也不愿在长安展露自己的异能这玩意是用来傍身的,尽量少用,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少出手。过早暴露,会让对手警觉。对手有了防备,难以下手还不是最糟的,若是被有心人扣上个“巫蛊”的帽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张放基本没出声,就等着哪位大能有招,把事情给办了,他能帮忙的地方就尽量帮忙。遗憾的是,没有谁拿得出办法。王商的献女之策明显是下策,就算行得通,也会对其声望造成重大打击,这丞相肯定没法干了而这就是王凤的目的,否则他怎会坐视皇太后向王商提出纳女?好歹人家是兄妹好吧。

    王商献女,也改变不了结局。没法子,张放只好出手了尽量少用不是任何情况都不用,眼下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要探监,接触耿定,有两个人是绕不过去的。一是司隶校尉王尊;二是廷尉左监施贤。没有这两人同时签署并用印的公文,就是大将军、丞相来了,也请向后转。

    司隶校尉王尊,是出了名的严厉耿直,秉公执法。王凤动用此人,不是因为王尊是他的人,而是因王尊是个坚定的中立派,除了皇帝,谁的账都不买。就此事件而言,王凤要的就是他“不买账”。

    这样一个人,王商以丞相之尊,也莫可奈可,余者可想而知。

    廷尉左监施贤,也素有“铁面”之称,想让他睁只眼闭只眼,那也是难上加难。

    在座诸公,包括智者杜钦,都想不明白,张放要用什么办法,从这两人手里拿到公文。更想不明白的是,就算真拿到公文,他又有什么办法,让耿定翻供……

    张放对此只说了一句:“山人自有妙计。”

    诸公都没了言语,也不再问,只等看结果了。

    回府路上,张放与杜钦共乘一车。屁股刚沾上软垫,杜钦突然道:“你不是要找王尊及施贤,而是……”杜钦没说下面的话,只是用手杖向未央宫方向指了指。

    张放哈哈一笑:“知我者,子夏也。”

    阿离毕竟只是妾,二人又是忘年交,故以平辈论交。

    诚如杜钦所言,张放根本没打算从王、施二人身上打开突破口,因为这样做风险很大。张放固然能用强制催眠从二人手里拿到想到的东西,但后果难料。这二位放到现代,一个是内务处处长,一个是最高检副检察长,那警惕性与分析能力绝对岗岗。要是对他们使用相同的手段,事后这二位必定要一查究竟。只要他一碰头,一合计,必可看出端倪。这样做实在太冒险,错非性命交关,张放不会采取此等下策。

    要想探视耿定,其实不只王、施二人签押署印的公文这一条路,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直接向天子讨一纸诏令。诏令在手,比什么公文都管用。

    绕开王、施这二位难缠的老江湖,直接从年轻的天子那里下手,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釜底抽薪。

    “正好,后日便是我值庐。”张放笑道,“看来又得顶住皇太后一顿训斥,与陛下痛饮一番了。”

    杜钦没问张放为何如此有把握,能让天子抛开对大将军的顾忌而下这道手诏,他只是再次提醒:“羿啸讨来手诏,大可让心腹持之入廷狱面见耿定,届时威逼利诱皆由之。实不必亲自涉险,与大将军公然作对……”

    “子夏好意与担忧,放焉能不知,只是……”张放知道杜钦是一片好心,也明白自己这样做无异于跳上前台,公然与王凤唱对台戏,不排除事后恼怒的王凤会对他采取行动。然而,他有选择么?盟友不给力,自己想躲在幕后出谋划策、坐山观虎斗都不行。

    王商不能垮台,丞相印绶不能丢。这一次,他别无选择,只能自己上。

    ……

    张放从未对刘骜使用过强制催眠,以往他用不着,现在……也不需要。他只需要一瓮酒与一席话。

    这样做的好处是,压箱底的秘密手段没暴露,能用正常的手段解决问题,就尽可能别用特殊手段。

    张放很有把握,因为他了解刘骜,也知道刘骜对这件事所持态度,更明白刘骜的“帝王术”。

    刘骜早前就曾跟他推心置腹,朝堂需要二王对立,将、相平衡,天子才能垂拱而治。二王是朝堂的两根台柱子,哪根都不能倒。这就可以理解,为何刘骜会说出‘暗昧之过,不足以伤大臣’这种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的说法了。

    如果不是王凤逼宫、太后施压,刘骜根本不会下那道捕人诏令。刘骜并不煳涂,他知道王商倒台,王凤独大的后果,那样的局面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刘骜缺乏的是顶住压力、干坤独断的魄力。这也是史上他最终被太后、大将军联手压迫,最终屈服的原因。

    普通人是性格决定命运,而帝王则是性格决定国运。

    帝王之术,就是扶弱抗强,打压权臣,保持平衡。所以,刘骜这一次,是站在王商这边的。

    张放的请求,与刘骜的意志可谓一拍即合,当即写了一道手诏。

    刘骜本就不觉得张放探监是多大点事,他也知道张放此举是为王商之故。如果是王商出面,刘骜还有些为难,但通过张放的话,至少他在元舅面前有搪塞托词,大家都好下台。

    一切皆如张放所料,手诏到手。当然,这还没完,还需要御史中丞用印才能生效。张放倒不担心这个,御史中丞是个明白人,只会顺水推舟,不会硬趟这淌浑水。

    “羿啸,你说……明晨、明晨母后会不会突然又出现在我们面前?”刘骜斜依御案,以手支额,半眯着醉眼,半是自嘲道。

    张放淡淡朝宫外瞥了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顿于案上,顺手抓起手诏,起身向刘骜长揖:“陛下请安心休息,臣去了。”

    刘骜伸指虚点张放,张嘴无声而笑,化指为挥:“去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一招绝杀】

    河平四年八月最后一个大朝会,注定不会平静。

    上朝时,诸臣行于龙尾道上时,左道武臣之首的王凤就着意落后两步,与张放走了个并排,目视前方,用只有张放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富平侯这几日奔波劳碌,很是辛苦啊。”

    张放端持笏板,拾阶而上,同样目不斜视,淡淡道:“没法子,我这人天生劳碌命,不是跑西域就是跑西南。与前些年相比,这几日不过在长安奔波,真是好太多了。”

    王凤呵呵笑道:“富平侯劳苦功高,堪称能臣,天子百僚有目共睹。只是少年得志,难免浮躁,以为世间诸事皆操于己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呵呵,富平侯,可愿听某一劝?”

    张放微欠身道:“放洗耳恭听。”

    王凤停下脚步,肃然道:“这朝堂之局,无论如何翻云覆雨,最终定局皆靠一个‘势’字。大势所趋,便是天命所归。富平侯,你是聪明人,眼光亦高出同侪多矣。为个人计,为宗族计,当知取舍才好。”

    张放再欠身:“大将军金玉良言,放铭记于心。”

    王凤斜睨张放一会,并没从这张近乎无瑕的脸上看到他想看的惶恐、恭顺、谄媚、屈从等表情……王凤摇摇头,一脸“自做孽,不可活”的神情,拂袖而去。

    张放望着王凤的背影,也摇摇头。王凤看上去很有诚意的样子,但张放心知肚明,他与王氏结下的仇怨太多,还是太后的眼中钉。一旦王商被除,他早晚也会成为王氏独霸朝堂的拦路石。唇亡齿寒啊,他岂能连虞国君都不如?

    朝会在钟罄声中拉开帷幕。

    百官的例行奏报不自觉比以往加快,许多可缓不急的奏报干脆自行压下,所有人都在等待司隶校尉王尊的审结奏报。而秩碌虽低,但位在九卿之上,与丞相司直并坐于前列的司隶校尉王尊,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而肃穆,眼神丝毫看不出什么波动。想从他的脸色眼神里猜出点什么,比猜揭盅前的骰子还难几分。

    由于事关当朝丞相,而且还是**,更涉及两大重臣暗斗。为公平起见,这份审结奏报的内容,除了王尊与施贤之外,无第三人知晓,包括天子在内。

    终于,丹墀上的天子轻咳一声,开腔点名:“司隶王卿,丞相前家奴耿定所曝旧主之案,可有定论。”

    王尊重重点头:“有。”

    “那么,到宣室奏禀吧。”

    天子此言一出,耳朵竖得老长的百官无不大失所望。宣室殿议政,那是二千石高官才能登堂入室。二千石以下的,除非受到特邀,否则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王凤肚里冷笑,看来天子还是想给丞相留个脸面啊。

    而当事人王商,那张威严的大团脸跟王尊一个模子,看不出半点喜怒,更无气沮之态。不知道的当他是成竹在胸,而王凤一党却是知道,这位丞相束手无策,一直没什么动作哦,只有富平侯代他探了一次监,全程由王尊与施贤陪同(监督),并将其与人犯全部对话记录在案。整个过程很短暂,前后不过半炷香就结束。如此严密监审,任是富平侯有通天彻地之能,又有何能为?

    强恃镇定。这是王凤一党对王商此时表现的定论。

    就在百官大失所望之时,本应遵命的王尊,却出乎意料拒绝:“臣以为,可当殿宣读。”

    天子皱眉:“王卿审慎,事关大臣暗昧,如此当众宣读,似是不宜吧?”

    王尊还没开口,王凤就发话了:“陛下,司隶一向谨慎,其出此言,必有因由,请陛下照准。”

    大将军开口,刘骜还能说个啥,只得漫声道:“准。”

    王尊顿首,清清嗓子,却并没有如诸君所期待那样从袖里取出审结奏报,而是艰涩说出一句话一句终结所有争议的话。

    “启禀陛下,人犯耿定……疯了。”

    ……

    “哈哈哈哈!”王商宅第,这位大汉真丞相笑得如此欢畅,宏亮的笑声,几乎掀破屋顶,“不知现在王子威是不是也要疯了。”

    在坐的张放、史丹、辛庆忌、解光、王章等人都不好接这句话,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的笑容。

    “来,再饮一杯。”王商举起一杯茶,以茶当酒,遥相庆祝。

    众人饮尽之后,王商再举杯:“此杯敬羿啸。若无羿啸之奇谋妙举,此刻商就不是饮茶而是吐血了。请!”

    张放连声谦逊,在众人赞叹的目光中举杯饮尽。

    王商放下杯子,抚髯咂嘴,脸上的笑纹就没抚平过。他朝张放看了又看,终于还是端不住了,好奇问道:“羿啸是如何做到的?”

    史丹诸人都竖起耳朵,心里同样好奇。如果说张放绕开王尊与施贤,直接从天子那里讨来一道手诏,还能够理解的话,那短短半炷香的探监,居然造成这样的结果,将整个事件完全反转,就匪夷所思了。

    张放早有准备,他举起双臂,大袖自然褪落,两条胳膊露出来。左臂很正常,右臂前端内侧绑着一根形似萧的铜管。

    正当众人一脸莫名时,张放左手食指朝铜管下方一凸出卡梢一按精光一闪,正对面的史丹案几发出轻微的笃地一响,把史丹吓一跳。

    包括王商在内的所有人纷纷离席趋近,顺着张放手指处,起出一枚细小银针。

    张放拔出银针尾部的塞管,众人凝聚目力,这才发现针管是空心的。

    张放把银针大头朝下,对着手指头倒出极细微的一丁点绿色粉末,然后以指上粉末示之众人:“此粉状物名为‘融魂’,是我从西南蛮夷之地所获之奇物。只需这么一丁点,就能致人癫狂……”

    张放点到为止,下面的话不用说了,因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望着那根银针,再看看那绿色的粉末,众人心里无不发寒。这世上竟有如此阴毒之物,阴人于无形,闻所未闻,实在可怕。

    张放脸上露出一抹莫测的笑意,嘬唇轻轻一吹,绿色粉末消失得干干净净看来诸位真信了?哈哈哈!反正我不信。(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谁也不是吃素的】

    “大兄,已经确定了……那耿定,真的疯了。”王立说这话时,一脸的不甘与不解。

    王凤阴沉着脸,没吭声。

    耿定被确认疯了之后,再无关押意义,便由其家人领出廷狱。

    王凤兄弟怎都难以相信,好好一个人,而且还是那种狡黠的家伙,进监舍不过七八日,就变成疯子。于是王立让贾氏兄弟截下耿定家人,带回居处,一边观察一边用各种方法测试:捆绑威吓、用刑、利诱,甚至将当初答应耿定的五百金变成千金,用整整一马车拉到他面前,然后直接走人。结果第二天其家人哭丧着脸,说全被那疯子扔茅坑了……

    贾氏兄弟还不死心,又是找医工又是找巫祝,全没用。直到某一日,耿定突然不见,满大街寻找,最后在某户人家的猪圈里发现一个浑身沾满粪便的人……

    王立听到贾氏兄弟的禀报后,终于死心,这才跑来将军府向大兄汇报结果。

    “大兄,我亲自验看过了,那耿定浑身上下,没什么明显伤痕,脑袋更没半点外伤,实在想不出他怎么疯的……”

    王凤吐出一口浊气,冷着脸道:“我接到一个消息,说是张羿啸在探监时,射了耿定一支银针,针里有可致癫狂的秘药。”

    “啊!”王立听得呆了,半晌才打了个寒颤,忙道,“那我再去仔细检查……”

    “不必了。漫说此事不知真假,就算是真的,一个针孔,过了这许久,早痊愈了,哪里还看得出来?”王凤淡淡道,“既然确认人已经疯了,怎么疯的重要么?”

    “大兄,眼看就要成事了,结果却……小弟好恨啊!”王立狠狠以拳捶案,“又是那个张羿啸,大兄……”

    王凤摆摆手,语气淡淡,眼神冷冷:“且忍一忍。你放心,王商一倒,下一个就轮到他。”

    王立听出点什么,眼睛一亮:“大兄,莫非……”

    王凤微微一笑:“六月不是有过一场日蚀么?陛下一直惴惴不安,多次责成太史令观星测日,又令太卜令卜辞占爻。两月之内,又是迎告五帝,又是到高祖庙祭拜……呵呵,你想想,此时若有人将此异象与那位联系起来……”

    王立眼睛越来越亮,再次击案,不过这回却是激赏了:“大兄好计!”

    “计是好计,但不是我想出的。”

    “那是谁?”

    王凤笑容莫测:“明日早朝便知。”

    ……

    翌日早朝,因不是朝会,天子在宣室殿与重臣议事。

    就在这时,太中大夫张匡求见,声称知日蚀所示,原对近臣陈日蚀咎。

    这事一直是刘骜的心病,既然有大臣提出新见解,那是非听不可的。见张匡说得郑重且神秘,刘骜不敢怠慢,当即指令张放、史丹、王尊及太史令等人到宣室配殿听取张匡陈词。

    张放对一个正常的天文现象一向无感,见张匡弄得神神叨叨,还要撇开三公,只对“近臣”陈词,心生疑惑。借着着履出殿之机,盯住张匡,直接了当问道:“此事可与丞相有关?”

    张匡讶然:“富平侯何出此言?”

    “我只问你是也不是?”

    张匡打了个哈哈:“富平侯莫急,稍后便知。”

    莫说张放有“视目辨伪”之术,即便没这一招,也不难猜出张匡想玩什么花样。

    政治斗争,真是无处不在,无时不来啊。

    张放对所谓的“异象”无感,但对整个大汉朝野在异象方面的神经质最清楚不过这是一根极度敏感的神经,谁拨谁倒霉。

    张放直起身,对内侍道:“来壶凉茶,大热天,就算没说几句话,这口也干得紧。”

    张放的云雾茶已经占领宫廷这个大市场。宫殿议事一直有提供酒水浆酪给官员“润口”的传统,而现在已被凉茶所取代。大热天喝凉茶,那舒爽……什么酒水浆酪一边去。

    内侍送来凉茶,张放招唿史丹、王尊也来一壶,二人自然不会拒绝。

    喝完之后,一行人朝配殿走去。

    行至半途,张放按腹停下:“喝得有点多,我去去就回。”

    众人无语,只得先离去。

    张放自行找宫厕。如果是外臣,那是不能乱走的,必须有内侍引路,上茅厕也一样。不过张放是侍中,本就有行走禁中之便,这皇宫他比许多内侍还熟,根本不用也不必引路。

    张放急急朝宫厕方向走去,一路走却一路东张西望他当然不是在找茅厕,而是在找……

    “喂,那个谁,停下!”张放远远看到一个内侍,忙招手唿唤。

    “叫我?”内侍回头。

    二人目光一碰,都是一讶。

    巧了,这内侍,居然是石荣。

    要说石荣最不愿看到的人,就是张放了,每一次碰面,都似在扒他的面皮尽管这才是他入宫以来第二次遇到张放。

    再怎么不情愿,石荣也得乖乖过来,揣小心行礼:“君侯有何吩咐?”

    张放盯住石荣一会,后者被盯得发毛,下意识捂住后腚时,张放一句话,吓得他差点掉魂。

    “行,就是你了!”

    石荣噗通一下跪倒,涕泪泗下:“张羿啸,使不得啊!你……你就饶了我吧?”

    张放愣了一下,才明白石荣在想什么,抬脚就要踢过去。好容易才克制住,朝石荣狠点几下:“时间紧迫,没工夫跟你置气,滚到一边站好。”

    石荣心惊胆颤,手脚并用爬到一边,直到看见张放摸出笔墨纸张,刷刷刷写着什么,才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

    张放随身带着笔墨纸张是很正常的事,他上朝时带着的那块象牙笏板可不是用来装饰或装逼的,而是有实用功能的在朝会时,天子或大将军、丞相有什么要事交等,为防止遗忘疏漏,通常会用沾墨的笔写在笏板上。这就是笏板的实用功能,朝代莫不如此。所以张放在上朝时,随身带有笔墨纸张再正觉不过,没带才不正常。

    张放写完之后,将纸张折好,从随身锦囊里摸出一截特制油蜡,点燃熔化,涂在纸张折叠处,然后再盖上自己的富平侯之印。

    石荣在一旁看得明白,总算知道张放是想让自己传信。只是,这宫禁之地,要传给谁呢?该不会是……石荣脸色顿白。

    张放可不知石荣这会正浮想连翩,将书信往他面前一递:“到宣室殿阶下候着,待散朝后,把这封书信交给王丞相记住,必须丞相亲收。”

    石荣这才知道,自己又想岔了,呆呆望着张放:“你……君侯信得过我?”

    张放并不回答这关于信任的问题,只是淡淡道:“一、我没时间找其他人了;二、你并不像活得不耐烦的样子。”

    石荣听到这不算回答的回答,怔忡了好一会,居然点头:“好,我一定送到。”(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真正的暗匕】

    “窃见丞相商作威作福,从外制中,取必于上,性残贼不仁,遣票轻吏微求人罪,欲以立威,天下患苦之。前频阳耿定上书言商与父傅通,及女弟***奴杀其私夫,疑商教使……”

    宣室配殿,张放、史丹、王尊、太史令四人分坐两则,张匡席坐于下首,侃侃而谈。

    但只开了个头,就被张放打断:“一癫狂之辈谤言,天子、大将军俱否之。张君就不必以之为据了吧?”

    张匡干咳一声,笑容有些不自然,连连点头:“富平侯所言极是,匡失言。咳咳……商不尽忠纳善以辅至德,知圣主崇孝,远别不亲,后0庭之事皆爱命皇太后。太后前闻商有女,欲以备后宫,商言有固疾,后有耿定事,更诡道因于贵人家内女,执左道以乱政,诬罔悖大臣节,故应是而日蚀也。”

    张匡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偷眼望着,但见富平侯若有所思,右将军沉吟不语,司隶校尉面色肃然,太史令则秉笔书记。

    张匡宽心大放,开始引经据典:“《周书》曰‘以左道事君者诛’,《易》曰‘日中见昧,则折其右肱’。往者丞相周勃再建大功,及孝文时纤介怨恨,而日为之蚀,于是退勃使就国,卒无憷惕忧。今商无尺寸之功,而有三世之宠,身位三公,宗族为列侯、吏二千石、侍中诸曹,给事禁门内,连婚诸侯王,权宠至盛。审有内乱杀人怨怼之端,宜究竟考问……”

    张放原本心思放在宫外,不知王商是否接到手书,是否及时联系自家府上,又是否来得及找到那关窍之人……但耳闻张匡说得越来越危言耸听,几乎是在控诉。这张匡要做什么?与当朝丞相撕破脸么?这是要豁出去的架势啊!

    张放的神情少有地严肃起来。再看看其他三位,脸色则完全是严峻了。

    张匡真是是豁出去了,说到激扬处,振袖而立,指手划脚,滔滔不绝:“昔秦丞相吕不韦见王无子,意欲有秦国,即求好女以为妻,阴知其有身而献之王,产始皇帝。及楚相春申君亦见王无子,心利楚国,即献有身妻而产怀王。自汉兴几遭吕、霍之患,今商有不仁之性,乃因怨以内女,其奸谋未可测度……”

    张放实在忍不住,叩案怒斥:“张君,慎言。商乃一国丞相,如此恶意揣度,捕风捉影,无半分实证,实在太过儿戏了吧?”张放是强忍住没喷出一句“瞎扯一堆鸡0巴,全是脑补的玩意。对一国总理搞这套‘莫须有’能行?真要这样玩,信不信老子能把你行贿受贿贪赃枉法、偷人扒灰尿床阳0萎的事全抖搂出来,绝对比老王的事精彩!”

    张匡口沫横飞,正喷得来劲,被张放一喝,当场哑火,一时喃喃,不知所措。

    要说张匡也不是等闲之辈,不但口舌便给,也颇有胆识,否则当初王凤也不会推荐他出使夜郎,更不会让他在此番政争中投出暗匕。就算是王商当庭喝他,他也不会服软,没成想被张放一喝就蔫了。

    是张放的气场太强大?是,也不完全是,确切的说,是张放的眼睛太可怕,那冷冰冰的死气张匡不会说,他差点要尿了。

    这个时候,只要同级的右将军史丹再帮腔一句,就足以将张匡以“莫须之言,强牵附会”中止其弹劾,结束这场借日蚀中伤大臣的阴谋。

    张放都已经做好了赶紧结束走人回府收拾手尾的准备了。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令他前所未有的愕然。

    “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事理越辩越明。圣天子在位,如何能闭塞言路?张君尽可畅所欲言,孰真孰伪,孰是孰非,天子自有明断。”

    说这话的,居然是史丹!

    张放难以置信,瞪视史丹。后者抚须垂目,面无表情。

    这是干嘛?背后捅一刀?人家王凤为了姻亲,直接撸袖子上。同样是姻亲,史丹却来这一手这是搞毛呢?

    张放在发愣。张匡在亢奋。

    有强力人物支持,张匡又来劲了,言辞更激烈或说更阴险:“前孝景世七国反,将军周亚夫以为即得雒阳剧孟,关东非汉之有。今商宗族权势,合赀巨万计,私奴以千数,非特剧孟匹夫之徒也。且失道之至,亲戚畔之,闺门内乱,父子相讦,而欲使之宜明圣化,调和海内,岂不谬哉!商视事五年,官职陵夷而大恶着于百姓,甚亏损盛德,有鼎折足之凶。愚以为圣主富于春秋,即位以来,未有惩奸之威,加以继嗣未立,大异并见,尤宜诛讨不忠,以遏未然。刑之一人,则海内震动,百奸之路塞矣!”

    张匡一口气说完,到最后面胀如血,目眦欲裂。最后一句更是气涌如潮,其势十足。

    配殿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张匡的粗浊喘气声。

    少顷,史丹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响起:“散了吧。”

    ……

    “史丹究竟是怎么回事?”张放一出宫,都来不及回府,先登王府,一见王商噼头就问。

    “俊儿之妻,也就是史丹之女,求去。俊不能留,听去之……商与史某,再非姻亲。”王商淡淡的声音掩不住一丝苍凉,毕竟被挚友背叛的滋味真不好受,哪怕他是丞相。

    这也可以?!

    张放瞠目。原来如此,难怪史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来大家不是亲戚了啊……

    汉代妇女是可以主动提出离婚的,这一点跟现代很像。王凤之母李氏就是这么任性地丢掉了成为皇太母的机会。

    史丹之女为何“求去”?这是什么情况?

    王商显然不想多谈这个问题,以“家宅之事,一言难尽”带过。涉及到这种家事,张放也不好细问,反正结果摆在那里,王、史两家翻脸了。

    与张匡上书弹劾比起来,史丹这一记狠着,才是真正的暗匕啊!

    “不提史某了,那张匡上书所言何事,以至羿啸如此着紧,令内侍传书?”

    张放把张匡的“日蚀”言论一说,王商气得浑身发颤,转念一想,顿时背嵴发凉,额渗冷汗。这一手太阴毒了,关键是这正可解天子之忧日蚀即天示施政之过,必须要有人承担,有资格承担的人不超过三个:天子、丞相、大将军。

    谁来承担?天子?那要你们这些大臣何用!大将军?就施政而言,丞相担责更重你不承担谁承担?

    王商额头汗水越来越多,他已意识到,这恐怕是他政治生涯最危急的一次,他能否撑过这一危局?(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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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成帝刘骜:“你问朕……呃,问我是谁?嗯,我乃富平侯家奴是也!” 汉宫第一美人赵飞燕:“宁为君侯妾,不愿为皇后。” 两汉第一尤物赵合德:“得偿所愿不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西汉第一才女班婕妤:“望明月而抚心,对秋风而思君。” 四大美人之一王昭君:“昭君出塞,只为郎君。” 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美人流芳的时代,既有吴侬软语,亦有马鸣风萧,更有时代最强音: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大汉,不应止步于西域! ~~~~~~~~~~~~~~~~~~~~~~~~~~~~~~~~~~~~~~~~~~~~~~~~~~ PS:昭君此出塞非彼出塞,不是屈辱事胡奴,而是担当西域女王(捂嘴,好象剧透了……)。放啸大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放啸大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放啸大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