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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禅全文阅读

作者:梅菲斯托大人     神禅txt下载     神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神禅全文阅读

写在前面的话。

开新书了,本该有很多话想说,却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感谢支持或支持过我的朋友。

    有很多愧疚,有很多感动,也有很多未尽的遗憾。

    千言万语,还是都化成写好这本书的动力吧。

    新书《神禅》,且慢慢看来。

    本书绝不太监、绝不太监、绝不太监!

    重要的事说三遍,各位可放心收藏了。

关于《恶魔……》这本书的解释

    最近有不少书友通过各种方式问到这件事情,所以觉得还是统一回答一下。

    《恶魔》这本书第二次被404,也就是被迫提前结束的时候是10月下旬,当时由于几乎不太抱希望会放出来,所以不得不申请了完结。

    我自己也没想到最近又被审核开放了,于是有很多朋友来问,会不会继续写下去。

    仔细考虑之后,至少短期内不大可能接着写下去了,原因有很多。

    比如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对一些之前的情节自己记忆都模糊了;还有已经在写现在这本了,两边兼顾不知道能不能行;第三么就是被举报的那个原因,情节几乎是贯穿全文的,要改的话基本得从头改到尾,但如果不改的话,也许写着写着又进去了。。。

    相信这种痛苦大家也能理解,所以目前还是以《神禅》为主,希望以后有机会续写,或者等情节把握各方面进步一些的时候,再写个姐妹篇吧。

    此致。

济公传:八魔炼济颠(转载)

    济公传是清代郭小亭整理济公传说而成的蓝本,讲述降龙罗汉转世济公传奇,这里摘选三章,以之为比喻,解释佛家炼心。

    第233回钦赐字诏旨加封会群魔初到金山

    话说太后传旨,要召见长头道济,监寺的德辉赶紧各处寻找济公,找到庙后,只见济公在庙后正同几个孩童在一处玩耍。这庙后面住着几家住户,有几个小孩都爱跟济公说笑。德辉来至切近说;”济师弟,太后来拈香来了。”济公说:“太后拈香来了,与我何干?”德辉说:“太后传你去哪!”济公说:“叫我去做什么?”德辉说:“我不知道。”济公说:“既然如是,我去瞧瞧。”德辉说:“你别这个样子去呀,先到庙里洗洗脸,换上衣服,带上僧帽,再去恭恭敬敬的。倘若冲撞了太后,那如何担得起广济公说:“不要紧,我就这样去,我也不洗睑,我恐怕风大把脸吹了。”德辉说他不听,这才带领济公来到前面,先见了秦相、济公本是秦相的香借,素日素相知道济公有些疯疯癫癫。秦相先到太后驾前行礼,说:“启禀太后,长头道济有些疯疯癫癫,衣服蓝缕不堪,恐冲撞了风驾。”太后说:“不要紧,我不怪他,只管叫他前来见我。”秦相下来说:“圣僧恭敬些,千万不可怠懈。”济公哈哈一笑,跟着来到太后驾前。太后一看,果然跟梦中见的和尚一般。济公一打问讯,太后说:“你是长头道济?”和尚说。

    西湖有座天兰山,长头和尚叫济颠。我今来此非别故,特与太后

    结善缘。太后一听,乃梦中之语,连连点头,说:“是是,我来与你结善缘。我且问你,哀家来世比这世如何?”济公一听,口中连说:“不知道,不知道。”说着话,济公冲着太后,揭起破烂袈裟,露出破裤子中衣,把下身全露出来。众人一见,全吓得惊魂千里。当着太后这样撒野,这还了得!武侍卫就要打,太后一见,说:“你等不用打,袁家我明白了,下世我必要转女为男。”立刻把金棍武士喝退,这才问道:“长头道济,你在这庙里出家多少年了?”济公说:“我新来,日子不多。我看此庙日久失修,工程浩大,求太后娘娘慈悲慈悲,重修此庙。”太后立刻传旨,叫案相、莫相;“派你二人监工,把我的俸饷胭脂粉帑银,发来十万两,重修静慈寺。”秦相、莫相说:“遵旨。”济公谢过太后从后吩咐就道:“回官。”回到宫内,把此事孝明皇上。皇上知道济公乃得道高僧,敕封为护国散禅师。钦派上书房写十六块斗方,皇上赐字:

    疲癫劝善,以酒渡人。普渡群达,教化众生。连帑银一并发到静慈寺,择日兴工。五层大殿,罗汉堂、客堂、禅堂、钟鼓楼、藏经楼,一并满拆满盖。直到如今,古迹犹存。每年四月间,天竺山静慈寺的庙会,热闹非常。庙中老方丈甚感念济公的好处,众僧要给济公开贺办善会,济公说:“不用,我还要上金山寺有约会。”这天济公下了山,来到三教寺,诸道缘、孙道全二人给师父行礼,济公说:“你二人好好的看庙,我要上金山寺去会八魔。”诸道缘说:“师父去不得。”济公说:“不去不行,我总得去,这是你小师兄给我意的祸,我不去八魔也不能善罢甘休,这也是天数当然。”悟真、悟元拦不了,济公去了三教寺,直奔金山寺而来。书中交代:金山寺万年永寿,由前者在金山寺搅闹,他本是镇守瓜州一带长江的大元帅,奉东海龙王敖广所派。只因金山寺老方丈设立打鱼船要鱼税,伤了他子子孙孙不少,他本是一个大驼龙,有万年的道行,来到金山寺天天打老方文。这天他正要打老方丈,忽然一阵怪风,由外面进来八个人,面分青、红、黄、黑、白、紫、绿、蓝,来者正是卧云居士灵霄,**童子悚海,天海吊臾杨明远.桂林樵夫王九峰,仙云居士朱长元,白云居士聘啸,搬倒乾坤党燕,登翻宇宙洪韬。八魔各带混元魔火幡、丧门剑、子母阴魂绦,前来等济颠。方一进金山寺,见大殿上坐着一个黑脸和尚,八魔说:“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搅闹!”和尚说:“我乃万年永寿是也。”八魔就要晃魔火幡,**童子悚海掏出**珠一抖手,只听山崩地裂一声响,当时万年永寿滚下供桌,现了原形,是一个大驼龙。八魔也没肯伤他,他自己爬出庙外,滚下江去。八魔进了大殿,把众神像全都摔出来,这八个人在上面一坐。庙里和尚也不敢惹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八个野人,这天八魔掐指一算,知道济公来了,立刻众人下了供桌,来到庙外,见济公驾着一只小舟船,来到金山寺。和尚给了船家一块银子下了船。济公也不能闭三光,虽然佛光、金光、灵光三光露着,八魔也不放在心上。八魔说:“济颠你来此甚好,我等在这里久候多时。”和尚说:“八位,找我打算怎么样?”八魔说:“只因你施展妖术,八卦炉烧死我们徒弟韩棋,戏耍邓连芳,还算小事;你决不该主使你徒弟悟禅,大闹万花山,火烧圣教堂,你实在欺我太甚。我等特来找你给韩棋报仇。”和尚说:“好,咱们进庙去再说。”八魔说:“走。”一同来到金山寺。和尚说:“你等要跟我比较,先别忙,这庙里的方丈也不是外人。我先去见见老方丈。”八魔说:“你见去罢,我等不拦你。”正说着话,只听后面一声“无量佛”,众人回头一看,来了两位老道,头里这位老道,面如三秋古月,须发皆白,背后背定乾坤奥妙大葫芦,来者正是天台山上清宫东方太悦老仙翁,后面跟定乃是神童子褚道缘。书中交代:济公由三教寺出来,格道绿不放心,随后驾起趁脚风追赶下来。走到石佛镇,正碰见东方太悦老仙翁。老仙翁由前者跟济公分手,本处知县邀请绅董富户,共成善事,重修石佛院,工程浩大,好容易修齐了。老仙翁见褚道缘忙忙张张,赶紧问道:“褚道缘你上哪去?”格道缘连忙给老仙翁行礼,说:“我追我师父济公上金山寺,只因我小师兄悟禅惹的祸,前者火烧了圣教堂,现在八魔在金山寺要摆魔火金光阵炼我师父,我要追了去给解和。”老仙翁一听,说:“既然如是,你我一同去给解和。”褚道缘说:“甚好。”立刻老仙翁带上乾坤奥妙大葫芦,同诸道缘驾起趁脚风,往下追赶来了。追到瓜州,雇了一只船,赶到金山寺,方下了船,只见济公正同八魔讲话。老仙翁口念“无量佛”,说;“众位魔师请了。”八魔一看认识老仙翁,跟着紫霞真人李涵龄查过山。八魔抬头一看,说:“道友,你来此何干?”老仙翁说:“我听说你等跟济公为仇,我特来给你等讲和。众位不可,济公他这点来历也不容易,十世的比邱,才能转罗汉。众位要摆魔火金光阵伤害他,看在我的面上,众位不必。”卧云居上灵宫说:“道友,你别管,我等原与济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只因他火烧我徒弟韩棋,戏耍邓连芳,这都算小节。决不该主使他徒弟火烧了我们圣教堂,大闹万花山。我等非得结果他的性命不可。”老仙翁说:“众侠依我说,冤家直解不宜结。”八魔说:“道友,你趁此快走,不要跟我等在此嚼唇鼓舌,再要多说,可别说我等翻脸无情。”老仙翁一听,勃然大怒,说:“你们这几个人休要不知事物!”**童子悚海说:“你这老道管事,这叫一头沉莫死,他应当烧死我等门徒,应当火烧圣教堂,应当欺负我们?你要不叫我们摆魔火阵也行,叫济颠给我们跪倒叩头,认罪服输,我等就饶他。”济公说:“你满嘴胡说,你给我叩头也不能饶你。”老仙翁说:“你等这些孽障,有多大能为,也敢这样无礼?待山人拿法宝取你,全把你们装起来,叫你等知道我的利害。”说着,老仙翁伸手拉乾坤奥妙大葫芦。老仙翁这葫芦有天地人三昧真火,经过四个甲子,勿论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山精海怪,装到里面,一时三刻化为脓血。今天老仙翁把葫芦盖一极,掌中一托,口中念念有词,要捉拿八魔。

    第234回因讲和仙翁斗八魔**童子炸碎葫芦

    话说老仙翁把乾坤奥妙大葫芦打开,口中念念有词,说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刷啦啦”由葫芦里出来五彩光华,扑奔**童子悚海。只见**重子悚海,被光华卷来卷去,被老仙翁卷进葫芦之内。老仙翁立刻先把葫芦盖一盖,卧云居士灵霄等一见说:“好老道,你敢伤我等兄弟!”众人各拉拿混元固火幡,跟老仙翁拼命。老仙翁实指望要把八魔全皆拿住,焉想到**童子悚海,成心要伤损老仙翁的宝贝,**童子悚海他能大能小,要小他能变似苍蝇,要大能有几丈大。他到了葫芦之内,一施展法术,往大了一长,就听葫芦内咕噜噜一响,叭的一响,把葫芦炸了三四辩。老仙翁吓得亡魂皆冒,捡起半片瓢,拨头就跑,吓得褚道缘跟着就跑,幸喜八魔没追赶。老仙翁离了金山寺,心痛自己的宝贝,不由得放声痛哭。褚道缘看着老仙翁可怜,又怕济公被八魔所害,不由得也哭起来了。正哭着,只听对面一声:“无量佛。善哉,善哉。道友何必如此?”褚道缘抬头一看,见对面来了两位老道,面如紫玉,浓眉大眼,花白胡须,头上紫缎色道巾,身穿紫缎色道袍,腰系杏黄丝练,白沫云鞋,背背宝剑,手拿萤刷。后面限定这位老道,头戴育锻色九梁道巾,身穿蓝缎色道袍,腰系黄丝髯,白袜云鞋,面如三秋古月,发如三冬雪,须赛九秋霜,一部银髯角满了前胸,手拿萤刷。真是仙风飘洒,好似太白李金星降世。头前这乃是白云仙长徐长静,后头跟着野鹤真人吕洞明。这两位老道,原本是由焦山来,要逛逛金山寺。走在这里,正遇见老仙翁,手拿着破飘,同褚道缘在地上坐着放声大哭,徐长静、吕洞明二人赶奔上前,说:“仙翁何至如此?”老仙翁叹了一声,说:“二位道友有所不知,只因济公长老的徒弟烧万花山,惹下众外道天魔在金山寺要摆魔火金光阵,火炼济颠。我与济公素有旧识,再说济公乃是一位得道高僧,我去给解劝,八魔跟我翻了脸。我用乾坤奥妙大葫芦要装八魔,不想**童子悚海把我的葫芦炸了。”徐长静一听说:“可惜可惜!这葫芦乃蓬莱子给你留下的宝贝,不想今天被八魔给毁坏了,着实可恼!”老仙翁说:“二位道友,既来了,可以帮我去报仇,捉拿八魔行不行?”徐长静一听,连连摇头说:“你我三人焉是八魔的对手?你在这里哭也是枉然,宝贝已然是伤了,你二人何不去请人捉拿八魔?”仙翁说:“请谁去?”徐长静说:“我指你二人两条明路,一位去到万松山云霞现去,找紫*其人李涵龄,借斩魔剑;一位去到九松山松泉寺,找长眉罗汉灵空长老,借降魔特。非这两种宝贝拿不了入魔。头一则也可以搭救济公长老,听说济公乃是一位正人,普渡群迷,到处济困扶危,遭这样大难,你我也不能不救。再说也可以报葫芦之仇。”老仙翁一听,如梦方醒,说:“多豪二位指教,我是当局者迷,把这二人忘了。”老仙翁又说:“格道缘你赶紧驾趁脚风,急不如快,找你师爷爷紫霞真人借斩魔剑,你上万松山。我上九松山,去找灵空长老。谁拿来的快,谁捉拿入魔。你也救救你师父。”褚道缘立刻点头,众人分手,暂且不表。单说济公见**童子惊海伤了老仙翁的葫芦,济公说:“你等也不要跟老道做对,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咱们进庙去。我可先到庙里,到后面见见老和尚说两句话,回头依我再分个高低上下。”八魔说:“你见去罢,反正你还跑得了么?”济公这才来到庙里,到了禅堂一见老方丈元彻长老。元彻与远睛堂无空长者是师兄弟,乃是济公的师叔。济公见了老方丈一行礼,元彻说;“道济你来了,甚好,现在我这庙中闹的不得了局。前者万年永寿在这里闹,现在这八个人,你可知道是怎么一段情节?”济公说:“老方丈不知道,这八个人乃是外道天魔,不懂得敬佛。只因我徒弟火烧了圣教堂,这八个人是来找我报仇,要摆魔火金光阵火炼我。你老人家也管不了,我来请一个能人帮着我。”者方文说:“哪里有能人?”济公说:“这庙裹住着一个大能人。”老方文说:“没有没有。”济公说;“有,须得我亲身前去请他,我不去是不行。这个人能为来历大了。”说着话,济公来到后院。这庙中挂单僧站堂僧好几百名,济公一看有一位黑脸膛的和尚在那里坐着,低头不语。济公说:“你在这里,我找你找不着你。”众僧说:“道济你找他做什么?他是个哑巴,又聋,人家说话他也听不见。他来到这庙里挂单二三年了,他不会说话。”济公说;“他不是哑巴。”大众说:“他在这庙里二三年,永没说过话。你哪有我们知道,他实在是哑巴子,又是聋子。”济公过去照定这和尚无灵盖一连就是三巴掌,说:“我来找你来了。”这和尚一抬头,说:“道济你无故惹下这一场魔难,找我做什么?”大众一听,说:“这可怪,现在他会说话了,二年多来在这庙里也没说过话,今天怪不怪?”内中有人说:“也许济师父打他三下,把哑巴治好了,都知道济公会治病。”大众纷纷议论。书中交代;这个和尚名叫普妙,原本是西方伏虎罗汉降世,奉佛祖派他普渡众僧。普妙到处装哑巴,都知道他是傻和尚,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也不好管闲事。每逢大丛林他去挂单,见真有正务参修的和尚,他在暗中渡脱,也不宣明。今天挤公苦苦的求他,伏虎罗汉这才说出话来,说:“道济你惹下一场魔难,来找我做什么?”济公说:“我来找你帮着我办这件事。你要不帮着我,是不行。”伏虎罗汉普妙说:“既然如是,我同你去就是了,谁叫你我都是西方大雷音寺一处来的,奉我佛如来的敕旨,降世人间,普渡群迷。你既来找我,我焉能袖手旁观。”说着话,这才同济公一同来到前面。八魔都在大殿坐着,见济公同着一个黑脸膛和尚进来,卧云居士灵霄说:“济颠,你还有事没有?”济公说:“没事了,你等打算怎么样罢?”卧云居士灵雷说:“济颠你也能掐会算,你的劫数到了,你还在睡里梦里。”和尚说;“我不懂什么叫劫数,今天我倒要分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各施所能,我看你等这些孽障有什么能为!”说着话,**童子惊海由兜囊掏出**珠,抖手打来,济公哈哈一笑,说:“这也算法宝!”一伸手把**珠接了去。卧云居士灵宫一看,气往上撞,伸手拿出冲天失,照定济公射击。这弓箭是符咒修炼的宝贝,勿论什么精灵,一射能现原形。要是人能射去三魂七魄,最利害无比。照定济公一射,被伏虎罗汉接去。八魔一看,立刻各按方位,各拉混元历火幡,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急,道声快,四面魔火高有千丈,由外面着直仿佛下雾一样。知觉罗汉道济,伏虎罗汉普妙,赶紧在当中打坐,头上放出三丈高的金光、佛光、灵光,济颠同普妙二人口念真言,有金光护体,不敢闭眼。你要一闭眼,八魔的法术有幻境,人要闭上眼,想什么就瞧见什么。好喝酒就有酒。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人要一入幻境,就得被魔火烧死。总算济公同伏虎罗汉道德深远,不上他们的当。但只一见金光被魔火炼来炼去,六个时辰,把金光矮下来三尺。一昼夜去六尺,要有五天的工夫,能把罗汉的金光炼没了,死后过不去伽蓝山。“书也要减断”,一连就是三天。济公同普妙的金光剩了一丈多。猛然外面一声“无量佛”,八魔一看,吓得亡魂皆冒。不知来者是谁。

    第235回群魔怒摆金光阵道缘偷盗斩魔剑

    话说八魔摆下魔火金光阵。把两位罗汉炼在当中。忽听外面一声“无量佛”,来者乃是神童子褚道缘,怀中抱定斩魔剑。八魔一看,吓得惊魂千里。书中交代:褚道缘由江口跟老仙翁分手,老仙翁上九松山松泉寺去找长眉罗汉借降魔杵。诸道缘够奔万松山云霞观,在道路上急似箭头,恨不能肋生双翅,驾起趁脚风,一天赶到万松山。这座山极高,每逢下过雨后,由山缝里冒出白烟就是云。这座山原是一座宝山,当初褚道绿在这庙里当道童,人也聪明,李涵龄也甚喜爱他。今天裕道缘来到庙门首,自己一想我先别进去,我已然拜了济公,我要明说要斩魔剑,许我师爷爷不肯给我。我到里面必须见机而作。自己想罢,到了角门拍了两下,只听里面说:“来了。”门开了,褚道缘一看,认识是紫霞真人李涵龄的徒弟道童清风。这庙中有两个童子,一名清风,一名明月。和褚道缘都算是同门师兄弟,今日一见,褚道缘连忙施礼,说:“师兄你从哪里来?我听你说归了三宝佛门,是有这样一件事吗?”褚道缘把拜济公之故一说,二人往里走了。道绿问:“师爷他老人家在那院中吗?”清风说:“未在庙中,走了有十数日,去朝北海去了,留我二人看庙,师兄到此有什么事吗?”褚道缘说:“到屋中我慢慢告诉你。”到了东院北上房,明月接见行礼已毕,三人落座。清风叫明月倒茶去,褚道缘本是心中有事着急,说:“师弟,我今来是为我师父济公,他老人家本是西方罗汉,因为多管闲事,在常州地方有一座慈云观,有一个老道叫赤发灵官邵华风,招军买马,聚草屯粮,陷害黎民百姓。济公帮着常州府兵败慈云观。邵华风逃在万花山圣教堂,我有个小师兄叫悟禅,到万花山圣教堂去拿邵华风,惹了八魔。悟禅放火烧了圣教堂,跟八魔结下了冤仇。八魔现在金山寺摆魔火金光阵,把济公炼到阵内,要一过四五天,把罗汉的金光炼散了,济公就得没命。他老人家本是一位务正参修的人,可惜要丧在八魔之手。我同老仙翁给解劝,老仙翁跟八魔翻了脸,把老仙翁的乾坤奥妙大葫芦给炸了。现在老仙翁去上九松山松泉寺找灵空长老求降魔宝杵,我来找师爷爷借斩魔剑,非得这两种宝贝,拿不了八魔。既是真人没在家,二位师弟慈悲慈悲,把斩魔剑借给找使一使。我去救了济公长老,我赶紧就给送回来,我也不能要祖师爷的宝贝。”清风、明月一听,说:“这件事我们两个人可没有这么大胆子,祖师爷知道,我们担不了。前者皆因你偷了八宝云光装仙袋去,祖师爷打了我二人一顿,说我二人不留神,这件事我们更不敢了。”诸道绿说:“二位师弟行点好罢,济公原来是一位罗汉,要没有这斩魔剑,就得死在八魔之手,出家人也讲究积福做德,我去救了济公,急速就送回来,决不能叫二位师弟受责。再说就即便祖师爷知道,这是一件好事,祖师爷也不能怪。”清风、明月说:“师兄你说什么,我二人也不敢做主。”裕道缘说:“你二人知道斩魔剑在哪里放着不知道?”清风说:“知道可知道,我二人不敢告诉你。”猪过综说:“当初我在这庙里当过童,我可知道这口剑在五层股的悬龛里供着,此时我可不知道抑了地方没有?”清风、明月说:“你既知道地方,你自己找去,我二人也不敢管你。祖师爷爷问,我二人就说不知道,我二人也不担这沉重、总不是由我二人嘴里告诉你的。”褚道缘说:“既然如是,二位师弟既不管,我自己找去。二位师弟不拦我,我就感念二位师弟的好处。”清风说:“你是我们大师兄,我二人也不敢栏你呀,你要瞪眼,我二人也不敢惹你。”褚道缘说:“我也不敢跟二位师弟瞪眼,我去找去。”立刻来到后面,到五层殿悬龛上一找并没有,诸道缘一想,怪呀,怎么会没有呢?愣了半天,自己一想,反正在这庙里,我慢慢找,不能找不着。想罢自己各处寻找,直找了一夜,至次日早饭时,找到最后殿悬龛上一看,正是斩魔剑。上面有一块象牙牌子,写的明白。猪道缘一看。有黄缎套丝沙鱼皮鞘,赤金计件黄绒穗头,黄绒挽手。诸道绿当初在这庙里当过道童,见过这口剑,果然不错。褚道缘一见,心中甚为喜悦。先拜了八拜,口中祝告已毕,这才伸手将此剑请下来,到了跨院,说:“二位师弟,多耐点烦罢,我三两天就送回来,要是祖师爷不回来更好了。”清风、明月说:“我二人全不管,任凭你的量办。你在这庙里各处翻寻,我二人也拦不了,但愿祖师爷不回来,你赶回来。”裕道绿说:“就是。”说罢,即告辞出了云霞观,驾起趁脚风,心急似箭,恨不能助生双翅,一步赶到金山寺。好容易赶到了江口,远远一看,只见金山寺里面魔火高有千丈,庙门关着,那烧香逛庙的人也来不了,看着金山寺如同下雾一般,也不知庙里有什么事。褚道绿来到庙前用手一招,庙门开了。褚道缘直看不见里面的金光,褚道缘一声喊嚷,说:“好孽障,大胆,山人来也!”正南方正是天河吊叟杨明远,桂林樵夫王九峰,二人回头一看,吓得惊魂千里。知道褚道缘是紫霞真人李涵龄的徒孙,手中抱定一口宝剑像斩魔剑。杨明远说:“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必因为济颠跟我等做对?”褚道缘说:“你知道济额是我什么人?”杨明远说:“你是老道,他是和尚,他是你什么人?”褚道缘说:“他是我师父。你等既跟我师父为仇,你我就是冤家对头。”杨明远、王九峰一听,说:“济颠既是你师父,我等冲得你,不炼他就是了。我们万花山圣教堂,冲你算白烧了。我们回万花山,叫他回那灵隐寺,从此两罢干戈,你看怎么样?”褚道缘这个时节要答应了,倒是一件正事。褚道缘当时恨不能把八魔剐了,方出胸中之气。立刻说:“不行,我今天非杀你们不可。”说着话,伸手拉宝剑。书中交代:这口刻有什么好处呢?原来这口剑要一出鞘,有一片白光,专能将魔火赶散,最利害无比,名曰斩魔剑。当初八魔乃是**童子悚海为尊,只因他在外面无所不为,常常害人,紫霞真人李涵龄查山,用这口剑斩过他,把八魔制服的,故此八魔就怕李涵龄,同长眉罗汉这一僧一道,余者别无惧怕之人。焉想到今天褚道缘盗来这口剑,并非是真斩魔剑。真的他如何拿得了来?紫霞真人恐怕有精灵到庙中去盗轨魔剑。故此预备这口剑。今天格道缘自以为是真的,伸手一拉剑,并无白光,褚道缘就一愣,入魔早看出来不是斩魔剑,杨明远一想,先下手为强,伸手拉丧门剑一晃,天火、地火、人火三昧真火,扑奔褚道缘。褚道缘想跑,如何跑得了?被火烧的连人带剑烧的皮焦肉烂。济公此时也顾不了救他,口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王九峰说:“杨大哥,你这个乱可惹大了。他是紫霞真人的徒孙,你把他烧死,倘如紫霞真人要来了给他报仇,该当如何?”杨明远说:“已就烧死了,就是李涵龄来,你我也可以跟他以死相拼。莫非永远老怕他,何时是个了局。”正说着话,只听外面一声喊嚷:“道缘呀,你死的好苦。”

第1章 山穷水尽,死期将至

    (新年新书,安安心心讲一个故事。感谢支持的朋友,本书请放心收藏。)

    老旧的台式风扇发出几声沉闷至极的响动,铁皮架子一阵乱颤,锈迹斑斑的扇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旋转。

    埋头在文件堆里的高大年轻人一声哀嚎站起身来,愤怒地朝着风扇猛拍几下,把开关按下复又打开。

    纹丝不动。

    看来这破玩意是彻底罢工了。

    倒霉!

    全密封的仓库里闷热得就像火炉,老爷风扇这唯一的指望也泡汤,年轻人心里别提多恼火,汗水顺着脖颈肆意流淌而下,很快打湿了衬衣。

    “苏子语!李总找你!”

    一个梳着大背头、油头粉面的干瘦男子走到门口,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喊了一嗓子转头就走。

    “来了来了。”年轻人顾不得再跟风扇较劲,赶忙跟在后面跑了出去,陪着笑脸。“黄哥,李总找我什么事?”

    被叫做黄哥的男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哪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苏子语满腹疑惑跟他一路走到最里面那间办公室,推门进去的一霎那,空调传来的冷气瞬间让他舒服的几乎要**出来。

    抠门到极点的公司老板自己躲在办公室吹空调,却连个好点的风扇都舍不得配给雇员,着实有点小家子气。

    “小苏啊,你看你这个单子,怎么又出错了?”

    坐在老板椅后面的李总辛苦挪动他堆积如山的**,将一整叠文件抖至哗啦作响,接着一巴掌拍到办公桌上,阴声阴气地问。

    苏子语当然认得出这是自己上周整理好的出库入库单和对账表,闻言眼角一跳,连坐也不敢坐,硬着头皮拿起文件一看,上面几行数字的旁边都被用红笔触目惊心圈了出来,甚至还特意批注了“狗屁不通”几个蝇头小字。

    改试卷吗?用不用这么夸张,苏子语心里腹诽着,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赶紧乖觉认错:“对不起李总,我马上就改。”

    李总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支烟,“啪”地一声点燃,盯着他看了半天淡淡道:“听说你前几天接客户的时候突然羊癫疯发作?”

    “啊!?没有啊,我没有羊癫疯。那天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中暑而已,很快就好了。”苏子语慌乱无比,赶紧辩解。

    “是吗?我怎么听说这不是第一次了。”李总惬意地挪动肥躯,对着这边肆无忌惮吞云吐雾。“小苏啊,我是看你为人老实才招进来的,犯错也就算了。还得了羊癫疯,实在太影响公司形象了,看来我这小庙是容不下你了,还是另谋高就吧!”

    苏子语脸色彻底僵住,真想反讽一句,二十号人不到的小公司,用个风扇还是坏的,有什么公司形象?自己这个仓库管理员,不仅要负责出库入库,忙起来还要帮忙送演出设备,甚至帮忙接洽客户,根本一个人顶三个人用,简直比苦力还苦力,居然说开除就开除。

    肥硕的李总却不管他怎么想,不耐烦地像赶苍蝇般挥了挥手:“行了不用说了,你可以收拾东西走了。”

    “既然这样,李总你看是不是把我这二十多天的工资结了。”看对方样子就知道事情无可挽回,苏子语忍气吞声压低嗓门。

    “还想要工资?我没怪你吓跑我客户就不错了!日新百货的王总亲自打电话来要把周年庆的策划取消,还好我老李有几分面子劝住了,不过唯一的条件就是不想看到你。真想不到,年纪轻轻居然有羊癫疯!”李总眼中透着几分得意,夸耀自己雄厚人脉。

    办公室的大门还敞开着,外面其他公司里的员工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朝他指指点点。

    “我不是羊癫疯!”苏子语怒火上涌大吼一声,引得更多人看过来。

    李总却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意思,不慌不忙瞪着他:“干什么,想耍横?用不用我叫保安来欢送?”

    苏子语握紧拳头,复又松开,回头望望站在门口满脸戏谑的黄波,脑中顿时恍然:“是你挑拨的对不对?!”

    那个庆典案子是他和黄波一起接的,当天明明日新的人没有太大反应,怎么会突然又过来投诉。

    公司第一狗腿黄波动作浮夸地走过来,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有恃无恐道:“你个羊癫疯上周差点把日新百货的人吓跑,我也是为公司着想。”

    苏子语不是白痴,当然明白过来,一个肥猪李总拿自己白当了近一个月苦力,这个狗腿黄波更是生怕自己抢了他的位置般,从入职那天就没停止过针对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看看两人冷笑:“肥猪瘦狗,真是天生一对。”

    “臭小子,你说什么?!”黄波没想到成天跟在自己后面低声下气的苏子语也有爆发的时候,气的脸都歪了。

    “那点钱小爷不要了,就留着买减肥药吧!”苏子语回头戟指朝着肥胖李总嘲讽,然后转身一直走到瘦猴黄波身前,瞪着直到对方心虚扭头,才昂首挺胸嗤笑一声走人。“我说好狗不挡道!”

    色厉内荏的黄波跟在后面怒骂连连,但双方身形差距太大,他实在没信心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子语扬长而去。

    如同打了胜仗般的苏子语出门之后立马垂头丧气,打肿脸充完一时硬汉,现在囊中羞涩又断了收入,滋味绝不好受。

    六月的阳光已经开始猛烈起来,走出门外,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适应片刻,这才迈步继续向前。

    大象文化的李总和黄波虽然都是小人,但有一件事没有说错,苏子语确实有病,虽然他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两人以为的癫痫。

    事实上,就连苏子语自己都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只知道不发作的时候,跟正常人毫无区别。从小到大,不知进过多少次医院,却无一例外给出的都是相同诊断结果:没有任何问题,绝对健康。

    健康个鬼!

    苏子语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小时候以为是身子太弱,于是拼命锻炼身体,游泳、长跑、篮球、散打,结果呢?

    每一个锻炼的项目他都比常人还要出色,但这古怪的毛病依旧阴魂不散纠缠着自己。

    而且……最近似乎爆发的越来越频繁了。

    苏子语握紧的拳头松开,复又捏得骨节嘎吱作响,呼吸不自觉沉重起来,感到身体越来越热。

    该死!

    不会又犯了吧?!

    这怪病发作的前兆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先是呼吸困难、体温升高,然后……

    苏子语蓦地抬头,感到眼前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连空气中的尘埃与微粒也纤毫毕现,周边无数细碎声响尽收耳中。

    微风拂过身旁,落叶在地面摩挲,附近路人煲电话粥的絮语,甚至远处的汽车发动机轰鸣,庞大的信息疯狂钻入大脑,让他头疼欲裂。

    一处又一处难以形容的古怪光亮次第在眼前绽放,却让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迷离,甚至出现道道重影,根本分辨不出彼此。

    苏子语艰难地移动脚步,冷汗若泉涌迅速将衣衫濡湿,凭借本能挪动到路旁花坛边,重重跌坐。

    这是一种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怪感受,明明能够清晰感应到体内血液翻滚咆哮,仿佛所有细胞都在拼命运转着,爆发出百分之两百的能量,自己却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只能任凭宰割。

    又来了!又来了!

    苏子语心中愤怒狂呼,似乎要把受到的苦痛和折磨都倾泻出来。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到,哪怕想要弹动一丁点指尖。

    他只能无助地僵硬瘫倒在花坛边上,任凭奇异的状态驱驰,愈发猛烈,就好像全身都在燃烧,呼吸间伴着喷吐烈焰,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这一次比一次剧烈的怪病,不仅掌控身体,更将他折磨到心神俱裂,简直超越忍受的极限,连意识都随时要被碾碎。

    眼皮合拢。

    那些恐怖的声响、沸腾的血液、燃烧的呼吸,都在渐渐远离知觉。

    然而这并不代表痛苦结束,而是自己的意志已经无法支持。

    我大概……就要死了吧?

    解脱的话,也好。

    这是苏子语脑中最后一个念头。

    意识随即堕入了无边黑暗,不过这并不是完全的虚无,而是隐约还残留着几分知觉,直到那黑暗中好像多出了一些什么。

    “呐谟!罗旦那旦罗夜也那摩!……室斩奴、摩诃缚日罗俱路驮也……唵……户噜!户噜!……底瑟吒……”

    什么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子语忽然惊醒,这难辨详细的细碎诵读声,明明低不可闻,却字字送入自己的脑中。

    那些恐怖而庞杂的声响、烈焰灼身般的痛苦也再次将他的意识拉回,却都掩盖不住这一道奇特的诵读声,仿佛这些字句不是在耳边响起,而是直接从心里生出。

    怪病如潮水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苏子语的眼睛再次睁开,清晰感受到那难言的痛苦迅疾退去,意识、身体的掌控渐渐恢复。

    诵读声蓦然消失。

    周遭的一切都恍若平常,旁边还有几个路人正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

    “年轻人怎么了?”

    “你没事吧?”

    “出了好多汗,要不要打急救电话?”

    苏子语腾地站起身来,反倒将几人吓了一跳,不过他管不了周围人的反应,只是急匆匆走了几步,四下张望,入目却找不出半点异样。

    那个声音……是幻觉吗?

    “我……我没事,谢谢。”苏子语艰难地转头,苍白面孔挤出一丝笑意。

    围观的行人脸色古怪、议论纷纷离开。

    苏子语长吐一口气,看着被汗水浸湿如从水里捞出的衣服苦笑,这次怪病发作的前所未有猛烈,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不是险死还生,都产生幻觉了。

    苏子语脑中一片混沌,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租住的小区。

第2章 你为什么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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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病怪就怪在发作前后都没有半点异样。

    哪怕是经历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死去活来,征兆消失后苏子语现在除了有些疲惫,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心情已经跌至谷底。

    怪病越来越频繁了,从最初的几个月一次,到现在几天一次,而且失控的程度也愈发夸张。

    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面对茫然未知的将来,苏子语毫无信心。

    今年21岁的苏子语出生在一个南方小城,怪病缠身,加上父母早逝,他高中毕业之后就孤身一人来到这座繁华都市闯荡,服务员、房屋中介、酒吧领班甚至快递员,什么职业都干过,几年下来还是一事无成。

    特别是发作时间完全不可控制的怪病,让他每一份工作都很难干的长久,但即便如此,像大象文化李水泉这般无良的老板还是第一次碰到。

    快要走到公寓楼的时候,苏子语看见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男人。

    原本以他现在状态,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些,只不过这个男人的形象实在太特别。

    对方穿着一身看不出材质的浅灰色长衫,微微盖过双膝,脚踝以上还有麻木层层叠叠束成绑腿,就连脚底那双布鞋也是类似颜色毫不起眼,鞋面和尖部用三片布条排列缝牢,鞋帮缝缀一些方孔。

    这种装扮原本并不起眼,但出现在s市这样的繁华大都市内,就显得格格不入、另类至极。

    单凭这身打扮,看起来倒有几分类似那些寺庙中的僧侣,然而再瞧见男人满头长发垂肩,头顶还戴着只有古装戏里才能看到的素白峨冠,苏子语立即打消了了念头。

    如此不伦不类的造型,什么时候小区里连这种怪人都能进来了?

    不过他很快把这点心思抛到脑后,反正和自己又没多大关系。

    当苏子语同对方擦身而过的时候,身旁突兀传来一个声音。

    “你叫苏子语?”

    苏子语惊诧停步,任何一个人被陌生人叫出名字,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转过头来,首先注意到男子脸色看起来苍白灰败无比,给人感觉就像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也许由于这个缘故,他没办法判断对方到底是多大年纪。

    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不过很快苏子语就被那一双超乎想象般明亮的双眸攫住心神,他从没想过一个人的眼睛能够让人产生不敢直视的感觉,似乎能看透人心,这实在与男子那苍白面孔形成了极大反差。

    “你认识我?”苏子语指着自己疑惑道。

    这个满脸苍白的男子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盯着苏子语端详片刻,然后问出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为什么还没死?”

    你为什么还没死……这绝对不是正常人交谈时会聊到的话题,偏偏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平静,就像是好友在问候你吃没吃早饭般自然。

    所以苏子语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钟,然后才无名火起。

    “你有病吧?”苏子语怒视对方,任何一个人被突兀提出这样的问题,估计心情都不会好,更何况他刚从怪病的发作中解脱出来,

    “你为什么还没死?”男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反倒像是在讨论某个严肃的话题般,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滚蛋,神经病!”苏子语再无任何耐心,强忍住往对方脸上挥拳的冲动,头也不回地向公寓楼走去,他担心自己盛怒之下一拳把这个痨病鬼似的白面男打残。

    这一声喝骂动静可不小,顿时惊动到附近来往的人群投来惊疑目光,不过心里堵得慌的苏子语顾不上这些,几步已经迈进了楼道里。

    今天真够倒霉的,怪病发作的厉害也就罢了,偏偏还碰上个怪人上来就问你怎么还没死,苏子语打开屋门的动作都比往常大了不少,甚至连鞋都没脱就往床上一趴。

    s市的房租绝不便宜,所以合租的现象极为普通,由于光荣早退、被炒鱿鱼,公寓里其他合租者还没回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怪病若附骨之疽,从小到大缠着苏子语这么多年,能想的办法、治疗的手段早就试遍了,所以他只不过如同之前无数次一样,苦思冥想到脑中乱成一团,连晚饭都没吃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早上,等苏子语起床清理完毕后,整个人思绪总算不再混乱,毕竟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怪病已经缠着自己这么多年,不是也活过来了?

    苏子语本身算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所以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他已经完全恢复心情,甚至下楼的时候还是哼着歌的。

    不过当他看到楼道下面的情况时,嘴里哼的调子戛然而止。

    那个古怪的白面男居然还站在楼前的台阶下方,恰好和他视线对上。

    苏子语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心情荡然无存,但他还没办法说什么,因为这回那白面男并没有嘴欠的凑上来找骂,只不过是站在那里而已。

    总不能因为人家出现在面前,就去谴责对方,所以苏子语只是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向前走。

    昨晚睡足十几个小时,现在他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摸着肚子直奔附近早点店,要了一大碗豆浆、两根油条、奶黄包肉包各两只,狼吞虎咽开吃起来。

    这处叫明德堂是老字号,东西出了名的美味,更让苏子语满意的是,也完全当得上物美价廉这句话。

    “我说这明德堂的奶黄包真是一绝,连吃几天都吃不腻。”一个短发帅气男子捧着托盘往苏子语对面一坐,用手捻起奶黄包边吃边感叹道。

    这是谢俊,苏子语干过那家房产中介的前任同事,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刚好又都住在附近,吃早餐经常能碰上。

    “兄弟我又把老板炒了。”苏子语嘴里诉苦,脸上却不见有多难过,反正都习惯了。他用手把油条折断浸润到温热的豆浆中,等到蓬松嘎脆的部分吸足了水分,才满足无比一口塞进嘴里。

    就是这个味道,苏子语惬意眯眼,不过动作立即僵住了。

    因为那个阴魂不散的白面男居然又出现在不远处,隔着几张桌子朝这边望过来。

    吃早餐人人都有自由,但这位穿着古怪的白面男面前桌上空无一物,也没半点挪动的意思,当然不可能是来吃饭的,摆明就是追自己而来。

    苏子语心中虽然愤怒,更多地却开始疑惑,对方这样紧追不舍,到底是什么意思?

    “怕个鬼,有手有脚,还会饿死不成。”谢俊同情地点头,却看见苏子语双眼越过自己落到后方呆住了,魂游天外般半天没反应,不由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看什么呢?”

    他好奇转头,顺着苏子语目光方向望去,既没看到熟识的目标,也没什么古怪情况,倒是有位漂亮姑娘坐在那边。

    “好小子有眼光!红衣服那个吧?你认识?有没有勾搭过。”谢俊一伸大拇指,朝他挤了挤眼睛,压低嗓门两眼放光。

    苏子语现在哪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一把拍开他伸到面前的手,压低声音:“不是那个,红衣服美女左边那个。看见没,穿一身灰布衣服、戴个高帽子的怪咖,这家伙从昨天开始就跟着我了,我根本不认识他,不知道搞什么鬼。”

    谢俊大感意外,再度回头,红衣美女已经是坐在最靠外那张桌上,再往左就是过道和窗口,她旁边虽然还有个位置,但明明空无一人,更别提什么长头发戴帽子的人。

    他摸着脑袋,有些莫名其妙道:“什么跟什么?你的红衣美女就一个人,哪有什么灰衣服。”

    苏子语急了,顾不得对方发现,伸手一指:“就是那个坐在她旁边……”

    那位他们口中的红衣美女,正安之若素坐在位置上细嚼慢咽,她的挎包甚至就那样直接放在白面男身前桌上。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当隔壁位置没有人的时候,一般人都会不自觉地把私人物品放在邻座,解放私人空间。

    但现在造型古怪的陌生人明明紧靠她坐在旁边,这位本该敏感保持距离的美女却毫无异样,状态依旧放松。

    苏子语说到一半的话瞬间停顿,背部莫名开始发凉,甚至喉间开始咯咯发出不成调的响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别闹了,看美女就看美女呗,她旁边哪有人。”谢俊看美女看得起劲,一副两眼放光的样子。

    苏子语腾地站了起来,大力攥住谢俊胸前衣襟将他猛地提起,伸手指着安坐原地的白面男一字一句道:“你给我看仔细了,然后再告诉我一遍!那个红衣服的女生旁边,到底有没有坐着一个男人,长头发过肩膀,灰布衣服,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谢俊冷不防被他拉得几乎站不稳,勉强转身望过去,只见那红衣美女显然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满脸莫名其妙看看身边空位,又看看这边。

    “真没有!你怎么了?别闹了!”谢俊用力挣脱他,甚至膝盖一不小心磕到长凳边缘,疼得他“嘶”口冷气。

    苏子语不顾呼痛的谢俊,脸色铁青慢慢后退,双目死死盯住对方,不光是谢俊的反应让他醒觉,那个红衣美女同样一脸茫然无知,甚至周围所有人的反应,都在确凿无疑告诉自己一件事:

    这白面男只有自己能看见?!

第3章 青天白日,疯子跳楼

    白面男似乎察觉到他要离开,同样也站起身来,从容无比跟上。在他面前,几个脚步匆匆的食客视若无睹相向走过,明明差点就要撞上,却都被主动轻巧避开。

    看这些客人的样子,就好像眼前只有一团空气。

    这容纳了过百人的明德堂里,只有自己能够看到对方!?

    苏子语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乱成一团,脸色苍白推开旁人跌跌撞撞冲下了楼梯,留下身后一片惊呼乱骂。

    这是鬼还是人?

    追着问怎么还没死,这是索命的节奏吗?

    难道自己真的命不久矣,白面男是阴曹地府来勾魂的人?

    冲出明德堂的苏子语下意识向后一望,白面男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步子,看起来从容淡定无比,偏偏无论自己怎么跑都拉不开距离,而那些挡在他面前的人就像被一股无形力道推开,还个个一无所觉。

    别慌!别慌!仔细想想!

    豆大汗珠沁出,脚下狂奔不停。

    苏子语紧咬牙关,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他原本对于鬼神之说是压根不信的,然而眼前这一幕实在过于离奇。

    而且真要是鬼的话,不是应该没有实体才对?为什么白面男还要绕开其他人?

    没跑出两条街,苏子语惊觉自己已经接近了一所中学,此时临近上课,正好一群学生蜂拥走入校门,他一咬牙就挤进人群往里冲。

    “干什么呢、别挤……”

    “神经病啊!”

    “哎哟,谁踩我脚了!”

    这群中学生还是半大孩子,哪里挤得过人高马大的苏子语,顿时一片东倒西歪、惊呼连连。

    退伍老兵王德彪在43中当了二十几年保安,早就习惯了校门口的热闹朝气,他喜欢孩子们精力充沛的蹦跶劲儿。

    这个早晨,王德彪正同往常一样,捧着大茶缸笑眯眯瞧着学生们拥进校门,刚一低头噗噗吐出茶叶渣,再抬眼就瞥见一个明显高出一截的年轻人混在学生堆里拼命往前拱。

    “嘿!干什么的……咳咳……不准进去……咳咳,说你呢!”王德彪差点没被茶水呛晕,死活没叫住,眼看着年轻人冲了进去,心里那个火气蹭蹭往头顶冒。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往学校里闯,还有没有王法了?

    真当姓王的吃素?

    现场一片混乱,苏子语根本没注意王大保安的怒火,只顾咬牙埋头猛冲,一口气冲过操场直上教学楼顶层,回头一看身后楼梯,不见白面男身影,心中却不得松懈,又跑到阳台边上向下望去,只见一袭灰衣的白面男笔直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似乎没有挤到学生中追上来的意思。

    苏子语不由自主松了口气,未知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要能够与对方拉开哪怕多一丁点距离,他也要好受得多。

    这时候,那个白面男似乎有所感应,缓缓抬头与苏子语目光对视,接着嘴巴张合说了一句什么。

    双方之间隔着五层楼,苏子语当然听不清楚对方说的话,他心里正紧张惊疑不定,却见下方的白面男微微做出一个屈膝的动作,紧接着身形一闪,居然直上高空而来!

    这五层楼足足十几米的高度,在对方眼里就好像只是上个台阶般轻松,苏子语甚至鬼使神差看见白面男在半空仿佛还停滞了刹那,才悄无声息踏上面前一米多高的水泥护墙,稳稳站定,居高临下望着他。

    苏子语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也知道这一刻绝对难看到了极点,然而他只能呆滞地张大了嘴巴,就那样傻傻直立在原地,任凭那一片身躯形成的阴影铺天盖地牢牢将自己罩入其中,仿佛对方原本平常的身材突然高大了许多。

    十几米高的五楼,先不说普通人跳下去能不能活,从下面跳上来……

    这他妈是跳还是飞?!

    转眼间苏子语先前的努力摆脱彻底变成了笑话,他的心直往下沉,脸色惨淡无比,忽然朝着对方歇斯底里咆哮起来:

    “跟着我干什么?**跟什么跟?!来吧,你想要我的命是吗?拿去啊!”

    多年怪疾缠身,现在又被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白面男紧追不放,苏子语脑中最后那根弦终于彻底崩断。

    要死的鸟朝天,不死的万万年!老子不伺候了,站在这里有本事就来!

    青筋沿着他的额顶太阳穴根根暴绽,几欲噬人般狰狞,怒火爆炸!

    然而面对这样的苏子语,白面男却毫无反应,脸色依旧平静,就那样站在阳台的护墙上望着他。

    保安王德彪一手扶帽子一手拎着警棍,哼哧哼哧跑上五楼,觉得肺都快咳出来了。

    这上了年纪真不比当年,王德彪感慨着抬头,就看见苏子语站在阳台边上对着楼前空气歇斯底里大喊,心里咯噔一下。

    说什么要命什么拿去,这不是遇上疯子要跳楼吧?

    难怪怎么叫都叫不住!

    “这个……小伙子,看你一表人才,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差点脱口而出的喝斥变成了软话,王德彪尴尬挤出笑脸。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白面男终于说话了。

    “你是什么,黑白无常吗?还有个黑无常呢?”苏子语根本理都不理王德彪,一门心思盯着白面男,甚至还惨笑了一声。不过他现在笑起来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任何人知道自己要死了,估计都很难笑得出来。

    白面男看看他,突然也微笑起来,这还是苏子语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表情,看起来倒是没有半分凶狠的模样。

    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倒也不可怕嘛,他脑子里鬼使神差冒出这么个念头。

    “黑白无常?你以为我是来索命的?”白面男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摇了摇头。“我和你一样,也是人。”

    “你也是人?那为什么别人看不见你?人能飞起来?!”苏子语怒视对方,脸上写满不信任,他倒宁愿相信对方是鬼。

    “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可能。”白面男不紧不慢回道,却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度。

    面对这么个慢声细气的人,苏子语的怒火就像一拳挥到空气里,来得快去得也快。对方说的他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却很快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带着几分忐忑希冀问道:“你不是黑白无常,那我岂不是不用死了?”

    “不用死!不用死!当然不用死!”

    王德彪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脑子里却一团浆糊,更加断定苏子语是个疯子,急忙大喊。

    “你别吵!”苏子语被他唠叨得烦了起来,转头怒瞪。

    “好好!不吵,不吵,你冷静点!”

    王德彪挤出笑脸,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样子,想要安抚眼前的苏子语,不过趁他转头回去脚步却偷偷向前蹭着。

    这疯子没法沟通,只要自己再往前走点,一把扑倒对方就好!王大保安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救下跳楼疯病人的矫健英姿。

    白面男用一种深奥难明的目光望着苏子语,直到他莫名心虚转头,才淡然道:“我不是来索命的,但你确实命不久矣。实际上,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苏子语就像是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瞬间矮了一截,惨笑道:“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都不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白面男有意无意看了一眼作势欲扑的王德彪,忽然一只手搭上苏子语的肩膀。

    “走你!”

    几乎同一时间,王德彪眼一闭、心一横,化作饿虎扑食凶狠朝苏子语扑来,却半点没有预想中的实体感觉,反倒同结实的水泥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人呢!?

    摔到七荤八素的王德彪勉强爬起身来,四处找了个遍,甚至探头往楼下看,走廊上、教学楼下面,都不见苏子语的人影,顿时傻眼。

    这他娘的,莫非白日见鬼?!

第4章 精气为物,游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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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一手搭上肩膀的苏子语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物瞬息万变,再回过神来,已经身处一间狭小室内,方圆不过二十来平米,卧床、书桌一应俱全。

    苏子语晃了晃神,忽然觉得屋里摆设越看越眼熟,匆匆几步推开窗户,只见公寓楼下方停满了车的小区映入眼帘,那小到可怜的花园喷泉,陡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租住的小区,自己的房间?!

    一眨眼就回到了出发的小屋,这是什么妖法?!

    他惊骇转头,伸手指着白面男,喉间咯咯作响,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面男却视若无睹,略一打量屋内,转身坦然在大靠背椅坐了下来,重又望向他。

    苏子语脑中乱成一团,半天才组织好语言,艰难涩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神仙?妖怪?”

    “我是人,我叫空知远。”白面男再次摇头。

    “空知远,空知远。”苏子语嘴里喃喃半天,似乎想要从这个名字里找出些端倪,但只让自己更加糊涂,完全没印象。

    空知远微一摆手:“名字只是称呼,你就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快死了?”

    苏子语身躯陡然一震,急切问道:“你知道我得了什么病?”

    空知远脸上再度浮现出先前那奇怪的表情,看了看他:“病?你以为你病了?如果这是一种病,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得这种病。”

    他忽又停住沉吟片刻,似乎想起什么:“是了,你将因此而死,说它是病倒也说得过去。”

    这前后颠倒的话让苏子语越发疑惑,觉得对方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说什么,是病又不是病的。”

    空知远忽然笑了起来,抬手示意他坐下:“年轻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精气为物。”

    苏子语一脸茫然,他连大学都没有上过,更没有研习过什么古文,所以听到之后冥思苦想半天,最终还是老实摇头。

    对于他这样的反应,空知远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说道。

    “在古代哲学中,精气代表的是一种充斥宇宙中的肉眼不可见且运动不息的无形物质,被认为是构成宇宙万物的本源。”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这句话出自《周易·系辞上》,说的是宇宙万物由精气构成,魂魄游散然后造成变化,所以能借由物形的变化考察鬼神的状态。”

    “宇宙万物,自然也包括人。你应该是属于天生精气旺盛且感应灵觉超凡的人,放在古代,大约就是天赋神通、祥瑞附身的一等一人杰。”

    “等等!打住!这应该是好事吧?为什么我反而这么惨?”苏子语按捺不住开口打断对方,虽然他对这些保持怀疑态度,但人杰什么的,听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贬义,和自己这山穷水尽、怪病缠身的惨淡境遇实在差距太大。

    空知远被他打断,倒也不生气,似笑非笑望过来:“只可惜一点,你没有生在古代。”

    “知不知道为什么古代的神话传说多如繁星?耶稣降生,其母圣灵孕育;摩西分海,海水倒流通途;老子出关,骑牛紫气东来;佛陀传法,坐地莲花遍生。甚至更早一些,黄帝蚩尤涿鹿之战,洪荒精怪异兽多不胜数,而到了现在却基本绝迹?”

    他这番话娓娓道来,说得清晰无比,苏子语却如同在听天方夜谭,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耶稣、什么佛陀……你说的那些明明都是神话,充其量是古人对某些无法解释现象的夸张描述,根本都是以讹传讹,现在科技发达、文明昌盛,这些迷信传说当然没有市场。”

    “不要人云亦云!盲从是迷,知道才叫信。”对他的回答,空知远一脸不以为然。

    “《圣经》、《山海经》、《搜神记》、《死海古卷》、《腊玛耶那》、《摩诃婆罗多》、《伊里亚德》,越是古老的书卷,关于神怪传说的记载越详细。”

    “到了近几百年《聊斋志异》,基本就是整理前人记载的故事而已。这不代表古卷都是杜撰,实际上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生存环境发生了变化,也许是人口的增加、也许是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总之天地精气日趋淡薄,人类也就逐渐与之剥离,感应日趋迟驽。”

    《死海古卷》、《腊玛耶那》、《伊利亚德》这有些拗口的外国古籍名,从空知远这举止打扮都古风甚浓的人嘴里说出来实在违和,但苏子语却顾不得反驳,反倒急促问:“那这和我的情况又有什么关系?”

    “你所认为的怪病,实际上不过是精气爆发,但你既不懂得养精蓄气,又不会半点神通法术,几乎只出不进,从天地精气中得到的补充微乎其微,哪怕底子再厚也承受不住,久而久之自然日渐亏虚。这,就叫做生不逢时!”

    “反倒是普通人,索性远离精气感应,活得虽盲目,却也自在。”空知远说到最后语调渐渐变得低沉下来,也不知是在为苏子语的身世感慨还是联想到其他。

    但苏子语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么多,听完这番话,再结合先前空知远那神奇的手段,实际上他已经信了大半,却更加心乱入麻:“生不逢时……生不逢时……”

    这有些出离想象的怪异境地,实在让他束手无辞,不过念叨了几句之后,苏子语突然反应过来,眼前不就有一个空知远,对方既然不是索命无常,找到自己难道就是为了看着自己丧命?

    “空……空大师,你既然知道原委,肯定有办法帮我?”苏子语心里百转千回,忍不住试探道。

    空知远对他这个请求毫不意外,不过却并不急着答应,只是轻飘飘伸出三根手指:“我可以救你,但前提是,你能通过三个考验。”

    啊?

    凭空冒出这么一出,苏子语又糊涂起来,不过为了活命,别说三个考验,三十个也得拼,当即咬牙道:“请说!”

    空知远微微一笑,忽地站起身来:“我在你身边许久,旁人都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得到,你猜是什么原因?”

    “应该是我天生感应灵敏,所以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苏子语心想我差点都当你是鬼,别人看不见实在太正常,嘴上回答得却干脆无比。

    他不假思索答了出来,心里一边得意,一面回想起由小到大看过的无数鬼怪传说,半是忐忑半觉新奇——我这岂不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眼?

    结果就听空知远摇头失笑:“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感应通灵,却不懂得炼化精气,就如小儿弄大斧,伤人难如登天,伤己倒是容易得很。”

    他说着朝这边一挥手:“你试试走到我的身前来。”

第5章 拨云见日,开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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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原本就是对坐,相距不过一两米,简直抬脚就能脸碰脸,偏偏空知远还一本正经的让他走到面前,苏子语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按他说的站起身来,有些随意地向前迈了一步.

    再抬头一看,空知远赫然就在两三步外微笑望着自己,双方距离丝毫没变。

    嗯?

    苏子语不信邪地腾腾又是两步,明明看到空知远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却始终同自己保持一两米的距离,顿时一股凉气从背后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冒了出来。

    正常来说他走了这几步,早该撞到对方了……

    “活见鬼了!”苏子语一咬牙,继续往前走,不过这回他留了心思,特别注意自己脚下。

    这房间的面积并不大,原来他是坐在床边,现在走出好几步,的的确确已经移动到紧靠着大床的书桌前,再往前走几步就是窗户了,结果一动不动的空知远还是站在面前几步外。

    这是什么情况?!

    苏子语想不明白,却不愿放弃,他心里打定主意,只要自己动了就好,屋子里就这么点空间,空知远就算再厉害,还能飞到窗户外面站着不成,所以当下不再说话,一门心思向前走,闷头连走十几步。

    结果还是一样,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空知远面前,甚至眼前的屋子都好像凭空变长了不少。

    “看清楚了,你真在走吗?”空知远蓦地出声提醒。

    苏子语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清楚的时候,骇然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原地,脚边就是洁白的床单。明明刚才已经走出老远,瞬间发现自己又回来了,这种感觉实在怪异到了极点。

    “我再问一次,你能走到我的身前来吗?”空知远淡淡说道。

    苏子语硬着头皮强迫自己抬眼望向前方,却见屋子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空知远的影子?

    他平时自认绝对不是胆小之人,这时候却也难免汗毛直竖、心底发虚,强自咽了一口唾沫。

    “我让你看见,你才能看见。我不让你看见,你就看不见。”空知远的声音飘忽不定,似远似近传来,苏子语环顾四周,却根本看不到对方。

    “在你身后。”苏子语惊骇回头,果然看见空知远微笑站在自己背后。

    “在你身前。”他再转头,空知远静静坐在椅子上。

    “在你头顶。”苏子语呆若木鸡,僵硬抬头,只见空知远头下脚上,仿佛不受重力影响般站在天花板上,恰好也低头向他望来,四目相对。

    “在你脚下。”苏子语已经完全失了分寸,只知道机械循着这声音找寻目标。

    房间的装修是走简洁明快风格,地板统一由纯白色的瓷砖铺成,不仅便于清洁,而且敞亮大气,低头甚至能依稀看见自己的人影。

    然而本来双足站在地上的苏子语俯首,却发现自己好像凭空离地而起,反倒空知远出现在他正下方。

    “无处不在。”

    一模一样的空知远出现在窗边,接着又多出一个靠在立柜旁,然后是下一个,转眼间几十个空知远以各种姿态挤满了房间,明明毫无分别,却表情各异朝苏子语望了过来。

    “你……咯咯咯……”

    苏子语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身不由主地颤抖着,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牙关碰撞咯吱作响。

    “肉眼是最靠不住的,不过人们却往往对看到的东西深信不疑。”满屋空知远瞬间消失,只剩下唯一一个,继续用他低沉的声音刺激着苏子语的耳膜。“只凭这双肉眼,你永远也看不穿我的障眼法。”

    苏子语足足用了五六分钟,才让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平静下来,沙哑着嗓子问道:“障眼法?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可以这么理解,换句话说,你们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你们看到的东西。而要突破真实与虚妄的界限,第一步就是摒除杂念、堪微入密。用道家的话说,叫做内视观想。用佛家的话说,则是辟入识海。”

    “内视观想……辟入……识海?”苏子语一时接收不了这许多信息,脑中更加混乱。又是道家,又是佛家,这些离普通人的世界实在太遥远了一些。

    “也就是平常人所谓的,开天眼!”空知远沉声道,突然踏步上前,一把向苏子语的手腕握来。

    他的动作快到难以想象,苏子语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牢牢抓住,刚想张口,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周遭声响完全敛去,紧接着眼前景物彻底消失。

    不是看不见东西,而是彻底的虚无。

    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甚至连自身存在都感觉不到的状态只持续了短短刹那,在苏子语的意识里却比整个世纪还要漫长,就在他为未知而惶恐无措的时候,一个奇异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

    这声音显得陌生却又熟悉,偏偏字字句句仿佛能深入人心,让苏子语原本混乱的思绪瞬间平静下来。

    紧接着,一种强烈的饱胀感出现在脑中一点,就在苏子语欣喜若狂,以为自己要恢复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朦胧光线纷至沓来,然后他突然“看”到一片模糊不清的红棕色。

    苏子语拼命把心神都聚集在这片红色上,终于看清楚,这好像是一个倒置的、前后略扁的圆锥体,看起来有点像桃子,只是整体柔软无比,表面覆盖了纤薄的半透明膜衣,无数粗细不一的脉络遍布其上,鲜红的、青蓝色的、黝黑的……

    这颗“桃子”始终以稳定的节奏在律动着,膨胀,然后收缩,又重新膨胀,充满盎然生机。

    苏子语越看越觉得眼熟,拼命回想在记忆中搜寻,继而大惊!

    这分明就是一颗心脏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的心脏?

    随着这个匪夷所思般的念头升起,苏子语顿觉光明大作,各种细碎声响纷至沓来,越发清晰高亢。

    他看到了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形态不一的白色骨骼,细密紧凑的肌肉纤维,分布各处的脏器,以及在遍布全身血管中奔流的殷红血液,发出如江河滔滔巨浪奔流般澎湃的哗哗声响,一切的一切都有条不紊运作,却又互不干涉让他看到清清楚楚。

    这是何等瑰丽壮观的世界!

    苏子语从来没有想到过,当自己的身体内部从一个前所未有的视角展现在眼前,居然是这样充满另类而神奇的美感。他的心神继续放开,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却偏偏能够“看”到周围前后上下左右所有景物,没有半点死角。

    他看到了伸手握住自己手腕,嘴唇翕动默念的空知远,看到房间里全部熟悉的摆设,素白绢花床单,深黑色一米多高的复合板书桌,桌角自己放着的一小盆翠绿盆栽,大到屋内各式摆设,小到地板缝隙中一点干涸的咖啡渍,哪怕这一丁点之前打扫根本注意不到的细微之处,都逃不过这一刻的视线。

    苏子语沉浸在这神奇的感应当中,就好像小孩得到一件从没接触过的玩具,简直反复尝试、乐此不疲,最后终于回到让注意力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清晰地感应到,除了那些早就知道的器官、骨骼、血液,还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奇特物质充盈在体内,遍布所有角落。

    明明看不见也触碰不着,但苏子语就是知道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存在着,而且随着自己的注意,这些原本平静的“小东西”突然变得活泼起来,无论是毛发、肌肉还是流淌的血液,都不能对这种神奇的存在造成任何妨碍,穿行无阻、肆意来去,

    苏子语心里陡然升起明悟,这大概就是空知远所说的精气了。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观察甚至试图控制这些精气,却只觉意识天翻地覆般震荡起来,那种对周围一切掌控自如的感觉正如潮水般退去,只是一个恍惚间,他已经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的视线,面前的空知远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苏子语恍惚转头看看四周,整个人就好像被从天上打落下来,极大的反差让他难以适应。

    “感受到了吗?”空知远问道。

    开天眼……开天眼……

    苏子语口中喃喃,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脑门,触手之处一片光滑,并没有像他猜测那样出现一只眼睛,让他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失落起来。

    空知远看在眼里,似乎猜到他想法般说道:“开天眼,密宗和道家称作‘灵台’,禅宗称为天眼证智通,乃是明明白白的一门神通,并不是凭空从脑门生出第三只眼睛。天眼即是心眼,你明白了吗?”

    他不过三言两语,却将其中道理说的明明白白,苏子语反应过来自己想岔了,却并不懊恼,越发觉得神奇,下意识点头如捣蒜。

    “既然懂了,那就跟我来吧。”空知远说完一摆衣袖,悠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第6章 心猿意马,草藏花

    小区外面不远处就是一大片草坪,在这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也只有街心公园能有这般奢侈的大片绿化了。

    苏子语跟在空知远身后一路走来,只觉得对方行走时的步伐不缓不急,偏偏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出尘气质,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这位神奇出现的空知远空大师,在他心里已经是隐士高人、活神仙般的形象了。

    空知远在草坪中央站定,转身问他:“看我们脚下这片草地,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苏子语赶紧收起杂乱心思,按照对方所说放眼望去。

    这一日刚好天公作美,阳光虽然灿烂,晒在人身上却只是微微发烫,并不酷热难熬,举目绿草莹莹、微风和煦,让人顿觉胸襟开阔、心旷神怡,景色确实是一等一的难得,还能看见远近有几拨游园的市民分坐各处,或者聊天笑谈,或者散步赏景。

    不过苏子语顾不得欣赏迷人景致,拼命睁大了眼睛,想要找出空知远所说的不一样,这公园他虽然经常路过,但也都是来去匆匆,所以压根没有仔细注意过,一时半会还真摸不着头脑。

    足足过了几分钟,苏子语才一拍脑门:“花呢?这片草地中央平时长了很多小花,点缀起来非常好看,怎么现在光秃秃就剩绿草了?”

    倒不是说绿草遍野不算美景,只不过那许多夹杂在草叶间的野花,此刻根本半朵不见,总不至于一夜之间全都凋谢了。

    “草在,花也还在,只是被我施了障眼法,普通人看不见罢了。我给你的第一个考验,就是随便摘起一朵花,破我的障眼法。”

    空知远背负双手,施施然站在原地,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空大师,我什么神通都不会,怎么可能破掉障眼法。”苏子语听他说完,顿时满脸苦色,刚刚几十个空知远挤满房间的震撼场景还犹在眼前,他自然知道厉害。

    “你本来不会,但是我亲自为你移气存精、辟入识海,所以你就会了。这是常人穷尽年月往往不可得的状态,已经大大走了捷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重复刚才的状态。”

    “普通修行之人,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三年五载,总能摸索到窍门。你天生灵觉超常,理应更加顺畅,既然是考验,当然要有难度。天黑之前,如果你破不了障眼法,那我转身就走,今后能不能修成神通法术,就全看你个人机缘努力,只是都与我无关。”

    “天黑之前!”苏子语差点吐血,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临近初夏虽然太阳下山较晚,也不会超过19点,也就是说自己最多只有七八个小时。

    空知远刚刚才说找到开天眼窍门的时间,长则以年计算,短的话也有十天半个月,到了自己这里就只有几个小时,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大师,这时间也未免太短了,要不给我三天,不,哪怕两天时间也好啊!”苏子语腆着笑脸,试图讨价还价。

    空知远却没有半点通融的意思,面沉如水。“听好了,我只说一次。辟入识海的关键,就是驭气还本。感应不到精气,永远都是在门外徘徊。”

    苏子语还是第一次看到空知远这样严肃,心里也紧张起来,不敢出声,认真听他说话。

    “像周易这样老祖宗传下来的古卷还有很多,就看你有没有用心去读。精气是什么?《吕氏春秋·下贤》有云,精充天地而不竭,神复宇宙而无望,莫知其始,莫知其终,莫知其门,莫知其端,莫知其源,其大无外,其小无内。《马王堆简帛·十问》说过,天地之至精,生于无征,长于无形,成于五体。《管子·心术下》又说——一气能变曰精。”

    “所以,精就是能够运动变化的气,精气是存在于宇宙中运行不息且无形可见的极细微物质,是客观存在,是万物之源,是物质的基础!”

    “既然不可见,那怎么感应?”苏子语简直听得入了迷,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

    “要用心去感受!”空知远伸手一指他。“是故此气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声,而可迎以音。敬守勿失,是谓成德,德成而智出,万物果得。”

    “精气看不见、摸不着,呼唤无用、不可强留,关键存乎一心,要用心意去迎接。”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专!专注,专一,摒弃杂念,把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到感应精气上来。”

    “专心就能行?”苏子语口中喃喃,实在是听来有些难以置信,这岂不是有点唯心主义的意思。

    “心意的力量比你想象要可怕的多。有句古话叫做心猿意马,说的是心意好像猿猴纵跃、烈马狂奔般控制不住。实际上所能达到的境界远不止于此,你认真看看我的脚。”

    空知远以目示意,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将右腿前伸,脚面绷直、后脚跟踮起,脚尖在身前左右来回划动,将大片十几公分长的青草拨动得摇曳如波浪,然后在脚尖移到最左边的时候突然向右飞快一划!

    只听“嗤”一声轻响,无数青草齐齐从底部断裂,绿影若瀑布倒涌而起,纷纷扬扬飘洒四散得到处都是,更将站在他侧前方的苏子语弄到满头满脸,连嘴巴里都进了几根,赶忙噗哧噗哧向外吐,一时狼狈无比。

    空知远信手一挥,拇指和食指已经捻住从眼前飘落的几根青草,送到苏子语眼前一看,每根青草断裂之处都好像被利刃划过般整齐平滑。

    苏子语望着空知远脚上平平无奇的布鞋,眼皮一阵狂跳,这地下生长茂盛的青草,看起来不堪盈盈一握,实际上全都柔韧难以着力,就算给他一把最好、最锋利的长刀全力去砍,都未必能一下砍出这恐怖的效果。

    这一脚如果是落到人身上那还了得,最差也是开膛破肚,搞不好直接砍成两段都有可能!

    在他心里,空知远隐士高人的头衔之外,又得加上一个人形兵器了……

    空知远看到苏子语表情,似乎猜出他的想法,继续解释下去。

    “你放心,这不是障眼法。不仅不是障眼法,这一脚,我没有用任何神通法术,纯粹凭借**的控制。这就是心的力量,专注的力量,非要说的话,只能算是心术。哪怕是以你现在的身体,如果心意修行到了水准,也可以做到。”

    “即便是普通人,也偶尔会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力量。经常可以看到、听到类似的新闻,一位体弱的母亲,为了救出被压住的孩子,居然能独力抬起一辆汽车。这是为什么?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人!心意专注如一,所以才能把为数不多的潜能集中爆发出来。”

    “你们这些大学生应该都参加过军训,军训有一个必备项目——站军姿。为什么有的人站了十分钟就浑身不舒服,身上发痒、腿上酸痛坚持不住,有的人却能站足一两个小时还精神得很,又是何故?普通人之间体能的差距根本没有那样大,只有心思够纯,才能达到平衡点,自然而然找到身体最佳的状态。”

    一口气说完之后,空知远合身坐在地上。“去吧,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记住,天黑之前。”

    苏子语看他闭目凝神的样子,会意这就是催自己开始考验的意思。

    这姿态表达得很明白:该说的该教的我都做了,又亲自引你开心眼,如果这样还达不到要求,那就不值得浪费心思了。

    苏子语深吸一口气,往前几步,走到草地正中,蹲下去仔细端详眼前铺满的绿色,数之不尽一根根细长草叶被微风吹着轻轻晃动,在阳光映照下显得真实无比。

    哪怕他快将脸都凑到草皮上,也看不出半分异样,接下来又是手摸脚踩,折腾了半天,苏子语才无奈放弃。这障眼法的效果简直和真实毫无区别,他是无论如何看不出那些花朵的存在。

    苏子语皱眉琢磨一会,看了看安静盘坐在不远处的空知远,也学他一样坐了下来。

    “心意如一,心思要纯,要纯……一气能变曰精,是细微,是万物之源。”

    苏子语翻来覆去回想着空知远指导的诀窍,试图找到他所说的专心状态,结果尝试了半天,依旧不得其门而来。

    刚才听对方解释,道理其实说的直白,并不难理解,但现在做起来才知道简直难如登天。

    哪怕他闭上了眼睛,也没办法做到心思收敛,只去感应那飘忽难以捉摸的精气。

    风吹过毛发的感应,日光洒落肌肤的温热,还有周围远远近近的人声,各种杂乱思绪都时不时地轮番跳进脑子里,根本就没办法全都摒弃在念头之外。

    甚至坐得时间久了,苏子语还觉得腿麻腰酸,全身上下到处都不舒服。不得不时时换个姿势,坐、站、卧、躺,到最后几乎成了个大字躺在地上。

第7章 流于天地,谓鬼神

    “专心……要专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子语心里越发急躁,偶尔忍不住偷眼瞄下坐在一旁的空知远,对方却始终保持同样的姿势,看不出半分变化,简直就像一座雕像,仿佛在用行动嘲笑他心思不纯一样。

    这样不是办法!

    苏子语抬手一看手表,已经两三个小时过去了,自己还是一无所获。

    要知道,这不单单是能否学到神通法术的问题,20多年来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对怪病说上一二的人。错过了空知远,自己上哪再找一个隐世高人,恐怕真要小命不保了。

    要怎么达到对方说的存乎一心状态呢?

    苏子语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的怪病,原来是天生精气旺盛、感应灵觉,用空知远的原话来说,放在古代就是“天赋神通、祥瑞附身的人杰”。

    如此高的评价,按说在空知远言传身教的情况下,他要感应精气、辟入识海应该不会太难才对。

    结果现实却给了苏子语当头一棒!

    当他经过一番躁动之后,沉下心来自我剖析,很快也就分析得出了结论,这里面的原因实际上很简单:

    其一,有空知远给出的极高评价,他虽然听得认真,但潜意识里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总觉得做到不会太难。

    其二,虽然被空知远描述的神通法术所吸引,但自己心底里并没有忘了死亡的威胁,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浮躁,难免操之过急。

    其三,哪怕经过了空知远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在前,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隐约有一丝疑虑,并没有彻底相信自己心意如一就能超越**、感应精气、驾驭法术,毕竟从小到大的教育学习和惯性思维是极强大的,始终还在影响着自己的判断。

    想明白之后,苏子语苦笑一声,至少自己的怪病不会是假的,空知远的神奇之处也不像假的。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却又瞻前顾后、疑虑重重,又怎么可能心意如一得起来。

    这个时候,苏子语才终于下定决心、抛开一切,深吸一口气,重新撑起身子,学着空知远的样子再度摆出盘坐的姿势,双目紧紧阖上,同时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

    这是一开始,空知远为他开心眼时念的文字。

    不远处始终一动不动的空知远似乎有所感应,忽地睁眼看看苏子语端坐的背影,若有所思。

    闹市公园里的草坪、湖泊或者长亭,虽然本身就是难得的景致,但往往也是年轻人热恋徜徉、聊天休憩的场所。

    这个时候在草坪靠南边,就已经有一对男女呆了不短的时间。

    “雅丽,你看那边有个傻子,我们来的时候就在草地上打坐,已经发呆一个多小时了,这是在练什么神功吗?”其中那个男生有点百无聊赖,一直在东张西望,突然指着盘坐不动的苏子语说。

    “还真是,什么怪人都有。”

    被叫做雅丽的女生听到男友说的话,也把目光投了过去,露出几分好奇神色。

    不过很快他们就失去了关注的兴趣,因为苏子语完全就像尊雕像,一动也不动,任谁多看几眼也就厌烦了。

    苏子语不知道自己刚刚被人当成傻子,他已经翻来覆去将这段文字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刚开始还有些拗口,慢慢就完全将心神投入其中。

    渐渐地,他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也忘了身在什么地方,甚至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单纯地在复颂。

    苏子语突然感觉到了。

    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清楚,也根本看不见摸不着,纯粹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但他确信无疑,自己终于感应到了精气的存在。

    接着,就像是空知远带他所经历过的那样……

    在苏子语的正前方,看书看累了的雅丽再次移开目光,想要放松疲劳的双眼,却突然看到男友口中盘坐了一下午的那个“傻子”站起身来,只是依旧闭着眼睛,然后动作非常缓慢地蹲下来,把手伸入连绵青草之中,再抬起的时候,他的指尖赫然捏着一株小小的白色野花。

    紧接着,仿佛眼前的整个世界诡异闪烁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

    雅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用力揉动眼皮,重新瞪大了眼睛望去,却见无数星星点点的色彩以那个“傻子”的脚下为圆点,若潮水般散逸开来,白紫黄蓝各种叫不出名的细幼花朵,成片成片争先恐后出现在青草间,就像是凭空从地底蹦了出来,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啊!”雅丽惊呼一声,伸手拼命推搡身边睡着了的男友。“快看!快看!好多花!”

    “唔……怎么了?”

    男生很快被推醒,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抬头朝着她手指方向。

    “不见了!”雅丽捂着嘴巴,满脸难以置信,眼前草地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哦?原来这里还长了不少野花,蛮好看的,之前都没注意。”男生晃动着脑袋,从浑浑噩噩状态中清醒过来,嘴里嘟囔着。

    “刚才……刚才都没有,是那个奇怪的人站起来摘了一朵花,然后地上突然长满了花,然后那个人就消失了!就是那个傻子……”雅丽整个人激动到不行,拼命手舞足蹈连说带比划,试图让男友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

    “呃……你是不是做梦了?”男生好不容易听明白女友表达的意思,越发莫名其妙,打坐的傻子摘了朵花,然后草地上百花盛开?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没看错!姓杨的!你不相信我!”一声愤怒的尖叫。

    “哎哟,姑奶奶!我信我信,我信还不行吗,怎么又掐人……”

    打情骂俏的小情侣再看不到那个奇怪的傻子,只当野花遍地是之前没有注意,但是苏子语摘花破法的第一时间,他就被空知远带离了草地,到了一处河岸边。

    “我成功了!我感应到精气了!”苏子语欣喜若狂,亲手所达成的事情,亲眼所见,让他对于一切都再也没有半点怀疑。

    “你连门都还没入。”空知远却表情淡然,看不出是什么态度,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感应精气只是刹那之功,见得到留不住,不过镜花水月,泡影而已。”

    “修行第一关,意锁精气!精气在人体里留得住,才算是自己的,才能运转自如。千万不要把精气等同于空气、口鼻呼吸之气。习武之人讲究气走经脉,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过他们只是形似神非,存的不是精气,而是后天之气、驳杂不存,所以舍本逐末、走了弯路。只有少数天赋极佳之人,才能摸索到真义。相较而言,道家的炼精化气,反而更接近其中本义。”

    此时两人正站在河岸边上,脚下就是滔滔河水。空知远将意锁精气的原理娓娓道来,然后抬手,掌心朝下虚按,原本平静的河面陡然翻滚不定,一股手臂粗细的清澈水流冲天而起,顺着他手心虚引的方向落到河岸上,眨眼间变成一团滴溜溜晶莹剔透水球,只在水泥地上翻滚不定,却没有半点水渍散落。

    那水球转了几圈,开始逐渐向上拉长,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揉动塑形,很快化作一个和空知远身形完全一样的水人,就连面孔五官都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全身透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水人双臂一展,已经开始屈膝迈腿,在地上趟起步子,翻滚腾挪、纵掠如飞,动作快到必须聚精会神才能勉强看见,清水构成的手臂舞动间时而似软鞭、时而如长枪,居然打出了一套精彩绝伦的拳法,震得空气啪啪作响,更把一个苏子语看到如痴如醉。

    不多时,水人一个翻身跳上河岸边的石头护栏,却依旧稳稳当当、如履平地,最后终于高高跃起,气势凌厉无比朝下方水泥地直落,发出一声“啪”的轻响。

    喀拉几声,原本平滑整齐、坚实无比的河岸,顿时以水人脚下为中心大片开裂,地面破碎不堪,形成一道庞大蛛网状碎痕。

    水人收招长身而立,一手平掌一手握拳行了个礼,接着仿佛失去了支撑的那股力量,“哗啦”一声崩溃散逸,重新化作清水在河岸上肆意流淌起来。

    “我……这未免太夸张了吧……”

    整个过程苏子语在旁边看到一清二楚,直到水人崩溃消失,他才陡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只是内心实在太激动,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又赶紧改口。

    “《管子·内业》第四十九篇说的很清楚——凡物之精,此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所以,精气在下就如从地上长出的五谷,在上就是日月星辰,流动在天地之间的叫作鬼神,藏在人心就成为圣人。”

    “这,就是精气的力量。”

    空知远缓缓收回手掌,字字句句如金似铁,震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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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谢谢“逝去-独舞”的打赏和评价票,谢谢鱼大的打赏支持,《硬核危机》好看!我一直在追。)

    “大师……”

    苏子语几番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表达心中的激动,每当他已经渐渐习惯了空知远的神奇,对方总能用实际行动再次打破认知。

    “心意合一,才能做身体的主人。这还远远不够,心意不够强大,不能意锁精气,就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究虚妄。”

    “天下修行各有法门,实际上万变不离其宗、殊途同归,本无高低之分。而下面我要教给你的,就是禅宗最具代表性的修行法门——禅定。这是我观察你这么久,认为最适合你实际情况的法门。禅定,这是由梵文(dhyana)翻译而来,又叫禅那。意思是静虑,代表着定下心来观察思维,以所观的境,使得心意专注不散,就称为定。”

    “至于禅定的境界……你可听过一句话,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空知远说到这里,话音突然一转,抛出一个问题。

    “这个我知道,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如来佛祖说他说是空明石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苏子语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每每被对方问到哑口无言,这回总算是答上了一题。

    “西游记?孙悟空?”空知远闻言莞尔,低声重复了一遍,表情有些古怪,却继续问道。“那你认为这代表什么意思?”

    苏子语见状忽然觉得有些心虚,莫非自己又说错了?

    但他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下去:“三界应该是天、地、人三界,五行自然就是金木水火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是指没有生死,不入轮回,三界来去自如,不在五行之中……”

    这一番话说下来,空知远却只是微笑,也不说话,苏子语终于说不下去,忐忑道:“我说错了吗?”

    “这解释有意思,不过纯粹是小说一家之言,我不知道真假。”

    苏子语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有些糊涂,就听空知远接下去道。

    “但肯定与修行的概念不同。所谓禅定之法纯粹以境界划分,可以分为小乘、中乘、大乘,分别对应的就是欲、色、空三界,修行过了这三个境界,就是最上乘,即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样的境界,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连我都未曾听说真有谁到了这个境界,你也无须想太多。”

    “所谓欲界,指的就是种种**,无论生理需求还是心理需求,都是**的一部分。财欲、**、名欲、食欲、睡欲,等等,诸如此类。当人们偏重于哪一方面,哪一方面的**就特别的强烈,有的人偏重于饮食之欲,有的人偏重于**,有的对地位看得很重,但不管怎么说,人类都生活在强烈的**中,很难摆脱**的左右……”

    苏子语听下去之后,忽然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这禅定的修行,不会是断情戒欲,修成无欲无求的机器人吧?他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难免就显得不太对劲,空知远一眼看破,洒然道:

    “你放心,禅定不是斩灭**,是静虑定观,驾驭心意,不要让**迷了心眼,这其中道理之深,绝非一日两日之功,你以后会慢慢知晓。说回禅定,小乘境界可以分为粗心住、细心定、欲界定、未来禅四个阶段,所以又称欲界四定。”

    “你能够心意如一、感应精气,已经算是堪堪进入了粗心住的境界。不过刚开始修行的人,往往心思散乱、念头丛生,控制不了。表现在禅定的时候,就是无论坐卧行走都不能持久,保持相同姿势就会腰酸骨痛,这是因为太过刻意、呼吸不畅的缘故。”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语刚好因为站得久了正在抖动腿脚,闻言不由得尴尬无比,讪讪然一时僵在原地。

    不过空知远并没有批评他的表现,只是接着道:“粗心住只能定得一时,只有心念足够微细,在任何状态下身体都不必用心力调正,习惯自动平衡、圆融如一,无论久坐久卧都不会疲倦,才代表进入了细心定的境界。这也就是禅宗秘传,即谓——持身法。”

    “记住,诀窍就是把心意往深层定,就好像定在这个地方纹丝不动、落地生根。初入修行之门,往往都要摸索很久,之前你念的经文,就是《心经》,又叫《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禅宗七经中的经典与根本,对于修禅定很有帮助,只是关键要知其意。”

    空知远将整部经文复颂解读细细一番,看着苏子语理解之后,这才悠然道:“你去吧,十天之后,如果持身法能有小成,再来见我,这就是你的第二个考验。”

    正在默念经文、苦思冥想的苏子语急忙问:“怎样才算是小成?”

    空知远微微一笑:“等你能意锁精气而不乱,就算小成,这是勉强不来的,成与不成,你到时候自然知道。”

    话音未落,河堤之上风声猎猎,放眼却已经人去渺渺。

    苏子语得了经文与禅定之法,回去就开始迫不及待修行。

    心眼既开,这听起来玄之又玄的禅定,真正修行起来,就不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趣枯坐,那种感应周围的灵觉状态,整个人自然而然放松无比,着实是一种让人沉醉的绝妙体验,似醒非醒之间,完全没了时间概念。

    不过粗心住还好,毕竟心眼已成,有了经验之后,进入这状态并不算难,但细心定就微妙至极,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苏子语并不气馁,反倒更加来了精神,一门心思都投入其中,睡也练,吃饭也练,完全入了迷。

    很快他也发现,禅定并不要求非得坐卧,熟稔之后,只要心意定得住,甚至行走站立之间都能修行。

    这天中午,坐在小区附近的面馆吃饭,苏子语又再度进入禅定的状态,不知不觉忘了自己在还在吃面,筷子定格在半空,整个人都痴了起来。

    无形无质的精气游走于体内,却被心意慢慢引导,再也不像先前般捉摸不定,也使得他浑身上下精力越发饱满,腰腿筋骨不知不觉日趋强健。

    “哐当”!

    一声大响!

    心意高度集中、浑然忘我的苏子语只觉身下一轻,不仅被从粗心住的状态脱离,整个人更控制不住直接往后跌去,好在经过几天的修行,他对身体的把控已经大超从前,腰板一停,小腿发力,才没有摔个四仰八叉。

    “糟糕!”苏子语猛地惊醒,回头往身下一看,果然坐着的凳子已经不成形状。这家面馆用的都是最常见的折凳,糙而耐用,然而现在不仅厚实的木头凳面四分五裂,就连下边的不锈钢腿架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这就是细心定最难的地方,苏子语已经偶尔能做到意锁精气,让他无奈的是只要一进入这状态,全身力量就会暴涨,根本把控不住,这几天已经掐断了三双筷子,扯破了两条裤子,房间里更没有一把完好的椅子,弄得只能穿条裤衩坐在地上修炼。

    难怪空知远说持身法小成他自然知道,“细心定“三个字实在太准确不过,像他现在这样,走到哪里、破坏到哪里,何谈心意定根。

    这个时候正是吃饭人最多的时候,小小的面馆里挤满了人,听到动静大作,一下子全部惊诧莫名朝苏子语这边看来,他心里大呼不妙,赶紧大喊一声:“老板没搞错吧,你这凳子坏了啊,害我差点摔一跤!”

    面馆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西北汉子,听到动静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走了过来,看看地上不成形状的折凳,再看看虽然高大但长得眉目清秀的苏子语,怎么也想不到有人能把折凳生生坐烂,只能自认倒霉,陪着笑脸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对不住了,没摔着吧?给你换一把。”

    “算了算了,没事。”见对方没怀疑。苏子语大度无比摆摆手,心里说了声抱歉。

    他倒不是想讹人家,实在是断了收入来源,正是囊中羞涩的时候,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边面馆老板纳闷无比,苏子语也暗自抹了把汗,三口两口把面吃完走人。

    等这段时间过了,就要重新找工作了。

    不过苏子语很快又把这念头抛到一边,再次进入了禅定的状态,就连走路的时候,都收着心思,反复默念已经倒背如流的心经。

第9章 杀人无形,心之术

    十天时间,转瞬即逝。

    当苏子语再度出现在河岸上的时候,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再不复前些时日落魄潦倒的模样。

    空知远望着他顾盼生辉、一步一步沉稳走来,隐隐生出融入天地的感觉,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神色:“你好像很高兴?”

    “空大师,我真的锁住心猿意马了,我的持身法练成了!”苏子语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年轻人心性,一到他跟前就兴奋挥手,甚至没注意到空知远的脸色比第一次见时又苍白了几分。

    “是小成!什么时候你练到行动如常、动静随心,不像现在这样扎眼,才算是练成了。”空知远立即纠正,不过又上下打量他几眼。“看来你真的用了心、入了迷,确实是块修行的材料,否则不会有如此效果。”

    他双手背在身后,突然纵身一跃,就跳上了旁边凉亭的顶端,落地无声稳稳站住,居高临下道:“跳上来,不准踩掉瓦片。”

    河岸上建造了长长的休闲走廊,每隔一段就有一间类似的凉亭,既是景观点缀,又方便供游人市民休息小憩。凉亭高度足有四五米,典型的尖顶斗拱,四面用朱红瓦片斜铺下来,正常人根本不可能一跃到这种高度,更无法立足站稳。

    苏子语同样没试过这样的纵跃,换了遇到空知远之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然而这一段日子的禅定修行下来,他已经感觉浑身上下充满无穷劲力,更能牢牢锁住精气,真正感到脱胎换骨,倒也毫不胆怯,心中默念诀窍,跟着全力提起一纵,当真就跳起四五米高,一下落到凉亭顶上。

    只是脚下刚接触到瓦片,苏子语心里就大感不妙,落脚处滑不溜秋,根本立不稳,好在这些天功夫没白费,心意始终如一并不散乱,只觉得身体自然而然重心调整,啪啪连走几步,虽然站得不算稳当,却当真没有踩落一片瓦。

    “我做到了!这算不算通过了第二个考验!”

    苏子语脚下站定,顿时眉开眼笑,这可是飞檐走壁的本事。不过更让他兴奋的是,这十天以来自己竟然一次怪病都没发作,眼看就走出了困境,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河岸本来就高于四周街道,此时站在凉亭顶端,微风吹来,更有登高望远、心神怡然的感觉,实在惬意非常。

    听到苏子语的话,空知远恍若未觉,又紧走几步,站在拱顶边缘,向河中心远眺。

    苏子语有些不明所以,刚准备跟着走到他身边,陡然感觉脚下拱顶分崩离析,瓦片寸寸碎裂,一股吸力拉扯,整个人便要往下跌落。

    他顿时心中大惊,正欲挣脱,忽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赶忙镇定心思,默念经文,恍惚间心意沉凝,只见拱顶依旧完好无损,哪里有半分坍塌的样子?

    “持身法有小成,就算是略微锁住了精气,时日坚持得越久,越是受用无穷。虽然未入欲界定,还习不了法术,却已经能心意相连,影响到旁人的感官。”

    空知远这才转过身来,微微点头:“气沉若渊、心意生根,算你通过了。”

    苏子语闻言长出一口气!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好在自己没有放松心思,同时又大呼厉害,不见有任何动作就能影响人的思维、感官,简直是鬼神莫测的手段。

    “是故民气,杲乎如登于天,杳乎如入于渊,淖乎如在于海,卒乎如在于己。”

    “这里说的是,精气形态万千,有时光亮得好象升在天上,有时幽暗得好象藏入深渊,有时柔润得好象浸在海里,有时高峻得仿佛立在山上。”

    “所谓道无法不显,法无道不存。精气为本,术法为表。定了精气,才有种种神通,你明白了吗?”

    空知远眼神沉凝示意。

    苏子语细细品味对方说的话,半晌才重重点头。

    空知远接下去道:“你虽然锁住了精气,不再有亏虚之虞,但危机还没有彻底解除。因为修行得太晚了,这20年来的精气暴发,早已经伤了根本,远不是一时苦功所能挽回。”

    伤了根本……苏子语听到耳中,笑脸顿时完全僵住,自己的危机竟然还没解决,赶忙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求大师救我!”

    空知远却不搭话,略一挥手,宽松的长衫随微风轻摆,又问:“那个黄波出尔反尔,挑拨离间,害你丢了生计,你甘心吗?”

    对于他知道黄波的事情,苏子语倒也不惊讶,他早就习惯了这位大师的手段,毫不犹豫答道:“卑鄙小人一个,无非怕我抢了他的位置而已,我不屑与他计较。”

    他现在得了修行法门,正是心气高的时候,哪里还看得上一份打杂的工作。

    “修行之人,也在尘世中打转,心意果决,容不得拖泥带水。我给你的第三个考验,就是用心术惑他神智,了结性命,不是心志坚定的人,断难抵挡得住。只要你神不知鬼不觉做成这件事情,就有资格继承我的衣钵,我不但有办法救你性命,还会悉心教导、把神通全部传授给你。”

    空知远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眼神若烟云般飘渺,清冷的声音字字句句送入苏子语耳中,让他心里一惊。他虽然已经习得禅定的法门,自觉与普通人不同,但还真没有想过杀人,一时之间难免犹豫。

    空知远却没有给他考虑的机会,身形再度收敛淡去,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话。

    “这是最后的考验,黄波死,你活,午夜之前完成这件事情,还是来这里见我。”

    苏子语孤家寡人一个,早早出社会闯荡,尔虞我诈、倾轧迫害的事情见过不少,好勇斗狠、争强好胜更不知多少次,打到头破血流也不只一次两次,但真正杀人的念头还从没想到过。

    他做梦也没想到,空知远最后一个考验就是让他杀人,脑中真是天人交战,难以下得了决心,不知不觉在大象文化公司门口就站了几个小时。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果然远远看见油头粉面的黄波晃晃悠悠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边走一边还用那破嗓子哼着歌,显然心情好得很。

    不过这家伙一低头,瞥见站在门口的苏子语,顿时乐了,露出夸张至极的表情:“哟,哟,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有骨气的苏大帅哥嘛,怎么了这是,走投无路想回来了?还以为你真有多牛气,原来也不过这点能耐!”

    纯以惹人厌的本事而言,黄波绝对堪称一绝。

    苏子语冷笑一声,根本不搭理,默念心经,精气流转之间,已经用上了心术乱对方神智。

    按照空知远的说法,只有心志坚定的人才能不受影响,显然黄波这奸猾小人不在其列,他这边嘴里教训得痛快,又故意露出挑衅的表情,却不料眼看着已经走到楼梯底下,忽然脚底一空,莫名其妙栽了个跟头。

    这一跤,真是摔得结结实实,头脸着地,旁人见了都得替他觉得疼。

    摔了个七荤八素的黄波哼哼半天才捏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鼻血已经扑扑往外冒,两眼更是金星乱闪,胡乱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塞住。

    苏子语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心术乱神实在是阴人的一等一手段,特别是对付黄波这种意志薄弱的小人,根本没有半分抵挡的机会,只要谋划得当,绝对神不知鬼不觉,没人能怀疑到自己头上。

    “妈拉个巴子!真他娘的是见了鬼了,我就知道今天出门会遇小人。”

    这一下恍惚之间,黄波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还真当是自己只顾着嘲笑苏子语,没注意脚下楼梯。但这却依旧让他恼羞成怒,居然在苏子语面前丢了脸!所以不管不顾就开始往苏子语身上撒气。

    “嘴巴臭不要紧,嘴巴臭还出来乱喷就是不知死活了。”苏子语脸色骤冷,目光如刀。

    黄波忽然觉得眼前的苏子语好像变了个人,与印象当中相比陌生至极,特别是那眼神看得他汗毛直竖,莫名胆气全消,再也不敢望向对方,嘴里含糊嘟囔一句,主动绕了开来。

    大象文化公司门口就是一条大马路,黄波不仅摔了一跤,还在苏子语面前吃了瘪,正是火气没处撒的时候,结果一不留神又踩到清洁工扫成一堆的垃圾,顿时破口大骂,清洁工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畏畏缩缩连半句嘴都不敢还。

    苏子语见惯了他欺善怕恶的德行,对这样的做派丝毫也不意外,心里越发冷笑——这样的渣涬,死了可能还真是社会之福。

    为了自己的性命,这一票干了!

    找到出气筒的黄波浑然没有发觉后面跟着个杀星,捏着鼻子过马路,更没注意到今天斑马线的绿灯比平时短了一些。

    苏子语站在马路的这一边,死死盯着那个背影堪堪走过了中段,茫然不知自身处境,已然胜券在握,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跳加速。

第10章 漫天星斗月同辉,金身补魂谓心传

    十字路口的横向,一辆黑色越野车疾驰而来。

    黄波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怎么空空荡荡的斑马线只有自己一人,对面那些站着不动的行人更是满脸惊恐看过来。

    一股大力陡然施加在他脖颈之上,将他生生往后拖了一步!

    “啊!!”

    黄波若杀猪般惨嚎一声,只觉手肘处痛彻心扉,飞驰的汽车擦着身子呼啸而过,然后就是刺耳无比的急刹车,黑色越野车里冒出一个人头。

    “找死啊!闯红灯!”

    破口大骂的司机重新启动,捡回一条命的黄波捧着手臂眼泪鼻涕狂涌而出,他的左臂以一个别扭的角度耷拉下来,显然多半已经骨折了。

    “如果你再不住嘴,我也许会考虑重新丢到马路中间。”

    苏子语拎着黄波随手抛回路边,忽地发现对方裤裆之间隐现水渍,空气中微微散发出一股难闻异味,立即反应过来这家伙居然已经吓得**,不由大跌眼镜,对于跟这样的软蛋较劲再无半分兴趣。

    黄波听到熟悉的声音,总算回过神来,低声抽噎着,再看身旁指指点点的行人,才反应过来这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小子居然救了自己一命,脸上一阵红白不定,半晌蚊子般哼哼出一句:

    “谢……谢谢。”

    对付黄波简直易如反掌,他虽然粗鄙下作惹人厌,但并不算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也根本没有硬碰硬的胆气,实在罪不至死。所以苏子语并不想杀他,同时也想到一个问题,空知远第三个考验真是要自己杀他?就为了考验自己是否足够心狠手辣?

    他不愿这样做,也不觉得杀了黄波是正确的选择,所以在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跟随自己的直觉。

    黄波捧着胳膊哼哼几声,眼见苏子语转身走开,忽然一咬牙跑出几步道:“等一下!如果你想回公司,我可以帮你跟李总说几句好话。”

    陷入沉思的苏子语停步、转身,面无表情注视黄波,一直看到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忽地嘴角泛起笑意并迅速扩大,重又转身大步向前,潇洒无比朝后挥了挥手。

    “不必了!”

    站在身后的黄波满头雾水、一脸呆滞,完全搞不懂苏子语在笑什么……

    当苏子语走到河岸边的时候,天色早已经全黑,他却一眼便看见空知远依旧站在原地等自己。

    “黄波死了吗?”

    等他走到近前的时候,空知远恰好转身。

    “我断了他一只手。”苏子语答道,忽地心跳加快。

    “我好像说的是杀了他。”空知远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神色,静静矗立原地,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黄波只是个普通人,教训一番就足够了,我不想杀他。”

    苏子语坦然道。

    “你精气散乱已久,伤了魂魄根本,没有我出手,不出三五十日必然暴毙。”

    “大师你修为高深、神通盖世,可是救我或者不救,都与黄波毫无关系,我实在找不到非要杀他的理由。”

    一番对话下来,苏子语却心中越发平静,因为空知远的态度完全不像要怪罪自己。

    “有原则不轻易动摇,面对压力却不惊乱失措,算你勉强过关。”空知远终于露出笑意,长袖一挥。“你如果真取了他的性命,我不会在这里等你。”

    苏子语长出一口气,心中狂喜,自己果然赌对了!

    “大师,最后一个考验,不在于我敢不敢杀人,而在于我的为人,对吗?”

    面对神秘莫测的空知远,如果说没有压力绝对是假的,好在他在最后一刻及时反应过来,没有盲从。

    “修行首要明心见性,要正心,果决干脆、不拖泥带水绝非滥杀无辜。你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人,草莽之中藏龙蛇,这个世界远超你想象,要有敬畏之心,识进退、知取舍,更要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空知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却仿佛与天地完全连在一起,身形伟岸不断拔高,无边无尽磅礴气势高涨,铺天盖地倾泻而下。苏子语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忽然失去了对全身的控制,连一根小指头都动弹不了。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片刻,就迅速消失,眼前的空知远还是那副负手站立、云淡风轻模样,他却不知不觉已经一身冷汗淋漓。

    “你本性不坏、天赋绝佳,又能沉得下心,是一块修行的好料子,如果能早几年遇到,或许又是另外一番境遇,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空知远忽然叹了一口气。

    “大师……你要走吗?”苏子语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隐隐感觉有几分不妙。

    “我不是平白无故救你,十年之内,如果你修为够了,要替我做一件事情,你可愿答应?”空知远却不理他,只是自顾自说下去。

    “大师要我做什么事情?”苏子语不解道。

    “你到时候自然会知道,我再问一次,你可愿答应?”空知远神情肃穆,双目神光隐现,似乎要看穿他内心。

    连要做的事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下来实在有些莽撞,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苏子语明白空知远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甚至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一系列接触和考验,都是为了最后最后这个承诺。

    所以沉思片刻之后,他郑重其事点头:“苏子语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一定竭尽全力去完成。”

    空知远这才满意点头:“我相信你能信守承诺。好了,是时候了!”

    苏子语刚想问什么是时候了,对方身形一闪已经到了跟前,甚至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这一次,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无数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不断在脑海深处浮现,每当他想看清楚的时候又旋即消失,整个心灵处于虚空无依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子语终于悠悠转醒。

    入目只见漫天星斗,横亘夜空,根本难以穷尽数目,若银河绚烂,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在群星闪耀的顶端,一轮明月若皎洁圆盘,白光似流水倾泻四方,将周遭映照得如同白昼。

    苏子语眨眨眼睛,第一时间便被眼前星月同辉的壮观景象彻底震住!

    这样的夜空,他只有孩提时代在家乡小城的山野里见到过,到了大城市以后,连晴朗星空都难得看见,更别提如此辽阔壮丽夜空。

    不过很快苏子语脑子里又冒出另外一个念头,俗话说月朗星稀。月亮出来,群星不是应该看不清楚吗?为什么今天这夜空干爽透澄到这种地步。

    “起来吧。”空知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大师!这是在哪,我睡了多久?”

    苏子语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看四周,好像是在一间大厦的楼顶上,四周高楼林立、万家灯火,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过应该不出几个小时。

    恍惚间,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神完气足、头脑清醒无比,状态好到极致,自打生下来就从没有过那般地好。

    甚至在刚醒觉的那一刹那,苏子语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仿佛彻底消失了。

    他很快明白并不是真没了身体,而是身躯从上到下真正浑然一体,筋骨之间的隔膜,原本若有若无的生涩,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有些怪异的感觉就好像……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开窍,真正掌握了这具身体,而此前的20多年都是在蹒跚学步。

    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实在太不一样了,从头顶到脚底,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肌肉、每一个神经都如指臂使、心随意动,甚至能感应到身躯内部和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物质……与非物质。

    这样的状态,苏子语只有在心意如一、禅定深处才偶尔体现过些微,而现在只要念头一到,就能调整过来,控制自如。

    他能看得更远更细微,近百米外的大楼某个窗口内捧着手机挥动手臂大叫大嚷的女人。

    能听得更清楚,各种各样难以分辨的声音如潮水涌入耳朵。

    苏子语闻到了一股气息,属于仲夏夜独有的温热和躁动。

    好像自己离这个世界又近了一步。

    “你睡了七天。”空知远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感应。

    苏子语吓了一大跳,自己这一睡就睡了七天七夜?!

    然而等他转头看到空知远,更是惊骇莫名,这位一贯潇洒从容的高人,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惨白得就像一张白纸,站在地上却好似随时可能被风吹走,飘渺无比,感觉不到半点生气。

    对,就是没有半点生气。

    “大师?你……”苏子语心里骤然一紧。

    “活物有魂,死物附念生灵。我以金身为你补全魂魄,从现在开始,你的问题解决了。”空知远的声音飘忽不定,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

    “金身……”

    苏子语刚想问这是什么意思,脑子里却自然而然懂得了他的意思,就好像生下来就知道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说,你听。”空知远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一生经历太多,所学也非常驳杂,到临死之前,能把压箱底的东西传给你,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禅宗传法,讲究不立文字、不依经卷,师徒心心相印,自然而然融会贯通,是为——心传。”

    苏子语静静听着,一颗心却直往下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四禅八定、百般神通,全都融入心血之中,传于你身。等你境界到了,自然就会明白。这世间的因果实在奇妙,我走了之后,你记得勤加修行,能有多少造化,全在个人。”

    “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情,修为不够,切忌逞强好胜,要把持得住内心。”

    说这些话的时候,空知远笑得非常畅快,有种说不出的洒脱从容,又似乎终于解脱。渐渐有璀璨光华从他体内涌出,整个人都变得不太真实起来,就好像本来是由无数光亮组成,自他的手掌、脖颈、头颅开始,点点金光剥离散逸开来,居然逐渐崩解。

    苏子语心神剧震,嘴里哆嗦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心底涌起几分明悟,自然而然重重跪了下去。

    “师父……”

    “我为你补齐魂魄,心传秘法,这一声师父我当得起。”空知远的声音变得越发飘渺,如果不是苏子语听力超常,几乎难以听清。

    “师父……你是为了救我才……”苏子语惶恐无比,连话都说不干脆。

    “我气数已尽,遇到你只是机缘巧合。”空知远微笑摇头。“你根基太浅,可惜我没有时间教导,只能拔苗助长了。切记,你入修行一途的时间太短,不要轻易显露在外人面前。修行,修行,锁的是精气,练的是神通,修的是心意。”

    “徒儿知道了……”苏子语根本顾不得什么心意如一,持身锁气,颤抖得越发厉害,这一切实在来得太突然。

    “好自为之……”空知远颔首微笑,化光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身躯连同衣物都一齐变得残缺不全,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崩解,化作光点散逸在空中,直向高空升腾去,很快彻底消失不见。

    苏子语跪在原地,整个人都痴了。虽然只是短短十几日的接触,空知远说的那些话,做的举动,全都清清楚楚在脑海里闪过。到这一刻,才让他惊醒,深深感受到拳拳关爱心意。

    余音仍在耳畔,眼前却人影渺渺,简直就好像一场梦。

    “师傅!师傅!师傅!”两行热泪涌出,苏子语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第11章 埋头苦修,抬头搵食

    德和路街心公园对面,一栋巨大的玻璃结构建筑座落在大道旁,楼体顶部“康远健身中心”的招牌字铮亮发光。

    这座著名的连锁健身品牌落地玻璃直面公园绿地,总面积超过四万平米,集男女健身、美容、女子spa休闲于一体,室内网球场、游泳馆一应俱全,吸引了大批会员。

    现代都市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越来越多的人注重自己的健康,无论为了保持身材、容貌,还是锻炼身体、通过运动减压,总之也养活了大批像康远健身中心这样的大型连锁健身企业。

    今天才是周三,又是上午,健身中心里的人并不多。

    前台姑娘正靠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和手机较劲,都没注意到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直到对方靠近才猛地抬头。

    “欢迎光临康远健身!我们是国内知名连锁品牌,有最好的健身环境、最完善的锻炼设施和器材……”前台美女反应过来之后立即用第一时间开始滔滔不绝推销,只要能卖出一套会员年卡,她们的提成亦非常客观。

    “不好意思,我不办卡,我是来应聘教练的,你们在网上发了招聘启事对吗?”年轻人对美女专业素质和口才表示佩服,不过一看说起来有没完的趋势,不得不打断对方。

    “啊?原来是应聘的,你等下。”美女一听跟业绩没关系顿时热情减退,重新又坐了回去,脑袋一偏朝后面喊了一嗓子。“陈经理!这里有位先生来应聘教练。”

    看得出康远健身中心的确实力雄厚,光前台就坐了好几位长腿美女,一水的女神范,颜值还不低。前台后面有个休息室,这位接待员一喊,没多久休息室里出来个戴眼镜的圆脸男子,一脸和和气气,上来打量几眼笑道:“你好,我是前台主管。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有预约吗?”

    这个年轻人就是苏子语,距离空知远化光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他在专注修行之余也不得不面对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自己快没钱了。

    生活在大城市里,衣食住行,样样都免不了花钱,再不重新找份工作,苏子语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不禁让苏子语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个很出名的张姓明星说过:

    “其实行走江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学会了武功有很多事情你不能做。你不想耕田吧?又不齿于去打劫,更不想抛头露面在街头卖艺,那你怎么生活?武功高强,也要吃饭的。”

    苏子语深以为然,虽然禅定跟武学并不完全是一回事,但要让他现在再回去当仓管员、夜店领班也不可能,所以他出现在了这里。

    “我叫苏子语,来之前打过电话的。”

    陈经理恍然,很客气地带着他穿过大片器械区,到了人事经理的办公室。

    人事经理姓王,叫王继业,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很职业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和健身中心的环境氛围有点格格不入,不过看得出来非常专业,对健身中心的情况、各种行业信息如数家珍。

    “苏先生很年轻啊,你是应聘我们的自由搏击教练对吗?简历带来了吗?”简单介绍完健身中心的情况后,王继业微笑问。

    “我来的比较匆忙,所以没有带,抱歉。”苏子语面不改色回答。

    实际上他不是忘了带,是没法带。他来应聘自由搏击教练,但简历上怎么写?高中学历也就算了,工作经验不是推销员、中介、仓管员就是侍应生,递给对方也没什么意义,献丑还不如藏拙。

    “哦?本来程序还是要走的。”王继业对他的回答显然有些意外,用手中笔帽敲了敲桌面,又问。“那你有教练证吗,在哪家健身房工作过,获得过什么荣誉吗?是哪家体育学院毕业的?”

    问了一连串问题,苏子语一一给出否定答案。

    王继业听完,也有点愣神。

    好家伙!没经验、没资格、没荣誉就敢跑来应聘,这不是典型的“三无产品”!?

    王继业在健身这个行当从事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应聘者,问到最后也无奈笑了:“苏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康远对于专业教练的要求比较严格,不招收无经验的学员。”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开始重新埋头手里的文件,这个动作表达的意思非常明白,显然认为苏子语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可以走人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苏子语除了在心里缅怀来去都是迷一般的师傅,半点也没落下禅定和持身法的修行,细心定的状态越发精纯,更重要的是无论坐卧行走都给人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感觉,周身精力饱满,沉稳、自信,双目有神,由内而外透着股勃勃生机。

    在禅定的修行之中,这是因为精气完满、魂魄渐强的缘故。

    这种状态有点类似于普通人长期锻炼、保持规律生活、养足了精神的样子,只是更加微妙,是**和心意的和谐统一。

    当然,在空知远心传的法门中,这只是漫漫修行长路的第一步,还是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一步。说到底,苏子语的持身法和细心定都还没到圆满自如的境界。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所以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回答而气馁,对于自己的新工作考虑这么久,既然来了,他早已经做足功课。

    “王经理,我知道自由搏击是一项专业性非常强的格斗项目,不过虽然没有你说的那些资格证书和荣誉,但我可以保证水平绝对不会比任何一名教练员差,毕竟教练凭的是真本事,不是那些证书对吗?”苏子语说道。

    王继业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苏子语的眼神有些迟疑,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烈无比的自信,不容置疑的坚定。如果换做平常,他肯定懒得搭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又问了一句:“苏先生这么有信心?”

    “你可以让其他教练员测试一下我。”苏子语心知有转机,主动提出。他最怕对方不给自己机会,那就只能干瞪眼了,总不能贸贸然把出手把对方打一顿吧。

第12章 一脚分胜负

    或许是被苏子语的自信打动,王继业思忖片刻,重新把文件夹合上,带着他来到综合格斗搏击中心。

    格斗中心的开放时间一般都是下午1点半到晚10点,所以上午没有什么人,王继业扫视一圈后,朝一位正在打沙袋的男子挥手:“陈教练,麻烦你过来一下。”

    陈教练个头不算高,穿着一件紧身的运动短袖,肌肉高高鼓起,看得出胳膊非常粗壮,皮肤黝黑,汗水沿着额头洒落,却丝毫不见疲色,透着股龙精虎猛的气势。

    “这位是格斗中心的陈晓峰教练,擅长散打和格斗术,曾经获得过省内的自由搏击擂台赛75公斤级亚军。”说这些话的时候王继业停顿了一下,他故意把陈晓峰的背景点出来,就是想看看苏子语的反应。

    听完介绍的苏子语面不改色,朝陈晓峰笑笑算是打招呼。

    王继业暗暗点头,看来还真是有些水平的,又朝陈晓峰道:“这位是来应聘搏击教练的苏子语,他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信,刚好陈教练你有空,你看能不能帮忙测试一下。”

    “测试?”陈晓峰眉头一挑,用惊讶的眼神看看两人。

    康远这种大型健身中心的搏击教练,基本都有长期训练或比赛的专业背景,水平相对比较高,招过来就能带学员,从来没有测试这一说,所以他听了王继业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的,陈教练,我没有拿过什么成绩,又不是科班出身,只能请你帮个忙,咱们就当试试手,切磋切磋、点到即止,让王经理看看我具不具备教练员的水平。”苏子语明白这肯定不是正常的应聘流程,只能主动解释。

    陈晓峰听完朝王继业丢来一个询问的眼神,王继业显然明白他的意思,轻笑一声:“陈教练不用客气,就当是打比赛好了。”

    职业比赛对抗激烈,打起来肯定是全力以赴、毫不留情。王继业轻飘飘一句话,陈晓峰顿时彻底会意,他本来还当是哪里介绍来的关系户,琢磨着用不用放点水,现在明白不但不能手下留情,说不得还要为难为难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搞清楚状况的陈晓峰上下打量苏子语几眼,潇洒一耸肩膀:“你先热身吧。”

    苏子语却摇头表示不用。

    陈晓峰翻身就上了擂台,脸上的表情却更加轻松。

    任何一个发展成熟的竞技项目,长期专业训练都足以让职业选手和普通爱好者的差距无限拉大。单单一个闪躲技巧,腰部、颈部和头部的配合,再加上脚步控制距离、角度,就足够让普通人连职业拳手的边都摸不到。

    比赛前的热身同样很重要,充分热身可以让选手组织体温上升,肌肉、肌腱及韧带顺应性加强,降低受伤风险,提高心肺供氧,增加肌肉收缩和神经讯号传递速度。

    本来听到苏子语没有专业背景陈晓峰就已经放松了一半,现在见他连热身都不重视,更是彻底没了压力,心中已经开始摇头,觉得这所谓的“测试”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两人分别除去上衣,苏子语也陆续绑好手绷带、戴上拳头,这是自由搏击的规则,为了强身健体、摆脱“怪病”,苏子语也扎扎实实学过大半年自由搏击,这些细节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与此同时,苏子语也观察了一下对手,陈晓峰体型很魁梧,不是那种健美似的大块肌肉,表面还有一层薄薄的脂肪,但稍一用力就能看到肌肉爆出的扎实线条,可见蕴含其中的力量,职业拳手出身的素质可见一般。

    同样,苏子语脱掉衣服的时候,陈晓峰倒是眼前一亮。对方体型虽然不及自己,但背部、小大手臂、腰腹和三头肌都颇为强壮,线条细密扎实。职业格斗和举重健美不同,每一寸肌肉都必须兼顾力量、灵敏和爆发力,纯粹的大块肌肉反而会影响速度,这方面苏子语看起来倒是很标准。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陈晓峰并不认为对方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他已经在考虑一会别出手太重把苏子语打伤了。

    可惜他并不清楚,苏子语不需要热身不是因为莽撞,而是持身法的修行让他坐卧行走间都保持对每一寸肌肉、肌腱和骨骼的微妙控制,身体随时都保持在最佳状态。

    如果是遇到空知远之前,就凭苏子语那点业余爱好者的底子肯定不够看,然而持身法练习下来,意锁精气的时候能直接坐烂折凳,一步跃上四五米高,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人体的极限,所以他心里踏实得很。

    这样的切磋当然没有裁判,所以双方拳套一撞,就算是开始的信号。

    准备完毕,陈晓峰肩膀与脖颈灵活晃动,动作真假难辨,忽地敏捷无比一个跃步就冲上来,眼神凌厉、速度极快,哪怕只是试探,力道也十足惊人,一个标准的刺拳带起风声,准确无比攻向苏子语的下颚。

    他的打法非常专业,出拳动作更是隐蔽迅疾,然而在苏子语面前却如明镜般毫无遮掩。

    人如果想要发力做出动作,一定是由神经发射讯号,继而牵动发力肌群。

    双方站上擂台之后,苏子语的心意已经第一时间就锁定到对方,无论是步伐的移动,肩部的动作,甚至手臂肌肉的颤动用力,全都在他心意感应中一清二楚,护在脑旁的左手微微上迎,恰到好处格挡住这一拳,紧接着扭腰、转胯,右腿呼地一声就扫了出去。

    陈晓峰这一拳只是试探,被挡住立即缩回,刚要调整步子,就感到一道劲风快到难想象从左侧呼啸而来,只来得及下意识压低肘部护住左腰。

    嘭!

    一个沉闷强劲的撞击声回荡在格斗中心,陈晓峰只觉得就像被炮弹轰中,排山倒海的巨力侵袭而来,根本抵挡不住,脚步几下踉跄,差点直接倒地。

    这不可能!好快!好猛!

    “停!停!”

    陈晓峰半边身躯都麻了,耳膜间更是震荡轰鸣,一时失去知觉,看向苏子语的眼神简直就像看见一头史前猛兽,惊恐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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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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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禅介绍:
远古魔怪沦为传说,诸界神话尘封时光洪流。 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玄机暗藏。 21岁,年轻人遇到了改变一生命运的恩师。 崭新的世界在他面前打开大门。 神者,人有灵神,观己、观万物;禅者,静虑定心,源自人类本能的修行。 神禅,是修行、是境界,亦是自古以来万物生灵的最高追求,心之归宿。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 ——《周易·系辞》 (书友群:480419350)神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