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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缥缈     步剑庭txt下载     步剑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赤蚺妖君

    推开窗子,蓬蓬的白雪雪从窗棂中纷纷落下,已经天亮,外面风雪停息,厚厚的雪毯覆得万里银白,整个世界的变得晶莹。谢灵烟一直在南方长大,眼前之景记忆罕见,心情不由大好,又闻破风剑声从院中传来。

    打开房门,却见院中积雪已被铲开,应飞扬着一身便衣,在院中练剑,剑势时而纷繁华丽,时而古拙质朴,时而灵动飘逸。应飞扬全然醉心其中,未曾主意到谢灵烟的到来,谢灵烟看了几招,突然闪过一丝讶异,轻呼了一声,应飞扬这才注意到她,冲她一笑,说道:“醒了啊,锅里煮着粥呢。一会就开饭。”

    谢灵烟却是喝了一声:“看招。”伴着一声剑鸣,谢灵烟如鹤舞九天,轻悠飘扬腾空而起,同时一道银白剑光从她手中闪出明亮了白雪,所用之招正是曾败了应飞扬两次的“双飞燕。”

    应飞扬立身不动,嘴角却带着成竹在胸的笑意,待剑尖逼近时,却抢先踏出半步,迎上剑尖,不过踏出半步,谢灵烟却是心头一惊,便如昨日所说,“进三退七,一张一弛”,双飞燕之招,精髓尽在以步法配合剑招,步法进退间一张一弛,才能留有余力变招,对手击之实则还以虚,击之虚则还以实。

    而应飞扬踏出半步,却正好踩在虚实变化的节点上,谢灵烟剑势尚未走尽,却被他逼得不得不化虚为实,提前变招,而应飞扬才不慌不忙一个回旋,堪堪避过直刺,接着剑一荡,腿屈腰扭,手中之剑划了一个优雅圆弧,迎向了谢灵烟变招的斜切。

    两剑相交,一声锵然,力分者弱,谢灵烟用腕力的变招,自然比不上应飞扬用腰力抡出的一剑,长剑被荡开,应飞扬剑势却还未尽,借着余劲一劈,谢灵烟只得向后闪退,被逼回台阶。

    “呵,还真被你接住了。”原来谢灵烟方才看应飞扬舞剑,其中一招,正是克住了她的“双飞燕”。这招“双飞燕”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剑招,但应飞扬不过看了两遍,便把他破去了,而且破得竟极为巧妙,可知其天资委实惊人,想着想着,不由撅起了小嘴。

    而应飞扬方才太过入神,想也未想便出了剑,此时反应过来,才觉这突来一击搞得莫名其妙,正要责问,但见谢灵烟玉立在雪阶上,蓝色道袍被巧手裁收了腰袖,将少女的体态勾勒的玲珑婀娜,晶莹雪白肌肤与周遭白雪相比也毫不逊色,微撅着娇艳欲滴的红唇,如嗔似怨。昨天天色阴暗,已觉得她俏丽,如今将她看的清楚,更觉她美得逼人。

    “看什么呢?”谢灵烟见他目光发痴,问道。应飞扬赶紧收回目光,谢灵烟也没在意,下阶与应飞扬并立,随口又问:“对了,你自称应飞扬,为什么你师父叫你应天命?”应飞扬神色一馁:“我本名应飞扬,师父非说我名字太冲,上干天和,非得给我改名叫应天命。”

    谢灵烟扑哧一笑:“应天命,这个名字也蛮好的吗,应天知命,正合我道家本色。那你剑法也是你师父教的?”应飞扬嘴一撇,道:“他哪有那本事,不知哪弄了两本书,一本《破风斩云剑诀》,一本《玉虚功》,扔给我自己练,全靠我自己摸索。”

    “哦,这两本是我们凌霄剑宗的基本功,你竟然是自己摸索的?难怪许多剑招与剑谱不符,这样,你叫我一声师姐,我教你练剑。”说着伸出玉手拍怕应飞扬的头。

    谢灵烟心无芥蒂。应飞扬脸却泛红,但闻着少女手上芳香,又不舍得将她手打开。

    这时却听闻:“呦,两位小友感情不错了啊,一大清早就打情骂俏吗?”谢灵烟轻啐一口,将手收回,应飞扬红着连道:“前辈你起了啊,粥该熬好了,一起吃饭吧”说着,逃也似的跑向厨房。

    厨房有些狭窄,坐不开五人,应飞扬便将餐桌摆到院中,桌上摆着米粥,馒头和小菜

    叫起了傅清名张毅之两人。“不唤清苦道兄起床吗?”莫云踪问道

    “他啊,他说要睡到晌午再起,不用管他。”应飞扬边吃边应道,粥熬足了火候,香软绵稠,入口即化,小菜也清香脆嫩。应飞扬活动过了筋骨,胃口大开,吃了碗粥,正要再盛,却觉得腹如刀绞,冷汗直流,站不起身。莫云踪也面色一变,察觉了不对。呼道:“不好,饭菜有毒!”

    “哈哈哈,云踪莫定,好响亮的名头,还不是轻易中了本妖君的蛇毒。”一声狂笑声响起,震得房檐积雪跌落。循着笑声看去,客房白雪覆盖的屋顶上立出一道分外扎眼的血红身影,一个身材欣长红衣男子从房顶站出,眼神阴狠凶鹜,又带着洋洋自得之色,咧嘴笑着。“乖乖向本妖君求饶,本妖君可以大发慈悲,让你痛快点死。”

    莫云踪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素未谋面,为何加害于我?”

    “本妖君是赤蚺君,与你虽没见过面,但却久仰大名,既然大名鼎鼎的莫云踪来到我的地头,怎能不欢迎一番。”莫云踪听了名号,神色一凛,这赤蚺君乃赤蛇修成妖身,修为不低,更兼阴险毒辣,正道中人屡屡要杀他除害,却都被他逃过,在蜀地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另外和你有仇的倒不是我,是他们。”说罢,赤蚺君仰起脖子,发出一声此人耳膜的尖啸,莫云踪五人不用凝气,便能察觉妖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伴着一阵嘈杂之声,一个个妖物,或狼头,或猪首,或猴状,或豹形,跳至房上,树上,竟有七八十个妖物,将小小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赤蚺君继续道:“云踪莫定莫云踪,昨日一日之内破六处妖穴,斩九妖,好大威风,真视我们蜀地妖物如无物吗?”似是为证明他言语,周围妖物群情激奋“还我好友性命”、“为我兄长偿命来”之类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赤蚺君一挥手,止住众妖叫唤,接着说“当然,还有像我一样,你会来蜀地,是冲着今晚孔雀公子的献祭来的吧,这么重要的事情,可容不得你捣乱,便在此先将你除去吧。”

    莫云踪无惧一笑:“原来你便是赤蚺君,我道是听闻过你,早就有除你之念,没想到你先打上门了,我所杀的那些妖物,伤人害人,与你一般,断不能留,杀之除害,莫某无悔无愧。不过你说得若是今日子时栖凤崖的献祭,那就更可笑,孔雀公子何等人物,怎会让你们干偷拐人家闺女这般下作之事,也不知你们捡了谁的鸡毛当了孔雀公子的令箭,怕是不用我出手,孔雀公子就先将你们这些坏他名头的废物除去了。?”

    赤蚺君却满不在乎的一耸肩,道:“无所谓,若是孔雀公子命令,我等献上灵女,开献祭大会,以后便得了孔雀公子庇护,若不是,我们也可开飨食大会,细皮嫩肉的女娃娃,想必滋味不坏。”

    一个持着钉耙的猪头人身妖怪眼光淫邪的在谢灵烟身上游走,附和着怪叫道:“我看着小姑娘年岁差不多,莫非也是灵女?不如将她擒下一并献上。就算公子不要,那就留给我要。”谢灵烟被看到心中恶寒,几欲作呕。

    莫云踪怒斥道:“无耻之徒,有何仇怨冲我来,莫要牵连无关之人。”谢灵烟提劲起身拔剑,煞白的俏脸在剑光映照下之下更显坚毅,喝道:“前辈不必与他们废话,凌霄剑宗弟子,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

    “说的好!”傅清名和张毅之亦无视毒伤站起身子,跟着朗声念道“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三人傲然气魄激得应飞扬也热血如沸,抽剑一笑道:“我是此地主人,可不算无关之人,你们这些恶客招呼都不打就登门踏户,还踩坏我家房瓦,那我可是要送客了。

    “哼,倒都是硬骨头,既然如此,大伙齐上。。。。”赤蚺君怪叫道。

    正说着,莫云踪一抬足,将餐桌踢得飞起,盆儿碗儿跌落一地,桌子却打着旋直向赤蚺君砸去,赤蚺君不闪不避,举掌将桌子劈开,却觉得桌子还暗藏一股气劲,接触瞬间,暗劲爆发,桌子尽数碎成木屑,如箭一般朝众妖射去,赤蚺君反应快,袖袍挥舞护着周身,周围一些妖物却连连惨嚎,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也个个灰头土脸。

    与此同时,莫云踪喊道:“众人速退至厨房。”应飞扬几人立刻明白,若是被群妖围在院中,四面受敌,那便必死无疑,而那厨房,不比周遭卧房那般青瓦铺顶,红木雕窗那般端丽清雅,四墙和房顶为了防火,皆是土石砌成,虽看着粗犷,却极为坚实,而且只留一窄门供一人出入,和一个小小排气窗,正是易守难攻之处。

    应飞扬四人直冲向厨房,几个妖物反应过来,从屋顶扑下来拦阻,莫云踪转身手一捻法诀,院中雪堆化成白鸟,振翅飞向妖物,阻住了他们的扑势,应飞扬四人抓紧时机进了厨房,接着一阵凶煞掌风逼来,莫云踪却如背后生眼一般,反手一掌,稳稳挡住了赤蚺君的雄浑一击,赤蚺君蹭蹭蹭连退数步,莫云踪却是借力化退,如白羽飘飞一般稳稳落在厨房门口,呈一夫当关之相。

    其他妖物也反应过来,怪叫着蜂拥围上,莫云踪沉腰扎马,双手连挥,澎湃掌气充盈四周,漫天掌影,尽挡妖物,一时之间,无妖能逼近他周身三尺,更遑论入屋。

    谢灵烟进了屋内,连忙在怀中翻找出一个药瓶:“有了,我师父赠我的解毒丹,你们速速服下。”

    这时,一道黑影闪过,谢灵烟掌中一空,定睛一看,一条大腿粗细的,章鱼触手般的枝条将药瓶卷去,原来是一个木妖从厨房通风口探入枝条,夺走了救命的药瓶........

第十二章 交替迎敌

    木妖一击得手,急将枝条收回,张毅之大吼了一声,不顾毒伤,虎扑上去抱住枝条,双脚蹬住墙面,如拔河一般,木妖一时进退不得。傅清名随即挥剑一通连砍,无奈气力不济,只闻金木交击之声,却连道痕都没砍出来,反让枝条晃得更剧,张毅之已是憋得满脸涨红,随时都可能脱手。

    “让开。”却见应飞扬提一罐菜油,悉数泼上,傅清名心领神会,从灶台抽出几根未燃尽的柴火点上,对方本就是木妖,更何况泼了一层油,火一点就找,伴着“噼噼啪啪”的炸裂声,炙热火舌带着股股黑烟越烧越旺,木妖吃痛连连惨嚎,拿捏不住药瓶,药瓶一道弧线被甩了出去,口中还骂着:“小杂种,快撒手,烫死爷爷我了!”

    谢灵烟将瓶子接下,那边木妖吃痛之下力气更大,枝条挥舞,一时室内火星四溅,张毅之再也摁不住木妖,却仍将枝条死死抱住,被枝条带的忽上忽下,直到火舌烧到身边,才一撒手,木妖随即撤回枝条,消失无影,也不知是死是活。

    谢灵烟一人一颗,将药抛给应飞扬三人,欲再掷给莫云踪,莫云踪却阻道:“不必,你们先调息驱毒,我来护着你们。”说着夺过刺来的一只红抢,反手一递,将枪的原主刺死,一拍枪柄,连枪带人一起射出,将后面几个妖物一起串成一串。同时手一点,将赤蚺君趁隙喷射来的毒液变成了冰坨,直直坠下。洒然一笑道:“哈哈,赤蚺君之毒,也不过如此。”

    几人见他一时无虞,便服了药物坐下调息,不过一会,突然感墙体震动,锅碗瓢盆的跟着“碰碰”作响。屋中之人不明所以,门口的莫云踪看的清明,一直身形巨大的牛妖,正如见到红布一般,连连冲撞着厨房墙体。厨房也难承这巨力,出现龟纹般的裂痕,莫云踪当即立断,一拍门框,屋顶悬着的冰凌暴涨,如巨牙一般将牛妖刺穿。

    但这一瞬间的分神,却是可乘之机,一直游走于外,未出全力的赤蚺君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瞬之机,趁隙一掌,血红掌印印在了莫云踪胸膛,莫云踪死守要地,寸步也退不得,硬生生以肉身接下这掌,再猛力提元,身上白色仙氛大作,驱散血红邪气,同时怒喝一声,沛然真气如潮如浪,将赤蚺君震开。

    但一口血却是再也藏不住,莫云踪仰天呕出一口朱红。“他受伤了!”“快上,杀了他!”众妖见状,大受振奋。

    莫云踪温润凤眼首见杀意,森然道:“杀?你们知道杀字怎么写吗?”方才喷出的那口血,竟如失重一般飘在半空,莫云踪并指如笔,蘸血为墨,在空中写下了一个血红的“杀”字。反掌一送,这杀气四溢的一字如炮弹一般向前射出,触之者伤,挡之者亡,哀嚎处处,血肉横飞。赤蚺君身前之妖皆已毙命,威势却是无歇无减,赤蚺君双掌同伸,却是被这一字带着倒飞,双足在地上犁下两道深沟。直退到院子另一端,触了墙壁,才挡下这一招,但却是脸色煞白,显然受创不轻。

    哀嚎散尽后,院中竟是鸦雀无声,众妖见莫云踪强不可撼,心生惧意,个个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向前,僵持之间,莫云踪身形一晃,向后倒去,终是强撑不住了。“还不快上,今日若放过他,来日我们都活不了!”那边赤蚺君回过气来,大喊道。

    众妖闻言,又围了上来,抢着要将莫云踪碎尸万段。这时一把菜刀射来,刺伤了冲在最前面的妖怪,接着一道曼妙身影伴着清冷剑光,手上寒锋闪耀一片雪华,前头诸妖不及反应,性命已如冰雪般消融。正是谢灵烟仗剑来援,谢灵烟食量小,吃得最少,中毒也最轻,所以毒患虽未清,却已有援手之力。

    “好!谢丫头年纪轻轻,便能将冰华寒魄剑练到这种程度,三五年后,人间定又多出一位冰仙子。”莫云踪赞叹道。

    “莫前辈你先驱毒疗伤,这些小脚色交我应付。”谢灵烟所修的冰华寒魄剑,是只有体质阴寒的女子方可修习的剑术,又适逢这寒冬腊月,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兼具,十分的剑式发挥了十五分威力,剑光如冰莲绽放,她修为虽远不及莫云踪,但只守不攻,一时竟众妖也难越雷池。

    “小娘皮,爷爷正要进去抓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方才对谢灵烟言语轻薄的猪妖,见到谢灵烟如雪精冰灵般清冷无暇的身姿,顿时眼睛都直了,拨开众妖拖着钉耙向前,谢灵烟恼他言语无状,杏眼圆睁,柳眉轻皱,剑势转守为攻,霎时气温再降,寒气吞吐,冷冽剑势所经之处竟是霜凝冰结,正是冰华寒魄剑的杀招“剑挽冰华”。

    哪想那猪妖竟是吃了一惊,扭动肥大的身子急忙闪躲,但多的过剑招,却当不过冰寒剑气。身上已坠了一层白霜。谢灵烟再补一剑,便要了解他性命,却见猪妖巨耙一挡,浑若无事的抖落一身冰霜。

    “小娘皮,想男人想到没力气吗?不疼不痒的。”猪妖淫笑道,抡起钉耙便攻,原来这妖怪是野猪成精,不但有一身厚实毛片,毛皮下面更是一身肥膘,最是耐寒防冻,妖怪钉耙舞得虎虎生风,招式虽然粗拙,但势大力沉,正是一力降十会,谢灵烟冰剑被克,又因看守着门,不能依靠灵巧身法躲避,一声兵器交击的脆响,谢灵烟已被震退到屋内,长剑也脱手而出。

    猪妖正欲冲入,傅清名和张毅之同时起身,人影一闪,已一左一右双剑交叉架住了猪妖,猪妖发力欲挣开,却感对方圆融冲和的道家真气将自己气力尽卸于无。

    此时,清冷剑光再现,竟是应飞扬旋身而起,接住谢灵烟震到半空的剑,剑光一瞬,猪妖硕大头颅飞旋冲天,傅清名和张毅之各补一脚,将猪妖无头尸身踢出,这时颈血才汩汩流出,染得一地血红。应飞扬却提了猪头卖弄:“谢姑娘,这妖物我帮你宰了,你拿什么谢我?”

    谢灵烟轻啐一口:“要你来卖乖么?杀这么个脏东西,平白污了我的宝剑。”说罢劈手夺回剑,插在地上,又盘膝坐下继续驱毒。应飞扬自讨没趣,正欲上前再助张毅之傅清名二人一阵,倏然腹中绞痛又至。

    谢灵烟幸灾乐祸道;“活该,让你个饭桶这么爱逞能。”原来应飞扬在驱毒时也起了相争之意,想要与这些名门子弟一较长短,谢灵烟起身时,他还四肢无力,也就罢了,待傅清名二人也起身时,他便坐不住了,急冲冲的要去帮忙,但他早上活动了筋骨,胃口最好吃得最多,中毒也最严重,勉强提元挥出这一剑,被压下的毒又冒了上来。

    应飞扬赧颜道:“不好意思,两位兄台,还要再请你们多顶一阵了。”

    傅清名朗声道:“不必客气,应兄弟尽管继续休息,这里有我二人便够了。

    “退开!”赤蚺君也平息了伤势,见众妖久攻不下,言语已现怒意,身形一晃,与傅、张二人缠斗起来,赤蚺君再展血袖刀的功夫,双袖挥舞如刀,劈、斩、切、刺、抖、绕、皆见刀中真意,傅清名张毅之二人自幼同修,默契浑然天成,厨房之门虽狭窄,但二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竟是配合无间,尽显名门才俊气度。一时呯呯铛铛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二人一妖对放三五十回合,赤蚺君怒喝一声,双掌煞气大作,同时向二人击出,傅张二人亦同时以手抵剑,各自挡下一掌,竟又演变成最凶险的真元拼斗。

    此时应飞扬又轻笑一声,便要来补上一剑,猪妖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赤蚺君哪会让他如意,强运真气,崩开了傅张二人。二人真元受创,毒势再起,便顺势盘膝坐下调息。那边应飞扬也抓住赤蚺君回气不足之机,舞出一道绵密剑网,剑如风快,剑如电急,令人眼花缭乱,正是破风斩云剑中以快制敌的剑招“风疾云乱”

    应飞扬虽经验不足者,但抢得先机,一番连环快剑,竟又与赤蚺君对放了几十招,“够了!”一声沉喝,便已证明赤蚺君已然缓过气来,随后厉掌连连,应飞扬这般经验不足之人,若是占得先机,全力抢攻,一股脑的将所学尽数施展开来,倒也有几分难缠,但若论防守,他那浅薄见识,如谢灵烟一般与他修为相当者,都能用虚实之招轻易将他骗过,更何况赤蚺君修为在他之上,不过三两招,便被赤蚺君扳回局势,应飞扬陷入左支右拙之境。

    危急之际,应飞扬脚下一空,被一阵风送出战团,随后风势转急,形成一条风龙冲向赤蚺君.“听闻赤蚺君是红蛇成精,那这风龙边算你祖宗了,还不跪下行礼么?”莫云踪站直身子,好整以暇道。

    如是这般,五人交互着御敌和调息,时而谢灵烟将应飞扬拉开,闪过射来的毒刺,时而傅清名扬剑替谢灵烟挡住砍来的大刀,一会莫云踪又一扬手,烧净了通风口飞入的胡蜂。。。。。。。比起挤作一团的群妖,五人可谓配合无间,小小厨房俨然如攻不破的堡垒一般,屋外妖物越来越少,五人毒也渐渐排清,情势似乎在逆转,但应飞扬却隐隐不安,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就在这时——

    “应天命你个混小子鬼叫什么!!为师说了要睡到晌午的,吵吵嚷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碰”的一声,卧室那边的房门踢开,清苦道人气势汹汹站在房门口,对着满院妖魔叫骂道。

第十三章 物盛当杀

    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嘴角有口水渍的清苦踢开房门叫骂道,一时间,院内妖魔都停下动作,直勾勾的盯向清苦。

    清苦睁大睡眼,看清院中情形,睡意登时全消,倒吸一口气,然后在群妖注视之下。。。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群妖一时愕然,摸不清头绪之际,不知是该继续围攻莫云踪五人,还是先将这老道剁成肉泥,又是“碰”的一声,房门又一次被踢开,衣冠整齐,神态矍铄,手提一剑,道风仙骨的清苦道人破门而出。

    门口应飞扬忘了挥剑,,差点一头撞到在地,心中喊道:“师父,你刚才的丑态已经被看在眼内了,现在才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不觉得太晚了吗?”

    倒还真不晚,清苦双手负于身后,缓步踏出,衣袖飘舞风扬,神态轻慢,视院内群妖如无物,气势竟一时压得众妖不敢言语,靠近他的妖怪还畏惧的退了几步。

    赤蚺君见状,喝道:“你是何人,找死是吗?,快快滚到一边,莫要碍事。”却只是吆喝,似乎对清苦仍有忌惮

    清苦看也没看他,自顾自的说道:“无故喧哗,吵人清眠,其罪一。乱我门庭,伤我弟子,其罪二。区区下妖,还敢对我无礼,其罪三。速速退去,我可剑下留情,否则——”

    清苦剑一顿地,一手斜拄着剑,一手持葫芦,仰头喝一口酒。续道:

    “———剑下留命。”

    姿态倨傲,气势凌人,完全无视周围群妖。一些蠢笨妖怪为他所摄,竟真起了退却的念头。

    “连个名号都不留,就敢装神弄鬼,本妖君倒要掂量掂量,你有何能为,敢在此大放厥词。”赤蚺君为他倨傲姿态所激怒,眼中凶光大作,仰头一声嘶吼,身影游移,腾跃半空之上,朱衣拖出一抹赤影,右手五指大张,爪做长牙,带着浓烈的血腥之气,如巨蛇一般,袭向清苦道人。

    “不好,让你装神弄鬼,这下玩大了吧。”应飞扬心慌,欲救不及。

    哪知清苦身不动,招不发,却有一道黑气迸射而出,那黑气宛若一道鬼影,挟带死寂肃杀之气冲天而上,直挡赤蚺君汹汹来势,只闻赤蚺君惨嚎一声,被黑气击得在空中喷出一阵血雨,如断线纸鸢一般翻了几个跟头,摔落于地。

    只见他单膝落地,口呕朱红,阴鹜的眼神被恐惧取代,颤声说道:“这招是‘物盛当杀’?你是贺孤穷?”

    此言一出,落在众妖与众人耳中,反应各不相同,群妖哗然,莫云踪咦了一声,应飞扬、傅清名、张毅之三人不明所以,谢灵烟倒是轻呼一声。

    赤蚺君低头跪地:“前辈销声十余年,不想今日再现,小妖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还请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条生路。”

    众妖中有些听过贺孤穷名头,有些未曾听过,但见不可一世的赤蚺君低头求饶态,再蠢笨之妖也只那道人不好惹。

    赤蚺君是赤蛇成精,修炼多年,在成都一带小有名气,隐隐是这些妖物的首领,此次围杀莫云踪,便是赤蚺君一手策划。潜入厨房在水中下毒者是他,指挥调动群妖的也是他,但赤蚺君有胆围杀莫云踪,却在这贺孤穷的面前低头求饶,连一战的勇气也没有,仅此可知,那贺孤穷修为应犹在莫云踪之上。

    清苦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赤蚺君如蒙大赦,向清苦又磕了一头,便丢下众妖,头也不回,抽身而去,众妖见他们中修为最高的赤蚺君都退了,一旁莫云踪五人毒势已无大碍,这边还有个深不可测的清苦道人,哪还敢继续呆下去,也都狼奔豚突,一哄而散。

    ————————————————————————————————————赤蚺君奔逃了数里,周遭已无人踪妖迹,但见他脚步踉跄,弓着身子以手扶树,身子颤抖,呼吸紊乱,肩头一抖一落。好似在忍受莫大痛苦一般。

    “噗!”得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响亮笑声回荡四野,分明中气十足,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贺孤穷,哈哈哈,贺孤穷,久别重逢,竟是这种情景,你说,是不是既可叹又可笑。”赤蚺君对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黑衣蒙面女子说道。

    ————————————————————————————————————

    “原来道兄便是贺孤穷,久仰大名了。我便觉得道兄举手投足之间气势沛然,绝非寻常人物,今日道兄一剑破敌,当真令我大开眼界。凌霄剑道之人,果然个个了得。”莫云踪调息完毕,伤势无碍后,抱拳由衷赞道。

    清苦头一缩,又变回了猥琐道人的形象,摇头道:“你们认错人了,我可不是贺孤穷,刚才我也没出什么招,是那妖精不知怎得就自己退了。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连道几声莫名,清苦似是苦闷的灌了一口酒。

    应飞扬全然无视他的话,眼中放光,连珠弹似的问道:“贺孤穷是谁,师傅你这是那劳什子贺孤穷?没想到你剑法这么厉害,以前为什么不教我?枉我天天辛苦为你打酒做饭劈柴扫院,你竟然还藏私?”往日就知道混吃等死的师父,今日竟然大发神威,应飞扬又惊又疑,当下只想将师父的秘密全数挖出来。

    “混小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都说了我不是贺孤穷,也没有功力在身,还在这问个没完,一边把这满地尸体打扫干净去。”清苦道人又矢口否认,言语中带有恼意。

    谢灵烟却又来到清苦面前,突然跪下,正色说道:“师侄见过贺师叔,贺师叔之名,我常听师尊提起,师尊说贺师叔修为精深,剑法卓绝。是故师侄厚颜,有一事请前辈帮忙.”

    清苦歪头喝着酒,如没听见一般。谢灵烟全不在意,兀自接着说道:“今夜群妖聚集栖凤谷,为孔雀公子公子翎献祭灵女。这些妖物掳人子女,拆人骨肉,师侄不能视而不见,但我学艺不精,力有不及,故请师叔出手,一抗妖邪,救人危难。”

    谢灵烟三人对栖凤谷之会早有听闻,但因此事已超他们所能处理的范围,是故只能传讯于师门请求援助,只是这来返之间消耗时日,至今仍未有凌霄剑道之人到来。谢灵烟已暗自决定,便是孤身一人,也要一闯栖凤谷,救出被掠走少女,此时突然冒出个师叔,谢灵烟哪肯放过机会?当即向他寻求帮助。

    “贫道倒是想出手,可惜我无拳无勇,爱莫能助。你要是说完了,那我就先回屋睡个回笼觉了,应天命,给我安分一点,别引来些妖魔鬼怪吵我睡觉了。”清苦道人打个哈欠,转身离去。

    谢灵烟噌的站起身子,冲清苦背影道:“师尊她虽不说,但我看得出,她一直心有萦挂,郁郁寡欢。只有在跟我们谈起往日与贺师伯及其他师叔师伯同门学艺时的事情,才会真心展颜一笑,我知道师傅心中一直很挂念同门情谊,师叔与师门虽然有所不快。还望看在这情谊份上帮我一次。”

    清苦停住了脚步,怔了一会,道:“前尘旧事,她倒还是记得清楚。”

    “同门情谊,师傅自然不会忘。”

    “算了,她心眼小,放不下罢了,苦得终究还是她,我当真不是什么贺孤穷,别烦我了。”清苦叹一口气,关上房门,身影竟显得有几分萧索。

    眼看谢灵烟泫然欲泣,应飞扬恼恨师父上不得台面,又不知该如何劝起,一时手足无措,莫云踪见状,连忙哄劝道:“谢丫头,快别寒着脸了,那贺。。清苦道兄定是有所隐情,出不得手,咱们也别强人所难了,再说,清苦道兄不出手,不还有我吗?栖凤崖之行,算我一个。”

    “没错,我师父不出手,还有我呢,我护着你一起闯闯栖凤崖,会会那些妖魔鬼怪”应飞扬也赔笑道。

    “就你这两下子,妖怪一口吞了都不带吐骨头的,还好意思说说护着我?好不要脸,明明是我护着你好吧。”谢灵烟呸了一口。

    “那也好,谢仙子修为盖世,剑法通神,定然能保护我。”应飞扬忙腆着脸道

    一堆高帽带上,谢灵烟总算平复,应飞扬、傅清名、张毅之三人对贺孤穷这个名字仍有好奇,便出言相问,看谢灵烟不欲作答,莫云踪苦笑一下,向他们解说:“我虽未亲见贺孤穷,不过早听听闻他的大名,他是十数年前便是道门翘楚,你们凌霄剑道之中的顶尖人物,单论剑法,也只有你们那位那位潜心闭关,准备再战剑神的顾剑声能胜他一筹,可惜后来。。。嗯。。。。不知与你师门发生什么矛盾,竟是性格丕变,行事越发偏激,出手日渐狠辣,留下了‘物盛当杀’的名头,再然后又突然消失不见了,至于其中详情,看你们门中弟子都不曾听闻他的名号,想来是对当年之事讳莫如深,我这个外人,就更不知晓了。”

    “我们凌霄剑道竟然还有这么个大人物,可惜贺师伯不愿出手,不然与莫云踪前辈联手,便是孔雀公子来了,也可一战了。”张毅之由心感叹道,但此言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眼看谢灵烟双目一冷,脸色又寒。应飞扬赶紧岔开话题,问了一个他关心已久的问题:“我这几日老听你们提及孔雀公子,孔雀公子究竟是何人物,这般厉害么?难道连莫前辈也对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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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油盐不进

    莫云踪苦笑摇头道:“孔雀公子名唤作公子翎,身就住在往西方不远的翠屏山的锦绣山庄,因是孔雀修行得道,所以又被唤作孔雀公子,当世有四大妖王,东海鲛泪,西蜀锦屏,南疆神木,北地狂龙,孔雀公子便是这西蜀锦屏,一身修为通天彻地,横绝当世,天下间能与他比肩之人不过寥寥几位,至于我,一介散修,只会几手不入流的术法,何德何能,如何能与孔雀公子相提并论。”

    应飞扬虽与莫云踪相处不过半日,但共经生死,又多次为他所救,其高超莫测修为和潇洒磊落作风,早已令应飞扬心折,将他奉若神明,此时见莫云踪如此自贬,不由替他抱不平:“莫前辈也莫要太妄自菲薄了,在我心中,莫前辈单是胸襟气度,就胜过那拐人家闺女的公子翎不知道多少倍。”

    莫云踪哈哈一笑,乐道:“承蒙应小友这般抬爱,孔雀公子若来,我豁尽性命,也会护你周全。”又一正色道:“不过此行凶险,却非单因孔雀公子,我恐怕是有人假托公子翎之名,另有算计,稍有不慎,就是性命之虞,你们既然要救人,咱们就得立立规矩,现在起,你们都要听我调遣,不得擅自行动,如何?”

    四人对视一眼,哪会有什么异议,异口同声说道:“愿听前辈安排!”

    莫云踪抚须又笑,甚是得意,突然,没来由的面色一变,“呕”得吐出一口鲜血。竟似是余毒未清。

    四人皆是大惊,谢灵烟更掏出解毒丹,欲给他服下,莫云踪伸手挡下,道:“没用,这是沉疴旧疾,大概是因中了毒,又引动了。”

    “那晚辈带您求医,前辈身体要紧,不能耽搁。”傅清名急切道。

    莫云踪手一挥:“行了,别替我操烦了,不是说了听我号令吗,那便这样,应小友,你对成都城最熟,我城里有位晚辈,专门擅长应付我这旧疾,我一会写下地址,修书一封,你拿着信去向他求药便可,至于你们三个,也别闲着,先把这满地尸体打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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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前辈所说之人就是在此处了。”应飞扬拿着莫云踪写得地址,自言自语道,眼前这户人家离上次来过的杨家不过一望之距,大白天的,却是大门紧闭,毫无人气,应飞扬敲了一会门,才有一个青年男子将门打开,却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应飞扬并未在意,将手中之信奉上,道:“打扰了,在下应飞扬,替莫云踪前辈传信而来,莫前辈身上染毒,旧疾复发,特来让我替他寻药。。。。”

    那男子接过信件,将目光从应飞扬身上收回,自顾自的拆信看到,神情却不见变化,看完后,将信往怀里一塞,侧过身子,示意应飞扬进入,再关门时,眼中隐隐有厉芒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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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道观时,地面已被清理洁净,只是傅清名和张毅之面色都不好看,谢灵烟更是小脸煞白。应飞扬心中暗笑,帮莫云踪拿药,倒是省了一份苦差事。莫云踪此刻正在卧房盘腿调息,见应飞扬来了,微微一笑,示意他进入,应飞扬递一个黑色药盒,又掏出一封信送上:“那位兄台给了前辈需要的药物,还送上一封信,请莫前辈过目。”

    莫云踪点了下头,道:“行,放在桌上吧,等我再运完一周天,便来服药。你先下去吧,莫扰了我调息”

    应飞扬照做,退身出去关上房门,看那面色不佳的凌霄剑道弟子三人,玩笑道;“怎么了,都苦着脸,堂堂凌霄剑道弟子,不怕杀妖,还怕收尸吗。”

    傅清名苦笑着:“应师弟莫要取笑了,我和张师弟还算好的,谢师妹第一次除妖,这会都偷偷吐了三次了。”

    却听那谢灵烟叫道:“傅清名你瞎嚼什么舌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吐了,本姑娘斩妖除魔无数,会像你这这么没用?应飞扬你也别得意,自己偷懒不干活,让本姑娘替你打扫你家院子。还敢取笑我?”

    “谢仙子不是斩妖除魔无数吗?我看这些妖物也全是你斩的,既然是谢仙子斩的妖物,自然也要由谢仙子清扫干净。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呸,还敢说话酸我,作死啦你!”四人相互调笑一会,莫云踪已打开房门迈出,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再无半分颓色。

    张毅之道:“前辈伤势可是痊愈了?”莫云踪舒展下筋骨道:“已经痊愈了,劳你们费心了,今晚对付些妖怪不成问题。”

    “那便好,众人都饿了吧,我从城里带了些饭食,咱们先吃饭吧。”应飞扬提议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刚刚还吃饭吃到中毒,这就又饿了?猪吗你?”谢灵烟白了应飞扬一眼,但一阵腹叫声却从她身上传来。谢灵烟早上吃本来就最少,接着与群妖一番厮杀半天,身子劳顿,收拾尸体时又吐了三次,肚子吐得空空的了,如今已过午时,哪还有不饿之理。

    眼看应飞扬眼带笑意,谢灵烟脸上一红,欲盖弥彰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我,是张师兄肚子在叫。”沉默老实的张毅之嘿嘿一笑,替她背下这个黑锅。谢灵烟一跺足道:“赶紧吃饭,没看到张师兄饿了吗。”

    原本的桌子被一脚踢碎,应飞扬又从客房搬出一个小桌,饭菜摆上,谢灵烟先装模作样的验了验毒,确定无事后,素手一挥:“没事了,开吃吧。”众人饿的都不清,风卷残云般将饭菜一扫而空。

    饭足菜饱,莫云踪指挥到:“你们吃饱了,就回房各自休息吧,早上一场大战众人消耗皆不少,但今晚之战,风险更大,先去调息固元,养精蓄锐,等太阳落山,我等便趁夜色潜入栖凤谷。”

    众人依言,各自回房,应飞扬想了想,端着为清苦道人留下的饭菜和酒,进入清苦房间。“

    “师父,睡醒了吧,到晌午了,你先吃点饭吧。”清苦已经醒了,正坐在被窝里,靠着枕头,无聊的翻看着一本道家典籍,对应飞扬视而不见。

    应飞扬将饭菜放在桌上,拿起酒坛,拔开酒塞,道:“师父,酒喝完了吧?这是来客楼的竹叶青,不比顾老酒酿的差,要不要换个口味。”

    “想都别想,我不会跟你栖凤谷的送死的,你趁早死了这心吧。”清苦洞穿应飞扬用意,皱眉把书一扔,一口回绝。

    “师父,你这么厉害,不过是群妖物,能挡住你几剑,咱们一起把人救出,以后那些人还不得把你当神仙供奉,天天好酒好肉伺候着。”

    “我这人清苦惯了,能早晚喝上口土酒就满足了,吃不惯什么好就好肉。”

    诱之以利不成,应飞扬又动之以情:“师父,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徒弟,我今晚万一救人不成,反把自己陷进去了怎么办,我出事了是小,辱没了物盛当杀贺孤穷的名头是大。”

    一听贺孤穷三字,清苦言语带了几分恼意:“贺孤穷的名头与我何干?我又不是贺孤穷,你若觉得自己本事不够,就给我老实呆着,今晚哪里你都别想去!别妄自赔上了自己性命!”

    应飞扬把酒坛往桌上一顿,怒道:“师傅你怎就这般无情,那可都是人命啊,你就眼见她们亡于妖魔之手而无动于衷,持剑若不能卫道,那我等习剑何用?

    清苦也掀被而起,冷道:“无情?非是我无情,而是你无能!你想救人,你想逞英雄,好啊!你自己去救啊,何故拖上我跟你一起豁命?你自己无能,救不的人,那今天纵然有无辜伤亡,也是因你无能而死,与我何干?”

    “对,我就是无能,谁让运气不好,师傅名头这么大,却什么也不愿教我,但我总还有命,今天我就把命搭上了,你赶紧用餐吧,反正吃了这顿,以后就没人给你端茶倒水,送菜送饭了!”说罢,应飞扬剑眉倒竖,摔门而去。

    看着摔闭的房门,清苦无奈叹了口气,将酒一口灌下,突得空酒瓶往门上一摔,酒瓶炸裂瞬间,门外响起一声低呼。“装生气也没有,赖在门外不走,还以为我会开门找你么?”

    “现在是真生气了!”门外应飞扬怒气冲冲叫嚷着走开。

第十五章 众妖攒聚

    栖凤谷,位于两山交加之地,形似鸟巢,传说曾有凤凰栖身于此,因而得名,但今夜,灵凤已杳,却是群妖攒聚。早晨风雪便已停息,到了夜间,已是阴霾散尽,冷月临空之景,风雪过后,空气洁净,月光也分外皎洁,映出栖凤谷重重妖影。

    妖物约莫有一百来只。栖凤谷是南北走向,因此群妖也依地形,呈长方形,三三两两的站立。中间是木头搭成的一个台子,台子上两个火盆炎舌吞吐,照映着躺在台上的十数个女童少女,最大的十四五岁,年小的十岁左右。个个秀美可爱,却都昏睡不醒。如同被扔入狼群的小羊羔。

    而东侧山上,潜藏在莫云踪和应飞扬五人,应飞扬看着山下的阵仗,抖了抖头上的落雪,按抽一口凉气道:“竟然来了这么多妖怪,这些麻烦大了。”

    “还有不少化形期的妖怪,这帮妖怪,还敢这么名目张胆的聚集。”傅清名也面露忧色。

    应飞扬通过下午的备战,已经知晓,凡天下生灵,除了人外,只有通了人言,开了灵智才算真正成妖,而妖中又分为三层境界,第一层也是最低浅的层次,便是通灵,层次的或是未脱本相,或是犹带本相特征,如受伤之后的碧木,就落在了此境界,今早在观中斩杀的兽首人身的妖物,也都属于这个层次,此类妖物若不是天生异种,一般都不难缠,只算是粗通法术,力气高于常人,但灵识多半混沌,智力不高,修行之人自是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便是平常的武夫军士也可恃众将妖物围杀。

    第二层是化形,这层妖怪已得了人形,相貌与常人无异,心机智慧也不在人之下,可以控制人形和妖相,任意变化,但若因身受重创或是心神松懈等情况失去意识,仍有可能不自觉变回妖身。此类本领高绝,法术精通,已是极难应付,像那赤蚺君,以及胡宇胡言兄弟,皆属于第二层。

    第三层则是入相之境,此类妖物已完全脱胎换骨,只要不是自身意愿,无论何时都不会变回妖身,而且可以运使本相的先天神通,到了此等境界,大多已是赫赫有名的大妖,要武道修道的宗师级人物,才有可能抗衡,四大妖王自然是此境翘楚,那碧眼邪狐胡不归也达到此等境界。

    倏然山风吹动,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弥漫,几位小辈随即抽剑戒备,惟独莫云踪好似早已料到,两道熟悉身影似是从树林里长出来的一般,出现在众人身前,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姿容秀丽,如神仙眷侣一般,正是碧木青萝夫妻二人。

    碧木单手虚抱,做个古怪的姿势行礼道:“二位恩公和凌霄剑道诸位朋友果然在这,我便说凭几位侠骨仁心,定然会来此地救助这些少女。”

    莫云踪打个招呼道:“气息沉稳,脚步灵动,二位的伤势看来已无大碍了。”

    青萝盈盈拜道:“劳恩公挂心,我们元功已经恢复六成,再过上七天大概便能完全康复,只是木郎这只手,怕是还要费些时日。。。”青萝看着碧木空荡荡的左臂衣袖,柳眉轻蹙,面带怜惜。

    碧木正色道“萝娘不用再说,我一步踏差,该有此罚,小恩公以德报怨的恩情,也不是我这区区一臂,便能偿还的。”

    应飞扬被他一口一个恩公叫的浑身不自在,道:“好了好了,闲话休提了,你们二位来这是要做什么?”

    碧木道:“我们料定你们定会来这救人,便再此等待,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

    应飞扬道连忙道:“不成不成,你们伤势还没好完全,现在出手,可是会把蜀地大部分妖怪都得罪了,以后定然会麻烦不断的。”

    “无妨,我二人本来就是岭南之妖,只是受伤之后便一直无法回去,这次把事情闹大了,也正好回岭南便是。”说道这,碧木面露赧色道:“只是我们现在功体不全,也只能暗中出手施法相助,若是被人盯上了,便要立即逃遁了,不能与诸位并肩到底,甚是惭愧。”

    碧木虽说的轻松,但诸人对他皆是感佩,蜀地虽非故乡,但也是他们多年安身立命之地,说舍就舍也不轻易,更何况此地妖物大多认识他们,碧木青萝既无莫云踪高深莫测修为,背后又没有门派高人撑持,更兼现在功体不全,一旦结了此地众妖结了仇,所遇到的报复可能会比其他人都多。二妖的相助,可谓是冒了奇险。

    莫云踪权衡一番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二位了,你们且过来,再听我嘱托几句。”

    而此时山下,已有六个化形期的妖物,只是没再见到赤蚺君,想来是被吓破了胆子,不敢前来。

    莫云踪捡了跟枯枝在雪地上划拨示意道:“这群妖怪依地形而站,南北多,东西少,我去山顶,借天地灵气布下风雪冰天阵,此阵一出,便如冰雪牢笼一般,可以将祭坛以北的妖物尽数困住,你们便趁困阵刚成时的混乱之际冲入救人,傅小友,张小友,谢丫头,你们以三清封神剑阵开路,应小友你运使我给你的乾坤搬运符,别忘了,乾坤搬运符需要一百息的时间,这百息之内,不容许有人打扰,否则前功尽弃,所以你们三个,要在应小友催动符咒时守住他。待乾坤搬运符生效后,就会将你们传送回观中,你们可听明白了?”

    四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听明白了!”

    又对碧木青萝二人道:“我对你们二位功体战法皆不了解,不过二位也是久经战场之人了,你们便协助保护着应小友,以你们的阅历足够随机应变,便不用我多做安排了。”

    碧木道:“恩公放心,我们夫妻定然不会拖了后腿的。”

    莫云踪颔首道“那好,我这便去山顶布阵,你们看我信号而动,未见信号前,不论情况何等危急,都不许出手。”说罢,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

    莫云踪走远后,张毅之涩声苦笑道:“百息?我们真能撑住百息吗?这么多妖魔,怕是不出十息,咱们就被撕成碎片了。”

    “呸呸呸。”谢灵烟连呸几声,嗔道:“怎么就撑不到百息了,临阵退缩,乱我军心,按律当斩,不过大敌当前,先留你一命吧。”说罢,手作刀状,在张毅之头上虚砍一刀。

    “谢师妹说的不错,咱们三人结两仪三光阵,未必撑不过百息,张师弟莫要担忧。”傅清名道。两仪三光阵是凌霄剑道的守阵,需三人站定日月星三位,阵势一旦施展开,可张开一道圆形剑界,如堡垒一般难以攻克,不过这三人功力尚浅,数量悬殊下,在妖浪之下顶过百息确实凶多吉少。

    “就是就是就是,况且咱们还有两位后援呢。”谢灵烟朝碧木青萝二人一笑,“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哪个担忧了,我只担忧他们太少,还不够磨本大爷的剑。”一直沉默寡言的张毅之羞怒之下,被激得口出狂言,几人听了,禁不住笑起来,笑声虽轻,却驱散了方才的愁云惨雾。

    上山是少年意气激扬,山下是妖物各怀鬼胎。眼看妖物来的差不多了,一个穿着五颜六色花袍的矮胖男子皮球一般蹦上祭坛,做了个四方揖,道:“众位圣灵,请听我一言,想必各位也认得我,我乃是八宝山的古先生,众位今日来此,都是为了向我那本家,孔雀公子献上祭品的。。。。。”

    “古胖子你就不要自抬身价了,你一个彩皮鹦鹉成灵,也敢跟孔雀公子攀亲带故的,不怕他听到了,扒了你的那身彩皮?”一个低胸露乳的妖艳女子笑盈盈的打岔道,众妖将眼光转移到她婀娜身段上,各个气血翻涌,一时谷中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声。

    古先生毫不在意,猥琐的笑道“原来是蝎夫人,好久不见,竟然越来越年轻了,不过心肠怎么还是这般歹毒,这天寒地冻的,你忍心让我被扒皮,要是想扒,带我回你的美人阁,你想怎么扒都行。”

    蝎夫人闻言,美目流波,吃吃的笑着道:“好你个死胖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竟然连老娘都敢调戏了。”

    古先生也跟着笑,脸上的肥肉都抖成了一朵花,:“狗嘴里当然吐不出象牙了,若不然,咱们吞月天尊的大刀犬牙错就要改名象牙错了。”说着,讨好的一个长脸道人打扮的人一拱手。

    那长脸道人冷哼一声,却不接腔。一旁一个枯瘦老人却叫道:“古胖子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爷爷来此,可不是来听你打情骂俏的。”

    “那就谨遵苦竹老人之命,”古先生正色道:“今日叫诸位圣灵来此,只为一事——

    ——蜀地妖族归于一统,共结同盟!”

第十六章 以寡敌众

    此话一出,妖族皆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古先生尖细嗓音一提,将满场喧闹尽数压下,继续道:“诸位同修好友,诸位妖族圣灵,今天能见到各位聚集在此,我心中十分欢喜,却也觉得心痛,诸位可以想一想,我们是有多久没这么聚在一起了,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古先生故意顿了一顿,“诸位又是又多久没见过天日了?多久没屠戮人族了?多久没啜饮人类鲜血了?”古先生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喧闹的妖群变得沉默无声。

    古先生环视了四周,又道;“我们妖族圣灵才该是这土地的主人,孱弱的人族只配跪在咱们脚下瑟瑟发抖,像家畜一样供我们宰杀。但是现在呢?咱们蜀地是天下修士的聚集地,什么秃驴,杂毛,穷酸,三天五时的就来一批,打着铲妖除恶的名号,杀戮我族圣灵,便说昨日,便有十三位圣灵,亡于瀛洲莫云踪之手,我等现在,连出门觅食都得心惊胆战,我古胖子,便这十年来,就掉了三十斤的膘。”

    虽然开了句玩笑,却已没有要笑出声,众妖皆默然,不语,面露悲戚,有几个妖物甚至在低头呜咽。连一直媚笑的蝎夫人也敛去笑容,轻叹了一声。蜀地是天下修者云集之处,自是妖消道长,尤其是他们这些血戮道的妖物,日子更是难熬,虽是夹着尾巴做妖,但仍保不准哪天,便被过路的修者们顺手除了。

    古先生看众妖情绪已经被调动,随即声音一扬:“诸位同族,或是亡于修者刀剑之下,或是远走他乡,去北地投了北龙王,但是今日不同了,今日我们将灵女献给孔雀公子他老人家,若能哄得他高兴,得他垂青,咱们便可入了孔雀公子门下,以后有孔雀公子替咱们撑腰,咱们在蜀地便可以横着走了,再也不用怕什么凌霄剑道,万象天宫,华章儒府,佛心禅院的弟子了!”

    底下通灵期的众妖头脑简单,听得倒是两眼放光,几个化形期的妖物却已起了疑,但见古先生话锋一转,给众妖泼了盆冷水,“可是,万一孔雀公子看不上咱们怎么办?难道我们又要回到那任打任杀,东躲西藏的日子?”

    “不成,我们要吃人肉,饮人血,当蜀地主人!”一个虎头人身的妖物似是在就排练好一般叫道。接着群妖如受感召,跟着振臂高呼,声音越来越大,如潮如涌。

    “吃人肉,喝人血,当主人!”

    “吃人肉,喝人血,当主人!”

    “吃人肉,喝人血,当主人!”

    。。。。。。。

    “没错,我们要吃人肉,喝人血,当主人。众位生灵且想一想,为何我们会被修者欺辱?便是因为他们背后有个门派,伤了一个修士,又来三五个,打退这三五个,又来百十个,而咱们蜀地圣灵或是各占山头,或是三五同修,怎比得上他们人多势众。”

    蝎夫人明眸一亮,已然知道古先生想说什么了,果然,古先生胖手一扬,慷慨激昂道:“所以我们蜀地圣灵应联合一气,结为同盟,凡盟中圣灵,皆为我等兄弟,伤我兄弟一人,全盟为为之讨仇。让他们看看,我圣灵一族,何时需要看人族的脸色?”

    此言一出,如巨石入水,群妖皆炸开了锅,纷纷议论开来。蝎夫人却在此刻心中暗自盘算,“这古胖子胆子倒是不小,分明是认定孔雀公子不会来,借机煽动众妖结盟,明着是为众妖出头,实则是想做了这些妖物之主,说是盟中皆为兄弟,但实权人物无疑还是要从几个化形期的妖物中选出,只是,古胖子哪来的自信定能胜过我们几个?要说修为,当属吞月天尊最强,要说辈分,苦竹老人成名多年,以他最高,至于说人脉吗。。。呵呵。。。我钩钩手指头,就不知又多少蠢货甘愿受我驱使。”蝎夫人想到此处,不禁自信的用玉手轻抚自己俏脸。

    正想着,一个粗豪的黑胖汉子一拍裸露的胸口,声如响锣的喊道:“好,大家一起结了盟,就不怕那些修士了,俺熊如山第一个支持!”

    一个倒八字眉,晦气脸的书生附和道:“此提议甚妙,可以大减我族伤亡,在下付风雅,亦是大为赞同。”

    “呵,难怪古胖子这么自信,原来是拉拢了黑熊怪和晦气书生。”蝎夫人心中叫骂道,但转念一想,“古胖子能拉拢这二人,我未必就不能,古胖子能给的,我都能给,至于古胖子给不了的吗。。。我也能给,只要,他们别累死在老娘身上。”忖度间,突然一道白光,如倒飞的流星一般,从旁边山头窜向天空。“是信号!”蝎夫人方反应过来。剑气破空而至!

    一道巨型剑气爆射而来,直袭祭坛,剑气所经之处,摧枯拉朽,触者立亡,如劈波斩浪般开出一条道路,正在台上得意的古先生反应过来,双手凝气成墙,直缨剑气,但匆忙应对,气力不济,直闻他惨嚎一声,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

    而剑气击来同时,祭坛北面,群妖脚下积雪如潮水般涌动,接着两道雪幕倒卷,化作带牙巨嘴,将群妖吞入嘴中,一干小妖连同苦竹老人,书生付风雅,皆不及逃脱,倒是吞月天尊,大喝一声,抽出背后大刀,如黑电一闪,斩落了巨嘴中的一颗雪牙,逃了出来,而巨嘴闭合后,形若一个的雪碗,密不透风,将群妖倒扣在碗下。

    雪幕暴起,剑气开道,紧接着四条身影从山上疾奔而下,不是应飞扬四人又是谁?

    一切皆如莫云踪安排,四人冲杀而来,众妖不及拦阻,纵仍有几个妖物侥幸未死,也被开道的傅清名一剑斩杀,待离祭坛七丈之初,应飞扬足下发劲,如游龙一般跃上祭坛,催动灵符,凌霄剑道三人三角分立,则结剑成阵,头顶幻出日月星,三光流转,脚下分出阴阳气,两仪变幻,正是凌霄剑道之两仪三光阵。

    “凌霄剑道来此救人除妖,想活命的速速离开。”谢灵烟女子纯阴之体,站在“日月星”中的“月”位,头顶幻化出一团如月一般光影,银光流泻下如月中仙子一般清冷出尘。

    “呦,这位妹妹好生俊俏,这仙女般的人物不消说,定是商影商真人门下吧,不知商真人近来可好。”歇夫人生性好妒,最见不得旁人生的比她俊俏,见到漂亮女子总是想办法抓来,好好折辱一番再吃掉,多年前谢灵烟的师傅商影路过此地,她见商影貌美,竟不开眼的想对商影下手,结果自然是吃了大亏,险险丧命,此时见到谢灵烟,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谢灵烟见她烟视媚行的姿态,心中暗骂一句“妖女”。冷冷道;“我师傅好是不好,还轮不到你这妖精挂念。”

    蝎夫人不见恼意,反而笑得更甜:“哎呀,小妹妹可别这么说,商真人对我可是有大恩,劳烦妹妹代我替她问声好,我可是——想死她了。”说罢,蝎夫人盈盈下拜,做个万福,就在身子低下的那一霎那,背后银芒闪过,一条银鞭如长蛇吐信一般,字蝎夫人头顶云鬓探出,直向谢灵烟袭去,蝎夫人这一手叫蝎尾针,用身子遮挡背后蓄势的银鞭,言笑盈盈的背后是暗伏的杀机,不知多少高手都在色授魂与之际之际丧了性命。

    “哼,果然无耻。”谢灵烟身为女子,自是不受魅惑,且第一眼看到蝎夫人时就在防备,长剑应声出鞘,只见谢灵烟运使黏劲撘上钢鞭,抖了两个剑圈,气劲瞬间化作急速旋转的太极漩涡,将鞭上劲力化于无形,再一抖腕划圈,蝎夫人竟觉银鞭已拿捏不住,再运功力,欲将鞭抽回,而此举正中谢灵烟下怀,剑上黏劲一撤,转作发劲,银鞭倒射而回,竟刺向了旁边的壮汉熊如山。

    熊如山哪料得如此,好在他身子虽蠢笨,反应却还机敏,低吼一声,双手竟迎风暴涨了两倍变成硕大熊掌,熊掌交叠凝劲,堪堪挡下,但这一鞭相当于蝎夫人和谢灵烟两人合劲,饶是熊如山一身功夫都在掌上,这一下还是将他掌手掌刺得见血。

    “蝎夫人,你想干什么?谋杀亲夫么?”熊如山不满的嚷了一声,蝎夫人冷哼一声,道:“傻愣着干什么,瞧你那熊样,被凌霄剑道的名声吓傻了?几个小辈就吓得你不敢动弹了。”说罢,银鞭再度轮转,却是留了三分巧劲,袭上谢灵烟,但凌霄剑道三人位置挪移,换做傅清名接下此剑。

    熊如山与众妖一样,见应飞扬四人来势汹汹,担心他们背后还有凌霄剑道高手撑腰,一时不敢妄动,结果被蝎夫人一番鄙视,老脸一红,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后,胆子一状,又向其他妖物吆喝道:“别怂了,都快上啊!今天便是凌霄剑道掌门来了,熊爷爷我也生撕了他。”

    其他通灵期妖物或是蠢笨,或是不怕死活的亡命之徒,一听这声吆喝,也蜂拥而上。不过瞬间,四人已被群妖团团围住!

第十七章 百息之战

    熊如山舔了舔手,手上血流立刻止住,但左掌仍要数日才能痊愈,不由大怒,喝一声,一跺脚,右掌简单直接的击出,却是煞风大作,气流奔腾,正是他成名之招开山掌。

    而张毅之正对此掌,全然不惧,双手举剑,脚下两仪图一个旋转,竟一剑将掌气斩散。凛然道:“凌霄剑道威名,岂容尔等侮辱!”手中巨剑再挥,将冲在最前的两位妖物拦腰斩断。

    妖物们见血越狂,全无退缩,反是怪叫着围上,而三人却是不躁动,不妄进,谨守阵势不让分毫,脚下两仪泄劲,头顶三光借力,但见三人收、化、运、拉、旋、缠、发!在三人之间拧成一个剑界气圈,众妖甫一靠近,便是剑气袭身,一时无妖能攻入三人脚下的两仪圈内。

    “奶奶的,这阵法有些门道!”熊如山似勇实懦,不敢靠近,只远远的劈了几掌,因劲力不够凝聚,只在剑界气圈上泛出些涟漪就消散了.见此情景,熊如山大声嚷嚷道。

    这两仪三光阵与三清封神剑阵不同,三清封神剑阵意取商周时期三清定封神之典故,剑中自带封神之战时天地起杀机,万仙屠如狗般的凌厉杀意,凌霄剑道三人虽修为不足,但剑劲已是凶猛无匹,杀意凛然。

    而两仪三光阵则是守阵,但见张毅之剑势刚猛雄烈,站了“日”位,谢灵烟剑势冷冽寒澈,站了“月”位,而傅清名修为最高,便站了调和阴阳的“星”位,这般太阴会太阳,两仪并三光,正合天地流转之妙,又岂止是“有些门道”?也是这三人修为不够,只护得应飞扬一人,若换做三位凌霄剑道前辈高手施展,剑界足可覆压百米,端得是生灵难进,神鬼莫犯。

    应飞扬居于阵中祭坛上,却是全身贯注,不理会周遭杀声震天,在三人保护下催动法诀,手中搬运符昊光大作,灵气翻涌。

    “是乾坤搬运符,快杀光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蝎夫人看出端倪,叫道。此时突然又见峡谷两侧树木摇动,竟在树干上生出眼耳鼻口,拔地而起,变成两排树人,列着队围上众妖物便打,与妖物挤成一团,应飞扬四人心知肚明,是碧木青萝夫妇出手了。

    树人虽然动作迟缓,杀伤力不大,但皮糙肉厚,耐打的很,有兼身形庞大,俨然结成一道树墙,将蜂拥的妖浪切割成一道道细流,而这些细流遇上凌霄剑道三人结成的剑界,又被轻易打散成细小浪花,难以造成威胁。

    相持一会,眼看应飞扬手中符咒白光越来越盛,熊如山心中烦躁,却被几个树人团团围住,不耐之下,大吼一声,双手一合,却有数道巨大掌影从天降下,将身边的树人拍的炸开,却见木屑炸裂间,露出一道枯瘦身影。

    “苦竹老人,怎么会是你。”拍散了树人,从树中冒出的竟是苦竹老人,熊如山不禁也吃了一惊。

    “奶奶的,是碧木青萝这对狗男女,敢阴爷爷我!”原来苦竹老人方才被莫云踪的冰雪封天阵困住,无法脱身,好在他修为也不低,随即便想到用木遁之法,借着树木遁形脱出风雪冰天阵,哪知木遁方使了一半,这树木便被碧木青萝招成树人,术法干扰下,苦竹老人竟被卡在了树中,若不是熊如山一掌拍散树人,他还要费些时间才能脱出,这番阴差阳错,却是令本就脾气暴躁的苦竹老人暴跳如雷。

    苦竹老人也不向熊如解释,翻手化出一只翠绿竹杖,举杖向一只树人砸去,老迈枯瘦的身子竟似有力士一般,一声闷响,硬生生的将树人又砸进了地面,却见那树人裂开一条嘴一样的树洞,从树洞中传来了碧木的讥嘲声:“苦竹老人,没想到你是光长年纪不长智慧,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蠢,真是丢尽我们木妖的脸面。”

    “呸,你们这对狗男女,当了这么久的缩头乌龟,今天出来送死吗?”苦竹老人与碧木青萝本就有仇,曾有多次交手,从树中感应出了碧木青萝的妖力,那还按捺的住脾气。

    “我便是送死,凭你,有杀我的能耐吗?”树人又讥嘲道。

    “奶奶的,爷爷这便让你知道厉害。”苦竹老人手一伸一按,碧光一闪,树人又变回了普通树木,苦竹老人也是木妖出身,不但破了这操纵之术,更借助残留的术法感应,测出了碧木青萝的位置,随后口念法诀,再施木遁之术,没入了树木中。

    此时,其他树人又同时开口道:“小恩公及凌霄剑道的三位朋友,我们只能帮到此地了,还望后会有期!”说罢,树人同时碎裂,化成漫天飞屑。

    碧木青萝帮着拖延了不少时间,还冒险引走了苦竹老人这个劲敌,二妖伤势在身,对上苦竹老人,怕是不容乐观。但此处形势更加紧急,众人也无暇替他们担忧。

    树人消失,谢灵烟三人压力骤增,没了树人阻碍,妖怪合围而上,所谓一力降十会,两仪三光阵纵使通造化之奇,夺天机之变,在群妖如潮如浪的凶猛攻势之下,凌霄剑道三人亦渐渐不敌,只能勉强维持阵势不散,好在时间剩下不多,应飞扬心急如焚,心中默念

    十!九!八!七!六!五!

    四!

    此际突然一阵腥风自头顶袭来,竟是吞月天尊从天而降,手中之刀迎风暴涨,化作等人长的巨刃,若流星天坠,借着落势斩向祭坛上的应飞扬,吞月天尊逃出雪口之困后,便立身雪碗顶端,居高临下的观战,吞月天尊是野狼修成人身,最是有耐性,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直击要害,观测良久,终于让他窥出剑阵中心上空便是最为脆弱之处,而结阵三人此时也近力穷,故选在此刻出手,刀风呼啸,直袭向应飞扬。

    三!

    凌霄剑道三人心意相通,立有决断,谢灵烟抽身一退,游蝶般闪过缠斗的蝎夫人,张毅之趁隙补位,横剑挡下蝎夫人的银鞭,谢灵烟身子轻飘飘的点上他右肩头,张毅之则以肩骨为杠杆,左肩卸下蝎夫人的劲力,右肩借力一抖一送,这一抖一送之间,包含蝎夫人和张毅之两人之力,再加上谢灵烟的上跃之力,谢灵烟登时若离弦之箭,化作一抹清亮剑光直刺云霄。

    二!

    “哪里走。”蝎夫人钢鞭如活物一般,卷向谢灵烟脚踝,眼看便要缠上,却差了三分,鞭长莫及反被谢灵烟一脚踩踏鞭头,再借新力。蝎夫人分身攻敌,空门登时大开,被张毅之趁隙一掌击退,而天上刀气剑光相碰撞,散发粲然光华,一个是吞月之妖,挟坠空之势,一个是名门弟子。借奇阵之力。刀剑相击,迸发惊天巨响,惊爆之后,二人各自弹开。

    一!

    应飞扬手中灵符无火自燃,昊光急闪,祭坛上的应飞扬和诸女,祭坛下的傅清名、张毅之,以及正从天上坠下的谢灵烟身上都涌出白光。成了!众人心头念道。

    零!

    符咒化作飞烟,白光消散,众人却仍在原地!

    不明所以之际,又突然一道身影,直冲上天,一身花袍被剑气割得衣衫褴褛,正是古先生,只见他肥硕身子再涨,化身为一个巨大的花皮鹦鹉,双爪抓住了正在下坠,无力抵抗的谢灵烟,古先生方才被一剑偷袭,击飞在地,但也算他修为不低,伤而不死,稍一回神,见谢灵烟被击落,便化出本相,此番他受创极重,图谋又尽数被凌霄剑道之人破坏,心中怨极恨极,誓要将谢灵烟摔成肉泥。肥硕鹦鹉振翅扬翼,直冲云霄,转眼化作黑点。

    失了谢灵烟,二人无法成阵,转眼三光尽掩,两气消散,两仪三光阵登时告破。

    与此同时,背后雪壁也崩塌瓦解,晦气书生付风雅等妖也破壁而出。

    眼见阵势告破,一直躲在后面的熊如山欺身向前,庞大身形竟是意外灵敏,“轰”得击出一掌,这次不是劈空掌劲,而是实打实的一掌印在了张毅之身上,张毅之惨嚎一声,倒飞出去。

    而蝎夫人长鞭一抖,缠上傅清名的长剑,就此时,两个小妖背后杀入,挥起兵刃砍向傅清名,傅清名高跃而起,双脚环踢,踢飞二妖,却未及落地,便被蝎夫人练剑带人缠带过去。“这等的俏郎君,来这里,让姐姐好生瞧瞧。”蝎夫人盈盈媚笑道,傅清名只感自己如鱼一般被人钓了去,此时却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蝎夫人,有道是‘临财毋苟得’,小生不才,也想分一杯羹,还望夫人惠及他人。”定睛一看,抓住他脚的人竟是晦气书生付风雅,付风雅满口之乎者也,君子之道,却掩不住面上贪婪之色,莫说傅清名,连蝎夫人也是柳眉之蹙。

    “哼,刚脱了困就跟我夺食,算了,那便一人一半吧,我还怕他这身好血肉,沾上了你的酸腐之味呢。”

    眼看两人危机,应飞扬提剑欲救,却突觉背后似有杀机,转头一看,竟是刀光临头,危急间,应飞扬身形后仰,搭了个铁板桥,刀光擦着他鼻尖而过,随即双足蹬地,向后闪退。

    吞月天尊抚刀道:“竟能躲过我这一刀,再来。”吞月天尊双手卧刀,弯曲刀身若巨犬露出的森森白牙,准备噬妖着应飞扬的咽喉。

    战况急转直下,三人转眼陷威。

    而此时,彩皮鹦鹉飞回,双爪已空!不见谢灵烟身影!

第十八章 一掌四命

    彩皮鹦鹉飞回,双爪已空,应飞扬心沉渊底,还未来得及悲戚,但鹦鹉转瞬即近,却见鹦鹉背上还有两人。

    一人是身形娇小,长发飘洒,正是谢灵烟,此时已昏迷,被另一人横抱胸前,而另一人长身傲立,七彩法袍在夜色中鼓荡飞扬,仍未落地,便有一股滔天无匹的气势笼罩全场,在场无论人或妖,无论先前是否见过,此际心头都浮上一个名字。

    孔雀公子!

    压力铺天盖地而来,仿佛有一只巨手,扼住了全场所有人的心灵,众炼骨期的妖物身形瑟瑟,趴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喘,吞月天尊,蝎夫人等化形期妖怪也停下争斗,单膝跪地,神态恭谨,傅清名、张毅之深受重创,但名门子弟的骄傲不许他们向妖魔下跪,索性盘膝一坐。

    唯有应飞扬屹立当场,虽然身上如有万钧之重,却勉力强撑,不愿倒下。

    鹦鹉渐渐落下,孔雀公子的面貌也渐渐分明,只见他貌若贵族青年,白皙皮肤,薄唇直鼻,眉眼又细又长,眼角上挑,尽是一副睥睨天下之态。

    同样是七彩法袍,穿在古先生身上像是滑稽可笑的小丑,穿在他身上却是尽显雍容华贵。

    鹦鹉正落在了祭坛上,双翅张伏,以头贴地,孔雀公子公子翎怀抱谢灵烟从鹦鹉头上走下,足方点地,整个祭坛发出“吱吱”哀鸣,仿佛不能承接他的重量。公子翎看看祭坛上诸女,撇一眼群妖,说道:“这就是你们给我准备的礼物?”

    语气不见喜怒,众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声,公子翎也不在意,七彩披风一扯,将谢灵烟包裹住,轻轻与众女放在一处,又将目光扫向唯一伫立的应飞扬。

    应飞扬亦无惧无畏,对上公子翎的目光,四目交汇,应飞扬顿觉脑海一空,周遭似是变得万籁无声,一片死寂。

    人,妖,物,景,皆溶于夜色,惟独孔雀公子的双瞳,如双月在天,目光寒寂如月光清冷,睥睨尘世,冷眼众生,应飞扬的勇气如同积雪一般,在月光中消融,身躯竟似有千钧之重,两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眼看便要跪伏在地。

    绝世横威之下,方见骨气惊俗!

    应飞扬头脑昏沉下,突得本能的屈指弹剑。清脆悦耳一声剑鸣,却又暗藏锵然激越之音,声音虽轻,落入应飞扬耳中,却如黄钟大吕一般,驱散死寂的静默氛围。

    应飞扬精神一振,灵台回复清明,双目精光爆闪,迸射出卓然剑意。

    竟是长啸一声,剑光如练,斩断银华般的月光,向天下最顶尖的大妖出剑!

    剑至半途,应飞扬惊觉公子翎目光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清冷孤寂之意消散,变得如刀似剑般锐利,而若有实质的目光盯视之处,正是自己破绽所在,应飞扬身形陡然一停,生生止住了剑势,化攻为守。

    招行一半,却觉公子翎眼光洞玄知微,似已看破后续变化,急忙再次换招,但随即又觉挡不下,避不开,招式急急再换

    但见应飞扬不停变换剑招,直将长剑舞得银光流泻,剑风呼啸,如同正与看不见的敌人搏斗一般,而且正被杀得大败亏输,连连后退,众人只道他是发了失心疯,却只有应飞扬自己知晓此际的凶险。

    突然,应飞扬一声闷哼,身子一个踉跄,拄剑勉强稳住身形,却已是大汗淋漓,面如死灰。

    公子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口说道:“剑骨凌人,剑觉惊世,不差!”

    随后目光又扫过傅清名和张毅之,二人重伤之躯,在孔雀公子一眼望来时,终于强撑不住,双双昏倒,公子翎想了想,又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算了,还是都杀了吧。”

    “还是都放了吧。”轻描淡写一句,如是商讨晚上吃什么一般。一道人从林间走来,动作不紧不慢,自然天成,来的虽然突然,却丝毫不显突兀,仿佛他只是从天地走出一般。

    银白须发,清癯面容,来人竟是清苦道人。

    清苦身子由远而近,如闲庭信步般穿过低伏的妖群,走上祭坛。

    孔雀公子狭目一张,竟如若夜空闪过一道闪电,神彩照人,直视清苦道人,清苦道人毫不在意的迎上公子翎目光,目如静渊,深邃幽远,不可见底。

    “三十招。”孔雀公子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除去那个小姑娘,他们三条命,你便在我手下走三十招。”

    “三招如何?”清苦道人轻描淡写道。

    “哦?”孔雀公子长眉一挑,似有兴致。

    “三招,我不闪不避,接你三招,三招不死,换他们三人性命。”

    “师父。。。你疯了!”应飞扬听着惶急,出言欲阻,却觉气血翻涌,说不出话,索性剑一横,挡在孔雀公子面前,挑衅目光直视公子翎。

    “哈!”孔雀公子全然不在意应飞扬,反是清苦言语让他双目闪过一丝意外,轻笑了一声,道:“一招,一招不死,他们三人同活。”

    “那就——”清苦道袍无风自动,猎猎翻飞,须发也飘扬飞舞。

    “——请招了。”

    一声请招,清苦道人双手负于身后,腰杆挺得笔直,一股无可言喻的威势自他周身散开,一瞬间,整个人突然变得锋锐起来,如一柄耸立天地的神剑,带着无匹剑意冲霄干云,直破九重。

    孔雀公子无视这绝峰天柱般的剑意,右手低垂,掌心向地,一瞬间,应飞扬只觉整个黑夜都被公子翎这手掌吸引,在他五指凝聚一股比夜色更黑暗的凶煞死寂之气。身后的两个火盆焰光忽明忽灭,噼啪火光炸裂,似做畏惧的呜咽哀鸣,仿佛要被这黑气吞噬殆尽一般,招未出,已现绝世凶威,此招正是公子翎成名绝技“孔雀幽冥印”。

    孔雀公子气凝于掌,台下之妖压力瞬轻,急忙连滚带爬闪到两侧,唯恐被这如来自洪荒般的掌力波及。

    但见孔雀公子一掌送出,这一掌又轻又慢,不带一丝风声,好似要是替清苦拍去衣上灰尘,但清苦道人的全身衣服却如受飓风刮了一般,向后飘飞。一掌印上,一阵劲风以两人为中心,波纹般四散开去,众人众妖只觉厉风吹面,台上两个火盆亦瞬时吹灭。

    一声闷哼,清苦道人划出一道弧线,被击下祭坛,胸前黑气凝而不散,如同黑火一般在清苦身上燃烧,吞噬着他的生机,清苦足方落地,便仰天喷出一口血,又连退七步。

    每退一步,缠绕在身上黑火就弱了几分,每退一步,都踩得积雪消融,水汽蒸腾,地面龟裂,沙尘四起。水汽,细雪,沙尘消散之后,清苦竟是腰杆挺立,屹立不摇。只是脸色仍有黑气笼罩,如死灰槁木一般。

    “好!你,来历不凡!”孔雀公子赞了一声,长袖一挥,应飞扬足下一空,耳边风声吹呼,正惊异时,双足落地,竟被送到清苦道人身侧。

    “师父,你没事吧”应飞扬关切道。

    “公子手下留情了。”清苦一拱手,又对应飞扬说道:“走吧。”

    “可是。。。。”应飞扬担忧诸女和凌霄剑道三人,清苦道人直接打断道:“孔雀公子一诺千金,既然开了金口,定然保他们无事,先走吧。”应飞扬权衡形势,一咬牙,搀着师父离去。

    离了栖凤谷,行了一会,清苦道人身形突然剧晃,“呕”的一声,口吐了一大滩鲜血,直把雪地染红。

    “师父,你怎么样?吐了这么多血。”应飞扬吓了一跳,忙扫开旁边巨石的积雪,扶清苦坐下。

    “没事了,这口血吐不出来才真有事。”再看清苦道人,脸上黑气已经散去,只是失血过多,白得吓人。“公子翎果然了得,这孔雀幽冥印侵筋蚀骨,真挨足三掌,怕还真得交命了。”

    应飞扬见师父为救人这般豁命,鼻头一酸,先前对他的不满瞬间化为歉疚。手掌按上清苦道人背后,为他运功调息,但口上却不饶人说道:“知道他厉害,你还要硬挨他三掌?明明可以跟他对放三十招,偏要傻站着让他打,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清苦胡子一吹,道:“你懂个屁,老道我一身功力被锁,真气只能护身,不能伤敌,真要跟他对放三十招,那才是稳死无生。”突然面色一凝:“嗯?不对,你的功体有问题,你这几日见过谁了?”

    “啊?”应飞扬莫名其妙道:“没见过谁啊?不就是莫云踪前辈和凌霄剑道的三位师妹吗?”

    又突然想起,道:“对了,莫云踪前辈布的风雪冰天阵和给我的灵符同时失效,莫非是遇上了孔雀公子,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突然一阵磅礴气劲,在雪地中犁出一道深沟,直袭而来,只闻一声惨嚎,应飞扬掌前一空,清苦竟被这气劲击飞,在空中划下一道血线。听到清苦道人的惨嗥声,应飞扬才反应过来。

    而气劲来源处,一白衣男子从皑皑白雪中走出,凤目温润,姿容儒雅,嘴角带着一抹近人微笑,悠悠道:

    “多谢挂怀,不劳费心。”

    来人竟是——

    “云踪莫定”莫云踪!

第十九章 绝世之赌

    这一掌拍在清苦道人身上,也拍在应飞扬心头,搅得他心乱如麻,震惊、疑惑、担忧、愤怒,一时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惊疑间,却见莫云踪十指翻飞如电,隔空连点应飞扬身上几大要穴,应飞扬想挡,但指气无形无质,哪挡得了,瞬间身子受制,动弹不得。

    莫云踪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足下一点,手中白光炽盛,化作一道白影再向清苦击去,又是一掌击在了清苦身上,一声惊天巨爆,雪浪翻涌炸起,又飘飘扬扬落下,好像大雪又至一般。

    而雪花纷飞间,清苦道人却是,不动不摇!

    “公子翎!”莫云踪温润凤眼一眯,道出清苦背后之人大名。

    竟是孔雀公子突然到来,后发先至,一掌先贴在清苦道人背后,为他化去莫云踪的凶猛掌力。

    “本公子说饶他今日不死,那今日便是阎君亲至,也索不走他的性命。”孔雀公子傲然说道。

    但见公子翎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挟带七彩虹光,按在清苦后心。公子翎性情怪异,亦正亦邪,连功体也是正邪同修,一者孔雀幽冥印,凶狠阴厉,邪气无比,一者孔雀明王咒,沉稳深厚,正气沛然。

    而此时运使的正是孔雀明王咒,华光流转间,雄浑之力绵绵不绝的注入清苦体内,孔雀明王咒与清苦道人体内谦冲平和的道家真气相和,毫无阻碍的在清苦筋脉内流转运走,将莫云踪的掌力尽数挡在身外。

    莫云踪连连提劲,却皆是无功,反是孔雀公子御敌同时仍有余力,分出一部分功力将清苦散乱的真气聚拢,治愈清苦的内伤。

    相持一会,清苦头顶白气氤氲,面色已见红润,孔雀公子手腕一旋,翻手一掌再击清苦后心,气劲却是隔山打牛,’蹭蹭蹭!”将莫云踪震退数步。接着掌风再一吐,将清苦递向应飞扬身旁巨石,清苦顺势盘膝坐下。

    莫云踪被震退数步,暗骂孔雀公子坏事,正欲抽身而去,却觉得孔雀公子斜眼冷视,一股无形气机已锁定自己全身。

    莫云踪心知孔雀公子意外出现已令他失了先机,若是此时离去,非死也得重伤,便拱手道:“在下莫云踪,拜见公子,不知何时冒犯了孔雀公子,令公子定要紧逼于我?”

    孔雀公子却是长眼一寒道:“莫云踪是没冒犯我,不过你却未必。”

    莫云踪道:‘在下愚钝,不知孔雀公子所言何意?

    “假借身份,暗行诡计,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唬弄过去吗?”

    莫云踪洒然一笑:“孔雀公子何等人物,岂是我等可以轻易唬弄的,公子既然一口咬定我身份是假,那我倒要请教,公子认为我应该是谁?”

    孔雀公子冷笑道:“你是谁?过两招不就知道了!”话一出,风势陡然一停,浓重杀意满野。

    莫云踪却是笑容不减:“过两招就知道了?方才公子既然与这位。。。清苦道人赌注一招,在下看着心痒,也想与公子立个赌约。”

    “说赌就赌,真当本公子是赌徒吗?”孔雀公子轻嗤道。

    莫云宗平静道:“赌徒们拼个双目赤红,切齿咬牙,也最多赌些身外钱财,自家性命,一身格局也不过拘与泥碗骰盅之间,而公子一身格局,却是天地都容不下,我又如何敢讲公子当做赌徒。只是公子一生意在快意纵横,何妨听我一说,若是这局勾不起公子兴趣,再来杀我也未迟。”

    公子翎不由一笑:“你这高帽戴下,不应你道显得我小气了,说吧。”

    莫云踪却话锋一转,望着高悬明月道:“云散月朗,明日定是一个好天气,蜀中山水虽秀丽天下,但初阳映雪之景,却是十年罕见,公子何不回返锦屏山庄,浅斟轻饮,偎红倚翠,一览此美景。”

    公子翎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心生不耐道:“先杀你,再回锦绣山庄,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莫云踪手指寒月道:“既然如此,在下不敢耽搁公子宝贵时辰,在下便赌,月落西天之前,公子仍探不出在下的真实身份。公子若输了此赌,便请回返贵庄,暂不过问此地之事。“

    豪语一出,连孔雀公子也不禁动容,此刻月方行过中天,这便意味着孔雀公子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试探对手身份,但天下间能在孔雀公子手下撑一个时辰者便已是寥寥,更遑论还要隐藏身份,不用自己原有功法,这难度何止倍增。

    公子翎一声轻笑,道:“确实有趣,只是你若输了,又该如何?”

    “在下若输,自然任凭公子处置,说不定在下的身份,会让公子留我一命呢。”

    此赌注看上去是莫云踪把性命押上,其实他身处险境,生死未必轮得自己做主,不过是一句废话,见莫云踪若无其事的说这般无赖话,公子翎也不禁赞道:“有心开赌,却不舍得押注,这般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性子,倒是帮我排除了很多人物。”

    莫云踪似听不懂公子翎的嘲讽,装模作样道:“哈,真是言多必失,那在下也不敢多嘴了,端看公子意下如何。”

    公子翎袖袍一扬,气劲四散,冷道一声。

    “允你了!”

    公子翎话音方落,便见莫云踪手捻法诀,周遭雪原如沸水翻涌,浮出“雪泡”,“雪泡”炸裂,化出凶禽猛兽,雪虎,雪狮,雪鹰,雪隼,雪豹,雪熊,雪狼。。。。。形态各异,空旷雪原瞬间百兽聚集,众雪兽如竞相争食一般,四面八方袭向孔雀公子。

    “万兽门的化气为兽,不过雕虫小技!”孔雀公子身陷包围,却是神态自若,双手仍负于身后,七彩法袍鼓荡飞扬,周遭积雪无失去重力,飘飘扬扬的飞向天空,竟如天地逆转了一般,再一顿足,半空飞雪如利箭四散开来,雪兽中“箭”,便又化归白雪,眨眼间,雪兽尽数消散,雪原又复空旷之景,惟余白雪飘飞,被月色染成片片银羽,衬得白雪中的公子翎端若神人。

    倏然漫天飞雪如受牵引,在公子翎身后聚作一处,随即,一条雪龙在公子翎背后形成,狰狞头颅,血盆大口中,锐利獠牙森然可怖,要将公子翎吞下。

    孔雀公子却如是不耐,道:“龙虎山的控龙劲,我倒是也会些,这般试招的招式,你还要用到几时?”说罢,右手伸前,一记虚抓,背后雪龙确如被巨手扼住一般,摇头摆尾,却是挣脱不得。

    应飞扬被这二人惊得目瞪口呆,那些雪兽单是一个,就足够他应付了,更别提那条威势凛凛的雪龙了,那雪龙却敌不住公子翎的轻轻一捏。而两人战得这般惊天动地,竟然还有留手,想到先前还对孔雀公子出剑,不由一阵后怕,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却闻清苦道人虚弱声音道:“机会难得,全神观战。”如此顶峰之战,当世罕见,对应飞扬今后修行大有启迪。

    应飞扬闻言,当即收敛心神,目光再次专注战局,却是再也不舍得挪开,却见那雪龙不知何时竟被公子翎所控制,公子翎手指虚引,雪龙便张牙舞爪的追逐莫云踪,激得战场积雪飞扬,莫云踪不减潇洒气概,脚踏玄步,脚步时快时慢,而快慢变化间,皆呈现出某种玄奥的节奏,如行云流水一般,游刃有余的躲过雪龙追击。

    应飞扬见他步法玄奇,有暗藏道家八卦变化之奇,星辰流转之妙,与自己所学倒是互相印证,似是出自一脉。又听清苦一语印证了他的猜想,“是我们凌霄剑宗的星罗奇步,他怎学会的?好好看,能学得几分便是几分吧。”

    应飞扬悟性惊人,把定心神,气凝双目,眼前已不是旷阔雪原,而是玄奥无垠、深邃浩瀚的星海,莫云踪步罡踏斗,足踩星辰,举步挪移间皆合周天星斗流转轨迹。

    在应飞扬眼中,莫云踪已不是在做生死搏赌,而是在教授他步法精义,看得他如痴如醉,浑然忘我,若非被封住气脉,怕是当场便会随莫云踪起舞。一时竟没有注意,在他心想念动间,体内凝滞的真气竟如坚冰消融,缓缓流转。。

    “凌霄剑宗的星罗奇步,只能用来逃命吗?”公子翎再度叫破莫云踪所使武学。手一引,雪龙径直向莫云踪飞去。

    莫云踪闻言,飘渺身影陡然一停,无畏无惧的直面扑击而来的雪龙道:“那便不逃了吧。”

    但见莫云踪沉腰扎马,接引地气,化至刚至烈纯阳之能,双掌聚劲,金光沛然间,在掌中形成一个“小太阳”。随即跃身而起,凌空迎向雪龙。

    “蓬!”

    绝冷雪龙与纯阳掌劲骤然对拼,雪龙难敌至阳之掌,被击得四散飞射,随即又蒸化为氤氲水气,日月同天,雪雾并现,竟是蔚为壮观。

    水汽蒸腾,遮蔽视线,孔雀公子身处雾中,忽而一双肉掌从雾中探出,纯阳之掌再出,直袭公子翎左侧,公子翎左手亦运起孔雀明王咒,稳稳接下,双掌相接,金华璀璨,虹光流转,将雾气映得如蜃楼仙境一般。

    孔雀公子赞道:“好个纯阳掌,嗯。。。还不止。”又是一道掌劲穿雾而来,击向公子翎右侧,公子翎右掌再出,迎向来者,灿然光华照出来者面容,竟又是一个莫云踪。

    “还要加上佛门秃驴的天人五相。”公子翎双手分开,身受夹击,仍如若无事的道出莫云踪招式。

    既称天人五相,自然是一身化五,掌风呼啸间,三道破空掌力同时而起,又现三道莫云踪身影。一前一后,袭向公子翎空门大开的胸口背心,还有一道从空中直击公子翎头顶,孔雀公子双掌虽同受牵制,却是真元一提,周身运起一道无形气墙,三掌被气墙所阻,如陷入粘稠涡流,难以寸进,两个人,六道身影,一时僵持。

    但见公子翎又一提元,气劲四散,化成磅礴气流,周遭水雾瞬间被气流撕扯吹散,五个莫云踪也是真加立判,左、右、上、后的莫云踪也被气劲吹飞,与水雾一般,消散无形。惟独前方莫云踪是真身,不退反进。

    莫云踪并指如剑,足一点地,身子与地面平行,倏然急旋,如钻头一般,突破公子翎层层气墙,公子翎虽真气雄浑,但散于周身,自然不如莫云踪专于一点,气墙遂告瓦解。

    气墙瓦解瞬间,莫云踪站稳身形,再赞一掌,孔雀公子直缨其锋,右掌平伸,挡下来掌,口中道:“连太虚剑意也被你学去了,有趣。”

    甫一接掌,公子翎面色一凝,首现郑重之色,此掌看似与先前相同,皆是纯阳掌力,接掌之时才发现,掌中暗藏一股阴邪凶厉的气劲,威力犹远在纯阳气劲之上,未及细思,莫云踪另一掌凝劲再发,掌中缠绕着不加掩饰的碧绿色妖元。

    双掌交叠,劲力同发,公子翎单掌接双掌,身形竟也一晃,眼中却带一抹惊异,道:“原来是你!好算计,不愧是碧眼邪狐——”

    眼前莫云踪功力催上顶点,再无余力维持形貌变化之术,容貌竟发生变化,虽仍是清逸淡雅的文人形貌,却比原来的模样更加消瘦,眉宇间也见风霜之色。正是

    “——胡不归。”

第二十章 一瞬之机

    胡不归突然强招尽出,自曝身份,孔雀公子此时才明白他的用意,所谓赌局,不过是为了换取脱身机会。

    原来胡不归自忖修为仍差公子翎一头,孔雀公子的突然来到,又令他失去先机,那时若退,九死一生,是以胡不归故意狂语相激,与公子翎立下赌局。

    若按常理论之,胡不归应在月落西天前竭力隐藏身份,不使自身神通。但他却反其道而行,先是几招惑敌,随后在孔雀公子犹在试探之际,突使本身绝式,公子翎一时大意之下,先机已被夺回。

    而胡不归此时惊异更甚,暗道:“之前虽多次与公子翎照面,但交手却是头一次,心机绝式尽使,也不过换得他身形微摇,无怪乎能与吾王齐名。”想到此处,胡不归也不吝使出最后底牌。

    霎见胡不归瞳孔一缩,眼中青芒乍现,迸射出一股摄人心魄的无匹邪力,四目相对,公子翎竟觉对方双瞳如有一股吸力,要将自己魂魄都吸引过去,强如公子翎,亦是心神一晃。此时,再闻胡不归一声低喝,双掌催力,将孔雀公子推得连退三步。

    公子翎怒上眉梢,右掌保持一掌对双掌的御敌姿态,左掌仍负于身后,身子虽退,左掌上却是黑气聚拢,隐隐有厉风呼动,正是“孔雀幽冥印”。

    每退一步掌上黑气也浓上一分,三步过后,公子翎低喝一声稳住脚步,左掌带着森然戾气击出,幽寂之气似是要吞尽万物生机直印在胡不归身上。

    一击之下,胡不归吐血倒飞而出,身已受创,心中却是暗喜,正邪双式同使,便意味公子翎的功体已摧上极致,强招过后,必然要回气一瞬,而他身受一掌,便是为换这一瞬生机。

    胡不归大部分真气皆聚拢伤处,强压伤势,余下少数真气,只待方一落地,便用以施展狐遁之术脱逃,正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起之际——

    胡不归忽感心头悸动,周身每一根寒毛都倒竖而起!生出一种暌违已久的感觉,那是他未脱兽形时,置身于猎手箭镞瞄准之下,才会体会到的生死临头之感!

    一声剑啸如龙吟,一道凌冽剑光,凝结一念专精的剑意,竟是应飞扬冲破了穴道,一剑截杀!

    从胡不归两掌欲杀清苦,再到公子翎道破胡不归身份,应飞扬便是再年轻识浅,也明了胡不归从一开始便包藏祸心。

    相处时日虽短,应飞扬却是已将莫云踪视为偶像,而眼前邪气凛然的胡不归,无疑是将应飞扬的满腔敬意击成粉末,关怀维护是假,器重赏识是虚,唯有结结实实印在师傅身上的那掌才是真!

    想到因为受他利用,累得清苦身受重创,伤心,愧疚,愤怒,怨恨,百般情绪皆涌上心头,而此时,一个声音也在他脑中响起,“以言相欺,便该以剑相还,我定要刺他一剑!”

    念头一起,便已生根发芽,随后如雨后野草,不停滋长,渐渐的占据应飞扬的全部心神,连方才的百般情绪已被挤到了角落,甚至应飞扬发现自己经脉已经畅通时,也毫无欣喜,心中只余全然的剑意。

    应飞扬冷眼观战,已入无喜无悲之境。他双目紧锁胡不归,“刺他一剑”的念头越来越强盛,应飞扬反而更加沉稳,仿佛有一个看不到的自己,正站在身旁教导该如何出这一剑:“你的修为与胡不归相比定是天壤之别,若是寻常,你倾尽全力,也伤不到他一根发丝。”

    “但也因为此,他既无必要,也无心神将注意你,而这便是你的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仔细看,不要眨眼!不要漏掉他每一个动作,甚至他每一缕呼吸,每一根发丝的拂动,每一片衣袂的起伏都要纳入考量。”

    “然后你要做的便是等,等到他露出破绽,等到那扭转强弱之分的一瞬之机!”

    ————————————————————————————————————

    终于等到了!

    这一剑蓄势而发,竟是如羚羊挂角般浑然天成!

    速度,力量,角度,时机,位置,环境。。。。每一丝每一毫都是近乎完美,胡不归只觉这一剑宛若初生的树苗,纤弱、稚嫩、却又隐藏无限可能,不断的生出新的枝杈,截断了他的所有退路。

    换做平日,胡不归自有应对之法,但在此时,硬受孔雀公子之掌,换取的一瞬生机,竟变成应飞扬的一瞬杀机!

    时间似乎凝滞了,剑光慢慢的在胡不归眼中一点点放大,胡不归想要躲开,却发现他的身体也随之变慢了。但是思维却是不停奔涌,一生经历在若走马灯一般脑海中一一浮现,短短一瞬,就走完了他的一生,然后,他的双眼已看到了一生的终局,下一瞬,便是被长剑贯穿的终局!

    不曾放在眼中的棋子,竟将为自己一生划下终结,眼看就要亡于这无名后辈之下,胡不归突然面容扭曲一声嘶吼,眼中青芒再闪!

    胡不归号称碧眼邪狐,便是因为他天生玄异青瞳,可摄人心神,令人防不胜防。也因青瞳威力惊人,饶是以他深厚根基,一日也只能使用一次,但逼命瞬间,剑风激荡竟使胡不归突破极限,邪眼前所未有的再开!

    青芒注视之下便是公子翎也要一个晃神,应飞扬如何能抵御,瞬间神识受控,剑势一转,擦着胡不归的身子而过,刺向了公子翎。

    胡不归逃过这一剑,冷汗瞬间出了一身,却是颓然跪倒在地,再吐一口鲜血,心中暗自苦笑。

    强运邪眼虽躲过一时穿胸之险,但这一瞬之际已被应飞扬延误,且邪眼反噬也随即而至。而他分神瞬间,孔雀幽冥印的气劲也再压抑不住,开始遍走全身。此时他无论精神气力都萎靡到了极点,再无反抗之力,只待公子翎随手解决应飞扬后,接下来就是他亡命之刻。

    只听公子翎喝了一声:“多事!”瞬间制住了应飞扬。却没有再攻胡不归,胡不归心思灵敏,明白了公子翎用意,稍一回气,便起身向公子翎拱手道:“孔雀公子当真名不虚传,在下输的信服口服。”随后狐遁发动,化作一抹青烟,失去了身影。

    原来公子翎性情高傲,若无应飞扬那一剑,他自忖确实也留不住胡不归。有妖能从他手上逃脱,已让他不快,又怎会再赞掌击杀胡不归,落得个与后辈联手夹杀的名头。

    公子翎一拍应飞扬脑门,应飞扬如梦初醒,混沌双眼恢复清明,忙丢下剑向孔雀公子赔罪。孔雀公子冷哼一声:“一日之间两度对本公子刀剑相向,竟然还能活命,你可以在世间,夸耀孔雀公子的仁慈了。”

    盘膝坐着的清苦却说:“就这么放了胡不归?”

    “东西拿回来了,来历我也知道了,这老狐狸心思太多,本公子没兴趣惹得一身骚。”孔雀公子说着摆摆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色长形药盒,掌上运劲,药盒化为齑粉,只留一根七彩斑斓的孔雀翎。

    “连带你的来历,我也清楚了。想不到以你绝世剑艺也敌不过时光无情,不过几年未见,你竟衰老如斯,可怪不得本公子一时没认出你来。早知是你,本公子何必跟你客套,直接三掌将你拍死,也算除了个祸害。”

    “还是瞒不过公子。不如我请公子来敝观小饮几杯,算是赔罪。”清苦苦笑道。

    “罢了吧,我倒不记得几时和你有了这交情,凌霄剑宗之人,相见不如不见。走了。”

    孔雀公子轻笑一声,语中竟带萧索之意,转过身子摆两下手算是道别,突然又停下脚步,问了句:“那小子,你名唤什么?”

    “他叫应天命。”

    “我叫应飞扬。”清苦和应飞扬异口不同声的答道。公子翎也不在意,淡淡说了句:“刚才那剑,不错。”说着,迈了三步,便已消失在远方。

    应飞扬今日见了他来去如风,虽然还是分不清他算敌还是算友,但也不由为他心折。

    “这便是世间最顶尖的大妖么,果然高手就该有这气象”

    “行了,被人夸了一句还美上天了。”清苦嗓音响起,声音已不再虚弱,看来伤势无碍了。

    “师父,你没事了啊。

    “还死不了!”清苦没好气的答道。

    应飞扬又疑道:“对了,方才那药盒不是我昨日给莫。。。胡不归的吗?怎么里面竟藏着公子翎的孔雀令?”

    清苦翻着白眼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谁知道你昨天被莫云踪骗取耍了什么幺蛾子?”

    “昨天。。。昨天帮莫。。。胡不归拿了药,然后我就回来了啊。”应飞扬低头苦思,虽然不过是昨日,但当时情景竟似陈年旧事一般,分外模糊。

    “算了算了,这破事还得我出马才能弄明白,你给我老实的回观里呆着,等我回来。”

    应飞扬仍是放心不下,多嘴了一句“你伤势还没好,我陪你一起去吧。”

    “又不听话,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再到处乱跑我可没命再救你一次!”清苦道人翻了个白眼,起身拍了拍袍子,大步离去。

    —————————————————————————————————————

    胡不归身负重伤,在夜幕之下且行且奔,到了成都城,已过五更天,城门刚开,但这寒冬腊月又刚下过大雪,这个时辰街上哪会有人,虽然带着一身按捺不住的妖气,但也无人察觉。走到一间民房拍了两下门,不一会,门便打开,应门者正是胡言。

    胡言见胡不归内息紊乱,神色萎靡,便立刻将他扶入屋内坐下,手按他背心赞功。待到胡不归头顶白气氤氲蒸腾,才停掌收工。

    胡不归闭目一会,面色回复红润光彩,吐了口气,双眼再睁,却是语出惊人,对胡言说道:

    “布局者终陷局中,算计者难逃算计。胡某落得如此,也算因缘果报,只是胡某自负聪明一世,不想死前糊涂,还请告知我你的名号!“

第二十一章 煮酒论局(上)

    只见那胡言转过身子,褪下身上青衣,换上一袭紫袍,再回首,已然换了个面貌,眉目俊朗,器宇轩昂,卓然风姿远胜方才,委实是个气度超凡的英挺青年。

    但见他向胡不归拱手行礼道:“久仰胡先生大名,不想初次会面,便是死别。小子名唤慕紫轩,今日的无名小卒,来日的天下共主。”

    原来方才“胡言”按上胡不归背心时,并非是运功替他疗伤,而是将胡不归辛苦聚集的真气打得七零八散,胡不归再无余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孔雀幽冥咒的阴邪真气侵蚀自己全身筋脉。此时面色恢复红润,其实只是回光返照,胡不归离死不远矣。

    胡不归问道:“你既扮成胡言的样子,那胡言可还活着,他是几时被你替换的?”

    “他啊,自然是活着,我要留着他来见证胡不归亡于公子翎的孔雀幽冥印之下,至于何时被替换?就在昨日啊。”

    --昨日。

    应飞扬持信拜候“莫云踪”的晚辈,那青衣青年却是一言不发,侧开身子让他入府。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与莫云踪前辈是何关系?”应飞扬见场面沉默尴尬,随口找些话题,那人依然充耳不闻,默然在前头领路,应飞扬暗自腹诽,莫云踪的晚辈竟然是个闷嘴葫芦。

    方一入内屋,应飞扬便觉有一股阴寒森冷之气扑面而来,屋内竟比冰雪倾盖的外面还要冷上几分,正打了一个哆嗦,突然领路之人一个旋身,反掌攻来。

    掌势狠戾,搅得阴风流涌,这一掌来的莫名,应飞扬不明所以,但心随念转,剑已出鞘,翻手抖了三朵剑花,织成一阵绵密剑网,护住周身。

    “兄台这是何意,可是有什么误会?”应飞扬守得严密,趁隙问道。

    那青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依然不言不语,抽掌而回又变掌为爪,再次袭来,招招狠,式式凶,全无留手之意。

    那人本来功力就在应飞扬之上,全力出手下,不过十数招,就压得应飞扬左支右拙,守势渐渐露出破绽,那人抓住时机,利爪透过剑网缝隙,直抓向应飞扬握剑之手。

    应飞扬却是沉喝一声,翻腕间又抖出了一朵剑花,将剑网缝隙补上,道道剑影似要将敌人的手绞碎。

    眼看那人就有断手之虞,却见他眼神一凛,手臂骨节暴涨三分,化作兽爪,利爪登时扣住了应飞扬握剑之手,剑网随即破散。

    紧接着,另一之手也随后而至,铁锁一般扣住了应飞扬的脖颈,将他按在墙上,应飞扬呼吸一紧,说话也说不出口,一会便面露通红,眼冒金星,只能任人宰割。

    应飞扬年轻身矮,青衣青年便将应飞扬举高至双目与他平齐,眼中泛出一阵青光。一时间应飞扬心神恍惚,好像置身于一片虚无的黑暗境界,只有

    两盏青灯指引,引着自己走向记忆的深处,在

    青光注视下,应飞扬本就充血头脑变得更加沉重,渐渐要昏睡过去。

    这时,一阵掌风破风袭来,偷袭者瞬间成为被偷袭之人。青衣青年收回扣住应飞扬手臂之爪,反手当去,双掌相击,却是无声无息,而与他对掌之人,赫然是一位紫袍青年。

    那紫衣男子潇洒一笑,眼神示意道:“胡言兄,他剑未离手,你便松开他握剑之手,可不明智啊。”

    不用说,这青衣青年就是胡言,紫袍青年则是慕紫轩。

    似是验证慕紫轩之言,方才还想小鸡一样被拎着脖子的应飞扬精神一振,驱散了脑中睡意,接着一道剑光暴起,削向扣住喉间的手臂。

    胡言急忙撤手,而分神之际,慕紫轩身形一错,五指点向胡言周身要穴,偷袭在前,夹击在后,胡言的“妖言”尚不能驾驭,又刚用过邪眼,悬殊之下,一招便已被擒,软到在地。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敢问高姓大名?”应飞扬方喘过气来便拜谢道,但说是拜谢,却也握紧剑暗自戒备,毕竟他方才逃过死关,眼前之人又来得莫名,岂可不防?

    慕紫轩摇头笑了笑,道:“对要害你的人毫不设防,对出手救你的人却满心戒备,怎么看也不像那个人教出的弟子。”

    应飞扬听他语带轻嘲,神色先是一赧,但听到言及清苦,心神一凛:“阁下可是与家师认识?再请告知大名,在下也可向师尊说明。”

    慕紫轩又一笑,道:“名字,算了,告诉你也是没用,反正你很快就会忘。”说罢,竟是凝气于指,向应飞扬点去,只是轻飘飘一指,但似乎隐藏无数变化,应飞扬只觉全身要穴都在这一指的气机笼罩下,看不清虚实。

    应飞扬眼一冷,刺耳剑啸声响起,长剑竟化作一道长虹,无视虚实之招,直刺而来。

    应飞扬此招正合以快破繁,以实破虚的剑法精要,任对手招式如何前变万化,此剑都不为所动,直指慕紫轩前胸。

    “撕风裂云,果然用的妙。”慕紫轩口上赞道,却似早已洞悉应飞扬剑法,手指收回,改戳向剑尖,指剑相抵,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应飞扬只感一股气劲自剑柄传来,激得他手臂发麻,长剑登时脱手,

    脱手瞬间,只觉紫影闪动,再回身时身子一僵,竟也慕紫轩被制住。

    方才胡言一掌来的突然,应飞扬仍可防下,而这次全神戒备,却也逃不开这一指,仅此一招,便可看出此人无功犹在胡言之上。

    先救再擒,应飞扬被弄得莫名其妙,心中暗骂,慕紫轩却又开口,如指点他一般道:“方才你与胡言交手,能故意示弱诱他来攻,交手经验不多,却有此等机变也实在难得,可惜在实力差距之下,这点机巧用处寥寥。还是为兄来帮你一下吧。”

    说罢,慕紫轩指如飞电,在应飞扬身上一阵拨弹,弹得应飞扬气血翻涌,筋脉如火烧刀割般的疼痛,应飞扬想骂却开不了口,只能用眼睛狠狠瞪向慕紫轩,好似要从他身上挖块肉下来。

    慕紫轩面色一寒,喝道:“瞪什么瞪,看我剜了你这对招子。”说罢,一指朝应飞扬眼睛戳去,应飞扬想躲躲不了,甚至想闭眼都无能为力,眼看眼睛就要被剜去,手指却在眼前一寸处停下。

    一阵凝而不散的黑气从指间射出,直连应飞扬的瞳孔,应飞扬的视野瞬间被黑气包覆,而黑气中有一个白色的小人,正在舞着一式似曾相识的剑法,应飞扬心神霎时为剑招所迷,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

    却听慕紫轩说道:“我曾发誓不用他所传剑招,但有天不知怎的心血来潮,将‘破风斩云剑诀’取精去冗,尽化为一式,创了招却用不得,也委实难受,今日索性就将这招传你,也不枉我创招心血。”

    慕紫轩散气收指,应飞扬依然痴迷,纷繁剑招在脑中仍不断重演,眸中也不是有剑光闪动

    耳边却依稀听闻慕紫轩道:“人心忽动,便如风云变幻,故旧情深,亦是顷刻即变,任你惊天修为,绝世技艺也是防不胜防,此招便唤作‘不知顷刻风云改’吧。今日你虽只是别人手中棋子,但终有一日,天下风云也会因你变动。”说着,慕紫轩一手抚下了应飞扬的眼皮,敛去了他满目精光,应飞扬竟然睡着了。

    “接下来拜托你了,幽凝。”慕紫轩对不知生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黑衣蒙面女子说道。

    --现在

    慕紫轩将昨日情形详述一番后,又笑道:“这般没头没尾的先生可能听得糊涂,在下沽了些酒,便以酒为引,与前辈共论此局吧。“

    胡不归亦是一声轻笑,道:”因饮酒失智乱性,胡某平日滴酒不沾,不过失算将死之人,倒也不必顾忌许多了,我的悼亡之酒,能在生前饮,定也是别有风味。“

    眼见胡不归如此从容坦荡,慕紫轩也赞道:”好,先生果然非比寻常!“

    随即搬来了火炉和酒,又在火炉上放置一个精致小锅,酒水尽倒入锅内,不一会,酒水翻涌若白浪,酒香也随之蒸腾而出,慕紫轩拿了一个瓷勺,将煮沸的酒水舀入胡不归杯中,口中问道:”这会功夫,先生可想通了我几成布局?“

    胡不归端起酒杯,略一致意,道:“已有七分透彻,仍留三分存疑。”

    ps:等了这么久,明暗双线终于交汇,明天这场布局就将彻底揭开了,看完下章,若再回顾原先情节,定然会让你们感觉你们看到的和我所想讲述的是两个全然不同的故事,哈哈!

第二十二章 煮酒论局(下)

    胡不归端起酒杯,略一致意,道:“已有七分透彻,仍留三分存疑。”

    “哦?”慕紫轩眉峰一挑,道:“不知先生还有何疑问?”

    胡不归轻饮杯中之酒,道:“‘祸种’之事,向来藏得隐秘,不知你是从何处得知?”

    慕紫轩眼睛一亮,道:“先生果然非凡,一语便切中关键,实不相瞒,在下出身皇世星天。”

    胡不归一皱眉,疑道:“皇世星天观星望气的本事天下无双,能洞悉祸种之事,倒也合乎情理,不过这百年来连遭变故,我以为贵派香火已断,没想到竟还有人留存?”

    却见慕紫轩一抱拳,笑道:“惭愧惭愧,在下忝居皇世星天门主之位,却统领无方,导致门下人丁单薄,名声不显,让胡先生见笑了。”

    听闻慕紫轩不过二十出头,便已是一派之主,胡不归心中称奇,口上嘲道:“这‘祸种’牵系天下气运,你这破落户般的门派还真敢染指?”

    慕紫轩摇摇头道“非也。祸种落入北龙天的掌控,我自是乐见其成,先生去后,我自然会帮先生完成这一遗愿,先生信不信,七日之内,不必摆什么九阴锁魂阵,我能便让杨玄埮死的名正言顺。”

    胡不归哧笑道:“如何能不信,人心邪毒,远胜妖类,害人于无形的阴森鬼蜮法子要多少就要多少,你说得法子我也猜得出,只是受困妖身,无能为力罢了。”

    慕紫轩道:“原来如此,倒是小子狂放了,先生勿怪,不过说回正题,在下此次布局,目的只是拔出除先生这根芒刺,而非针对祸种,”

    胡不归自嘲道:“原来如此,胡某倒是不知,我有何德何能,值得你这般布局对付?

    “先生过谦了,谁不知碧眼邪狐胡不归身为北龙天座下三尊之一,非但修为深不可测,更是智可通天之辈,杀你一人,远胜断北龙天一臂,在下只觉准备仍不足,只落得险胜。”

    胡不归一摆手,道:“胡某输便是输,而且是大败亏输,不必给我留什么颜面,你这式式连环的布局,我输得倒也不冤。”

    慕紫轩又替胡不归舀上一勺酒道:“先生若有兴致,不妨说说我是怎么个连环布局?”

    胡不归轻笑道:“你倒是考校起我来了,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你这第一步,便是深入虎穴,盗取孔雀公子的孔雀翎,孔雀公子极要面子,被盗走孔雀翎,自感颜面无光,不会大肆宣扬,只会暗中设法将孔雀翎寻回.只是这锦屏山庄是何等凶险之地,你竟能来去自如,当真好本事!”

    慕紫轩苦笑道:“侥幸而已,在下只是趁着公子翎外出,才寻得的机会潜入,饶是如此,仍差点折在了公子翎的婢女,风雅颂三姝手下。”

    胡不归也不管他所言几分真假,继续说道:“第二步便是投石问路,你持着孔雀翎,假借孔雀公子使者的名号,怂恿蜀地众妖寻找祸种。”

    胡不归突得一顿,干笑两声,改口道:“不对,应该说是找灵女,嘿嘿,灵女,祸种,虽然名号不同,但都是要寻年纪不大的女孩,捏造了一个劳什子灵女的名号,既防止了祸种消息走漏,又达到了你的目的。”

    慕紫轩顿首道:“不错,我们小门小派,不比北龙天手眼通天,虽知祸种身在蜀地,却不清楚她具体位置,只能借助蜀地妖族之力,有几个不开眼的小妖,竟找上了杨府,盯上了杨家女儿,待先生随手将这些小妖打发后,我便知杨家闺女就是你我所寻的祸种。”

    胡不归接续道:“然后第三步引祸东流,你引来清苦破了我的九阴锁魂阵,随后又杀掉胡宇,另我将视线转移到清苦身上。”说道胡宇之死时,胡不归依然是风轻云淡,不带一丝波澜。

    慕紫轩叹道:“也是先生行事谨慎,紧守着杨家这方圆之地,任外界闹翻了天也不闻不问,眼看时期将至,无奈之下只好行险招,破了你的九阴锁魂阵。阵法被破,你自然会先派擅长匿踪的胡宇去探探虚实,而我就趁机杀了胡宇。”说道此处,慕紫轩一个停顿,有意瞟了一下胡不归的反应。

    见胡不归依然古井无波,全无反应,慕紫轩继续道:“杀胡宇目的也有二,一者是为了将你的注意力引向清苦,二者杀了胡宇,你必定会将‘妖言’转嫁在胡言身上,也为我今日的冒充做了准备,否则,我若扮作多嘴多舌的胡言,恐怕一开口就会露出破绽。”

    胡不归再饮一口酒,却发现杯口已被血染红,随即换了个杯子道:“接下来说这第四步,胡宇身死,清苦道人的行踪便断了,我无从查起,便换了另一条路,从手持孔雀翎的那人行踪下手,于是我化身莫云踪,假借除妖之名,却是借机逼问蜀地妖族那‘孔雀公子使者’的形貌特征,你行事倒是滴水不漏,连捣了六处妖穴,仍探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倒是意外救了应飞扬性命,现在想来,这意外,怕是绝非意外吧。”说着,双目盯向慕紫轩。

    慕紫轩摇头道:“这倒差点真成了意外,我引导碧木夫妇将应飞扬的发小绑来,应飞扬定然会前往相救,碧木夫妇素有侠名,虽然受伤,但以他们的修为,本也应该能将应飞扬擒而不杀,便是给先生留个救人卖恩的机会。”

    随之苦笑一声:“哪知这应飞扬修为机巧都在我预料之上,竟能跟碧木斗到你死我活的境地,若是先生晚来片刻,怕是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不过这些意外也算有利于我,先生见当时生死相搏的情景不似作伪,定然不会想到这暗中也有人推动。”

    胡不归点头道:“不错,救了应飞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清苦,一探他的虚实,我见机不可失,便顺势而为了,不过接下来一步,就要由你替我解答了。”

    “说来也简单,先生一看便知。”说着,慕紫轩背过身去,再回头,已换了一张面孔,长眉狭眼,满脸阴鹜,正是围攻过清心观的赤蚺君。

    随后道:“先前一步,引应飞扬去救沐小眉,再等先生去救应飞扬,变数实在太多,只能引导不能操控,所以我便留了双重准备,赤蚺君早已被我取代,成了我暗中行事的身份,若是先生在救应飞扬之前,先打上赤蚺君的洞府,我依然可以透露些假消息与你,再将你视线引向清苦。不过我运气够好,这第二重准备没用上,于是等先生打过来,就变成了我主动打过去,这就是我的第五步。”

    胡不归眉头一簇,道:“原来如此,赤蚺君是你假冒,不过你又是如何确认莫云踪是我假冒的,我虽然本就打算以身为饵,钓出幕后黑手,但鱼未上钩饵就被人吞了,确实令我不甘。”

    “莫云踪一向飘忽不定,突然到来,怎能不令人起疑?而且莫云踪成名多年,又怎会如初出茅庐的晚辈一般,稀里糊涂就中了毒?”慕紫轩答道。

    胡不归摇摇头道;“理由不充分,还是太过武断,弄清我的身份是你计划的关键,若是误中副车,不但前功尽弃,更会使你的身份暴露,只凭可疑,应该还不够让你冒险出手。”

    慕紫轩转头一抹脸,又换回本来面目,笑笑道:“我虽冒充赤蚺君,却没他的天生蛇毒,所以投在水中的只是寻常毒物,大概也就只对应飞扬和凌霄剑道三人那样修为浅薄的年轻人有些作用,莫云踪便是在极其不小心的情况下中了毒,以他的修为,想要排毒也不过片刻之间,又怎会总是一副身中剧毒的样子。”

    胡不归恍然,叹口气道:“原来如此,我察觉粥里有毒,所以并没有饮下,只装作中毒的样子,便是想身陷险境,逼得清苦道人出手救援,来掂量他的修为,没想到反成为我的最大破绽,至此,我败局就已然注定。”

    “哈,他的修为,可确实没这么简单便能掂量。”慕紫轩冷笑一声,接着道:“接下来我便用了些障眼的把戏,诈败给清苦道人,并把贺孤穷的名头强塞给他,加深先生你对他的怀疑。”

    胡不归双眼一闪,带着惑色道:“强塞给他?莫非清苦道人真不是贺孤穷?那他究竟是何人?又如何接下孔雀公子的一掌?”

    慕紫轩摇头道:“天下能硬接孔雀公子一掌的又不是只有一个贺孤穷,先生不也是接下一掌?至于清苦道人的真实身份,我确有苦衷,不能言明,还请先生见谅。而且报上贺孤穷的名号,先生想来是自负可以对付得了他,才会布计引得他和孔雀公子相争,若是报上清苦的真正名号。。。。。恕我直言,前辈怕是宁愿躲在这间屋子里另寻他法,也不愿去招惹他。

    胡不归却是心领神会道:“已经可以了,你虽没明说他名号,但也与明说没差别,我不敢招惹的人物,天下间也不过几人而已,倒是一点不难猜。”

    “再接下来的事我便知道了,赤蚺君——也就是你。来的突兀,去的巧合,他的话无法尽信,于是我装旧创复发,让应飞扬替我送信拿药,实则是将他送到胡言手中,胡言与我一样生有邪眼,能探知他人辛秘,一方面可以从头口中印证赤蚺君所说,一方面嘱托他应飞扬身上留下暗招,或许对上清苦时用得上。”

    慕紫轩接口说道:“但等着你的是我的第六步,我擒住胡言,替换成他的样子,你收到我伪造的书信,认定清苦便是贺孤穷,于是便鼓动应飞扬去栖凤谷救人,若清苦还有“孔雀公子使者”这一层身份。那就让他徒弟搅了他的局,若不是,清苦这么一闹,无论引来孔雀公子还是引出幕后之人,你都可从三方相争中得利,却不料,到了最后,要与孔雀公子生死相拼的人是你。”

    胡不归道:“所以孔雀翎就暗藏在应飞扬带回的那个药盒里吧?难怪公子翎会出现坏我好事,又紧追着我不放”

    慕紫轩将杯中之酒饮尽道:“没错,前辈假装病重求药,我便将孔雀翎放在药盒夹层中,若离得不远,孔雀公子能感应到孔雀翎上与他出于同源的气息。所以盗走他孔雀翎,假传他旨意的黑锅就换前辈背了。”

    胡不归一笑道:“可怜我拼劲老命,硬挨孔雀公子一掌,又从应飞扬那小子剑下捡回条命,逃至此处,等着我的却是绝杀的第七步。最后仍是亡于你的手中。”

    慕紫轩却是面带狡黠的纠正道:“非是亡于我手中,先生明明是亡于孔雀幽冥印的劲力侵蚀下,与我何干,北龙天如要替先生报仇,可不能找错了对象。”

    胡不归闻言,大笑赞道:“好,好一个计中计,好一个杀人无形的七步杀局,我胡不归向来以计谋自矜,却处处逃不出你的预料,今日之局,唯有——拜服。”

    “先生也莫要妄自菲薄,这一局可算是前辈让了我三子,我才侥幸得胜。”慕紫轩起身长揖,一收狂态,面带谦恭的道:“此番是我以有心算无心,我对先生的情况了若指掌,而先生对我一无所知,我算是得了人和。”

    “蜀地是北龙天鞭长莫及之处,先生孤身深入,可谓四面环敌,处处制肘,而我在此地经营多年,如鱼得水,算是得了地利。”

    “最后便是,天运在我,我所布之局虽有意外,但每个意外都有利于我,算是占了天时。”

    慕紫轩再一揖身道:“此局可谓天成,是天要收你胡不归,所以,不归之路,还请先生

    ——启程。”

    一声启程,胡不归疑惑全解,心愿已了,终再也支持不住,一瞬间,肤色由红润变为苍白,再有苍白变为死灰,整个人的精气似溢出身子一般,迅速干瘪下来了。

    弥留之际,胡不归的双眼渐渐模糊,眼前的慕紫轩竟与另一个人的身形重合。“像啊,真是像啊,你和他太像了,一样的深沉心机,一样的从容气度。”

    命若游丝的胡不归没有说话的力气,心中却藏着不能宣之以口的欣慰:“慕紫轩,千算万算,你的算计,终究还是算差一步,你以为我的死会让吾主失去智囊?其实杀了我这只垂暮老狐,自然有一只新狐顶替我,一只心机智谋都犹在我之上的

    ——白眉狐”

    胡不归端起酒杯,递送到唇边,却是手一垂,酒杯掉落地上,摔成粉碎。

    一代大妖,胡不归,身亡。

    慕紫轩叹了一声,冲胡不归拜了三拜,却转身对门外说道:“师尊,你听在外听了几成,还要我再重头向你说明吗?”

第二十二卷 师徒再会

    忽然一人踢门而入,来着身着八卦袍,相貌清古,仙风翩然,竟是清苦道人。

    清苦道人站立在门口,面无表情,不见喜怒盯视着慕紫轩,慕紫轩毫不在意,低头把玩着手中酒杯,好似一个怡然自得的富家公子,二人无语,气氛一时凝结。

    “好久不见了,师傅!”慕紫轩先打破僵局:“听说师傅最近爱上了这杯中之物,若不嫌弃,不如坐下,徒儿替你斟上一杯。”

    清苦道人摸出自己的葫芦,仰头喝了一口自家打的酒,算是对他邀请的回应,开口道:“你算计如何,我全无兴趣,来此只为弄清一事,你,见过你师弟了?”

    慕紫轩放下酒杯,挑衅的回望过去,道:“见过了,天资聪颖,根骨清奇,是百年一遇的剑才,再培养几年,定能很好的为师尊所用。”慕紫轩目光灼灼,将“用”字咬得很重。

    清苦道人踏足入门,停在已断气的胡不归身前,摇摇头,语带萧索的道:“可惜了这一代巨枭,能谋善断者,亡与算计之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说罢,轻轻为胡不归阖上眼睑。又对慕紫轩道:“那帝恒易脉指也是你点在你师弟身上的?”

    “不错,师弟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剑法已是不俗,但真元还是太浅薄,这帝恒易脉可使他为他扩筋易脉,以后修炼真元一日千里,我也是为师父着想,让师弟能早堪大用。”慕紫轩分明故意,又将“用”字要的很重。

    清苦道人冷哼一声:“揠苗助长,根基若不牢靠,凭外力增长,纵然一时突飞猛进,却也难登顶峰。”

    “原来师尊是要师弟登上顶峰啊,徒儿错解了师尊用意,险些坏了师尊大事,还请师尊责罚”慕紫轩口上谦卑,却仍在轻慢的喝着茶,有道:“不过这帝恒易脉指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绝学,以师尊的修为,为他渡上几次玉虚纳神真气,不就可以恢复如初了吗。”

    “我真元被锁,无法用功,帮不得他,你如果还怨恨我,不妨就在此刻动手。我毫无还手之力。”

    慕紫轩长眉一挑,睁眼说瞎话道:“师尊真是吓煞徒儿了,徒儿怎会对师傅有杀心,不过不巧的很,徒儿刚与碧眼邪狐大战了八百回合,如今也是气空力尽,帮不了师弟,反正这帝恒易脉指有的是时间可解,也不急于一时,还请师尊另寻高明吧。又或者师尊想再杀我一次,不妨就此刻动手,我毫无还手之力。”

    清苦道人眼一厉道:“当年之事,确实是凌霄剑宗有负于你,但天下人未曾负你,你若心有怨恨,不妨直冲我来,这般暗行奸宄,牵连无辜少女,又是何故。”

    慕紫轩嗤笑打断道:“胡不归向来是正道心腹大患,你们却一直无奈他何,如今我布局诛杀邪狐,你们不知感谢,反倒埋怨我了?何况那些少女都平安救回。当然,便是她们都因此而死,她们几条性命,能换得胡不归这等妖邪陪葬,救得将是更多性命,便是死了也值得。”

    随后声一沉,目露寒光道。“这舍小救大的道理,这不正是你们当年教我的吗?”

    清苦道人一眼望向他去,眼中饱含愧疚,不满,嗔怨,怜惜诸多情感,却欲言又止,终于又是一声长叹,转身道:“仅此一次,若你今后再有祸世之举,为师之剑,定为你再开!”

    “哈哈哈!”慕紫轩朗声大笑。“师尊斩徒的决心,徒儿倒是从不曾怀疑过,只是不知我那师弟会不会重蹈我的覆辙,面对师徒兵刃相向的一天!”

    清苦冷哼一声,道:“话已说尽,好自为之!”说罢,在慕紫轩狂笑声中大步迈出。

    门外,一个算命方士正在风中瑟瑟发抖,冻的通红的鼻头下鼻水悬垂欲滴,见到清苦步出房门,忙上前赔笑道:“清苦道友,你可怪不得我,我为人下属的,自然得听门主差遣,再说你这大冷天的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毫不体谅我身患重病,强逼我带你找门主,这么算来,咱就当恩怨相抵了吧。”此人竟是策天机。

    清苦道人没好气的说:“我说你怎的突然把活让给我,原来是托我下水,咱们相识多年,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也是皇世星天的人。”

    策天机谄笑道:“彼此彼此,若非门主说起,我更想不到,你竟然是名满天下的。。。嘿嘿。。。”策天机察觉清苦眼色不善,生生把后几个字咽下。

    清苦剑柄一敲策天机脑袋,我是没想到,皇世星天挂卜批命的本事冠绝一时,竟然也出了你这么个十挂九不灵的江湖骗子,哈哈。”

    说着,清苦一边远去一边抛掷着手上的钱贯道:“拉老道去做着亏命的买卖,还要克扣我的赏钱,这贯钱,你也该还给我了。”

    策天机一摸衣襟,脸色一变,苦笑赞道:“好个老道,果然名不虚传!”

    “叮叮叮!”清心观中尽是金铁交击之声,应飞扬正与谢灵烟练剑试招,

    公子翎一声令下,被拐来的女孩半夜之内,就被众妖悉数送回,只留了谢灵烟三人,不知如何安置,几个前日里围攻过清心观的妖物便自作主张,把他们送到观中。

    张毅之和傅清名伤势较重,如今正在安歇,谢灵烟倒是早已醒转,身子也无甚大碍,便被应飞扬拉来试剑。

    应飞扬沉心静气,回忆着对胡不归使出的那一剑,但任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再现那一剑的风采,而谢灵烟似也是心神不属,全无比斗兴致,连带着应飞扬也感到无趣了。

    正在此时,清苦回转观中,应飞扬忙丢下剑,问道:“师傅,你回来了,可查探出什么端倪。”

    清苦哼了一声,道:“查什么查,胡不归已经死了?”

    “啊,胡不归怎么死的?”谢灵烟惊呼着插口道,但随即意识到之前曾对清苦无礼,怯生生得朝清苦歉意一笑。

    清苦自然不会与一个小姑娘怄气,但涉及胡不归的死,却只含糊不清道:“死了就是死了,便算是死在孔雀幽冥印劲力侵蚀下吧,我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看着二位晚辈翘首盼望他宣布重要之事,清苦清清嗓子,煞有其事的说道:“是,你先前说得没错,我就是你的师叔,物盛当杀贺孤穷。”

    “早就承认了不好吗,非得死鸭子嘴硬,何必?”应飞扬低声嘟囔着。

    清苦横了他一眼,又对谢灵烟说道:“第二件事跟谢丫头你们几个有关,胡不归死,蜀地已难在太平,不是久留之地,待他们二人修养好身体,便返回派门,将蜀中之事禀报掌门知晓。”

    接着,清苦话一顿,深邃眼光望向遥远天际道:“顺便提前给你师傅商影带个话,让她做好准备迎接,半月之后,我贺孤穷将携徒弟应天命,重返凌霄剑宗!”

卷一尾声

    华堂之上,红烛夜明,如不夜天。

    丝竹奏响,鼓乐齐鸣,伴着悠响绵长的弦乐声,十二名娇美舞姬翩然起舞,腰肢曼妙,身段玲珑,裙裾翻滚间一如十二只翩翩飞舞的彩蝶,满眼尽是活色生香,但在众人眼中,这般娇颜丽质的舞姬不过是陪衬,正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一艳若牡丹的绝世美人围在中央。

    当中女子亦当真如明月悬空一般,令周围舞姬失了颜色,但见身着她身着一袭镂空金丝绛红宫装,足踩缎面纱锦百花鞋,一头乌亮秀发梳成飞月髻,斜插一只亮晃晃的银凤衔珠簪,虽只是轻施粉黛,但她娟秀的瓜子脸上,灿若宝石的星眸配上白里透红的肌肤,无不散发出一种倾国倾城的惊艳。

    女子长袖曼舞间,尽显妖娆身姿,眼波流转似含情脉脉,粉唇轻抿挂着慵懒魅惑的微笑,却又从身子骨中散发出一种凛不可犯的高贵端庄,令人生不起半点亵渎之心,形成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独特气质。

    此时,乐曲由悠扬转为高亢,华音昂扬间女子伸展玉臂,挪移莲步,踩踏节拍旋舞着身子,红色裙裾鼓荡着香风飘扬而起,如一朵牡丹慢慢绽放而起,彰显着生命的热烈与浓艳。弦至高处戛然而止,只留余音绕梁不止,那美妙动人的身姿却印在每一个人心头

    “好!”沉默之后,一声击节赞叹,唤醒如痴如醉众人,发声者正是此地主人,“久闻姬香主舞技冠绝天下,胡某日夜期盼,早想一睹,今日见了,却觉后悔,只恐过了今日,天下其他翩翩曼舞,都不值得入眼了。”

    主人貌若青年,相貌虽是周正,面色却晦暗,带有几分酒色过度的样子,更奇的是他生得两道如霜侵雪染般的白眉,又多添了几分衰颓。厅堂两侧各摆一个鎏金流云纹铜炉,炉中炭火烧的通红,故虽是寒冬,厅堂之内却暖如春日,轻纱曼罗的舞姬鼻尖都有汗珠渗出,而这位公子却依然畏寒一般将一身裘衣包裹的严实。

    “二公子取笑了,瑶玉不过粗通舞曲而已,还远称不上大家,更遑论冠绝天下,远的不说,便说你们家七姑娘,亦是以琴曲歌舞闻名,与她相比,瑶玉不过是萤烛之光。还好七姑娘今日不在,不然我可是万万不敢在她面前献丑。”女子轻施一礼,柔声答道,声音柔而不腻,如歌一般悦耳动人。

    那公子却是苦笑:“姬香主过谦了,我家那七妹名头。。。虽盛。却也不是以歌舞闻名,一帮无聊之人色授魂与之下,送她几顶高帽戴罢了,她若信以为真,那才是贻笑大方。”

    “呵,二公子这么抬举,岂不是在怪罪瑶玉,若瑶玉真累得二公子从今以后无心其他歌舞,那岂不是脂粉堆里少了个将帅,轻罗帐中少了个英豪?”女子红袖掩去嘴边笑意,眼神如嗔似怨,虽然不过是调笑之语,但落在他人眼中却显得楚楚可怜,真似她不堪这无端之罪一样。

    “既然如此,我给香主出个主意。”公子一扫十二位伴舞的女子道:“我这几位丫头平时让我惯坏了,整日只知道偷闲耍懒,歌舞之技却是平常,难得她们有此机缘,不若香主再多带她们舞上几曲,但凡她们能学到香主万分之一,也够我聊解下半生寂寞了。”

    女子吃吃娇笑道:“说来说去,二公子还是不解瑶玉辛苦,要再骗瑶玉为你献舞,罢了罢了,难得公子赏识,今日瑶玉便算累断了双腿,也要舞到公子尽兴。

    乐师闻言,随即再奏新乐,女子正待起舞,此时一声悲呼从厅外传来,打乱了乐曲节奏。

    “二公子,不好了,二老爷和三公子。。他们。。。。他们全都战死在蜀中了。”伴随悲呼,一个老仆亦踉跄冲入厅堂,跪倒在地。

    一语既出,厅堂内舞女仆从无不动容,一时哗然,甚至有当场泣泪之人,惟独那公子和姬瑶玉面色如常,如若未闻。

    公子皱眉轻责道:“李管家,你在我青丘胡家也有五十年了,怎么做事还是这么没分没寸的,惊扰了我的贵客!”

    李管事睁大浑浊老眼,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但尊卑有别,他也不敢顶撞,嗫嚅着说道:“可是。。这等大事。。。”

    胡二公子却完全不理会他,举杯向白衣女子致意道:“姬香主,下人不懂事,让香主见笑了,胡某自罚此杯,还望香主继续。”

    姬瑶玉略一点头,又转身对正垂泪的伴舞女子们道:“舞者心之境也,诸位姐妹若无心情,可先退下,此舞我一人亦可。”

    公子亦道:“既然如此,那乐师也可省下了,我一人为香主伴奏。”

    说罢,公子提起一坛酒,在案上并齐排开四个碗,公子拍开酒坛的泥封,酒香四溢间,将酒浆深浅不一的倒入四个碗中,接着举箸敲击,竹筷翻飞,落在四碗一坛上,竟奏出宫商角徵羽五音,乐音清越飞扬,若钟鼓齐鸣。

    女子也倏地将裙裾束在腰间,露出修长的美腿,随之起舞。眉宇间媚色一扫,柳眉锋锐了一般现出勃勃英气,丈长水袖竟被她使得如鞭如剑,刚柔并济,结成了一个锦簇的花团。

    姬瑶玉轻启朱唇,开口唱到:“乘骐骥兮携玉浆,游四海兮求灵凰。辅君王兮定八荒,揽美人兮临江。。。”她嗓音若碎珠溅玉,无可挑剔,自生一派豪情。

    忽的公子曲风一转,转作婉转伤怀,竹箸落处若雨打青阶,说不尽的凄切。姬瑶玉水袖也转为凝重深远,暗藏绵绵幽思,水袖凝成的锦绣花团似经不住雨打霜侵,口中低吟道:“秋风起兮凋群香,志未酬兮沦亡。恨日月兮不予时光,吊故人兮天一方。”那清幽婉转的声线,于空灵之中,却又透出一种淡淡的哀伤意味,连跪倒在地的李管事,也为之所迷,痴痴看着白衣女子起舞,不觉间竟是老泪纵横。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姬瑶玉款款收身,轻行一礼,胡二公子闭目回味再三后,才叹息道:“方才胡某所言,见了姬香主一舞,怕会后悔,容胡某将此句收回,能观香主一舞,胡某今生无悔,只此一舞,便该连饮三大白。”说罢举碗豪饮,将案上三碗酒一饮而尽。

    姬瑶玉欠身道:“歌舞之事,不过娱人小道,不值一提。公子应还有要事,瑶玉便不打扰了。”盈盈一礼后,翩然离去。

    胡二公子端起第四碗酒,却不饮下,而是在掌中把玩,晃荡的酒水宛若深潭,映照白眉公子平静面容,但见他幽幽说道:“声色美人,伐性之斧,最是消磨英雄骨。若是能乐此一生,便是做个无骨之人又有何不可?”

    “可惜了!”胡二公子起身,将满杯琼浆倾倒于地,似是在遥祭远方亡魂,又似在祭奠回不去的荒唐岁月。

    “李管事。”公子一声轻唤,李管事抬头望去,眼前之人长身玉立,姿态威仪。两道白眉也不再是衰退意味,而似是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智慧。

    “替我通报,青丘胡家新任第二十二代家主胡离,求见北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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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语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天府之国远离政治中心,又百年未有兵祸之险,好山好水,佳人如云,整个蜀郡如碧潭镜湖一般,平静的无波,确实是消磨时光,立命养身的好地方,但半月前,却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丢入了这平静湖中,激起一丝波澜,至今仍泛着涟漪。

    半月之前,蜀中司户杨玄琰因些牵扯不清的小事下狱,但不想那杨玄琰身虚体弱,在牢里呆了一夜,未及受审,便一命呜呼了,只留得一身未及洗清污名和一门弱质孤女。

    杨玄琰虽不过是地方小吏,但却是出自弘农杨氏,祖父杨汪更是前朝上柱国。想那弘农杨氏自两汉以来,便是“四世三公”,累代名门。连前朝皇帝也都曾攀附弘农杨氏的血脉,却不想朝代替更,王霸迭移,前朝的“天子亲族”,如今却身死狱中,成为升斗小民口中的谈资,如何不让人唏嘘。

    若这件事之事小风波的话,还有一事,算得上是足以掀起大风浪,但此事,凡夫俗子们却无从得知。

    也是半月前,北龙天座下头号智囊,妖世三尊之一的碧眼邪狐胡不归亲身潜入蜀中,意欲煽动蜀地妖族,缔结妖盟,共同对付孔雀公子公子翎,但不料蜀地妖族皆是心向公子翎,虽迫于胡不归邪威,却只是假意应允,最终在新任妖盟盟主古胖子的领导下反戈一击,成功诱出碧眼邪狐胡不归,公子翎更是现身当场,格杀邪狐。

    如果再将此事的后续考虑进入的话。胡不归是北龙天的股肱之臣,若是北龙天因此再兴兵戈,这北地狂龙与西锦孔雀两大绝世妖王的碰撞,掀起的可就是足以颠覆整个江湖的巨浪狂涛,暗处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关注着这场即来的风暴。

    而真正掀起风暴的那两人,却在无人在意的情况下悄然离去。

    “师傅,你真的是物盛当杀贺孤穷?”官道上,一老道悠哉悠哉骑驴而行,一少年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却不见丝毫气喘,仍有空探问。

    “你这小子烦不烦,先前非要把这名号往我身上扣,现在我认了,你又要怀疑?”驴上的自然是清苦,此时不满的回道。

    “不是啊,你要真是贺孤穷那般高人,就算不能御剑飞空带我一程,替我背个包裹总费不了你多少力气吧,哪有你骑着驴喝酒,我俩腿紧奔还得背包裹的道理?”

    清苦悠闲道:“莫埋怨,我是为你好,你马上就要去凌霄剑道了,那里的弟子可是从小就苦练,不打磨下筋骨,岂不被他们比下去了?”

    应飞扬不屑道:“苦练苦练,练剑若练出了一个苦字,那再怎么练也是徒劳。”

    自胡不归身亡已过半月,谢灵烟三人伤愈之后,便提前回凌霄剑道打点,而应飞扬在师命难为之下,踏上了前往凌霄剑道的路途。

    嘴上说得不屑,但对凌霄剑道这种学剑盛地,应飞扬确有几分向往,只是全无心理准备下,便急匆匆离开故土,心中难免有些离愁别绪。

    正伤怀时,官道上车马辚辚,驶出一行车队,却是人人披缟带素,意气低沉,马蹄得得踏碎一地凄凉。

    “嗯,是杨家的车队?”应飞扬在车队中看出了几个眼熟的面孔,心下一动,环扫车队,想要搜寻那抹见之难忘的倩影。

    清苦没在意应飞扬举动,但听闻了杨家衰败之事,不禁心生感慨道:“昔时豪气风光,今时落魄凄凉,不过半月,就换了副光景,世事无常,真是惹人慨叹啊。”

    一转头,却见应飞扬眼光烁烁在车队中游移,不禁气结,拍了他脑袋道:“看什么看?走了!”

    车外之人往车内看,车内之人亦在观视车外。两道悦耳却略显低沉的女声正在交谈。

    柔媚成熟的女声哼道:“不过两个道人,有什么好看的?”

    清悦稚嫩女声道:“八姐,那两人,是先前来过家中除妖的仙长。”

    “哼,什么仙长,说什么捉鬼降妖,可父亲还不是。。。还不是去了,呸,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骗子罢了!”

    “可是父亲故去,与他们无关啊。”

    “好了,你呀,总是这么天真,如今父亲故去,我们举家北迁投靠三叔,到了洛阳三叔家,你可要长点心眼,三叔人虽亲善,但我们终究是寄人篱下,可不比在自家中,说话做事总要讲个分寸,对人也要留几分心眼。”

    “唉,自家么?我们哪还有家,能得歇身便算家吧。”稍显年轻稚嫩女声轻叹一声,竟带有超乎年龄的沧桑之感。

    “你知道便好,也省却八姐操心,天冷风大,还是把窗帘放下吧————玉环小妹”

    厚重窗帘放下,挡住了那如秋水凝波的眸子,车队渐行渐远,走向了北方的山口。

    远方群山蜿蜒,若巨龙盘身,张开巨口吞噬少女未知的命运。

第一章 春秋剑阙

    早春,寒意仍未消退,路旁野花却已吐新黄,清苦倒骑着驴,边饮边行,既有出尘之感,又带洒脱之姿,若不是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包裹,风尘仆仆的应飞扬,说他是谪仙出游也有人信。

    清苦又一昂头,酒却没有了,他晃晃酒瓶,接了最后几滴,不满道:“天命啊,酒又没有了,再给师傅我递一坛。”

    应飞扬一摊手道:“没了,沐老叔送你十坛酒,本想留着你路上慢慢喝,结果这走了还不到两日,便喝得干净了,你是酒耗子托生的么?”

    清苦一吹胡子道:“没大没小,我这叫酒仙下凡,还有,别糊弄你师傅,你小包裹里还藏了一瓶,莫以为我不知道。”

    应飞扬一愣,道:“那可是惹事精给我的,你也要?”

    提起此酒,应飞扬不禁想起两天前离开之时,沐小眉可怜兮兮的拉着他的衣角求道:“天命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小眉以后肯定会乖,不惹你生气。

    应飞扬宠溺的抚着她头道:“小眉听话,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或许呆上几个月,我就回来找你了呢。”

    好说歹说,才哄得沐小眉松开手,却见沐小眉神秘兮兮的从夹袄里掏出一瓶酒,塞给应飞扬,道:“天命哥哥,这瓶是我专门留给你的,你藏好了,别让你的酒鬼师傅看到了。”

    应飞扬摇头道:“不用了,我又不喜欢喝酒。”

    哪知沐小眉一派天真道:“不喜欢就先存着呗,没准过几年就喜欢了呢,我阿爹就常说,酒就像我们姑娘家一样,现在可能还青涩,不招人喜欢,几年后就能醉人了哩。”

    应飞扬倒是被吓了一跳,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急忙就将酒收下了。

    “喂喂,要你小子一瓶酒,至于想半天么?是不是发小赠的定情酒,不舍得给师傅喝啊?”清苦的嗓音把应飞扬从回忆中拉出。

    应飞扬觑了他一眼,手一扬,将酒扔去,道:“要喝就喝吧,只要你不后悔。”

    清苦一口咬开瓶塞,含糊道:“老道我只在没酒喝时后悔。”说着,酒瓶灌下。

    “噗!!”清苦一口将酒喷出,怒道:“这酒是用黄莲水泡的么?怎么这么苦!!”

    应飞扬回想沐小眉依依不舍的神情和可爱的甜笑,无奈抚额叹道:“果然如我所料,师傅,你还是太不了解惹事精了。“

    清苦嚷嚷道:“快快快,给我水,我漱漱口。”

    “没了,水已经喝完了,你先忍会吧。”

    “前面山坳转弯,有一家茶铺,快点跟上。”清苦急不可待的催驴奔去。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茶铺?”应飞扬心中暗道,哪知转过山坳,发现果然有一茶铺,突兀出现在山谷旁。

    茶铺不过一个茅草棚子,异常简陋,风一吹,棚顶细长茅草翻飞而起,应飞扬心中突起莫名其妙的不安,此时清苦停住驴,眯眼道:“原来早有人在等着了,走吧。”

    茶铺子一个煮茶的老人,低头垂脸,看不清面貌,正拿着根绿油油的棍子生火,另外就是一个江湖客打扮之人,正在剥着毛豆,似乎是在等人,应飞扬只道清苦所说之人是他,因此对他多看几眼,却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异之处。

    “店家,先来煮两碗茶。”应飞扬吆喝一声,捡张干净桌子和清苦坐下。

    店家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招待,只是继续烧火。不一会,便端了两碗茶上来。

    应飞扬早就口渴难耐,但茶还烫,只能小口小口吹着喝,方一入口,只觉滋味苦涩,眉头便皱起,道:“店家,你这茶煮的未免忒随便了,便是不放大枣苏桂酥酪,葱姜盐总不能少吧,你倒好,只放了水和茶叶,这算什么喝法?”

    清苦也轻抿一口,道:“还行,滋味不差,能喝到这碗茶已经是你运气了。”

    应飞扬此时觉得方才入口的苦茶,现在竟在喉间泛出一股清香,虽不及平时惯喝的茶那般甜腻可口,但也别有一番滋味。那老者却自取了一碗,倒了些茶,品了一口,生硬道:“确实煮错了,重来。”

    应飞扬见他老迈,不忍欺他,道:“罢了罢了,这样也可,老人家不用再麻烦了。”

    老者却如若未闻,径自朝炉火走去。

    清苦摇头道:“随他吧,他这般人,自然是有点痴性。”

    此时,外面马蹄得得,一阵吆喝中,二位骑士飞马而来,棚中那名江湖客看清来者面目,起身高喊道:“刘三哥,彭大哥,来这边坐。”

    来者亦皆是江湖客,翻身下马,利落非常,展露出高明的骑术。口中道:“张老七,是我们来晚了,莫怪莫怪。”

    张老七起身相迎道:“哪敢怪罪啊,这乡村野店,没啥可招待哥哥们的,你们莫怪小弟寒酸就好了,且坐下歇歇马,等到了成都城,小弟再摆一桌款待哥哥们。”

    那被唤作刘三哥的汉子手一摆,边进茶棚边道:“自家兄弟何必说外气话,况且成都大乱将起,谁知北龙天什么时候。。。。。。”见到清苦应飞扬也在内中,汉子声音嘎然而止,江湖中人,虽多知晓妖鬼之事,但一般不在常人面前言说,这也是江湖千百年来墨守的成规,所以才会止住话头。

    但彭老大看清清苦形貌,只觉他道风仙骨,气度不凡,似也是江湖中人,于是拱手道:“这位仙长,不知怎么称呼,在何处修行?”

    清苦微微一笑道:“称不上仙长,贫道清苦,原居于蜀中清河镇,眼见风雨将至,寻思找棵大树避避风雨而已。”

    彭老大听出清苦也是道上之人,出言不再避讳,道:“原来是清苦道长,久仰久仰,在下断雷刀彭四海,旁边是我兄弟岭南快剑刘文通,和天阳掌张至斌,道长若不嫌弃,不妨过来同坐,也给我们兄弟点拨下迷雾?”

    清苦摇头道:“贫道也身在迷雾中,如何指点别人,真要说,那也就是一句,是非之地,早早离开。”

    彭四海三人面带不豫,最后仍是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勉强,道长且慢慢用茶。”

    接着那三人坐了一桌,边用些小菜边小声交谈,奈何应飞扬耳目聪明,三人所言都巨细靡遗的入了应飞扬的耳朵,听了一会,应飞扬已明白三人来此意图,原来灾难将至时,一些动物会奔走逃离,却又有豺狗尸鹫之类会聚集,等着分口血食,这三人就是抱着乱中取利的心态,才会在此之时聚集蜀中的,难怪清苦指点他们早早离开会惹他们不快。

    三人聊了几句后,又将话题转移到蜀中局势上,刘文通道:“这些修先天之道的人,真是个个畏事如虎,真是修天道修的血性都没了么,全无我等武道中人刀头舔血的豪情,这等浑水摸鱼的好时机,竟然全都逃去避难了。”

    这一句分明是指摘清苦了,应飞扬心里好笑,却是面无表情闭口喝茶。彭四海为人谨慎,暗瞄了清苦方向一眼,阻止刘文通的口无遮拦,道:“莫扯其他,张老七,你约我们来此,可是有什么好活计?”

    “好活计算不上,不过也是大餐前来点开胃菜,你们可知,昨日苦竹老妖杀了春秋剑阙的弟子?”应飞扬听到此处,精神一振,苦竹老人自那日追了碧木夫妇去后,便再无的消息,应飞扬想探寻碧木夫妇安危也无从得知,没想到在此竟找到眉目。

    “啧,这苦竹老妖好大胆子,敢惹春秋剑阙的人,老七你的意思是对那老妖下手,不过那老妖本事不差,咱们联手也未必就能占了便宜。”

    “彭大哥莫要担忧,听我细细说来,前日我办事归来,途中见到一男一女两妖联手与苦竹老妖战成一团,苦竹老妖虽然厉害,但那两妖也差不太多,战了一会,三妖都受了伤,我本来寻思着,趁他们病要他们命。。。。“

    彭四海眉头一皱道:“老七你莽撞了。虎狼见伤,犹能伤人。”

    张至斌续道:“确实如此,我正要出手之际,突然一个身影快了我一步,原来是个春秋剑阙的弟子,那弟子本事比我大,但并没有捡道便宜,反而是男女双妖趁他搅局之时逃离了,苦竹老妖原来还顾忌那人春秋剑阙身份,见双妖逃了,那弟子逼得又紧,登时凶性大作,将那弟子当场杀了血食!”

    应飞扬听到此处,心中先是一惊,又是一慰,心道:“这人所说的那男女双妖定是碧木夫妇了,看来他们应该是把苦竹老人甩开了。”

    彭四海刘文通皆骇得变色,彭四海道:“这老妖凶性也忒大了,竟然真的敢下手,不怕后患无穷吗,说来还好老七你没出手,不然倒霉的可就是你了。”

    张至斌叹道:“可不是么,我寻思着我自己一人本事不够,便约来了两兄长,如今苦竹老人伤上加伤,经不住我们联手,若能除了他,一来咱们威名定然大涨,二来可以卖个人情给春秋剑阙,三来,那春秋剑阙弟子身上所带功诀被苦竹老妖摸去了,我们若是能寻来。。。”张至斌说道此处,话锋一顿,看了清苦一眼,清苦面色如常,如若未闻。

    彭、刘二人眼睛皆亮,彭四海犹在权衡道:“这,私藏他派功诀,可是大忌,若是被春秋剑阙之人知道了,怕是麻烦。

    刘文通却道:“怕个甚,反正我早看春秋剑阙弟子不顺眼了,一个个眼比天高,还不是仗着他们掌门越天穹的威风,也不想想,他剑皇越天穹再厉害,不还是败给了。。。。。。”

    刘文通话音未尽,突然伴着一声破风之声,一道黑光从棚外激射而入,奔向刘文通面门,刘文通剩下的言语化作一声惨嚎,连着血吐出两颗牙。

    而那暗器,落在桌面上,却是一块乌黑铁令,上面赫然书着“春秋”二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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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剑庭介绍:
这是个传说老去的时代: 北面的老龙王翻个身子大地就是一个哆嗦,西边的孔雀儿依红偎翠懒得挪窝, 俩耍剑的老头无冤无仇却要拼个你死我活,而苦穷脸的书生扔开卷册,突得抽刀剁碎了半壁山河。 这是个传说新生的时代: 倾国倾城的妮子还不会梳妆,席卷天下的将军还在偷羊,更别提那还没长开的妖儒邪道怪和尚,乳臭未干的小子捡件紫裳就要称帝封皇,却被更小的毛孩子一剑扎个透心凉。 那毛孩说: 舞台已经搭好,生旦净末丑轮流登场,好一副光怪陆离众生群像, 但我才是这戏的主角,天命飞扬,没办法,谁让咱用剑的今生就是要比别人强!步剑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步剑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步剑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