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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遥远之矢     明末之虎txt下载     明末之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四章 濒死之救

    崇祯十二年六月十四日清晨,在此起彼伏的嘹亮天鹅号声中,五万清军,向涿州城发起猛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果然,不出卢象升所料,这些清军,在攻城器械到达的第二天,便急不可待地向涿州城发起攻击。

    而此时,在卢象升的安排下,他自已亲自守卫正对清军大营的北门,兵部侍郎杨廷麟守东门,二弟卢象晋和三弟卢象观守西门,四弟卢象同和五弟卢象坤守南门,各道城墙上的守城明军,皆已严阵以待。

    望着四面城墙下,扛着形形色色攻城器具而来,铺天盖地黑压压一片的清军,全体守城的明军将士,脸上写满了绝望之色。

    “各位兄弟,勿要害怕!我等大明官军,向受朝廷重任,杀鞑虏,报国家,就在今日!只要能打退清军进攻,朝廷定有重赏!”

    见自家军兵一时气沮,卢象升挥剑大呼,尽力激励士卒。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每个明军士兵心下,其实都有一杆秤。在这样严重敌众我寡,强弱之势太过悬殊的情况下,想打赢这场涿州守卫战的机率,实在太小。

    很快,清军呐喊着靠上前来,城门撞锤,攻城梯,木牌车等攻城器械,林林总总数量极多,让城头的明军愈发心惊不已。

    接下来的战斗,更是一边倒。

    虽然城墙上,滚木擂石,金汁灰瓶如雨般倾下,更有零星的火炮打响,但对于躲在木牌车中的清军,损伤并不大,各类攻城器械,还是缓缓靠近了涿州城墙。

    战力强悍又士气高涨的清军,迅速就让一众士气低迷的守城明军,陷入极度危险困境。

    “卢总督,杨侍郎说,敌兵已近东门,正用攻城锤猛砸城门,东门恐难坚守!”

    “大哥,西门之处,灰瓶金汁已近耗完,敌军有近二十把攻城梯靠过来了!”

    “卢大人,在南门外,清军以木牌车为掩护,轮番向我城头攒射,箭矢如雨,密集凶狠,我守城军兵,死伤惨重啊!”

    听了一个又一个传来的危险信号,卢象升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在不停地哆嗦着。

    手上已无半个援兵的他,只能不停重复那些慰勉的套话,来安抚一脸惊恐前来报告的号兵,只是他心中的苦涩与愤恨,却是无以复加。

    卢象升自已亲自守卫的北门,其实亦是危险万分。

    那巨大的撞城锤,将北门撞击得轰隆巨响。而一架架奋力靠过来的攻城梯,已渐渐搭上城头,再不可推开。

    望着一排排攻城梯上,有如一群密集蚂蚁一般上爬的清军,卢象升在心下,充满了苍凉无奈之感。

    很快,清军攻上城头,迅速与守城明军绞杀成一团。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士兵濒死的惨叫声,登时响起一片。

    “卢大人,敌军来势凶猛,我军怕守不住啊!”

    拦在一架攻城梯入口处,杀得满面是血的家丁队长陈安,冲着卢象升,近乎绝望地大喊。

    卢象升还未来得说回话,忽听到轰轰两声巨响传来,与时同时,似乎整个城墙都在颤抖不已。

    “卢大人,不好了!北门与东门两处城门,都被清虏攻破了!”旁边有士兵嘶声厉喊起来。

    卢象升脸色惨白,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清军攻势,竟如此悍锐凶猛,简直是打得自已近乎没有招架之力!

    从清军进攻到现在,总共才过了一个多时辰时间,这涿州城,已是处处漏洞,根本无法再对清军进行有效抵抗。

    更可怕的是,由于清军已然攻破城门,自已现在想要退下城去凭街固守,亦不可能了。只能任由清军上下夹攻,把腹背受敌的明军,统统消灭在城墙上。

    卢象升忽地惨笑起来,他刷地拔剑,大声喝声:“罢罢罢,千古艰难唯一死,就让我卢建斗,今天为国战死于此地吧!各位兄弟,随我拼死杀敌,以全忠义!”

    卢象升说完,拔剑在手,怒喝着向源源不断涌上城头的清军砍杀而去。

    而在北门外,清军主将多尔衮,缓缓放下千里镜,脸上涌出得意的微笑。

    哼,涿州城破在即,这些残余的守城明军,现在已然皆成待宰羔羊了。那明军主将卢象升的头颅,本将定取之!

    “传本将军令,全军加速攻城,务必尽早攻破涿州。涿州城若克,全军大索两日,城中财货女子,任由将士们自取!”

    “!”

    听到主帅传来的这道命令,全体进攻的清军,发出如雷的欢呼声,无论是满兵,还是蒙古兵,抑或是汉军,皆是一脸激动神色,每个人眼中,都露出有如野兽般贪婪凶狠的表情。

    清军攻势愈猛,明军的处境,便愈发艰难。

    “快闪开!你们这些蠢货,休要误了本贝子,却取那卢象升的脑袋!”

    随军攻上城头,杀得满身皆是鲜血的贝子尼堪,在一众白摆牙喇精兵护卫下,咆哮着向着惊慌失措又拼死抵挡的明军,奋力砍杀过去。

    一名不识趣的清军士兵,正好挡在杀得双眼发红的贝子尼堪面前,被他恼怒的一脚踢开。

    尼堪瞧得仔细,那被一众家丁紧紧簇拥在中间,头戴红缨凤翅盔,身着鎏金鳞片山纹甲,凤目阔额,留着三绺清髯,气质更似一名文官的主将,不是卢象升,又还能是谁?!

    他娘的!只要取了这个汉狗主将的脑袋,自已的名爵,怕是该由贝子,加封成贝勒了吧。

    尼堪心下盘算既定,目光更显贪婪凶残,手中的虎刀,愈发又快又猛地向明军猛砍而去,刀光所过之处,哀嚎声响成一片。

    望着城上城下两处,向自已攻得越来越近的清军,卢象升心头,充满了绝望之感。

    看来,这涿州城,真是卢某的葬身之地了。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卢某虽遭小人暗算,但能在这里为国家尽忠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身上已然多处受伤的卢象升,脸上满是决然赴死之态,有如一只受伤的雄狮一般,厉声高喊着左砍右杀,一柄龙泉宝剑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卢象升身边的明军不停地惨叫着倒下,护卫的亲兵人数,也越来越少。

    “明将,纳命来!”

    在又一名亲兵被一名白摆牙喇清兵一刀砍开咽喉,踉跄着倒下后,贝子尼堪瞅准时机,口里高叫,手中虎刀狠狠砍去,凌厉的刀锋刷地砍开了卢象升的铜皮抱肚,直透入腹,刀尖划出之时,一股鲜血喷溅而出。

    卢象升一声惨叫,险些倒栽下城墙而去。

    “总督大人!”

    见到主师卢象升受伤,一众拼死作战的明军士兵,人人面带哀色,惊慌地喊叫着,向卢象升护卫而来。

    家丁队长陈安吼叫着侧冲过来,将那名偷袭卢象升的清兵,一刀砍去脑袋,那颗丑恶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下城墙而去。

    主将卢象升脸上苍白如纸,被两名亲兵紧紧扶住。只是饶是如此,这名严重受伤的主帅口中,依然在大呼杀敌,让一众拼死厮杀的明军,既感奋不已又倍觉凄伤。

    而从千里镜中看清这一切的多尔衮,脸上的笑容,与此时的阳光一样,灿烂无比。

    明军主将卢象升若死,这涿州,怕是弹指之间,便可攻下了。

    那么,接下来,在这涿州城中大肆掳掠两天后,自已就可以再无后顾之忧地径往山东而去。

    志得意满的多尔衮,心下已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掳获该会有多少了。这时,他却忽地听到,自已耳边,响起了隐隐的马蹄声。

    他下意识地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惊愕地发现,在东边的地平线处,那青绿色的平旷原野尽头,竟在骤然之间,涌出一条淡淡的黑线。

    多尔衮脸色大变,随及举起千里镜,仔细观望。

    他从千里镜中看到,那条淡淡黑线,迅速地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浓,并且有如变戏法一样,最后变成大批汹涌冲来的骑兵队伍。

    马蹄隆隆,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多尔衮惊讶地看到,至少有五千多名骑兵,向着自已本阵的方向,拼力加速冲来!

    而在这些疾速冲来的骑兵军阵中,数杆鲜红大旗正高高飘扬,猎猎飞舞,上面那斗大的一个黑色“唐”字,在阳光上,极其醒目耀眼。

    天哪,竟然是那李啸的唐军前来入援!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啸不是在山东么?怎么,怎么会突然前来入援这涿州城?!”

    多尔衮放下千里镜,一脸震惊到几乎不可置信之色。

    没错!所来的部队,确是李啸的唐军。

    是唐国公李啸,亲率唐军骑兵,紧急赶来入援涿州城了!

    原来,在李啸当日回返登州后,就收到了定北营副营长刘文秀的飞鸽传信。

    刘文秀在信中禀告,现在定北营入援兵马,被另行调至顺天府芦台一带(今天津市宁河区),扼海驻防,以防清军沿海而下。

    而卢象升部,则继续驻守在涿州之地,但山西总兵虎大威和宣府镇副总兵杨国柱两部兵马,皆已被杨嗣昌另调他处。那卢象升兵微将寡,涿州城又外无援军,只恐难于久守。

    李啸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卢象升在明末历史上的真实境遇和悲剧宿命。

    他决然不想让这样悲剧性的历史,再次重演。

    虽然卢象升曾与与自已刀兵相见,还曾被迫向自已投降,但李啸在心下,对这位明末的悲剧英雄,还是充满敬重的。

    毕竟,在明末这个混乱残酷的时代,向清虏与流寇投降的明朝官员与将领,多如牛毛,数不胜数。但象卢象升这样一心无私,品性廉洁,又为国捐躯,尽忱报国的大明官员,却是有如凤毛麟角般稀缺。

    这样堪称国家与民族脊梁般的人物,若只是如历史一样,丧身草野,殒命沙场,未免令人扼腕叹惜。

    现在卢象升,虽然不会象历史上一样,再于贾庄之战中殒命荒野,但孤军苦守涿州城,清军一但从通州南下,这涿州则必成了他们一定要拔除的钉子。

    李啸相信,只要清军全力进攻,这小小的涿州城,怕是只会一鼓而定。那卢象升,也必然在涿州守卫战中,力战而亡。

    他在心下忧虑地想道,也许,在自已收到来信之时,那清军已开始大肆南下进攻了。

    故李啸立刻给刘文秀回信,告诉他,自已会立刻带领兴中镇兵马,渡海前来芦台之地与定北营会合,然后全军合力西进,直往涿州,务必要解救卢象升脱离险境。

    随后,李啸留兴中镇甲营兵马,在兴中镇镇长田威统领下,驻防登州。他自已则亲率兴中镇乙营兵马,带上兴中镇副将刘国能,以及玄虎重骑、飞鹞子,满州骑兵总等全部的兴中镇骑兵部队,另有横行总、火铳手等部,总共兵马近两万人,乘水师船只,从登州港坐船出发,径直西去芦台海边。

    水师一路疾行,三天后,便到了芦台之处,随后两军汇合。

    李啸随即定计,由自已与刘文秀二人,率领兴中镇与定北营的全部骑兵,作为先锋部队,疾行突进,直奔涿州。

    另外全部的步兵队伍,则由刘国能统率,作为后备主力,结阵前往涿州。

    这批由兴中镇与定北营合兵而成的骑兵部队中,包括2400名玄虎重骑,2400名飞鹞子轻骑,以及1800名满州骑兵,总计骑兵数额达到6600人,声势极其浩大壮阔。

    唐军骑兵奔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天亮之际,来到了涿州地界。

    全体骑兵刚刚吃过干粮,便听到,在西边地平线外,似有隐隐的天鹅号声传来。

    李啸与刘文秀二人,顿时皆是脸色大变。

    狗入的清军,竟然早已到达了涿州城外,现在,又要开始攻城了。

    看来,那卢象升与全体涿州守军,已是千钧一发,危在须臾了。

    李啸心情极为焦虑,他再不多想,立刻喝令,全军停止休息,全力西进,务必尽快赶到涿州城下。

    6600名唐军骑兵,在一望无际的冀中平原纵马疾驰,恰如平地卷惊雷,声势震天动地,极其雄壮慑人。

    在看到清军主将的阵营所在地后,李啸立即马鞭前指,大声厉喝:“全军听令,立刻随本公直攻清军本阵,务必一举冲溃清军主将所在,不计任何代价与损失,也定要救出卢总督出来!”

    “得令!”

    而见到遥远的地平线上,竟有大批来势凶猛的骑兵冲来,在涿州城中互相攻杀的明清两军,皆不觉错愕非常。

    而当他们皆看清了所来的部队中,那高高飘扬的大明日月旗,以那更加醒眼的“唐”字军旗时,拼死作战已处于崩溃边缘的守城明军,顿时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欢呼。

    而那些清军,则是人人满脸惊愕,一脸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大清军兵纵横整个顺天府,几乎皆无敌手,这样精锐强悍的大批明军骑兵,又是从何出突然冒出来的?

    “卢大人,咱们的援军来了!是唐国公李大人的唐军来了!!”

    家丁队长陈安,扶着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卢象升,脸上却是兴奋到发狂的惊喜之情。他冲着卢象升耳边,以近乎变调的声音,大声吼道。

第三百七十五章 老子是汉人

    听了家丁队长陈安这句喊话,卢象升一下子睁开了眼睛。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卢大人,唐军来了!我军终于得救了!”

    陈安的声音,竟带着一丝哭腔。同时,他的右手,朝着远处正汹涌冲来的唐军骑兵,遥遥指去。

    顺着陈安的手势,见到那铺天盖地而来,声势极其雄壮的唐军骑兵,卢象升失血过多一片惨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之下,满是苦涩之味。

    可叹啊,可叹我卢象升,虽为名义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却除了手下这点兵马,竟是任何兵马皆难调动。而在这危急时刻,更是一个援兵也未来。却没想到,这个曾与自已刀兵相见的李啸,反而不计前嫌,决然来救,这份胸襟情义,如何能不让自已感慨惭愧。

    卢象升兀自感叹,那清军主将多尔衮,见到唐军骑兵正向自已的本帐之处迅猛冲来,脸色大变的他,顿时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手下五万兵马,其中4万兵力为步兵,正在兵分四部,全力攻打涿州城。另外的一万骑兵中,两千名是汉军骑兵,正是巡城防守,以严密防备明军突围。还有三千名骑兵是蒙古八旗兵马,因为在攻城战中派不上用场,被自已外放在涿州乡野处,四处掳掠烧杀。

    故而,现在他的旁边,只有五千名满州清军骑兵随着自已。

    唐军来势凶猛,想抽调步兵从涿州退出防守,已是不及,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身边的满州骑兵,去挡住这来势汹涌的唐军骑兵。

    想到这里,多尔衮再不犹豫,立即下令:“肃亲王豪格听令!”

    “哦,属下在。”一旁的豪格,愣了一下,低声回道。

    自入关以来,豪格作为皇太极安排在多尔衮身边的监视人员,向来与多尔衮关系冷淡。故有任何军事行动,多尔衮亦刻意冷落他,不派他上阵。多尔衮这般伎俩,让豪格暗自衔恨在心。

    象这次涿州攻城战,另外两名副将,阿巴泰与尼堪,皆亲自统兵上阵,以搏取战功。而豪格,却被多尔衮安排为后备人员,和他一起在城外押阵观战。

    豪格心下,虽极为不满,但鉴于多尔衮毕竟是全军主帅,却也不敢造次,只能与多尔衮一起,在城外默然观战。

    “豪格,我命你速带四千满州精骑,前去抵挡唐军骑兵,务必要击溃这股入犯的唐军!”多尔衮根本不看他,只是冷冷下令。

    “哦,本王遵令。”

    豪格虽然应命,心下却是恼恨非常。

    多尔衮这混蛋,现在这股唐军突然来袭,他才想起派自已出战。也许这个阴狠狡诈的家伙,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是想借唐军之手,来消灭自已吧。

    只是,自已作为属下,又有什么其他选择么?

    更何况,清军与明军以往交战,基本都可以一当十,如果自已率四千骑兵出战,却不能击败这股突袭而来的六千来名唐军骑兵的话,那自已在大清国中,怕真要身败名裂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自已,除了打败唐军得胜归来这一条路外,无论是战死还是战败,皆会正中多尔衮下怀。

    军情如此紧急,多尔衮还能这般想招来谋害自已,此人着实可恶!

    豪格脸上冰寒如铁,他更不多话,迅速地统领四千满州骑兵,朝着愈来愈近的唐军骑兵,快速对冲行去。

    四千名满州骑兵,组成一个半圆形的大阵,高声啸叫着,向着远处的唐军骑兵,奋然前冲。

    狭路相逢勇者胜。

    豪格相信,唐军骑兵虽然来势浩大,但毕竟组建不久,如何是久历战阵的八旗精锐骑兵之对手。根据以前明军在战场上窝囊的表现,也许,只要自已一次凶猛的突击,对面的唐军骑兵战阵,就该彻底崩溃了。

    所以,率领满州骑兵一路前冲的豪格,一心想着将唐军一击而溃,却根本没注意到,此时率唐军冲来的李啸,已然开始悄悄变阵。

    而在见到四千名清军骑兵,朝自已对冲而来之际,李啸便迅速下令,令2400名玄虎重骑居中,迅速组成楔形战阵,然后,在玄虎重骑侧后部,2400名飞鹞子轻骑,与1800名满州骑兵总,分居左右,以为后备攻击力量。全体唐军骑兵,愈发加速向清军骑兵那半圆阵的战阵,猛冲而去。

    马蹄隆隆,有如无数根战锤擂响大地;旗帜飘飞,有如块块朝霞辉映着清晨的阳光。唐军与清军,两军骑兵皆是高声呐喊,枪指刀横,疾冲对驰,血气相拼,似乎仅在眨眼之间,两军骑兵就狠狠对撞在一起。

    两军对冲,人马俱着精良厚重钢甲,有如钢铁巨兽一般的玄虎重骑,占据了绝对优势。

    人马俱着钢制重甲,合重达530公斤以上的玄虎重甲骑兵,在已然全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

    仅在瞬间,楔形突击的唐军玄虎重骑,就有如一把尖利炽热的刀刃,从吼叫而来的清军骑兵中直切而入。

    而仅仅是在战马的前胸与背部,披了一层薄甲的清军骑兵,根本不是这可怕的钢铁巨兽的对手!

    凌厉攻入的玄虎重骑,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对冲而来的清军半圆战阵,狠狠地将其从中间撕成两半,在大批清军骑兵的惨叫声中,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直入阵中深处,方止住这次凶狠的冲击。

    2400名玄虎重骑这次凌厉凶狠的突击,至少让四百多名清军骑兵当场毙命,很多清军在被攻击受伤后,又被强大的冲击力撞下马来,随及被纷乱的马蹄踩成肉饼。

    玄虎重骑一击得手,旁边的飞鹞子与满州骑兵总,立即分别包夹左右翼,与战阵已显混乱的清军骑兵,厮杀成一团。

    清军主将的豪格,在方才的玄虎重骑冲阵中,急急盘腰侧闪,才险险地避开了一柄凶狠刺来的骑枪。险被这柄骑枪捅了个对穿的他,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狗入的唐军,没想到竟是这般悍锐!看来,今天会是一场苦战了。”豪格心下吃惊不已,随即大喝道:“各位八旗的勇士,拿出你们的勇气与武艺来,去打败这些汉狗,让这些尼堪的头颅,成为我们荣耀的基石!”

    原本显出慌乱的清军骑兵,听到主将这大声鼓气,不觉士气一振,这些久经战阵的清军精锐骑兵,高声呐喊着,立刻与唐军骑兵绞杀在一起。

    此时,两军皆不复有什么阵型,只有凭着最原始的本能,最基本的武艺素养,在拼死搏杀。

    骑枪挺抖如龙,骑刀上下翻飞,刀光枪影闪过之处,便是鲜血迸飞,残肢飞溅,两军士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顿时响成一团,敌我两军的鲜血,洇满了旷旷茫野,将遍地的青青野草,染成触目惊心的血腥殷红。

    豪格这时,才惊讶地注意到,在这些唐军中,竟有一千多名身着满州正黄旗铠甲的原满州骑兵,亦以唐军的身份,与清军奋力厮杀在一起。

    “肃亲王!这些满州骑兵我认得,他们是原先与固山额真谭泰入关的正黄旗兵马,怎么他们现在竟投了唐军?!”

    旁边一名亲随白摆牙喇惊愕的话语,让豪格头脑瞬间一片迷蒙。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他们皆已战死在镇边城所了么?怎么他们非但没死,现在竟还作为唐军,来与自已的血脉同族,这般搏命厮杀?!

    一时间,豪格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

    不过,仅在瞬间,久经战阵的豪格便反应过来,脸上满是狠之色,他大喝道:“这帮奴才投靠汉人,竟去效忠那该死的汉狗李啸,与我大清早已恩断义绝!对这些无耻的背叛之徒,各位儿郎休要手下留情,统统宰杀了便是!”

    “!”

    唐军的满州骑兵总,与清军满州骑兵,呐喊着互相砍杀,你来我往,拼杀搏杀,双方皆已杀红了眼,彼此之间,早已没有了半点同族之情。反而都在想着,要拿对方的脑袋和性命,去为自已铺开一条血淋淋的晋升嘉赏之路。

    在后面押阵的李啸,见到那些满州骑兵,在与清军对战时,能这般卖力,心下十分欣慰。

    由此可见,自已对他们的汉化和洗脑,是相当成功的。这些人人会说汉话,着汉衣,甚至大多娶了汉人女子为妻的满州军兵,早已在心里,认同了自已的汉族新身份,才会对这些原先的同族,这般毫不留情地下死手。

    豪格正咬牙搏杀之际,忽听得耳边,有一个熟悉的满语声音响起。

    ”兀那豪格,你这贼厮,还认得爷爷我么?!“

    豪格惊愕地扭过头去,只看一名身穿鲜黄色华贵鎏金铠甲的的唐军满州骑兵总将领,砍杀了旁边一名自已的护卫后,纵马急冲过来,随及吼叫着,一柄凌厉的虎刀,朝自已的头颅,用力劈下。

    “叮!”

    豪格急急举枪格档,双臂被震得发麻。

    豪格惊讶地看到,这名唐军将领极其面熟,只不过,因为他的脸上溅满了鲜血,豪格一时没想起来,此人究竟是谁。

    见豪格发怔,此人一声冷笑,手中虎刀又是凶猛地横劈过来,同时嘴中大喝道:“豪格,爷爷乃额弼纶是也,你这厮的狗眼,认不出来了么!”

    当的一声脆响,豪格竖枪横挡,被震得气血一涌,险些掉下马来。他以一种极度惊愕的眼神,望向额弼纶那满是杀机的脸孔,嘴中呐呐道:“额弼纶?你,你竟然还活着?!”

    “哈哈,对,爷爷还活着!豪格你这厮,你和你那个狗贼父亲皇太极,都盼着爷爷早点死,是吧?!”额弼纶冷笑着,复一声低喝,又是一刀凶猛砍来。

    接下来,两个人的对话,在你来我往的互相攻杀中,急速进行。

    “你这厮恁的命大,竟还没死。只是你投靠明朝,投靠汉人,实是卖国求荣,无耻至极!你简直是我大清的第一逆贼!”

    ”哼,你这贼厮,你与你那父亲皇太极,设下毒计,谋杀我父,又要对我全家人斩尽杀绝,何其歹毒无耻,竟还有脸来说我?!本将告诉你,这狗屁的大清,这一心要致我全家于死地的大清,我额弼纶不推翻它,誓不为人!“

    “额弼纶,就算大清对不起你,就算皇上对不起你,就能成为你投靠汉人,投靠那狗贼李啸理由吗?!你身为大清宗室,身为太祖之后,却为汉人效命,和自已的族胞厮杀,拿族人的鲜血和性命,去染红你那身恶心的明国官服。你这无耻无德之辈,今后还有何面目,去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

    ”放屁!什么祖宗,什么族胞,都他妈的是狗屁!老子被你们无耻暗害的时候,可有一名爱新觉罗家族的成员,来为我说半句公道话?!可有一个所谓的族胞,来为我伸张半点正义?!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在这里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害起人来,却是穷凶极恶,他娘的连根骨头都不吐!我额弼纶,被你们害得这么惨,东躲西藏以求保命之时,那列祖列宗在哪?!那宗室亲情又在哪?!一身茕然,无依无靠的我,侥幸逃命到了大明后,被唐国公李大人收留,才得以存身立命。这唐国公李大人,对我额弼伦来说,恩同再造,称为再生父母,亦不为过也!“

    ”好哇,额弼纶,你卖身投贼,认汉狗作生父,还能说得这般义正辞严,我豪格还真未见过有如此无耻之人!你不要忘了,你是满人,是新觉罗的子孙,不是下流的汉狗,不是卑贱的尼堪!莫不会,你这厮,现在已把自已当成了那卑贱的汉人不成?!“

    ”放屁!什么满人,老子现在就是汉人,是上邦天朝华夏正统的汉人!老子现在说汉话,着汉衣,蓄汉发,又娶了汉人女子为妻,早就与以前的额弼纶完全断绝了一切关系!更何况,唐国公李大人,对在下能量材为用,大力擢拔,提为亲信,我额弼纶受此深恩,自当结草衔环以报其德,如何会复与你们这些丑类为伍,那才是真真羞煞本将之举也!“

    两人言辞激烈,一边彼此责骂,一边互相攻杀。这两名爱新觉罗家族的后代,此时,有如两只杀红了眼的野兽,一心要把对方至于死地。

    很快,武艺高了一筹的额弼纶,越战越勇,刀法凌厉凶狠,豪格渐渐招架不住,直往后退去。

    豪格的一众护卫挤了过来,凭人数优势,逼开的额弼纶的凶猛攻势,豪格才得以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额弼纶的攻击范围。

    眼见得豪格退走,额弼纶双眼之中,充满了遗憾之色。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复与旁边的清军,战成一处。

    旷茫草野上,唐清双方拼死作战,彼此已成犬牙交错这势,双方都明白,战到此时,彼此都无路可退,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了。

    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在同样武艺高超又人数占优的唐军猛攻下,清军渐渐不支,倒地而死的的清军越来越多,整个清军阵形,开始不断后退。

    一直在唐军阵形最后面监督押阵的李啸,见到清军阵脚不断松动后退,又看到阵中那身着镶黄铠甲的清军主帅已然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时,他的眼中,一道锐利的狠光,顿时一闪而过。

    “全体护骑听令!速随本公冲阵,直取那清军主将,务必一举击溃清虏骑兵!”

    “得令!”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兵退静海

    有如一道呼啸的白色闪电一般,唐国公李啸亲领的百人护骑队,向清军阵中的豪格,猛冲疾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只人马皆着精心打制的亮白色精钢铠甲的护骑队,是整个唐军中装备最为精良的骑兵部队,在高速冲击状态下,吼叫前冲的护卫骑兵,锐不可挡,几乎就在转瞬之间,便冲到了豪格的一众护卫身旁。

    “鞑将,纳命来!”

    李啸手中,一柄精钢打制的重型虎刀左砍右劈,连杀了两名清军骑兵后,胯下踏雪宝马一纵,直冲到豪格面前,怒喝一声,手中血淋淋的虎刀,便是当头劈下。

    豪格大骇,惊慌之中举枪一架,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在李啸这势大力沉的攻击下,豪格手中的精钢虎枪,竟被生生砍成两断!

    豪格这拼死一挡,虽改变了李啸的虎刀前进方向,但其刀势不减,虎刀刀尖向下狠狠斜劈,坚硬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了豪格的大腿上的甲片,直透入肉,又狠狠划出。

    刀尖一出,豪格的右腿上,立刻鲜血狂飙而起。

    豪格一声惨叫,痛得几近昏厥,他大口吸着气,在一众护卫的拼死保护下,急急后退到安全处,嘴中便大喊道:”撤!快撤!“

    说完,他这名清军主将,率先拔转马头,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转身向清军本阵逃去。

    原本就是在苦苦支撑的清军,听到主将这道命令,又见主将率先逃跑,顿时再无战意,纷纷拔马转身而跑。

    三千余名清军骑兵,在前面顾头不顾腚地逃跑,六千余名唐军骑兵,则是士气如虹,呐喊着在后面奋力追杀。

    刀砍枪刺,一名又一名逃跑的清军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随及被后面纷至踏来的马蹄,踩成肉酱。溃逃中的清军旗帜与兵器,亦是扔了一地。

    ”可恶,豪格果是无用,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多尔衮放下手中千里镜,脸上满是愤怒与惊骇交织的表情。

    ”传我军令,立刻放弃攻打涿州,鸣金收兵,全军全力回防本阵!“

    望着朝本阵方向,不断溃散逃来的自家骑兵,多尔衮终于咬牙下达了这道命令。

    ”!“

    很快,鸣金声大作,尖锐刺耳的鸣金之音,响彻涿州内外。

    听到自家大营中传来的鸣金声,攻入涿州城的清军,几乎都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怎么回事?

    这胜利已成定局之际,竟然还要我们退兵?!

    ”混蛋!多尔衮怎么搞的!这涿州已是唾手可得,为何竟要放弃退兵,他这个主将,莫不是疯了不成?!“正率兵猛攻南门明军的阿巴泰,脸上气恼的神情几乎无以复加。

    ”饶余贝勒,军令不可违啊!“旁边有亲兵在小声提醒。

    阿巴泰暴怒地挥刀猛砍了一下城墙的堞垛,砍得火星直射,然后恨恨道:“罢了罢了!撤吧!撤吧!”

    在南门的清军如潮水般退出城去之时,正率兵奋力攻打东门的贝子尼堪,同样恼怒至极。

    “入他娘,多尔衮这厮恁的无用!这么多满州骑兵合力出击,竟被这些远道而来的唐军骑兵打得大败,简直丢尽了大清的脸面!现在本阵危急,就又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涿州城,真真气杀我也!老子回盛京后,一定要参他一道,让皇上好好治治这厮!”

    “贝子爷,这金声大作,我们还是赶紧撤吧。”

    “撤撤撤!他娘的,这涿州城,他多尔衮作为主将都不要了,我们这些打下手的,还去争个屁啊!可叹啊,这明将卢象升,本是本贝子囊中之物,竟还得以逃出生天,惜哉惜哉!”

    尼堪嘴中骂骂咧咧,却是无奈地退下城墙而去,复率军从北门撤走。

    弃了攻城器械的清军,撤退的速度极快,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四面城墙处,迅速退出,径返本阵。

    在唐军骑兵追击到离清军本阵只有一箭之地时,4万余名清军,已就地列好防守阵势。

    “吁!”

    李啸勒住马蹄,右手一摆,全体唐军停止了追击。

    “全军停止追击,径入涿州城,与守城明军汇合!”

    见清军主阵已稳,偷袭已不可能,李啸眉头一皱,大声下达了新的命令。

    “得令!”

    马蹄隆隆,一众唐军骑兵,掉头直奔涿州城而去,从涿州东门,鱼贯进入涿州城中。

    此时,率军溃退回清军本阵的豪格,在多尔衮面前,勒住马蹄,忍着右腿伤口上剧烈的疼痛,翻身下拜。

    “禀奉命大将军,唐军悍锐,士卒用命,又有数量优势,我军力不能敌,请大将军责罚!”

    豪格违心地说出这番话,心下的恼恨无以复加。

    耻辱啊!

    纵横辽东无敌手的八旗铁骑,竟会被这些唐军骑兵彻底打败。要知道,就算敌军的数量确实多了些,但以往与明军对阵时,这一众八旗精锐骑兵,莫说以一敌三,就是以一敌五,直至以一敌十,都是常见。而且战斗的结果,全部是明军彻底溃灭,惨败而逃。清军要做的工作,仅仅只是一路追杀,将逃跑的明军斩尽杀绝。

    这场败仗,堪称自八旗铁骑建立以来,第一次在大规模作战中的彻底惨败。自此之后,八旗铁骑战无不胜的神话,将会彻底消失了。

    望着向来与自已不睦,一直暗中与自已争斗的豪格,在自已前面几步外的草地上,颡首伏跪,多尔衮心头,却并没有多少快慰的心情。

    如果要赔上八旗骑兵的一世英名,如果要以这场让大清骑兵赫赫威名彻底抹杀的惨败,来换取豪格对自已这番言不由衷地求罚话语,多尔衮绝对不会同意。

    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多尔衮心头隐痛,努力控制的表情中,还是隐现了一丝狰狞,又夹杂着无可言说的痛苦。

    他极想立刻杀了面前这个败军之将,但他虽身为主将,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豪格是皇太极长子,又是安插在自已身边的监督者,这样的人,永远只能是自已名义上的下属,而不会受自已真正的统领。因此,自已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处罚他。

    于是,脸上胡须颤动的多尔衮,在沉默良久后,还是缓缓地说道:“豪格,你此番战败,丢尽了我大清铁骑之颜面,实是罪无可遣。然为免临阵处罚大将,以致军心动摇,士气消沉,你此番战败之罪,权且记下,容你日后戴罪立功。且待返回盛京后,再行惩治!”

    “!谢大将军法外开恩。”

    跪在地上的豪格,咬着牙,从喉咙中闷出这句话。

    多尔衮厌烦地挥了挥手,一旁的护卫,急急搀扶着受伤的豪格退下,随即令随军医官诊治不提。

    豪格退下后,阿巴泰与尼堪两人,脸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阿巴泰正想开口,被多尔衮伸手阻止。

    随及,多尔衮冷冷道:“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之处,二位且随本将入帐说话。”

    说完,多尔衮一撩披风,率先转头离去。

    阿巴泰与尼堪对望一眼,亦不多说什么,两人各自冷哼一声,随着多尔衮进入中军大帐。

    进得帐后,尼堪率先喊道:“睿亲王,我军破城在即,为何这般急令退兵,却是何缘故?!”

    听到尼堪言语不善,多尔衮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番,方道:“怎么,本将之令,你心下不服么?”

    “当然不服!这涿州城中,不过仅存三千来名明军还在拼死抵抗,连明军主将卢象升亦被我砍伤,已是奄奄一息弹指可毙。战至此时,我军攻打这涿州城,可谓须臾可下,几可立得!却为何在这般要紧之时,竟鸣金退兵,以至我4万攻城大军,不得不就此退出城去,以致功败垂成,倒是白白折了许多军兵与攻城器械!尼堪心下,着实恼恨得紧!”

    见尼堪毫不客气地顶撞起来,多尔衮亦是变了脸色,他从官帽椅上腾地站起,一双棱角分明的三角眼中投出的目光,有如两把尖锐的刀子,直直地戳着尼堪愤怒的脸上。

    “尼堪!本将乃是皇上亲任的奉命大将军,这如何作战行事,自是由我全权决断。你不过是本将手下一员副将,如何敢在本将面前,指手划脚,口吐狂言!你这这般顶撞,就不怕本将重重责罚你吗?!”

    听了多尔衮这语气凌厉的威吓之词,尼堪心下恼怒非常。

    年轻气盛的他,如何肯服,正梗着脖子欲与多尔衮相争,却被旁边的阿巴泰一把拉住。

    “尼堪,不可造次,大将军这般行事,自有其道理。他的军令,你身为副将,听令行事便是,又何需多问。”阿巴泰冲着尼堪斥责了一句,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向了一旁的多尔衮。

    多尔衮如何会看不懂阿巴泰的眼神,他咬了咬牙,却是惨笑一声道:“饶余贝勒,你也是打仗打老了的老将了。怎么连这识时务,懂进退的道理都不明白么?现在我军骑兵大败,根本无力阻止唐军之进攻,那唐军挟战胜之威,直攻我军本营,情况可谓危急万分。而我全军主力,全部往攻涿州,大营中仅剩千余骑兵驻守,实是空虚至极。要知道,我全军之辎重钱粮,以及入关以来的大批掳获,皆在大营其中,这等紧要之地,却是万万不可稍有闪失啊!”

    多尔衮一声长叹,又道:”若本营有失,让全部的辎重钱粮,落入唐军之手,那纵然我军能攻下涿州城,又岂非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你们以为,本王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涿州城,就不难过,不心痛吗?!只是这形势比人强,就是打落牙齿,也得和血吞啊!况且,唐军只是骑兵先至,又有谁能知道,还有多少后备唐军步兵,尚在赶往涿州的路上呢?!在那敌情不明,我军本营又如此空虚之际,本王作为领军大将,又如何能不慎之又慎,以防万一啊!“

    多尔衮这番话说完,阿巴泰与尼堪两人皆陷入沉默。

    他们必须承认,多尔衮这番临机决断,还是很有道理的。

    若真的本营不保,丢了全部的辎重粮草,就算打下这个小小的涿州城,在全军没有粮草与援兵的情况下,又能支持多久呢?

    ”睿亲王,那现在唐军骑兵,已径入涿州城中据守,依你之见,我军下一步该要如何行动呢?“阿巴泰捋着浓密的胡须,低声问道。

    ”那还有啥说的,那唐军既已入城,咱们再重新组织兵力,再度攻城便是。反正现在大营也稳了,却不怕唐军复来偷袭。“未等多尔衮说话,一旁的尼堪急急言道。

    让尼堪没想到的是,多尔衮却是皱着眉头,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可。我军此次挫败,良机已失,这涿州,已难于攻下了。“多尔衮长叹一声说道。

    ”睿亲王何出此言?!“见多尔衮说出这话,尼堪顿是大为不满:”我军虽然骑兵战败,但主力未损,犹有4万余众的庞大兵力,而那入城唐军与残余守城明军加起来,亦不足万人,我军以近4倍兵力攻之,何愁不胜?!“

    听了尼堪这气昂昂的话语,多尔衮斜了他一眼,冷笑道:”尼堪,本王且问你,现在我军虽然兵力尚多,但攻城器械大半丢失于涿州城外,这仓促之间,又如何得以重新制作?更何况,就算是这几天我命全军工匠加紧制出攻城器具,只怕是,那唐军步兵,亦会紧急赶到,则涿州守城之兵马,怕有两三万之众。那敌军数量,当可我军在伯仲之间,且其又有守城优势,我军想要立刻取胜,谈何容易!“

    多尔衮顿了下,复叹道:”若是我军久顿坚城之下,师老兵疲,久久无功,则一来大妨此次入关快速掳掠之本愿,二来有违皇上要我军立刻径往山东,去攻打李啸老巢之谕令。如此一来,各地明军得以喘息,百姓得以脱逃,而我军却上违圣意,下已自困矣。“

    尼堪瞪着眼,喉咙涌动了几下,最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多尔衮说得对啊,这战场作战,良机稍纵即失。现在唐军已然大规模来援,敌我形势已彻底改变,若还硬要攻打涿州,只怕这入关清军的结局,真会如多尔衮所说那般不堪了。

    多尔衮来回踱了几步,便转头对阿巴泰说道:“于今之计,只能让我军赶紧往东南方的静海县撤去,追上岳那一部兵马,然后两军合力,直取山东。”

    多尔衮停了下,便又急急道:“要知道,现在唐军主力已来入援涿州,那这山东之境,兵力只会愈发空虚。我军却正好给他们来个声东击西,打那狗贼李啸一个措手不及!”

    多尔衮的话语,让阿巴泰频频点头:“睿亲王所言,甚是有理。我军若就此放弃涿州,南下与岳合兵的话,这近十万大军往攻那兵力空虚的山东,必能一扫千里,势如破竹也。”

    “睿亲王,你不怕我军南下之时,那唐军会尾随追击么?”尼堪却在一旁,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多尔衮冷笑道:“尼堪,李啸现在只有骑兵远道而来,兵力大为不足。况且经此一战,唐军虽胜,但亦是疲累不堪,在他们的步兵还未赶来汇合之际,断不敢出城追击我军。”

    “哦,那我军何时退兵前往静海,去与郑亲王部会合呢?”尼堪又问道。

    “现在已近中午,传令全军将士,打点行装,尽皆饱食,然后全军整队,趁唐军步兵主力尚未到来之际,立刻径往静海而去。“多尔衮昂然下令。

    ”!“

第三百七十七章 英雄落幕

    在清军开始整理行装埋锅造饭之时,率全体唐军骑兵突入涿州城中的李啸,在守城明军的带领下,带着一众护卫,急急前往城中官邸,去见到已被人抬回到官邸的卢象升。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此时,李啸已了解到,城中守军之具体状况。

    那就是,原本是五千守城明军,经此血战后,兵马数量仅存一半不到,而卢象升的四弟卢象同与五弟卢象坤,皆在守卫涿州南门的战斗,英勇牺牲了。

    另外,兵部侍郎杨廷麟,虽是文官,却奋不顾身举刀杀敌,故亦身受重伤,而卢象升的二弟卢象晋和三弟卢象观,则分别受了轻伤。

    整个涿州守卫战,堪称惨烈至极。

    率领着一众护卫,穿梭在遍布尸首与鲜血的街道上的李啸,脸色肃然,心情极为沉重。

    李啸方入卢象升官邸,便见到家丁队长陈安,正一脸忧色地与一名医官从卢象升房中,低头走了出来。

    “医官,卢大人伤势,究竟如何,可还有救?”陈安急声问道。

    “陈队长,恕小老儿实话实说,卢大人已被鞑虏砍断腹部经脉,肝肠皆破,又失血太多,这伤势实在过于沉重,已然命在须臾矣。在下医术浅薄,实无回天之力,还请各位长官早早安排后事吧。”

    医官的声音很低,不过,还是被快步走近的李啸,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李啸原本因为清军退走而充满希望的心灵,瞬间沉入冰湖之底。

    这率军与清军死拼的卢象升,竟然受了重伤?!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自已已尽最大努力去改变历史,这卢象升却还会与真实历史一样,最终牺牲性命,难道真的是天不佑忠良了么?

    李啸忽然感觉,内心之中,有如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压得他极其难受。

    这时,陈安与那名医官,见到是唐军主将李啸前来,急忙上前行礼。

    李啸嗯了一声,更不多话,急急便推开房门,一把冲入房中。

    李啸看到,平躺在床榻上卢象升,盔甲已被取下,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他的腹部之处,裂开了一个可怕的大口子,那已然干涸的血迹,将整个腹部之处的衣物,染成暗红色的一大片。

    在他旁边侍立的是他的两名弟弟,二弟卢象晋和三弟卢象观,两人身上缠着带血的绷带,皆是双眼红肿满脸悲戚之状。

    听到房外传来的大批盔甲铁叶摩擦的哗哗声,因为失血过多,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下的卢象升,缓缓睁开眼晴。

    “是,是唐国公来了么?”卢象升的声音很低微。

    “卢总督,是我,是我李啸来看你了。”

    李啸快步走到床榻前,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边声音柔和地说道。

    卢象已然涣散无光的眼睛,徒地亮光一显,他艰难地转动头颅,在看清了旁边一身精钢盔甲满面血渍的李啸后,他原本木然的神情,陡地激动了起来。

    “唐国公,本督我,我。。。。。。”卢象升喘着气,却是喉头哽咽,说不下去。

    ”卢总督,不必多说了。你的意思,本公心下自明,你且好好养伤便是。“李啸拉着他的手,柔声安慰道。

    听了李啸安慰的话语,卢象升却是脸上泛起苦笑。

    “唐国公,卢某伤势深重,已知大限将至。只不过,卢某在死前,还有几句心腹之话,想对你说。”卢象升咳嗽着,艰难地说道。

    “卢总督你说吧,李某洗耳恭听。”

    李啸紧紧攥着卢象升渐渐发凉的手,将头愈发凑近了些,眼中亦有泪光闪烁。

    “唐国公,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我卢象升,自谕为大明忠臣,为国家尽心效死,现在想来,卢某今番战死于此地,虽尽了臣节,全了道义,但于国于君,又奚有何益!”卢象升眼角泛泪,艰难地说道。

    “卢总督。。。。。。”

    “唐国公,先前你力主与清廷议和,定了先安内再攘外之计,我卢象升全力反对,现在想来,何其愚矣!今日之战,卢某方知,我大明军力之孱弱,乃至于根本不是清军之对手!这般军兵,剿灭国中流匪尚是艰难,如何可去与那关外的鞑虏相争啊!”

    说到这里,卢象升剧烈咳嗽起来,有如一只虾米一样,背部一弓一弓。

    稍稍喘平了点,卢象升声音断续地说道:“前段时间,因朝中小人挑唆,卢某还与唐国公刀兵相向自相争执,于今想来,实是惭悔无极!今天,若不是唐国公不计前嫌,亲率军兵奋力相救,这涿州城怕早已落于清虏之手,卢某的首级,怕已早给清军割去请功了。唐国公这番相救之大恩,卢某只能来生再报了。“

    ”卢总督何出此言!过去的事,就不必多提。大家都是大明官军,抗击鞑虏,守望相助,自是理固宜然。卢总督只管安心养伤便是,不日定当霍然。”李啸脸上挤出笑容,还是柔声安慰于他。

    卢象升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愈发艰难:“唐国公,卢某大限将至,已难活命,心下自明,你就不必多来安慰了。除了方才的话语,卢某还想对唐国公说的是,这涿州城中,这些残余兵马,我就不打算让他们回返宣镇而去,希望李大人能收留他们,让他们得以在唐军中效力。”

    “卢总督,这。。。。。。”

    卢象升一声轻叹道:“唐国公,本督之所以这般安排,亦是不得已。因卢某领军出征,现在这宣大总督之位,朝廷已令宣府巡抚陈新甲暂为代理,而卢某一死,陈新甲势必正式上任。卢某这些余部,皆为我之亲信,若返回宣府镇,那陈新甲不是能容人之辈,他们回去后难免多受排挤冷落。故卢某在想,反正无论在哪里当兵,都是为大明效力,又何必定要在一处地方才可呢。若他们能加入贵部,其战力虽不能与贵军相比,却亦可凭添助力,能为李大人忠心投效啊。”

    卢象升说完,一双眼神散淡的瞳孔,却直直地盯着李啸,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李啸紧紧攥着卢象升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卢大人,你就放心吧。你既已这般安排,这些兵马,李某全部收下了。本公对他们,将会与我军其他将士一样,一视同仁,决不会亏待冷落。”

    卢象升脸现感动,他又急急低声道:“唐国公,经此一战,虽有两位弟弟先我而去,却幸天不绝卢家,还有两位弟弟得以幸存。他们尚无正式官身,但依我之见,如他二人愿意,就让他们亦在唐国公帐下效力吧。”

    卢象升刚刚说完,一旁的卢象晋与卢象观二人,便刷地跪地,向李啸低泣着禀道:“大哥既已作了决断,我二人如何敢不从命!恳请李大人量材为用,收留我二人,我二人定尽心竭力以报大人收留之恩!”

    李啸急急搀扶起二人,连声道:“二位不必多礼,你二人既愿来我帐下效力,实为李某凭添助力,乃是李某求之不得之事啊!”

    李啸扶起二人后,这时,卢象升微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二位贤弟,且退出房去,为兄还有番话语,要独与李大人说。”

    卢象晋与卢象观两人对望了一眼,便施了一礼,急急退出房去。

    房间中,仅剩卢象升与李啸两人。

    卢象喘着气,直直凝视着李啸英俊坚毅的面容,有如一名亲切的兄长在看自已的弟弟一般。

    “李啸,现在房中,只有你我二人在此,实有如兄弟一般,我也不再称呼你的爵衔了。”

    “卢兄这般称呼甚好,李某心下亦然之。”

    “李啸,那你跟为兄说句心里话,你,你以后,真的不会背叛大明吗?”

    卢象升神情激动了起来,一句话说得继继续续,他直视着李啸,双眼之中,满是期待之色。

    李啸直视着他,神情十分肃然,却始终没有说话。

    房间中,一片让人压抑的沉默。

    “李啸,本督已经不行了,你就不能和我说说心里话么?”卢象升的话语,明显带着一丝凄然。

    李啸轻叹一声,终于开口答道:“卢兄,恕小弟直言,若大明有救,君上能辅,则李啸必会尽力辅佐之。若大明真的气数已尽,君上难于相辅,则小弟只能先全家国大义,力保这华夏江山与汉家百姓,让其不致于落于鞑虏蛮族之手,以全我汉家衣冠与上国文化。小弟之苦衷,望卢兄谅解之!”

    李啸说完,离开椅子,冲着床榻上的卢象升纳头便拜,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

    听着李啸的磕头声,床榻上的卢象升,有如一具木偶一般一动不动,只有两道浑浊的眼泪,从他眼角缓缓流出。

    “李啸,你且起身,你之心思,为兄已知了。”

    听了卢象升这微弱的话语,李啸才停止磕头,缓缓起身。

    “李啸,其实,本督也猜到了,你这样的人中豪杰,又手握强军,如何会和我一样,屈就在这一片腌环境之中,苟且度日啊。”卢象升嘴角又泛起苦笑,他长长地轻叹了一声,脸上却满是期盼之色地说道:“李啸,若你果欲这般行事,为兄亦能理解。只是,为兄有个要求,希望你能满足于我,不然,为兄纵死,其心亦是难安啊!”

    “卢兄但请明言!”

    “李啸,在将来,不论你是割据一方也好,还是自立为帝也罢,只求你手下开恩,放过朱明皇家,给大明皇族留下一丝血脉吧。”卢象升老泪纵横,声音愈发哽咽:“若你能给朱明皇室一条活路,我卢象升,就是来世当牛当马,也会报答你的!”

    李啸泪流满面,他的喉结一涌一涌地抖动着,面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最终,他冲着卢象升,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到李啸这般表态,卢象升长长地吁了口气,嘴角又泛起淡淡的笑容,只是眼中的光采,却越来越散淡。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向李啸满上泪痕的脸上抚摸而去,嘴里喃喃道:“李啸,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我卢象升这辈子,能交到你这样的兄弟,也算没白活了。。。。。。”

    一言未完,卢象升向李啸脸庞艰难探来的手,猛地垂了下去。

    他死了。

    “卢大哥!”

    听到房中李啸开始大声嚎啕,房外的卢象晋与卢象观等人,亦急急冲入。

    在见到卢象升那僵硬不动的尸体后,二人皆大放悲声。

    很快,卢象升的家丁队长陈安,以及兵部待郎杨廷麟等人亦跌撞而入,见到死于床榻的卢象升后,亦是嚎哭不止,整个房间中,哀声一片。

    最终,还是李啸先止住了哭泣。

    “传本公之令,装殓卢总督及一众将士尸首,待清军退走后,于城外好生安葬。同时派出使者,前往京师报丧,求皇上旌表。”李啸面无表情,言语冰冷。

    “得令!”

    在一众明军收敛完尸首后,清军业已打点好了行装,且全军饱食完毕。随着多尔衮一声令下,全体清军拔营起程,浩浩荡荡地直往东南方向而去。

    “李大人,快看,清军拔营启程了。”

    站在城楼上的定北营副营长刘文秀,遥指一众远去的清军队伍,向一旁的李啸大声说道。

    李啸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却是表情严肃,没有说话。

    “李大人,你说,清军此去,却欲何往?”刘文秀轻问了一句。

    李啸目光凝重,他长叹一声道:“本公敢料定,清军此去,定是要与另一部清军汇合,然后径行攻往山东而去。”

    “哦,大人何以这般认为?”刘文秀一脸惊讶。

    “哼,那清军心骄气盛,在这涿州城下受挫后,定要从他处找回损失与面子。且他们见得是我唐军来援,定会认为,现在山东已是一片空虚,可以任意蹂躏了。故他们此去,正好避实击虚,来打本公一个措手不及。”

    李啸顿了下,复冷冷道:“更有可能的是,清军为报复我军偷袭金州与复州,以及报清廷宗室阿达礼剥皮揎草之大仇,从而会全力攻打我军的登州之地。”

    “那大人现在该如何打算?可要尾随追击这些清军么?”刘文秀急急问道。

    李啸摇了摇头:“我军远来奔袭,战到现在,已是人马俱疲,又焉可再战。且待我军步兵赶至后,于城中休整一天,便急回海边,乘水师船只返回山东驻守,再迎战敌军不迟。”

    说到这里,李啸脸上闪过一丝狠色:“那些狗鞑子,以为山东是个香饽饽,可以一口吞下。但他们决不会想到,他们到了山东后,本将会毫不客气地掰断他们的狗牙,让这山东之地,成为他们永远的葬身之所!”

第三百七十八章 争渔篓的螃蟹

    一天后,由兴中镇副将刘国能,率领的唐军步兵,才终于赶到涿州与李啸汇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全军又休整了一天后,李啸下令,令卢象升残部兵马,和自已的唐军部队一起,东返海岸,乘水师船只,返回山东。

    至于涿州城中的近一万名百姓,则是皆被唐军同船带回山东而去,整个涿州,成了一座废弃的空城。

    至于刘文秀的定北营入援马兵,则是依朝廷兵部安排,返回芦台地区驻扎。只不过,对于他们,李啸给刘文秀安排了一个特殊的任务。

    那就是,利用现在清军大举过境所造成的巨大恐慌,让刘文秀在北直隶各地,大肆收留逃散百姓与各处流民,统一运到芦台,再由水师运往山东登州。

    李啸相信,这项工作完成后,至少能从北直隶一地,就能搜罗得到三四十万的百姓与流民!

    这些来自北直隶的百姓与流民,在到达登州后,再依那条固定路线,先运到济州,然后一小部分运往虾夷岛与库页岛定居,大部分再转运到台湾定居。

    其实,现在台湾的人口,在李啸源源不断地运输下,已达到了三百多万的人口数量,实在是一个惊人的成就。

    在李啸的计划中,台湾的人口,还要在四百多万时,才算是略略饱和。如果还有更多的移民前来的话,李啸打算,再将他们全部运往菲律宾安置。

    当然,在运送流民前往菲律宾之前,李啸一定要先去征服西班牙人占领的吕宋岛,扫除西班牙人的势力,才能再把移民安置下去。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在唐军准备离开之时,兵部侍郎杨廷麟向他提出,说自已不愿返回京城,而希望自此以后,要为李啸效力。

    李啸对于历史上明末名臣及抗清名士杨廷麟,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杨廷麟,字伯祥,一字机部,晚年自号兼山,意在效法文天祥(号文山)、谢枋得(号叠山)这两山气节。崇祯年间进士,南明时,先为弘光效力,在南都被攻陷后,又在隆武朝中做官,被隆武帝加为兵部尚书。曾作为文官领兵,攻复吉安县城。后来吉安丢失,不得已退保赣州,于隆武二年,清兵攻陷赣州城,投水殉国。

    “杨侍郎有官身职位,缘何不返京城,却欲来我帐下效力耶?”

    对于兵部侍郎杨廷麟愿来投效自已,李啸心下虽然十分高兴,却也十分不解。

    李啸问完,杨廷麟却惨笑了起来。

    惨笑了一阵的他,才恨恨地说道:“杨某之所以愿意放弃官职,不返京城,地来投李大人,实非杨某一时兴起,而是杨某深思熟虑之结果。现在,大明已然如此危急,可叹朝中文武官员,竟还有如那装在渔篓中的螃蟹一般,为这渔篓争来占去,斗了个你死我活,全不知,自已即将被投煮下锅的悲惨命运,岂不痛哉!“

    ”故杨某想明白了,这大明,已然不可救药,这日渐糜烂的华夏之地,终将陆沉无望矣!杨某若再返京城,一则倍受朝中小人排挤打击,二则只能庸碌度日无所作为。若是这般,朝中有没有我这个兵部侍郎,其实都无所谓。故而,还不如就此弃了官身,前往李大人帐下效力。方可尽展吾材,报效国家,则杨某纵死,亦无憾矣。”

    李啸听了杨廷麟这番辛酸的话语,亦不觉长长一声叹息。

    在真实历史上,杨廷麟与朝中重臣杨嗣昌两人不合,故被外派到卢象升军中效力。在卢象升于贾庄之战中兵败身死后,杨嗣昌本以为,在卢象升军中效力的兵部侍郎杨廷麟也战死了,心下十分高兴。

    却未曾想到,卢象升全军覆灭之时,杨廷麟正好奉使在外,未在战场之上,才保得一条性命。听到这个结果,让杨嗣昌怅恨了良久,最后到底寻了他一个不是,再贬杨廷麟到江西当了一个闲官,直到崇祯朝结束,再未起复。

    看到杨廷麟那坚定的眼神,李啸脸带微笑,重重地拍了拍杨廷麟的肩膀,大声道:“好!既然杨侍郎愿意为本公效力,本公自是欢迎,就暂委你担任我军之军前赞画吧。“

    杨廷麟一脸欢欣,拱手朗声道:“多谢唐国公收留,在下定会尽心竭智,为大人鞍前马后,效力驱驰!”

    收下杨廷麟后,全体唐军,铁流滚滚,带着涿州的百姓们,一路东行。

    在唐军滚滚东去之时,前往京城报信的的使者,亦将卢象升的死讯,分别报给了崇祯皇帝和兼管兵部的杨嗣昌。

    收到卢象升的死讯,正在御花园中散心的崇祯皇帝,不觉呆住了。

    晨风徐来,晴光万里,鸟声啾啾,杨柳依依,湖水微澜,碧莲照影,在这充满生机的风景中,皇帝却象个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太液池旁,拿着李啸的那封亲笔奏章的右手,竟在微微颤抖。

    迅速地,皇帝眼圈开始泛红,两颗清泪,无声地砸在了奏章之上。

    他忽地想到,当天卢象升在陛阶之前,向自已慷慨辞行时的情景,现在想来,恍如昨日。

    “建斗啊,怎么,怎么你竟然就这么快就为国尽忠了么?你不是和朕说过,要力退清虏,凯旋回京么?你这么去了,倒是让朕一点准备都没有哇!”崇祯带着哭腔,喃喃自语道。

    崇祯呆站了许久,脸上便涌起了怒色,他冲着一旁的小太监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摆驾回宫!再召杨阁部入殿觐见!”

    “是,奴婢遵旨!”

    此时,在杨嗣昌府上,听到了卢象升死讯的杨嗣昌,却是一脸隐忍不住的笑容。

    “唉,卢建斗此人,刚愎自用,自视甚高,以致曲高和寡,孤立无援,终遭此败,殒命涿州,亦是令人叹息之至啊。”

    杨嗣昌捋着胡须,努力作出一番惋惜之情,心下,却是甚为得意。

    哼,卢象升,你一意孤行,不顾本阁之建议,挑动皇帝与清人对抗到底,现在这般悲惨下场,亦是你咎于自取!

    杨嗣昌正惋叹间,忽有小太监来报,宣他急急入宫觐见。

    杨嗣眉头一皱,立刻想道,定是皇帝为了卢象升战死一事,来向自已垂询。故他略一思虑,便急急换了朝服,随小太监往紫禁城而去。

    方入清宫中,杨嗣昌便瞥见,皇帝正一脸愁容双眉紧锁地枯坐在龙椅之上,心下不觉一声轻笑。

    “臣,杨嗣昌,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

    杨嗣昌站起身来,崇祯便冷冷地问道:“杨阁部,卢建斗战死涿州一事,你亦知了吧。”

    “回皇上,臣已知了。”

    崇祯凝视着杨嗣昌故作沉重的脸,长叹一声道:“卢建斗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却已为国战死,实令我军士气大沮!文弱,以你看来,我大明接下来,却该如何对付那些入关的清军呢?”

    杨嗣昌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他扑通跪地,大声禀道:“皇上,恕臣直言,入关清军之势,着实太大,我大明官军无论是士气还是战力,皆不是其对手,请陛下速派人与清军联系,商谈两国议和一事,方为要紧!”

    “议和,议和,又是议和!难道除了议和,我大明官军,就没有能力与清军一战了吗?!若签下这般城下之盟,清虏该会对我大明帝国更加蔑视与鄙夷了吧!若是这般,大明帝国的颜面何存,朕这皇帝的颜面,又将何存!”

    崇祯皇帝愤怒地从龙椅上站起,有如一头困兽一般,在阶前来回踱步。

    “陛下,若为顾及颜面,而不与清廷议和的话,那清军在我大明腹地,四处攻城掠地,屠戮百姓,抢夺钱粮,其势如何可阻!这样下去,我大明之损失,岂非更大?臣只怕,我大明之精锐军兵,皆灭于入关之清军手上后,那国中潜伏的流贼,必将又要乘势兴起,再无可遏制了啊!”

    杨嗣昌急急说完,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你!。。。。。。”

    崇祯铁青着脸,牙齿咬得格格响,却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皇上,那清虏虽然势大,但毕竟是关外之敌,一时难动摇我大明之根本,现在纵是闹得厉害,还算是肤疥之疾。若是流贼重新振作,荼毒四方,搅得整个中州生灵涂炭,才是真正毁我大明江山社稷之心腹大患啊!皇上,这般紧急关头,关乎国家命脉,还请皇上速作决断为是!”

    杨嗣昌低声说完这段话,便伏跪于地,再不抬头。

    听了杨嗣昌的话语,崇祯心头,有如刀割。

    但他不能不承认,杨嗣昌的话语,说得有道理。

    因为这些清军,现在虽然闹得嚣张,最终还是会退出关去,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侵犯明朝。而一旦自家精锐剿匪明军,皆丧于清虏手中后,那国中的流贼,却是真的再无法遏制,只会不断坐大了。

    两条道路,两个方向,而前方究竟是明是暗,是中兴还堕落,又有谁能真正预料,也许,只有历史才能知道最终结果吧。

    而对于崇祯皇帝来说,这样极其沉重关乎国运的选择,现在要他这般紧急作出决断,也着实难为了他。

    归根到底,崇祯虽然是又勤政又有志气的皇帝,但他自身才能实是太过平庸,且又多疑寡断,喜怒无常,擅杀大臣,加上从小又未接受过系统的帝王训练,种种不足叠加,让他的缺点无限放大。

    而在这个只有明君强主,才能有所作为的明末年代,崇祯这样的平庸皇帝,执掌这个已是千疮百孔日趋没落的大明帝国,实在是力不从心,难于胜任。

    头脑之中一片迷蒙的崇祯,忽然想到,李啸曾在奏章中,向他提过下一步要如何决断的对策。

    崇祯双眼一亮,便对杨嗣昌说道:“杨阁部,唐国公在奏章中,却是这般对朕说的。他说,若要尽快让清军退出关去,他也不反对与清军议和,但是,却有一个前提条件。”

    杨嗣昌心头一凛,便道:“唐国公所言之条件,却是如何?”

    “那就是,一定要打出一场大胜仗来,在这般前提条件下,才能让清军知难而退,从而被迫与我大明议和。他还说,如果我军一败再败却无有胜绩,便去向清人低头求和的话,那清人便可一面以和谈为诱饵,一面又加紧对我国进行掳掠,以期获得最大的利益。甚至可能,最终我大明会是既赔夫人又折兵,以致两手抓空,一无所获啊。”

    听了皇帝的话语,杨嗣昌顿觉脸上一热,一股羞躁之情,在他心下油然泛起。

    这李啸说得对啊,如果在接连战败的前提下,去向入关的清军求和,他们定会提出极为苟刻严厉的条款,来强迫自已签下这屈辱的城下之盟。若是这般,纵然能使清军退兵,自已的损失,却也未免太大了。

    更何况,这般委屈求和,还极有可能导致一个更大的恶果。

    那就是清军食髓知味,野心将更加难遏,现在纵然退走,说不定来年就会重新入关,再度掳掠。那样的话,自已又该以怎么样的屈辱条件,来换取清军的停战呢?

    “杨阁部,李啸在奏章中,说过一句话,让朕印象很深刻。”见杨嗣昌沉默无语,崇祯皇帝继续说道:“李啸说,在斗争中求团结,则团结存,在妥协中求团结,则团结亡。李啸这个观点,朕十分欣赏哪。”

    听到皇帝这般夸奖李啸,杨嗣昌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于李啸能提出这般精辟的观点,心头亦十分佩服。

    当然,他与崇祯两人,绝不会想到,这是来自后世的李啸,顺手照搬一位伟人的思想罢了。

    “那李啸,可曾在奏章中提出,要如何给清军一个重大打击么?”杨嗣昌想了想问道。

    “哦,李啸说了,现在清军合力全往东南而去,估计下一步,要重点进攻山东了。所以他在奏章中希望,让我大明官军在山东重点守布,不求能消灭入关清军,只要能拖住他们,让他们耗在山东难于进退便可,然后让他手下的唐军,来对正面对付清军,对清军进行各个击破。对李啸的这个建议,杨阁部,却是做何观想?”

    崇祯说完,满是探询的目光,向杨嗣昌直投而来。

    让皇帝惊讶的是,听了皇帝这番话后,杨嗣昌却是一脸凝重之色。

    “皇上,恕臣直言,唐国公此建议,虽有可取之处,但微臣以感觉,如果定要全按李啸之建议行事,那原本就跋扈桀骜的唐军,只会愈发不把朝廷放在眼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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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柿子要挑软的捏

    杨嗣昌这话一说,崇祯顿时拉下脸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文弱,那李啸素与你交好,你今天却这般说话,是何缘故?”崇祯皱着眉头问道。

    “陛下,李啸与微臣,虽素有私交,但在下身为大明臣子,理当国事为先,岂可昧于私情乎?”杨嗣昌抬起头来,脸色沉重地说道:“陛下可曾想过,若按李啸建议这般行事,岂非各地入援山东之兵马,皆受其管控了么,那李啸之权势,未免太过。且李啸虽为国之干城,但朝廷却也不可一味骄纵啊!依微臣之见,这派往山东入援的兵马,还是需朝廷自行调遣安排,方当妥当。”

    崇祯绷着脸,沉吟了许久,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杨阁部此话,倒是老成谋国之言。”崇祯轻叹一声道:“那依你之见,清军此去山东,却是主攻何地?”

    “陛下,你可曾听闻,前段时间,李啸率军渡海远攻金复二州,搅得清国一片大乱之事?”杨嗣昌双眼灼灼,不正面回答崇祯的问话,而是转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此事李啸已向朕奏禀过,李啸能将清国的辽南之地,烧杀成一片白地,又将那清朝的宗室郡王剥皮揎草悬于城墙,真真荡气回肠,大扬我大明之军威矣!朕当日闻之,亦甚是提气哪!”崇祯脸上闪过激动的神色,却又犹疑地说道:“李啸立此大功,朕虽然未擢拔其官衔爵职,但业已对其部大为奖慰。文弱,你今天向朕说此事,却是何故?”

    “皇上,微臣想说的是,正是因为李啸对清国的金复二州,打击破坏得这般惨重,故微臣敢料定,清虏此去山东,必会全力主攻登州,以求彻底打败李啸,一是为自已扳回颜面,二亦是为那被剥皮处死的郡王报仇。”

    “哦,若是这般,那这十万清军合攻登州,那李啸岂不危险了么?”崇祯脸现担忧之色。

    杨嗣昌却微笑着摇了摇头:“陛下勿忧,李啸乃是国家干城大明虎将,相信他定有办法,能击退这些入犯的清军。而微臣之所以向皇上提出这点,就是想告诉皇上,清军进入山东后,极可能会先攻武定州,再过青州,再取莱州,最终攻打登州。这条路线,应该是清军最快捷最方便的进攻路线了。”

    “文弱,你的意思是。。。。。。”

    “皇上,以臣看来,入关清军之主力,要去攻打李啸,就让他们前去攻打登州便是。反正李啸部下的唐军,兵精将锐战力非凡,他定有办法,可以击退入犯之清军,登州当可无忧矣。故而,从我大明各地,前来入援山东之兵马,只要保住山东其余重要州县,不受清军零散部队进攻便可。”

    杨嗣昌顿了下,便快速说道:“依微臣之见,我入援山东之兵马,可主要屯守在德州一带。另外再派兵驻守济南,兖州等地,以保证这些山东重镇不受鞑虏侵害。待到清军久攻登州不下,师老兵疲之际,再出兵袭之,则定可给清军一个沉重的打击。然后,我军挟此战之威,强迫清军签下退兵协议,当是最好之结局也。”

    崇祯听到这里,脸上亦不觉泛起微笑。

    “很好,爱卿言之有理,就如爱卿所言处置。”崇祯站起身来,大声道:“传朕旨意,着陕西援剿总兵曹变蛟,辽东援剿总兵祖宽,山西副总兵刘良佐,山东副总兵倪宠,全部率本部兵马,入守德州,以阻止清军,由北直隶直入山东中部。另派山东总兵刘泽清,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弼,宁远总兵吴三桂,入守济南、兖州及附近州县,严防清军掳掠袭扰。”

    “皇上明鉴,微臣这就前去安排。”

    杨嗣昌站起来,向皇帝拱手致礼,正欲退下,却忽地被皇帝叫住。

    “文弱,还有卢建斗抚恤追赠一事,朕也要和你说一下。”崇祯背着手,轻叹了一声道。

    听到皇帝还要对卢象升进行抚恤追赠,杨嗣昌心下一酸,颇不乐意,但他眉头一皱,还是脸色平静地回道:“卢建斗为国捐躯,枕荩忠诚,皇上自当大力抚恤追赠,以励忠良是也。”

    崇祯点点头,复大声道:”正是此意!传朕旨意,追赐卢建斗为太子少师,赠兵部尚书衔,谥号忠烈,厚赐祭葬,建祠奉祀。“

    ”吾皇隆恩浩荡,微臣遵旨。“

    。。。。。。

    在皇帝颁下圣旨调遣兵马前往山东各地布防的这段时间里,十万清军,以势若破竹之势,连克静海,沧州,南皮、乐陵等地,兵锋所向,尽皆披靡。

    整个沧州到山东边境一带,有如魔鬼一般的入关清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无数村镇皆成废墟,大批百姓被杀戮淫辱,惨不可言。最终,老弱填沟壑,青壮为包衣,无数的钱粮牲畜,皆成了清军的战利品。

    在烧杀成一片断壁残垣的乐陵城外,清军大营内,那顶最大的火炎金顶牛皮大帐中,多尔衮、岳、豪格、阿巴泰、杜度、尼堪,这些高级满州宗室将领,正在聚众商议,下一步攻打山东的计划。

    多尔衮端坐在上首的一把官帽椅上,英俊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因为,据先期进入山东的哨骑来报,在原定进攻登州的必经之地武定州处,已有大批的唐军驻守于此。

    听到这个消息,多尔衮心下,不觉一沉。

    有这大批唐军驻守在武定州城,这快捷进攻登州的道路,便被牢牢堵上了,自已想偷袭登州,已是不可能了。

    所以,心下忧虑的多尔衮,把这些宗室将领唤来,一同聚众商议,看看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行动方好。

    首先站起来表态的,是肃亲王豪格。

    他那被李啸砍伤的右腿上,缠着一圈白色绷带,伤势看起来还颇重,却是颤颤站起身来,便向多尔衮急禀道:“睿亲王,以本王之见,这原定计划,不可骤然更改。”

    “哦,肃亲王,你何以这般认为啊?”多尔衮斜了他一眼。

    ”睿亲王,我军自攻克沧州一带以来,可谓战无不胜,士气高涨。此处虽有唐军驻守,但我军士气正旺,军心可用,将士们皆对攻下这鲁西北的武定州,极有信心。另外,这武定州,离我军现驻之乐陵极近,十分便于我军行动。故本王认为,三军不可夺气,我军若进攻武定州,必能一举而克。”

    豪格顿了下,继续道:“况且,若能在这武定州处,消灭驻守的唐军部队,灭其主力,那接下来,我军再往攻青州,莱州等地,当可所向披靡,又复有何部明军,能撄我军之兵锋?!我军再乘势而进,当可一举拿下登州,取了李啸那厮的狗头!“

    豪格刚说完,尼堪便连连点头,从椅上跳了起来,大声道:”肃亲王言之有理!我军自涿州一路南下,攻克掠地,几致无人可挡!乘此锐势,去进攻那唐军驻守的武定州城,必能将士用命,顺利攻克此城,从而一雪前番从涿州被迫退出之大耻!若真能在此消灭唐军主力的话,那各部明军定然尽皆胆丧,我军东进登州,当再无明军敢与我大清精兵一战。这登州之地,岂非将是唾手可得?!“

    尼堪说完,一脸洋洋得意之色,他环顾了一下,却发现,除了豪格向自已投来赞许的眼神外,其余各人,却是脸色凝重,眉头不展。

    ”喂,各位叔伯,杜度大哥,你们倒是表个态啊。“见众人不吭声,尼堪急了,他冲着他们大声嚷嚷。

    见尼堪一副急切之状,多尔衮捻着胡须,脸上却泛起一丝冷笑。

    他扭过头去,一眼瞥见,阿巴泰正在轻轻地摇了摇头。

    ”饶余贝勒,你有何不同想法,却也可对本王直说。“

    见阿巴泰这副不赞同的模样,多尔衮立刻点名要他发言。

    阿巴泰站起身来,向多尔衮拱手道:“睿亲王,在下却以为,这武定州,将会十分难克,我军决不可在此地轻掷兵力,浪费时间啊。”

    “哦,饶余贝勒请详细道来。”

    “睿亲王,前番我军攻打涿州,亦是士气颇旺,却被李啸抢先一步前来解救,以致我军功败垂成。此战明军虽有侥幸获胜之嫌,却也可见李啸手下唐军战力之强悍。故本贝勒在想,在当日那般艰难状态之下,唐军尚且能勉强保住涿州,现在他们早在武定州之处,布下重兵守卫,又是以逸待劳之势,我军想要快速争夺,只怕没那么容易。”

    “饶余贝勒言之有理。”安平贝勒杜度,从一旁插话过来:“本贝勒虽未参加涿州之战,却亦知涿州攻城战之惨烈。这唐军这般强悍能战,断不可等闲视之!而现在的唐军,既然已在武定州处设下重兵防守,想必已准备充足,就等我军前去拼死攻城了。若我军还要继续执行原定计划,就算能攻下武定州,亦会伤亡惨重,得不偿失,这岂不是,正中李啸那厮的奸计么。”

    “安平贝勒所言,本王亦然之。”一直没说话的岳,轻咳了一声道:“有道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用兵之道,岂可拘于一理?以本王看来,现在那唐军既已在武定州设防,那咱们绝不可再傻乎乎地往上撞,而是可以将计就计,避实击虚,当是最佳之策也。”

    “哦,郑亲王说得颇有道理,亦详言之。”

    多尔衮脸上绽起笑容,朝着岳赞赏地点了点头。

    岳见多尔衮亦有此意,心下大定,声音便大了许多:“各位,据探子来报,现在山东的明军,主要集中在两处。一处是武定州,基本是由唐军负责把守。另一处是德州,主要由从明国各地抽调来的明军驻守。以我之见,我军可在这乐陵之处,将兵马复分为两部,一部为佯攻,去取武定州,让守城的唐军不敢轻动。另一部兵马,则为主攻,径取德州,去消灭那些战力远弱于唐军的各路明军。”

    岳说得兴起,大声道:“有道是,柿子要挑软的捏,只要这德州一克,山东明军则基本被灭,再无任何威胁可言。我军则可径取济南,占其山东省府。这样一来,我军军威大振,明廷必将震骇不已。而济南省城一失,整个山东中部必皆落于我军之手。则那狗贼李啸,将会进退失据,方寸大乱,更有陷入被我军分割包围之危险。这样一来,我军当可牢牢占据主动,无论从山东北部进攻登州,还是从山东中部进攻,皆可视情况分派兵力,打李啸一个措手不及。而李啸则只会被动应对,顾此失彼,断难周全。若是这般,这登州之地,当不难取矣。”

    “好好好,郑亲王所言,甚合本王之意也。”

    多尔衮脸上泛起灿烂笑容,他正要再褒奖岳几句,尼堪却从一旁冷冷插话过来:“郑亲王,我且问你,若德州守卫之明军,虽战力不行,却兵多势众又凭城死守的话,我大清军,不能遂克德州,那又当如何?”

    岳似乎早料到尼堪会这般发问一般,他冷笑着回道:“贝子所言之情况,亦有可能发生。不过,这种情况,本王也考虑过了。”

    “哦?”

    “那就是,若守卫德州的明军势大,一进难于攻取,则我大清军就可干脆绕过德州,径行攻向济南!本王敢断定,那些守城明军,只有凭城据守之勇气,断无人敢与我军来正面野战!故我军往攻济南,这些德州守军,必不敢来救,而只会观望推脱。故我军当无后顾之忧,可径行攻打省城济南。我军势大,这兵少稀少的济南城,当可必取之!”岳一脸信心满满地说道。

    “郑亲王说得是,那些明军,贪生怕死,守城已是不易,如何还有胆量来与我大清精锐野战乎!我军往攻济南,必可一举而下,当无疑矣!本贝勒愿为我军先锋,径取德州!”

    阿巴泰听了岳的战略构想,脸上顿是一片激动之色,他拱手抱拳,大声向多尔衮急急表态。

    这时,杜度与尼堪等人,在被岳的计划所打动后,也纷纷起身,向多尔衮大声请战。

    只有豪格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多尔衮得意地瞥了豪格一眼,便大声道:“郑亲王这般计略,甚合本王心意。行,本王这回就当一次绿叶吧!那就由本王与肃亲王豪格,率兵马四万,佯攻武定州,以为策应掩护。”

    说到这里,多尔痛又有意无意地瞟了豪格一眼,豪格瞥见他轻蔑的眼神,心下暗恨不已。

    多尔衮,你这贼厮,若不是老子腿部受伤,无法上得战场,岂能容你这般揉捏!

    而见豪格沉默无语,多尔衮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复大声道:“另外,由郑亲王岳,率兵马六万,为主攻兵力,再配阿巴泰、杜度、尼堪为副将,一同攻打德州,望大军前去,早日奏凯!”

    “!请大将军静候佳音!”

    岳、杜度、尼堪等人,齐齐打扦跪地,向多尔衮大声表态。

第三百八十章 吴三桂来访

    “长伯,前面就是登州地界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一名约三十多岁,头戴幞巾,身着圆领褂衫,读书人模样的文士,指着面前的官道,向旁边一名青年将领,朗声说道。

    “哈哈,献廷啊,我们跑了两天,总算到了那李啸的地盘了,走,跟本兵直去登州城,会会那唐国公李啸!”

    那头戴青玉束金冠,身着一身银白色高级武官官常服,披一件暗纹织花红绸披风的青年将领,朗声笑着回道,随及大喝了一声驾,纵马前驰而去。

    通往登州的官道上,一行人马纵马奔行,扬起一路烟尘,径往东而去。

    指路的这名文士,是辽东巡抚方一藻之子,名叫方光琛,字献廷,时年三十多岁,为人机敏,善谋略,后与吴三桂交好,入其帐下效力。

    真实历史上,方光琛一直为吴三桂鞍前马后,尽忠效力,屡屡为其出谋画策,是其帐下的顶级谋士。因其多智而忠心,吴三桂对他颇为信赖,与他关系极好,二人之间,不称职名,却皆以名号直呼。

    吴三桂死后,方光琛纠集一众亲信,拥立其孙吴世即位,改元洪化。康熙二十年(1681年)吴世败亡身死,方光琛束手就擒,被凌迟于市。

    而他旁边那名青年将领,则是在明末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吴三桂。

    吴三桂,字长伯,一字月所,明朝辽东人,祖籍南直隶高邮(今江苏高邮),是原辽东总兵吴襄之子,也是前锋营总兵祖大寿外甥。对于其为人众知的著名历史,各位读者基本皆已尽知,本文在此就不在多述了。

    此时的吴三桂,刚刚二十七岁。他又于年初,在其义父监军高起潜,与辽东巡抚方一藻的共同举荐下,接替其父吴襄,续任为宁远团练总兵,可谓少年得意,意气丰发。

    坐在一匹高大雄俊,全身上下无有一点杂色的白马上的吴三桂,身材雄壮,气宇轩昂,白英俊的脸上,额骨丰隆,耳廓鲜明,浓黑入鬓的双眉下,一双亮如秋水般的丹凤眼,配上他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真是好一个雄俊勇武,姿容俊美的青年公子!

    他脸上唯一的缺陷,便是鼻子上那道不太明显的疤痕。

    这道疤痕,是他早年时,为了救出陷在阵中的父亲,被一名清军所砍伤。

    据说,吴三桂只要心情不佳或言语不合之时,便会下意识地抚摸这道疤痕,“自扪其鼻”,故后来他的同僚与下属,只要见到他这个动作,便知道这位平西王不高兴了,从而立刻知趣告退。

    这次入援山东的战斗中,吴三桂与祖大弼一道,从辽西调往山东。他与山东总兵刘泽清,前锋营副总兵祖弼三人,皆被安排驻守在鲁中一带。

    到了山东后,吴三桂主要提出,要率本部兵马驻守济南,守卫省城。却不料,那济南,已被山东总兵刘泽清视为禁脔,岂容他人染指。最后两人言语相激,闹得十分不快。

    最后,在山东巡抚颜继祖的调济下,由刘泽清驻守济南,祖大弼驻守兖州,而吴三桂则驻守在济南北部的济阳县,才算解决了驻防的矛盾。

    安顿了营伍后,由于清军还尚未进入山东,吴三桂及其下属的两千兵马,在济阳县守得百无聊赖。

    于是,他决定,在尚未有大的战事到来之前,先去登州,拜会一下那位已是是天下知名的唐国公李啸。

    说起来也巧,那李啸,今年也是二十七岁,刚好与自已同庚,只不过,现在李啸已是国公爵衔,可比自已这个子承父业的宁远总兵,要强太多了。

    吴三桂等人一路策马而行,一入登州,便觉登州之地,处处与山东其他地方,大不相同。

    此时已是六月底,官道两旁,那些规划得整整齐齐的田亩中,高梁杆子已长得老高,放眼过去,有如一片碧绿的海洋,在炽热在夏风中,摇曳摆动,掀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浪。

    见到这无边无垠的高梁之海,吴三桂与方光琛两人心下,皆是十分感慨。

    他们这一路行来,看到在这大好的初夏天气里,从济阳前往登州的官道两旁,却有大片的田地抛荒,时时可见沿路倒毙却尚未掩埋的尸体。从鲁中到胶东,皆是村居寥落,人口稀疏,偶尔可见的村镇百姓,皆是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一路看去,皆是一片萧条破败的气象。

    “长伯,想不到这唐国公李啸,身为武将出身,竟将这登州之城,治理得这般有生气,此人着实不可小看哪。”方光琛捋着胡须赞叹。

    吴三桂脸上闪过一丝隐隐的嫉妒,亦叹道:”有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李啸治下的登州乡野,可比山东他处的州县要强上太多。这倒是愈发让本兵想去好好见见他了。“

    方光琛一笑,又道:“长伯,据在下听闻,唐国公曾向朝廷奏禀,说希望由他一力主导山东局面,统领各部入援军兵,来抗击入寇的清虏。你可知,朝廷却是作何反应?”

    吴三桂轻轻一笑,便道:“此事我亦已知,李啸这条建议,已被朝廷委婉驳回。只让李啸负责其部下唐军的行动与安排,而山东入援兵马,因卢总督已然战殁,故朝廷安排首辅刘宇亮,来负责调派指挥。”

    说到这里,吴三桂脸上浮起轻蔑的笑容,复道:“刘宇亮为人庸鄙,素无胆气,更无统帅治军之能,朝廷派这样的人来山东,除了只会添乱与瞎指挥外,复有何用?且这般无能之人,下面的一众军将,又有哪个能服他?”

    方光琛捋须笑道:“长伯,据学生知闻,那刘宇亮,虽被任为名义上的山东入援兵马总指挥,但仅仅刚出京师,此人听到清军正在静海至沧州一带大肆掳掠后,顿时吓得面无人色,遂大哭而返,实实可发一笑矣。”

    吴三桂摇头叹道:“唉,这等庸人,如何可委以军国大事!朝廷用人失当,所托非人,只会更失大明官军效国之心矣。”

    方光琛亦叹道:“是啊,这刘宇亮既不敢来山东,山东之地,却也不能群龙无首。朝廷无奈之下,只能让山东巡抚颜继祖,代为掌管入援兵马,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吧。只是那颜继祖,亦是一名从未上过战场之文官,从无领兵打仗之经验,让此人带统领兵马,以学生观之,却实是堪忧矣。”

    吴三桂苦笑回道:“罢罢罢,休谈国事了。朝廷如何安排,我等下属军将,但行听命便是,又何需多言!唉,现在大敌临头,我大明官军却还是一盘散沙,各怀心思,这山东之战,实是前途莫测啊!本兵也不指望能立甚战功,只希望能早日结束这山东战事,复返辽东,便是心愿足矣。”

    两人一路言谈闲话,不觉之间,便到了登州城外。

    见到面前的这座高大宽阔,周长达二十里的巨大城池,两人皆不觉发出一声惊叹:“好一座雄峻之城!”

    随后,吴三桂等人便速速命人,前去城内通禀。一行人下得马来,在城外静候。

    不多时,便有一名文官过来,来到吴三桂等人的队伍前,向吴三桂等人施礼拜见。

    “学生乃是唐军赞画陈子龙是也,见过宁远总兵。”

    “哦,唐国公可在城中?本兵此来登州,可是专为拜会李大人呢。”

    “唐国公刚于前两日,从北直隶返回登州,吴总兵与各位倒是来得及时,且随学生入城便是。”

    “好么,看来我等,来得正是时候呢。“吴三桂脸上显出灿烂笑容:”那就请先生前面带路。”

    在跟着陈子龙,步入登州城中后,这一路上,两人又好好地看了一番,这宏阔而崭新的登州城。

    他们看到,整个登州外城,极其宏阔,初步估计,周长约有二十里之巨,却可足与那省城济南比肩。

    而登州四面城墙,皆极宽厚,全是设计成马面宽6米,城高达15米内里夯土为基,外包青砖为面的建筑样式,相当结实耐用。

    除了通往北面水地的北门外,登州东、西、南三处城门,皆在城门之外修建瓮城。而城墙之上,诸如雉堞,女墙,角楼、堡楼、羊马墙,炮台,射孔等防御措施,统统按制修建,一应俱全,城墙的防御能力相当可观。

    而在整个登州城的外部,在东、南、西、三面城墙外,环挖了一道护城濠,因为整个登州城呈现南高北低之势,正好利用登州城东面的黄水河和南面的平畅河,从中引入河水,灌入护地壕中进行填充,使其环城而过,汇入到水城中的海水里。

    见识了登州城精巧而结计的设计后,两人赞叹连连。

    随后,在经过城门月道时,他们又看到,这登州的城门,外表与普通城门无异,但内里却是为设计成暗藏千斤坠的方式,这种极为精巧又十分花钱的机关,在守城之时,却可相当有效阻隔内外敌军,便于将其分割消灭。

    吴三桂心下暗叹,这个李啸,为把这登州城弄得固若金汤,倒还真真花钱如流水啊。

    进得登州内城来,两人又看到,这登州内城的结构,倒却与大明其他州县完全不同。

    整个登州城中,规划了四条宽阔笔直的中央大道,这四条中央大道,把整个城池规划为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个大区。

    东北区与西北区,皆为唐军水师所用,其中西北区为水师营地,东北区则是一座极为醒目的大型船厂,可隐隐看到,里面大批工人正在紧张而忙碌地搭架龙骨,刨制船板,编织船帆,刷涂桐油,看上去倒是十分有秩序。

    而在登州城的西南区,则是修建了各类诸如修建营房,马厩,校场,武库等军营建筑,有大批的唐军军兵在其中呐喊操练。

    至于整个东南区,则建有武器库、盔甲库、火药库及巨型粮仓,皆有军兵严密看守。望着这些外型高大,又门户紧闭的仓库,吴三桂心下暗道,这李啸有这么多的物资储备,若是据城而守的话,怕是守个几年,都没问题吧。

    在陪着吴三桂一行人在登州外城转了一圈后,陈子龙便带着他们,进入李啸军的核心地带,登州内城。

    这是一座周长2里的内城,城墙规模与外城一样,亦同样建设有各类防御措施。

    随后,一众人等步入内城中,吴三桂看到,内城中修建有据地极广的国公宅府、各类官署、以及银库钱仓等重要官府机构,有许多衣冠各异的文武官员,在内城中穿梭奔走,办理事项。

    “李啸仅凭一已之力,便建得这般雄壮城池,又能组建象唐军这样强悍军伍,吴某与其相比,岂非微萤之比皓月乎?”吴三桂心下不停地感叹。

    就在他不胜感叹之际,李啸已带着数名亲随,笑吟吟地从国公府邸走出,向他们缓步走来。

    见到身着蟒袍玉带的李啸行近,吴三桂与方光琛二人,慌忙跪下行礼。

    “在下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见过李大人。”

    “学生宁远团练帐下幕僚方光琛,见过唐国公。”

    “二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李啸微笑着虚扶起二人。

    见得英俊勇武,状若翩翩美少年的吴三桂,这个历史上十分著名的大汉奸,带着一脸恭敬之色地站在自已面前,李啸心下,有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对于吴三桂的著名汉奸历史,李啸在前世,当然也对他那段不光彩的历史颇为了解。

    只是,李啸也知道,现在的自已,却不能再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明末的著名人物了。

    毕竟,自从自已来到这个明末世界,这些人的命运,皆已渐渐加以改变,再不会与原来历史完全相同,而是会走上一段全新的历史轨迹。

    如果现在,硬要把与自已同龄,刚刚当上宁远总兵的青年吴三桂,强行代入真实历史,把他当成已引清兵入关的满清平西王来看待,那未免犯了形而上学的可笑错误。

    想到这里,李啸轻咳一声,微笑道:“本公向闻人言,长伯智勇双全,英武非凡,最是少年英雄。今日得见,诚不余欺也。”

    吴三桂见李啸这般夸赞自已,心里油然一阵喜悦,遂拱手大声道:“在下粗愚之辈,唐国公这般谬赞,何以克当。”

    李啸大笑起来,缓步过去,对二人微笑道:“二位千里远来我登州,本公着实欢迎。现在本府已备薄宴,请二位速随本伯入席,今天却要与二位痛饮一番,以尽本公待客之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山东局势

    入得席来,李啸与吴三桂等人,把盏言欢,觥筹交错,一时间,宾主双方和乐融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吴三桂方光琛等人,对身为唐国公的李啸,能这般盛情款待自已,自是十分高兴,各人言笑晏晏,关系顿觉拉近了不少。

    宴毕,李啸复邀吴三桂与方光琛二人,进入客厅中,分宾主看茶而而坐。

    三人又随意闲叙了些话语,吴三桂放下茶杯,直入话题:”唐国公,我等此来登州,除了有心要来拜访李大人外,却也是极想知道,唐国公对现在的山东时局,究竟是何看法?“

    吴三桂说完,目光直直地望向李啸,满是探询求教之色。

    李啸眉头微微一皱,很快脸上表情复归平静。他轻叹一声,缓缓而道:”长伯,恕本公直言,山东之抗清形势,极不乐观。“

    ”哦,李大人何以这般认为?“吴三桂脸上一道阴影闪过,又追问道。

    李啸轻呷一口清茶,放下茶杯,轻叹道:”清军此次入关来袭,共有兵马十余万,声势极大,大军所过之处,可谓所向披靡。据本公所知,现在这十万清军,正屯兵山东与北直隶交境的乐陵县一带,山东之地,已然汲汲可危。为挽此危局,本公才向朝廷紧急上奏,请求由本公暂时统领山东兵马,以期合众之力,共抗鞑虏。“

    李啸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本公却万没想到,朝廷并不同意本公这般处置,竟决定把入援山东之兵马,与我部下唐军,分别安排行动。以本公看来,现在大敌当头,我山东境内兵力本为不足,却还不能形成统一指挥,而是各自为战,这实在是一个极其严重的战略错误。“

    李啸的话语,引来了吴三桂的热烈赞同。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点头道:”李大人说得是!以在下看来,朝廷此错在前,随后又派首辅刘宇亮,来协调派遣各部兵马,却是一个重大错误在后!想那刘宇亮文官出身,为人庸怯无能,对行军打仗向无所知,除了内斗擅长外,可谓再无长技。派这样的人来指挥大明官军,说得难听点,可谓是用一头蠢猪来指挥一群狮子!朝廷如此用人,简直是自取其败之道啊。“

    吴三桂恨恨说完,方光琛也叹了口气,插话过来:”李大人应该也知道了,现在那首辅刘宇亮,因为畏怕清军之势,才刚出了京师,便大哭而返,实是怂包一个。朝廷不得已,才另派了山东巡抚颜继祖,来接任山东入援兵马总指挥。只可叹,这位颜大人也是没上过战场的文官,让他来统管这山东战局,只怕亦是强其所难,且难于济事啊。“

    方光琛说完,房间中一时一片沉默。

    还是吴三桂打破沉默,他低声问道:“李大人,现在朝廷安排已定,我等抱怨也是无用。依你看来,清军下一步,却会进攻哪里呢?”

    听了吴三桂这般发问,李啸目光灼灼地回道:“长伯,依本公看来,清军接下来,一定会重点进攻德州!”

    听了李啸这么肯定的话语,吴三桂与方光琛皆不觉一惊。

    李啸继续道:“本公之所为这般认为,是因为,我军上次已在涿州与清军交手,将其部骑兵击溃,故清军尝到了我唐军之厉害后,定会对我军心存阴影。现在,本公已令我唐军兴中镇主将田威,率兴中镇甲营兵马,驻守的鲁西北的武定州。除了有那近2万的甲营兵马外,本公又安排了许多辅兵,带上大量的投石机,震天雷等防御性武器,协助守城。故这武定州,清军决难立刻攻下。若清军不傻的话,对于鲁西北的武定州,极可能只会是采用佯攻之势,而会把主要兵力,另投他处。”

    “所以,唐国公认为,清军在武定州难于遂下的情况下,会转攻另一处山东门户,西边的德州城吗?但在在下看来,现在德州城,城池高峻,守卫措施相当齐全,又有陕西援剿总兵曹变蛟,辽东援剿总兵祖宽,山西副总兵刘良佐,山东副总兵倪宠等部兵马共同防守,总共守城的兵马数量,也是有近两万人,足是可观。因此,德州城清军若要强攻,却也不那容易容易攻下吧?”吴三桂又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山东之地反而更危险了。”李啸一脸忧色地说道:“若清军攻打德州不克,则极可能放弃继续攻打,转而绕过德州,径攻济南或兖州等地,避实就虚,攻打我军薄弱之处,这才是本公最为担心之事啊!”

    “若真是这般,那这鲁中一带,可就糟了。”方光琛一脸凝重地插话道:“现在鲁中地区,山东总兵刘泽清驻守济南,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弼驻守兖州,我部宁远兵马驻守济阳,均只有数千兵马,若清军汹涌而来,何以挡之!”

    “这正是本公最为担心之处,若包括省城济南在内鲁中一带失守,任凭清军荼毒,则山东一地,便是岌岌可危了!清军很可能会接下来,再分兵出击,将我山东兵马,分别击破。”李啸神情肃敛地说道。

    “若是这般,李大人可能破解之策?总不能任何清军猖狂进攻,而我大明官军却束手无策吧?”吴三桂又问。

    “哼,清军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如何会拿他们没办!”李啸冷哼一声,便对吴三桂说道:“吴总兵,以本公之见,若你愿意,本兵可领我兴中镇乙营兵马,从登州出兵,前往济阳,与你同驻一城,互为守助。若清军来袭,当可共挫其锋,守住济阳可无忧矣。”

    听到李啸愿意出兵与自已一同守卫济阳,吴三桂脸现满满的欢喜之色,遂大声道:“李大人愿派唐军来与在下一同作战,作下自是欢喜无尽,复有何可虑!那在下就在济阳城中,恭迎李大人派兵前来!”

    吴三桂刚表态,一旁的方光琛又向李啸问道:“若清军转攻南部的兖州,李大人又该如何处置?”

    李啸轻笑一声,朗声回道:“现在兖州已有祖大弼的两千辽东前锋营兵马驻守,兵马虽少,但兖州南部的单县之地,有我军所筑的铁龙城,现在安排了兴中镇丙营兵马驻守。若清军果向兖州而来,则本公可令兴中镇丙营紧急调往兖州城,与祖大弼一道守卫,这兖州之地,亦无可虑矣。”

    “李大人这计甚好!那祖副总兵,见李大人愿派唐军前来助战,定也会大加欢迎,若这兖州城中若有近2万兵马驻守,却亦足以守卫。”吴三桂从一旁附合道,这里,他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复对李啸说道:“李大人,若清军绕过德州来攻后,既不北上攻打济阳,也不南下攻打兖州,而是集中兵力,径攻济南省城,李大人又当以何策解之呢?”

    听了吴三桂这般发问,李啸长长地叹了口气。

    ”长伯所言,亦是本公心下最为忧虑之事啊!“李啸皱着眉头说道:”现在济南,是山东总兵刘泽清亲自驻防,此人把这济南城,当成其私家禁脔一般,对外来之客军十分猜忌。且这刘泽清,实是卑鄙小人一个,本公向来与其交恶,实难与此等小人一同共事。“

    ”当然,现在国难当头,本公也不想与他这等小人计较。若清军真要进攻济南,则本兵会立刻从济阳出兵,南下救援。“李啸轻叹一声道:”只希望刘泽清这家伙,骨头不要太软,能坚持到本兵到来吧。当然,这般仓促应战,我唐军极可能也会损失惨重,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房间中,一时又是一片寂静。

    三个人的脸上,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李大人,何时派兵出发前往济阳?“还是吴三桂打破沉默。

    ”三天之后,本公会亲率兵马前往济阳。“李啸字句清晰地回答道。

    ”好,贵军到来之际,在下在济阳城中,为李大人和全军将士,摆开筵席,接风洗尘。“吴三桂慨然回应。

    见吴三桂身为外地客军,却表态这般豪爽,李啸在心下,对他好感更甚。于是,他微笑道:”很好,那本公就先谢过吴总兵盛情了。“

    吴三桂等人,在登州只呆了一天,次日清晨,便急急回返济阳而去。

    临行前,在又得到了李啸定然在后天率兵前往的承诺后,吴三桂才一脸如释负重的情情,与方光琛一道,率领护卫们,一起西返济阳城而去。

    三天后,李啸果然调集兴中镇乙营兵马,以及全部的骑兵部队,2400名玄虎重骑、2400名飞鹞子轻骑、1800名满州骑兵、2000名火铳手,70门重型龙击炮部队,1500余名辅兵,浩浩荡荡近2万3千兵马,由李啸亲自率领,直往济阳而去。

    而这登州城的守卫,则是李啸从济州岛的平南营中,抽调了一总兵马,用于维持治安和秩序。

    在李啸带着大批兵马,往西疾行快进之时,清军已兵分两部,按先前计划,一路兵马四万人,由奉命大将军多尔衮和肃亲王豪格统领,佯攻武定州。

    另一路兵马六万人,由扬武大将军岳统领,由阿巴泰、杜度、尼堪为副将,作为用兵之主力,转攻德州而去。

    在清军大批兵马,正浩浩荡荡前去攻打德州之际,德州城中,山东巡抚颜继祖,正在为处理严重紧张的军民关系,而烦恼不已。

    原来,现在德州云集了各地入援的明军兵马,但诸如祖宽、刘良佐等部军兵,军纪极坏,四处扰抢掠百姓,且有***良家女子之恶行,搞得整个德州乌烟瘴气,民不堪言。

    德州知州刘知训,对大明官军这般军纪败坏,极为气愤,决意自已出头,去为百姓伸冤。

    于是,他立即向祖宽与刘良佐等人,审诉其部军兵恶行,却没想到,祖宽等人非但不主持公道,反而迁怒于他。说现在军饷本是不足,部下军兵抢点老百姓的东西,又有何错。有道是皇帝尚不差饿兵,他们没有纵兵大掠杀害百姓,已是手下开恩了。

    最后,刘知训身为堂堂知州,竟被一众喧哗军将,乱棍赶出军营,可谓斯文扫地。

    刘知训心下万般痛恨,却无可奈何。幸得山东巡抚颜继祖带着幕僚方文和二人,前来德州犒军,气愤不过的刘知训,遂立即向颜继祖禀报了这些入援明军的桩桩恶行。

    颜继祖听了刘知训的诉苦,脸色相当难看,心下却十分无奈。

    在这明末年代,手中有兵马,说话方顶用,一介文官的他,又能拿祖宽刘良佐等人奈何?最终,他只得好言安排刘知训,让他暂且忍耐,不要去与这些脑袋挂裤裆的无知军汉过多计较,毕竟,真把这帮家伙惹恼了,他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要知道,当日在登州造反的孔有德,可不就是因为在北直隶吴桥地界,因为争抢一只鸡,而与当地百姓弄翻,最终起兵作乱,荼毒了山东登莱之地,几近两年么?

    前番教训在前,又有清军大敌压境,故颜继祖虽是巡抚,又是名义上的山东兵马总指挥,却也不得不慎之又慎,绝不敢去为刘知训去强出头。

    刘知训恨恨而退后,颜继祖在官邸之中,暗自叹息不已。

    这样畏鞑如虎,却对百姓穷凶极恶的大明官军,真的能抵挡得住,那强悍善战的清军入犯吗?

    颜继祖心下,十分没底。

    只不过,他刚到德州一天,便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那就是,据城外探子来报,清军大部已离开乐陵,一部偏师,径攻武定州而去,而另一部清军主力,则正以铺天盖地之势,浩浩荡荡向德州杀来。

    好么,清军竟然来得这般迅速,自已这个战事总指挥,却再无法从德州离开,只能勉力挑起守卫德州城之重担了。

    ”传本宪之令,速召全体军将,入我府邸议事!“

    脸色大变的颜继祖,向一旁的幕僚方文和,紧急传令。

    ”学生遵令!“

第三百八十二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颜大人,学生已将速来德州官邸议事之军令,全部传达给了各部军将,却没想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方文和一脸尴尬之色,欲言又止。

    “没想到什么?”颜继祖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没想到各部军将,除了陕西援剿总兵官曹变蛟,承诺马上前来外,其余军将,皆是一副不甚为意推脱敷衍之状。而最为可恨的,便是那祖宽与刘良佐!”方文和恨恨而道。

    “哦,他俩怎么了?”

    方文和一咬牙,大声禀道:“祖宽此刻,正与一众手下军将,摸牌聚赌,吆五喝六,在房中好不快活!见我来传达军令,竟是一脸不快,说什么要打完这一局再过来,亦不妨事。此人着实可恶!”

    颜继祖的眉头,顿时紧皱成一团。

    方文和顿了下,继续道:“而那刘良佐,更是龌蹉之极。他身为一军主将,竟在这军营之中,强行奸.污良家女子,大逞***,真真堪称禽兽,我大明官军的脸面,都让此人给丢尽了!可怜那女子的凄厉惨呼之声,学生隔了许远,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下之愤慨惨然,何以言说!”

    方文和说完这句话,极其恼怒地狠捶了一下自已的大腿。

    颜继祖胗色愈发难看,颇为儒雅的他,此时牙齿咬得格格响。

    只是,现在的他,空有一个入援兵马总指挥的名号,却无权无兵,对这些嚣张可恶的军头,他除了咬牙切齿,痛恨不已外,又能怎么办呢?

    皇上啊皇上,现在大敌压境,形势这般艰危,你怎么就不派一个,能压得住这一众军头的人来管制这帮猖狂跋扈的家伙,反而硬要将这般尴尬为难的任命,压在我这样一个既无威信又无能力的文官头上啊!

    颜继祖在心下,向千里之外的崇祯大倒苦水,也不知道,那名紫禁城中的皇帝,能否感受得到。

    整整过个半个时辰,各营的明军将领,才陆陆续续到齐议事厅中。

    端坐在议事厅顶端的颜继祖,清楚地看到,那分两排散坐的明军将领,除了那陕西援剿总兵曹变蛟,尚是一脸严肃地端坐椅上外,其余各部将领,皆是一副表情涣散松松垮垮的模样。

    更有甚者,象辽东援剿总兵祖宽,竟抖着小腿,嘴中还哼着小曲儿,倒是来看戏一般。而他旁边的刘良佐,竟是一边歪歪扭扭地坐着,一边不停地用手揉着腰眼,看起来,方才**那良家女子,应是费了他不少腰力。

    看到这些人这般丑态,颜继祖压抑着心头怒气,努力用一种平静地语气问道:“各位将军,现在清军主力,足有六万余人,正从乐陵南下,直扑我德州而来,我等要如何守住德州,还望各位一齐拿个主意方好。”

    颜继祖一语未完,祖宽的大嗓门立刻响起来。“咳,这算什么事啊。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这清军既来,我等各部兵马,就分别守城便是,这又有何可议的呢?”

    祖宽话语一完,一众将领亦纷纷附合。

    “就是就是,咱们总共有这兵马近两万人,分守四城,又是以逸待劳之势,清军纵来,又有何惧?”刘良佐首先捋须附合。

    “对对对,只要不出城与跟清军野战找不痛快,这德州要顺利守住,却应该没什么问题。”山东副总兵倪宠点头道。

    听了他二人话语,颜继祖心下稍觉轻松,只不过他的心里,却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这时,曹变蛟从一旁低低地发言道:“三位将军对这山东局势,这般认为,恕曹某不能认同。“

    “哦,曹总兵有何高见?”祖宽敛起笑容,脸现冷漠之色。

    “颜巡抚,各位将军,本兵以为,那清军势大,战力强悍,我军若只是这般一盘散沙地分兵守城,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统一指挥的话,纵能守住德州,只怕亦会损失惨重。且对整个山东局势,无所匡益啊!”

    听了曹变蛟的话,一众将领中,有人脸上开始显出沉吟之色,而祖宽心下,却是极为恼怒。

    现在德州之地,虽然有了颜继祖这个名义的总指挥,但大明官军的状态,倒也确是一盘散沙,与没有首领差不多,这一点,祖宽其实也心下暗暗认同。

    只是那曹变蛟,说什么纵然守住了这德州城,却对整个山东的守卫局势无所匡益,这话,祖宽却是绝不同意了。

    “曹总兵这话说得倒是怪啊,怎么我军守住德州城,反而这山东局势,会无所匡益愈发崩坏?”祖宽脸色愈发不善,他冷冷道:“阁下这番高论,本兵粗鲁无知,无法理解,倒想听曹总兵好好分析一番。“

    “对啊,怎么守住这德州城,反而对整个山东局势没有益处,这等怪话,真真从何说起?“旁边的其他将领,亦是十分不满。

    曹变蛟一声轻叹,对各位说出了自已的真实想法。

    “诸位,以曹某看来,我德州守军兵马众多,守住德州城,虽会费上许多兵马,却当可无忧。那清军极可能会尝试进一番,发现难于骤克后,便极可能就此绕过德州而去,从而径直攻打我军驻防薄弱的济南、兖州等地,如此一来,这鲁中一带,却是危矣。“

    “咳,那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朝廷只是要咱们守好德州,这济南与兖州,朝廷自有对策,却不需咱们来操心吧。“刘良佐在一旁大咧咧地说道。

    听了刘良佐这般毫无责任心的话语,曹变蛟与颜继祖二人,不觉皆皱起了眉头。

    这叫什么话?!

    如果清军顺利攻下济南与兖州,那德州将会陷入粮草断绝腹部受敌的极大困境,最终只怕亦难守住,而沦为清军口中之食。这唇亡齿寒这般浅显的道理,这刘良佐竟完全不放在心上,此人这般态度,实实令人齿冷。

    倒是山东副总兵倪宠,从旁边轻声插话过来:“曹总兵说得有理,有道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济南一克,则德州必孤,清军正好分别击破,我德州守军之命运,却是堪忧啊。“

    而听了曹变蛟的话,祖宽在一旁亦是皱起了眉头。

    他沉吟了一下,便问道:“曹总兵,那依你看来,若清军果这般行动,我军却该如何处置方好呢?“

    曹变蛟目光炯炯,他朗声道:“各位将军,以本兵之见,不如我等速速共同写份条约,让那唐国公李大人,来统领全部的山东官兵,让各部入援兵马及山东本地兵马,能齐心合力,统一听从调遣。从而集众之力,层层阻敌,最终逼退清军。“

    曹变蛟说完,下意识地瞥了上首端坐的颜继祖一眼。

    颜继祖当然知道曹变蛟的真实心思,他不觉脸色一红,却还是轻咳一声道:“曹总兵所说,亦有道理。那唐国公李大人,久经战阵,足智多谋,若由他来统领山东兵马,势必能让我大明官军更好地形成合力,也可更好地整治我大明官军之军纪风貌。“

    颜继祖说完,暗暗地斜了刘良佐一眼。

    那刘良佐连忙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扭过头去。

    颜继祖收回目光,心下暗道,若真是那李啸来统领兵马,本官当再无可虑,终能抽身退步,再不用管这些嚣张难治的军头,和这自已根本就不懂的军旅之事了。

    不料,刘良佐听了颜继祖的表态之后,却冷冷说道:“曹总兵,你之所以这般向那李啸说话,该不会是在还他旧日之恩情吧。“

    “你,你说什么?!“听了刘良佐这等不怀好意的冷言冷语,曹变蛟大怒:”本兵向来精忠报国,事事以国家为先,你如何敢这说我!“

    “哼,你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刘良佐冷哼道:”从去年到现在,你部在山陕两地剿匪,那李啸为了拉拢你,可是私赠了极多的盔甲武器给你的属下与部众!这些事情,你曹总兵在大伙面前,不会不敢承认吧。“

    “刘良佐!李大人赠我军盔甲武器,亦是希望我军能更好剿匪除贼,从而更好为国家效力。怎么在你嘴中,竟说得这般不堪!况且,我军亦用捕获之流贼与收拢之流民,来与其抵换,可谓公平交易,又有何见不得人,又有何不能承认?!倒是你,身为山西副总兵,剿匪之事无有寸功,反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实可恶至极!“

    听了刘良佐这阴阳怪气的话,曹变蛟毫不客气地顶了回来。

    刘良佐亦是勃然大怒,他正欲发作,上头颜继祖大喝一声;“二位休要争吵!现在大敌当前,你二人身为主将,竟这般内斗起来,真真成何体统!“

    听到颜继祖这句喊话,刘良佐与曹变蛟两人,皆愤愤地对视了彼此一下,才分头坐下。

    不过,刘良佐在坐下后,还是冷笑着说道:“各位,你们之中,若有人想去投靠李啸,本兵自不反对,但若想要本兵也跟某些人一样,不顾朝廷安排,反而去投靠一个曾经的逆贼,请恕刘某断难从命!“

    刘良佐这番话语,让议事厅中,瞬间陷入沉默。

    这家伙,此话堪称诛心呀!

    唐国公李啸,确是素与朝廷有过节,彼此还曾刀兵相见。对这样的人,朝廷虽还要用,却也自会多加提防。如果自已真的听从曹变蛟的建议,在不经过朝廷同意的情况下,就让自已的兵马由李啸来统领,只怕将来朝廷追究下来,却没自已的好果子吃呢。

    曹变蛟见众人皆是无语,心下不觉大愤,他大声道:“各位!大敌当境,国家残破,我等为何还要这般内讧纷争,互相拆台,以至于死死守着所谓的朝廷谕令不敢稍越呢?!若这山东兵马,没有一名得力统帅来统一调度,你们以为,光凭现在这样各自为战的状态,真的能打败这多达十万之众的入犯清军么?若山东之地不守,我军又被清军各个击破,各位将来的前景,只怕亦是堪忧啊!“

    曹变蛟说完,一脸期待之色地望向厅中的各名将领,希望他们能回心转意听从自已的意见。

    但回答他的,还是只有沉默。

    曹变蛟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心下充满了绝望之感。

    这些家伙,个个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无耻之辈,指望鼠目寸光又勾心斗角的他们,能为了国家,为了大明,去同意自已的做法,实在是太难了。

    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可能。

    议事厅上端的颜继祖,亦是心下叹息不已。

    与其说,大明是在清虏与流贼的双重打击下,才不断衰弱日渐糜烂。倒不如说,是大明自已,在无休止地内斗中,才将偌大一个帝国,搞到这不可收拾积重难返的可悲境地。

    毁大明者,大明也。

    难道,大明王朝,真的气数已尽了么?

    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从颜继祖的脑袋中冒出,让他心下不由得陡地一惊,赶紧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抛诸脑后。

    就在这议事厅中,人人各怀心思,整个会议几乎进行不下去时,忽又有军兵急急来报。

    “报!巡抚大人,清军哨探骑兵,约有数百人,已突至德州北门外,跟德州城已不足二十里!”

    “哦,本宪知道了。你且退下,若清军有任何动向,需速速向本宪禀报。“

    “是,在下遵令。“

    看到报信的军兵急急退下,巡抚颜继祖满面愁容,旁边的各名军将,则是人人满面惊慌。

    好么,清军来得这般快,实是完全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颜继祖心下暗叹,没想到啊,这些狗入清军来得这般快,可叹自已这城防工作,尚是没有任何头绪呢。

    唉,让自已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文官,来安排调度这一众飞扬跋扈的军将,实在是太强人所难啊。

    “巡抚大人,清军远来,必然疲惫不堪。且其一路南下,堪为顺畅无阻,全无敌手,故其防备亦当是极为松懈。以本兵之见,不如集合我德州城中全体骑兵,由本将暂为统领,去把这股大咧咧突前袭来的清军,一举消灭!“

    在一片惊慌中,陕西援剿总兵官曹变蛟,从椅上腾地站了出来,大声向颜继祖请命。

    颜继祖听曹变蛟此计,亦是眼中一亮。

    他冲着祖宽刘良佐等人大声道:“曹总兵此计甚好!各位将军就把自已的骑兵暂时调配给曹总兵,让他先去击溃这股突前的清军骑兵吧?“

    颜继祖充满热情地说完,回答他的,竟又是一片沉默。

    见这些军头人人摆出一脸复杂的神色,就是不肯爽快同意曹变蛟的要求,山东巡抚颜继祖,在这时,忽地听到了自已心头那支柱,轰隆垮掉的声音。

    又是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龌蹉想法,又是这般想着别人去出头送死,而自已后来摘果子并保存实力的阴暗心思,这烂到了根的大明官军,还有何法可救!

第三百八十三章 济南危急

    见到这一众将领,人人私心自用,根本不想着要如何退敌卫国,却只一心想着要如何保存实力,以避免消耗,山东巡抚颜继祖心中,顿觉一片悲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更可恨的是,明知这帮军头行此龌蹉之举,且将自已这个所谓的上级视若无物,自已却也没有半点办法来惩治这帮家伙,还只能想尽办法,来讨好并拉拢他们,他娘的,这叫个什么事!

    “既然各位将军皆不情愿,曹总兵也就不必强出头了。还请各位好生守住城墙,严防清军进攻,方是要紧。”

    颜继祖心下虽恼恨不已,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这些军头们说道。

    刘良佐正中下怀,他干笑两声,便道:“既然颜巡抚都发话了,那咱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就按令行事吧。“

    ”罢罢罢,那就这样,我等速去安排城墙守卫便是。“祖宽亦在旁边大声言道。

    其他军将,亦是诺诺连声,随即纷纷起身,朝着议事厅外走去。

    颜继祖亦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房间,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旁边,传来曹变蛟瓮声瓮气的话语。

    ”颜巡抚,清军这般狂妄突进,仅仅只有先头小部队前来,我军兵马近2万,竟龟缩城中不敢出击,岂非更大涨清人之气势,而我德州守军,又岂非更要被其看轻?!颜巡抚,若各将不敢出击,曹某请求带兵马出城迎击,一定要好好挫下敌军的猖狂气焰!“

    曹变蛟说完,向颜继祖拱手抱拳,一副下定决心的态度。

    见曹变蛟竟愿仅率本部兵马,出城击敌,颜继祖心下十分感动。

    而那尚未走远的一众军将,则是人人脸现复杂之色,形形色色的眼光,向曹变蛟聚投而来。

    颜继祖凝视着曹变蛟坚毅的眼神,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曹变蛟再一拱手,更不答话,随即大步行出议事厅中,径往本部军营行去。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曹变蛟率领其部下二千兵马,打开德州北门,有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泄而出。

    曹变蛟从北门出来迎敌时,这三百名清军骑兵,正四下散开,围绕着德州城四下奔驰,探查城中布防军情。

    ”兀那明将,竟敢来与我军对战,倒是好大狗胆!“

    亲统三百满州清军骑兵,前来德州城侦查的牛录额真达阳阿,见到明军竟敢出城迎敌,脸上不觉泛起惊讶的神色。

    他已记不清,自已跟着这入关清军一路南下,到底击败过多少次明军了。

    在他印象中,这些战力孱弱斗志低沉的明军,基本上都是甫一接触,便在自已的军队面前一触而溃,四下逃散。

    而达阳阿接下来所要做的,仅仅一是边倒的纵情屠杀。

    一丝冷笑,从他瘦长的脸颊上,一闪而过。

    ”传我军令,全体骑兵,集中冲阵,务必一举击溃这部不知死活的明军!“牛录额真达阳阿迅速下令。

    ”!“

    三百名清军满州骑兵,摆成一个不规划的半圆形,吼叫着向刚刚摆好阵形的曹变蛟之军阵,猛冲而去。

    明清两军,立刻厮杀成一团。

    清军的战力,果然十分强悍,只有三百人的骑兵军阵,竟能猛打猛冲,大砍大杀,在一片惨叫声中,狠狠地冲入曹变蛟的军阵中!

    曹变蛟部的步兵,在清军骑兵的强力冲击面前,完全不是对手。大部分人都在苦苦支撑,甚至还有许多人哀嚎着逃命而去。

    ”顶住,给老子顶住!兄弟们,一定要干掉这批鞑子!“

    奋力砍杀了一名清军马甲兵的曹变蛟,抹了一把满脸的血沫,冲自已的军兵厉声大喊。

    听了奋不顾身的主将这般厉声大喊,曹变蛟的部下士气稍振,一时间,明清双方,战成胶着之势。

    而在曹变蛟率部与清军生死搏杀之际,德州城头之上各部明军,却皆在一脸麻木地观望。更有甚者,还在指指点点地谈论着,好象在看一部与自已毫无关联的免费戏剧一般。

    山东巡抚颜继祖,在城对上看到曹变蛟部在这般拼命地搏杀,亦不觉大为动容,心头却愈觉悲凉。

    他转过头去,向那些正在观望的军头们大喊:“各位将军,曹总兵与敌厮杀,形势十分危急,还请各位将军出城援助,以助曹总兵一战之力啊!”

    颜继祖连喊了三次,却没有一个人来回答他。

    见到这些家伙,见友军身陷这般险恶之状,却犹能事不关已地坐山观虎斗,颜继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地爆发了。

    他厉声大喊道:“祖总兵,刘总兵,倪总兵,你们若再不出城救援,还这般坐观成败的话,本官将来定向朝廷如实奏报,只怕到时兵部追究责任下来,你们却也是担贷不起!”

    听到他喊出这般看似威吓却极为无奈的话语,最终只有祖宽一人回应。

    祖宽提了提腰上的锃带,瓮声瓮气地应道:“罢罢罢,就由我辽东兵马由城救援他吧,算这小子欠祖某一个人情。”

    颜继祖登时脸现笑容,急急道:“还是祖总兵身怀高义,本宪十分感佩,那就请祖总兵速速点齐兵马,出城助战吧!”

    祖宽嗯了一声,更不答话,速速点了部下一千兵马,急急冲出城去。

    正与清军拼死搏杀的曹变蛟部,见有友军出城相援,顿是士气大振。他们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与祖宽部前后夹攻,清军顿是败相立显,再难支撑。

    在明军的奋力砍杀声中,不断有骑兵惨叫着死于刀枪之下。

    达阳阿见明军势大,估计已难有胜机,遂大声喝道:“明狗子两路夹击,我军不可再与之恋战,速速回撤禀报郑亲王!”

    他打了个唿哨,一众清军立刻拔马回转,从祖宽与曹变蛟的合国中杀出一条血路,丢下了七十多具尸体,往北狂逃而去。

    在这些逃走的清军背后,立刻响起了明军的连声欢呼。

    身上数处受伤,溅了满脸的鲜血的曹变蛟,气喘吁吁地回望了一番那满地杂七杂八的尸骸,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这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明军却已战死了二百多人,另有多人受伤。而且,如果没有祖宽的及时出援,自已想要彻底战胜这股强悍的清军骑兵,怕还真是两说。

    “祖总兵,今天相助之恩,曹某谢过了。”曹变蛟冲着正缓缓纵马而来的祖宽,拱手至礼。

    “哦,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大明官军,理当互助同气嘛。”祖宽一脸微笑,这时的他,开始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他装模作样的还想多说什么,曹变蛟却闷着脸,率先离开,去督促手下兵将,快点打扫战场了。

    很快,战场迅速打扫完毕,曹变蛟部与祖宽部,皆率兵退回城中。

    二人入得城来,颜继祖一脸笑容地迎上来,向曹变蛟与祖宽二人大加赞赏:“二位将军辛苦,此战之胜,倒是大挫清虏之锐气也!且待战乱平定,本宪定向朝廷,为二位将军表功!”

    听了颜继祖的话,祖宽一脸笑得稀烂,曹变蛟却是一脸阴沉,仿佛什么都未听到一般。

    而在这时,狂逃数十里,终于赶到清军主力阵前的达阳阿,在郑亲王面前,翻身下马,随及打扦下跪,立刻将方才与明军的战斗情况,如实向岳禀报。

    “哦?这股明军,竟敢出城迎战?不错,倒是颇有胆气!”

    听了达阳阿的禀报,岳脸现惊讶之色,捋须沉思。

    “哼,这些明军既然不知死活,敢与我军为敌,那咱们就让他们好好尝尝我军刀剑的味道!请郑亲王下令,让我率兵马前去攻城,定可一举拿下德州城,向郑亲王请功!”

    年轻气盛的尼堪,从后面纵马上来,一脸激昂地向岳大声请令。

    岳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根本没看他,而是继续对达阳阿问道:“达阳阿,你前次率哨探前去,看曾看清,那德州城中驻防的兵马,可有多少?”

    “禀郑亲王,据我等探查,德州守军,只怕至少有近两万之多。“达阳阿急急禀道。

    “哦?明军竟有这么多兵马驻于此处?“岳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挥了挥手,让达阳阿先行退下。

    达阳阿地一声,急急告退。

    见岳脸现犹豫之色,尼堪急了,他大声道:“郑亲王,我军兵马有六万之众,是明军的三倍!纵其凭城而守,我军亦定可凭兵马优势,一举克之。“

    听了尼堪的话,岳斜了他一眼,便道:“尼堪,我军若要强攻德州,自是终能克下,只是这样一来,我军兵马亦是损失颇多,岂非有得不偿失之嫌?“

    这时,另两名副将阿巴泰与杜度,亦一起走了上来,岳遂把德州的明军情况,与二人简述了一番。

    听了岳的话语,阿巴泰与杜度二人,脸色亦不觉凝重起来。

    “郑亲王,现在明军在德州城中,既有了防备,兵马之数又甚为可观,我军却需另寻他处攻打,方可合适。“阿巴泰低声发表了自已的看法。

    “我亦同意饶余贝勒的看法,明军有坚城相恃,又兵马之数众多,我军纵然可以攻下,亦是会多遭损失。依我看来,倒不如先前在乐陵议定的那般,绕过这德州,径直攻往鲁中一带,从而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安平贝勒杜度,亦向岳表明了观点。

    听到阿巴泰与杜度皆要放过德州另攻他处,尼堪脸上大为不满,只不过,刚才岳便已拒绝了他,故他现在一旁绷着脸站着,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岳环视了这些人一番,便大声道:“二位贝勒言之有理!我军虽然势大,却也不必与明军硬碰硬,以致凭添消耗,兵滞坚城。就依二位之见,我军绕过德州城,径直东去,往攻山东的省城,济南!“

    听到岳下定决心去攻打堪称山东最大的城市济南,阿巴泰与杜度等人,皆是一脸喜悦。连尼堪都已怒容不再,转而满是期盼之情。

    要知道,这济南城,是山东的省会,周长二十多里,城中居民有数十万,更有极多的商铺、货仓,钱粮屯于其中,要真能一举拿下这座肥得流油的济南城,全部入侵的清军,都要赚大发了。

    清军计划既定,随及再不南进,而是径直掉头东去,直往济南城方向而去。

    两个时辰后,在德州城中,山东巡抚颜继祖与一众军将,皆在纳闷,怎么过了这么久,清军都没来攻城,心中正十分疑虑之际,忽听得有哨骑急急回报。

    “报!颜大人,各位将军,那清军不知何故,在行近德州不足十五里处时,竟忽地掉头东去,似要往攻鲁中一带一般。“

    “啊,这些的清虏,果然知道避实就虚,攻我薄弱腹地啊!“

    听完哨骑报告,颜继祖脸色大变,嘴唇不停地哆嗦。

    在此时,曹变蛟与祖宽二人,皆是脸色十分凝重。

    他们已然想到,清军此去,定是要全力攻打防守薄弱的济南兖州等地,这样一来,这些地方,只怕会迅速地落入清军之手吧。

    而一且济南兖州等鲁中重镇失守,清军除了可获得大批的人牲钱粮外,最为要命的,便是他们可以再掉过头来,再来把绝无外援,只剩孤城一座的德州,顺利攻下。

    只不过,在曹变蛟祖宽等人忧心忡忡之际,刘良佐与倪宠等人,却是脸现轻松之色。

    在这些一心谋私,只求蒙混度日的将领看来,清军既然已离开了德州城,那就说明至少在现在,德州没有任何危险了。

    至于将来清军还会不会重新来攻打德州,那就不是自已要考虑的了。

    毕竟,真到了那一步,自已大可以发扬大明官军素来以久的弃城而逃的优良传统。清军真要掉头来攻的话,自已到时提前脚底抹油,开溜保命,也不算什么难为情的事。

    而只有保得手中兵马在,又没有投降清军的话,想来朝廷也只会派人斥责一番,最终将此事不了了之。

    这时,还是陕西援剿总兵官曹变蛟,一脸严肃地站了出来。

    他向颜继祖大声禀道:“颜巡抚,清军若去急攻济南等地,那济南兵力稀薄,必定难守。末将恳请颜巡抚下令,速调德州兵马,赶往济南而去,务必要赶在清军到达济南前,入援济南城,以保我山东省城,不致于落于清虏之手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生死之刻

    这时,祖宽亦站了出来,向颜继祖请令道:“军情紧急,祖某愿与曹总兵同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颜继祖看着曹变蛟与祖宽二人争相请命,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在没有统一调度的情况下,这纵这二人立刻率部出征,又真能起到良好的救援效果吗?颜继祖心中没底。只不过,他也知道,在这危急时候,这军心斗志可鼓不可泄,纵此去援救,有莫测之风险,却也只能答应他们了。“二位将军一心报国,忠义可嘉,那本宪准了,那就请二位将军集齐兵马,一同前去吧。”颜继祖苦笑道。“得令!”曹变蛟与祖宽二人,快步离去,随后合兵一处,急急出城,径往东面而去。曹变蛟与祖宽商议,皆认定清军此去,定是走山东与北直隶相连的最主要官道,即走平原、过禹城,从而直扑济南而去。故二人决定,为避免在路上与清军相遇交战,两部兵马,从德州出城后,绕到北边,走陵县、临邑,济阳,最终去到济南。二人商议既定,一路急行,以期早日到达济南。只不过,在四天后,全军刚刚走过临邑县城,还未来得及渡过商河之时,意外发生了。原来,岳生性谨慎,为免进攻济南出现差错,故他在南北两处,分派了阿巴泰与杜度两人,各领一万兵马,成左右两翼,与中军成互为拱卫之势,一道东行。并且,在这四天时间里,清军亦是一路急赶,为尽快赶至济南,攻克省城,象平原,禹城等小县城,皆未派兵马攻打,而是径行绕过,全力攻打省城。故而,在曹祖二部兵马,过了临邑之际,安平贝勒杜度,率领一万兵马,刚刚来到商河对面。“不好了!前面鞑子来了!”当看到那有如一条银带的商河对岸,那更远的地平线处,忽地冒出望不到头的清军兵马之时,曹变蛟与祖宽都惊呆了。怎么回事?!清军不是走官道直趋济南么,怎么还会分兵到这北边的临邑县来?!而见到这股多达近五千兵马的明军,亦急急往东急赶时,杜度亦是吃惊不小。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股明军,定是从德州紧急出援,想去救助济南,却不料,阴差阳错,撞到了自已。杜度脸上,划过一丝得意的冷笑。“全军听令,急急渡过商河,向明军对攻过去,他们兵力不足,我军当可一举破之!”“!”宽旷无垠的鲁中平原上,一万名清军,有如出匣的猛兽,向着猝不及防的明军猛扑而去。“曹总兵,清军这般势大,我军如何能敌?!”与曹变蛟并辔而行的祖宽,脸上满是慌乱的神色,此时心神皆乱的他,以一种无助的眼神,望向一旁的曹变蛟。祖宽是名猛将,但是个缺乏主见内心犹豫的人,故在这紧要关头,他下意识地把曹变蛟当成了心理支柱。曹变蛟心下,亦是极为震惊,好在他久经战阵,迅速地判断了现在的情况,对祖宽大声道:“祖总兵,定是清军分兵北来,才在此处与我军遭遇。只是现在敌众我寡,清军又擅长野战,我军若要与其强硬对抗,只怕难逃一败。“”哦,那该怎么办?要不,抓紧时间破坏商河上的桥梁,阻止清军过河?“祖宽一脸急色。曹变蛟叹息着,缓缓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只怕我军还未来得及拆桥,大队的清军骑兵定已骤然赶至。以我之见,我军现在唯一可行之计,便是利用清军渡河会迟滞一段时间的宝贵机会,立即向临邑县城退去。若能赶到清军追上我军之前,退入临邑县城中,便是胜利。“”对对对,现在清军阻路,我军再去济南救援已不可得,确当速速后撤,退入临邑县城中,与那临邑县令宋希尧的民兵一起,凭城固守,方可能一丝生机。”听了曹变蛟的话,祖宽忙不叠地点头地应道。“那好,既然祖总兵无有异议,那我军就前军变后队,紧急撤退,休要再作耽搁!“见祖宽同意,曹变蛟大声下令,全军急急后撤,径往临邑县城退去。这边明军在仓皇而退,急急追击而来的清军,在狭窄的桥梁上,挤成了一锅粥。“明狗子要逃了!儿郎们,休辞劳苦,快快渡过桥去,务必要这该死的明狗一举消灭!”见得明军前部转后队,掉头后撤,杜度深恐跑了这只肥羊,急急大喝,督促全军向前进攻。全体清军发出有如狼啸般的吼叫,愈发加快了前攻的速度,全体军兵你挤我推,争吵怒骂,奋力冲过桥去。好不容易,全军渡过桥后,杜度略一整队,急令全军继续追击。鲁中平原上,顿时上演着一场敌追我逃的生死时速。半个时辰后,逃得气喘吁吁的明军,终于看到临邑县城的那模糊的轮廓。见得城池在望,一路逃亡的明军顿时士气大振,他们高声喝喊着,有如一窝蜂一般,向临邑县城的东门急冲而去。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全军冲到临邑东门外时,东门处却是大门紧闭,吊桥高高提起。祖宽大怒,他冲着城头厉声大喊道:“宋县令,速速开城门,清军正在追击我等,请速放我军入城!”他连喊了三遍,城头才出现了县令宋希尧那犹豫不决的脸孔。“宋县令,速速打开城门,放我军入城,不然清军一来,我军难抵,这临邑县城亦是难于守卫啊!”曹变蛟亦冲着城头大声喊道。宋希尧依然一脸犹豫,他颤声问道:“两位将军,你们不是去救援济南么,怎么现在突然折回?”“咳,现在清军在商河对岸拦截我军,我军前往济南入援已不可能,且敌众我寡,如何可战?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速开城门要紧!”见到这般紧急时候,这宋希尧还这般磨蹭,祖宽焦躁得不行。不料,饶得祖宽急得火烧眉毛,那宋希尧却还是轻咳一声,大声道:“二位将军,非是本县有意为难你们,只是现在非常时刻,本县未接到上头指令,为恐有变,实不敢轻放你等入城啊。”“入你娘!入你祖宗!莫非你这厮,当我等投降了清军,前来诈开你这城门不成?!你他娘的若再这般磨蹭,老子就兴兵取了这临邑县城,砍了你这厮的狗头!”祖宽扬鞭大骂,粗话连连,一脸气得通红。旁边的曹变蛟亦是一脸怒色,他大声道:“宋县令,清军即刻将至,你若再不开城门,非但我军失利,这临邑县城,亦会被清军占领啊。就算清军不来攻城,将来朝廷追究下来,宋县令你亦是难逃罪愆。若宋县令实在信不过我等,我把这随身将印,抵放于你处,这下你该不会再怀疑了吧?”宋希尧犹是一脸难色,正在他捋须不语之际,远远的地平线处,仿佛漫无边际的清军部队,开始大批地涌现。见到清军从地平线上陡地显现,宋希尧不觉脸色大变。这时,旁边一名师爷状的人,附过头来,对他低声说道:“宋县令,清军已经迫来,城外的官军兵力不足,确实难是清军之对手。若真因我等不开城门,而致他们全部溃灭的话,且不说极可能清军会趁机继续攻打临邑县城,将来朝廷追究下来,大人你还得吃不了兜着走啊。就请县令打开城门,快快放他们入城吧。“宋希尧轻叹一声,最终点头道:“好吧,那就放他们入城吧。“他既下令,吊桥立刻被吱吱地放下,接着城门大开。随后大批的明军步兵,有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去。首先进城的,是明军步兵。之所以先让步兵入城,是曹变蛟的命令。因为他知道,在这大军入城之际,清军绝不会失去这最后的进攻机会,极可能派骑兵突前追击。故而,自已只能将两军的五百多名骑兵,合在一处,作为押阵断后之兵,以抵御猖狂来袭的清军骑兵,为步兵撤退争取时间。果然,在明军步兵,才刚刚进得一半不到的人马时,约有一千余名骑兵,呐喊着向临邑县城东门策马冲来。“步兵加紧时间入城,全体骑兵听令,速随本兵冲阵杀敌,务必要击退这股入犯的清军骑兵!”望着猖狂而来的清军骑兵,曹变蛟目光如刀,大声下令。“操他娘!这般清虏,真他娘的追命鬼一般!曹总兵,俺与你一道前去杀敌!“祖宽咬牙大喝,随意对自已的家丁队候尚德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组织家丁,跟着老子一道上阵杀敌!入他娘,一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现在咱们只能跟这般鞑子拼了!”“得令!”平坦坻荡的鲁中平原上,芳草茵茵,阡陌纵横,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在这美好的仲夏季节里,明清双方骑兵,有如两只多脚的黑色巨兽,笔直高速对冲。“杀啊!杀鞑虏啊!”“杀汉狗啊!”轰的一声爆响,两军骑兵,瞬间对冲绞杀在一起。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士兵受伤哀嚎声,濒死的惨叫声,马匹倒地的悲鸣声,顿时响起一团,绵绵叠叠,有如死神的欢歌。明清双方,不停地有骑兵倒地,或死或伤,每个人都在抵死厮杀,用尽力气要致对面的敌军于死地。这块原本充满生机的平原,迅速被弥漫涌出的鲜血所染红,变成了一块触目惊心的人类屠宰场。趁着骑兵们拼却性命换来的逃生机会,入城的步兵们加紧撤入城中。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就只有清军骑兵一半数量的明军骑兵,无论是从斗志体力还是格杀技巧上,都不如对方这些久经战阵的清军骑兵,故很快就落了下风,倒地死亡的明军骑兵愈来愈多。此时,率着大批后备部队从东边赶过来的主将杜度,见得自已的骑兵已占上风,正压得明军骑兵不断后退,心下顿觉欢喜非常。“快,快,儿郎们,加快速度前进,把这些尚未入城的明军,统统消灭!”杜度扬鞭前指,大声喝喊。一众清军步兵发出如狼般的吼叫,人人脸上满是贪婪凶残之色,愈发加快了前行的脚步。有道是,人一过万,无边无涯,这些奋力前行的清军,有如一股无比巨大汹涌袭来的狂潮,向着正在苦苦拼杀的明军骑兵,席卷而来。已经杀得满脸满身都是鲜血的曹变蛟,见得已方越来越难支撑,而清军却越来越占有上风,不由得心急如焚。因为此时,他看到,入城的步兵,还有约四分之一的数量,尚堵在城门外头,而自家的骑兵,现在明显可以看出,已基本到了崩溃的这缘。更让曹变蛟无比忧心的是,后面的清军大部队,业已在加紧赶来。而只要他们一旦赶到,这些城外来不及进入城中的步兵,以及全体的明军骑兵,怕是皆于死于此地了。“曹总兵,清军势大难敌,我军气力已竭,不可再战了啊!”同样杀得满脸是血的祖宽,一脸惊慌之色地冲着曹变蛟大声喊道。听了祖宽求无奈的喊叫,曹变蛟心如刀割,却一筹莫展。一个念头,在他心头油然而起。莫非,这临邑城外,便是自已的尽忠之处?罢罢罢,若这里真是曹某的葬身之所,就让曹某在这里多杀几个鞑子作垫背吧!曹变蛟一咬牙,更不答话,又是一声暴喝,手中的雪花长枪,又快又准地朝着一名清军步甲骑兵,狠狠扎刺而去。在临邑东门城头,临邑县令宋希尧与旁边的师爷,见到明军此时的惨状,两人皆是一脸发白。“宋县令,看来官军抵挡不住了。我军形势危矣!“师爷的声音发颤,两条腿都在忍不住地打哆嗦。宋希尧亦是一脸不忍之色,他喃喃道:“可怜我大明官军,为国奋战至此,却终难逃清虏之手,惜哉,痛哉!“在明军骑兵已然阵形散乱,几乎在下一刻就要崩盘,所有的人都仅仅是凭着活命的本能在拼死作战之际,交战的明清双方,忽听到从北面的方向。传来绵密如爆豆,却越来越响的隆隆马蹄声。曹变蛟下意识地眺望北面,却惊讶地见到,一群数量多达一千余人,身着满州正黄旗骑兵盔甲,却打着一面极其巨大的唐字军旗的骑兵队伍,有如平地突起的一股凌厉旋风一般,向自已的方向,高速冲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进退两难

    望着前面正鏖战成一团的明清两军骑兵,身穿金黄色鎏漆铠甲,头戴高针尖顶黑缨钢盔,系着鲜红的织花丝绸披风,唐军兴中镇满州骑兵总副总长萨穆什喀,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沉峻如铁,一双锐利的三角眼中,却闪出有如野狼般嗜血而残忍的目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只不过,与此同时,在他心下,却是满满的感慨。

    两年前,在海洋岛上,萨穆什喀袭杀自家主将,清军户部承政马福塔,用马福塔那血淋淋的人头,向李啸献了投名状,换来了自已与一众手下投降求生的机会。然后,因此功绩,他成了李啸军骑兵中的一员将领。

    这两年来,萨穆什喀与当初一众投降的满州兵,早已完成了汉化的过程,现在的他,能说一口还算过得去的汉话,同时穿汉衣,蓄汉发,行止仪表已与一名普通汉人毫无分别,这两年间,他已纳了一妻一妾两个汉人女子,还生了一名女儿,这名原先的清军猛将,现在已彻底地把自已当成了汉人的一员了。

    只不过,在唐军中呆了这么久,萨穆什喀真正只打了一场战斗。

    那就是,前些时日,去那涿州城救援卢象升部时,这兴中镇满州骑兵总,才第一次参加了大规模的战斗。

    令萨穆什喀感叹不已的是,没想到,自已加入唐军起来,这第一场战斗,竟是对战豪格率领的满州骑兵,却与自已先前的族胞生死搏杀。

    而在这场声势浩大的骑兵对战中,拥有相同血脉的两支精锐满州骑兵,拼死厮杀,皆想用对方的人头,为自已铺开一条血淋淋的晋升之道。

    而在这场战斗中,萨穆什喀表现极其豪勇,有如出山猛虎的他,一人便击杀了整整十五名清军骑兵。用原先族胞的鲜血与性命,铺开了一条宽阔的晋升之路,也充分地向唐国公李啸,表达了自已的可靠与忠诚。

    这样一名能对自已过去的族胞痛下狠手,又能为自已忠心卖命的将领,李啸自然对其青眼有加,此战之后,萨穆什喀便以战功受到嘉赏,被提为兴中镇满州骑兵总副总长。

    自此之后,萨穆什喀更受重用,并拥有了在一定范围内,独自领兵决断的权力。

    前几天,李啸率入援兵马,浩浩荡荡从登州出发,直往济阳而去。唐军的骑兵部队突前行进,先期到了吴三桂的驻地济阳。

    接下来,全体骑兵按李啸原定安排,在整个鲁中地带游弋巡察,以探明清军来袭之路线,为后来的唐军主力部队,探明情况。

    而萨穆什喀,则是带着一千名满州骑兵,被派到从济阳到临邑一带探查。

    令萨穆什喀没想到的是,才到临邑县北边不远,便正巧碰到清军骑兵与明军骑兵,在临邑县城东门外拼死厮杀,萨穆什喀立刻想到,自已再立新功的机会,又来了。

    萨穆什喀迅速想到,此战若胜,那自已除了可以获得更多的白花花的赏银,以及获得更多在台湾的封地外,当然,也就可以纳娶更多的汉人女子了。。。。。。

    “兄弟们,杀过去,把这股清军一举击溃!这大把的功名与白花花的银子,可在前面等着咱们去取呢!”主将萨穆什喀挥刀大喊,率先纵马疾冲而去。

    一千名唐军满州骑兵,顿时人人发出有如野兽般的高声啸叫,跟着自家主将,向临邑县城东门外的清军骑兵,奋勇冲杀过去。

    而见到那一面迎风招展巨大宽阔的“唐”字旗帜,已杀得一身是血的祖宽,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即他脸上布满喜色,失声大喊:“是唐军!是李大人的骑兵来了!老天爷啊,我军终于有救了!”

    主将曹变蛟,见得是唐军到来,心下亦极其欢喜,他大喝道:“弟兄们!李大人派唐军过来救我们了。咱们这一仗赢定了!各位再拼一把劲,一定要把这部清军骑兵彻底消灭!”

    明军之中,立刻齐声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每个军兵脸上,满是振奋昂扬之色,原本低沉的士气,顿时振作了许多。

    几乎就在瞬间,唐骏的满洲骑兵,已然呼啸而至,有如一股凌厉的黑色旋风,以铺天盖地之势,汹涌冲来,这些唐军满州骑兵,对昔日的族胞,早已毫无半点怜悯之心,摆成半圆形战阵的他们,有如一柄巨大的铁锤,狠狠地打在清军阵后,与前面的明军一起,前后夹击,整个战场形势,顿时迅速扭转。

    见得竟有大批唐军骑兵来援,远处的清军主将安平贝勒杜度,不觉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

    唐军不是退回了登州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杜度已来不及多想,眼见得自家的清军骑兵,陷入明军与唐军的联合夹击,已然败象已露,他再按捺不住,气急败坏地大喊道:“传我之令,速速令骑兵退回本阵,再与全军一齐出击,务必将这股唐军骑兵与那些明军骑兵全部消灭!”

    “!”

    清脆刺耳的鸣金声,立刻大声响起,原本就无心恋战只是在苦苦支撑的清军骑兵,顿时再无战意,他们丢下了近三百具自家骑兵的尸体,喊叫着溃逃而退,十分狼狈。

    因见清军主力已然迫近,唐军也不追击,任其逃走。

    随后,唐军骑兵主将萨穆什喀,率领全体唐军骑兵,与曹变蛟和祖宽两部,汇合在一处。

    曹变蛟与祖宽二人,虽然早已听说,唐军中,有收降的满州骑兵为其效力,但今天亲眼见到之时,两人心下,不觉感慨颇多。

    这位唐国公李大人,竟能让这些野兽般的鞑虏,转变成与自已模样并无二致的汉人,还能让他们为自已拼死效力,其强大的手腕与能力,实实令人叹为观止啊。

    双方简略地互通姓名官职后,曹变蛟一脸感激道:“曹某多谢贵军及时来援,若非贵军来得及时,我部定已溃灭矣!这般重恩,且容曹某来日再报!”

    萨穆什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随后迅速地用汉话跟他说道:“曹将军,此次我军能及时赶来救援,亦属侥幸。却不知贵军接下来,做何打算?”

    曹变蛟见他询问,立刻不假思索地说道:“萨穆什喀总长,我军兵微将寡,本欲往援济南,谁知有大批清军阻路,故这济南却是再去不得。眼下之计,唯有暂凭临邑县城据守,以待援军了。”

    萨穆什喀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便叹道:“可叹我军主力,尚在从登州赶往济阳的路上,不然定要派出军兵,解了这临邑之围,将你们救出了。那在我军赶来之前,你们好生自守,多加保重。现在清军主力已然迫近,你我二军,就此别过吧。”

    曹变蛟向萨穆什喀一拱手,朗声道:“曹某再谢将军救命之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且待他日,你我再见不晚。”

    萨穆什喀亦向他拱了拱手,亦不多话,急急率领本部骑兵,纵马北驰而去。

    在杜度终于率领全体清军,赶到临邑城下时,全体明军正好全部退出城中,吊桥已然拉起,城门亦已死死关上。

    而在北边,有如旋风般来去飞驰的唐军骑兵,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杜度极其懊恼地猛捶了一下大腿,一脸懊恨之色。

    可恶啊!到嘴的肥肉都丢了,原本指望一口吞下这部明军骑兵,却没想到,现在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家战死了三百多名骑兵,那些可恶的明军,却已全部逃入城中,再不可能被消灭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真的要强攻临邑县城么?

    这样的话,岂非是违背岳的命令?

    毕竟自已接到的任务,仅仅是保障左翼不受明军袭扰,岳绝没有授权自已可以擅自改变作战计划,转过去攻打一个小小的临邑县城。

    只是,现在这些明军入援济南的兵马,已被自已困在城中,若不加以消灭,等自已撤围一去,这些明军岂非又可以继续入援济南了么?

    更何况,还有那些突出其来又不知所踪的唐军,自已对他们的真实情况更是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这股唐军的兵力究竟有多大,以及会对清军急袭济南城的计划,造成多大的变数。

    杜度一时间焦躁不已。

    最终他沉吟良久,才下令道:“速速传我之令,前往禹城之处,禀报扬武大将军岳,告诉他,入援的明军主力,已被我困在临邑县城中,是攻是撤,请大将军明示。另外,再禀报岳,告诉他现在突有唐军骑兵来袭,蛤其部实力与分布,我军皆未得知。“

    “!奴才遵令。“

    望着急急前去传信的哨骑,杜度一脸凝重,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遭此突变,杜度既无决断之权,也就只能把皮球踢回给岳,让他来做决定了。

    随后,杜度大声传令:“全军暂在临邑城门扎营驻守,严防明军偷逃,等大将军传来下一步行动指令后,再行安排。“

    “!“

    见以一众清军缓缓退去,开始围着小小的临邑县城扎营之时,城头上的县令宋希尧和一旁的师爷,都不觉大松了一口气。

    “宋县令,现在清军只在野外扎营,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攻打我临邑县城了,咱们还可能多过几天清闲日子啊。“师爷一脸庆幸地说道。

    宋希尧点点头,却是一声长叹道:“唉,乱世之间,人命如草,这全城的百姓与军兵,不敢说前途哪何,能多活几天,也是好的。“

    两人感叹了一阵,随及走下城墙,方行不远,忽听得耳边有如一声炸雷响起。

    “入你娘,你这狗贼县令!刚才死活不开城门,弄得咱们这么多骑兵兄弟白白战死,奶奶的,爷爷现在就要砍了你这厮的狗头,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听得这声爆喊,宋希尧脸色大变,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却见祖宽手提一柄鲜血淋漓的直剑,揎着袖子,怒气冲天地朝自已走来。

    见祖宽竟欲当众行凶,宋希尧惊骇欲绝,他往后退了几步,却一个踉跄,跌坐于地。

    “祖总兵,宋县令不放贵军入城,亦是多有苦衷,绝非刻意要为难贵军,还望祖总兵宽大为怀,放了宋县令吧。”

    一旁的师爷见形势不对,硬着头皮上前,想劝开祖宽。

    “狗东西,要你来挡道!”

    祖宽怒骂了一句,飞起一脚,将这名师爷踢得在街面连打几个滚。

    师爷从地上爬起,已是额头摔破,鲜血直流,眼角之处也不知磕在何处,更是肿得一片青黑,有如一个核桃一般。

    祖宽更不看他,大步前往在地上哆嗦成一团的宋希尧,那柄血淋淋的直剑,立刻搁在宋希尧的脖子上。

    “祖总兵,莫要杀我,本县亦是不得已。。。。。。”

    “呸!”祖宽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吼声如雷:“你这天杀的贼囚!你还有脸说不得已!若不是你这厮暗怀私心,拖延开城的时间,我军怎么会被清军追上,怎么会在城下惨死那么多弟兄,今天拿你这厮的狗头来为战死的兄弟们偿命,却亦是天经地义!”

    祖宽说完,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残酷之色,一声暴喝,直剑高高挥起,作势就要朝宋希尧脖颈处砍下。

    “住手!”

    这千钧一发危险至极之际,在祖宽背后,传来了曹变蛟的厉声大喝。

    祖宽手中的直剑,顿时停在半空中。

    “祖总兵,不可造次!”

    曹变蛟快步上前,随及一把夺下祖宽手中直剑,掼于地上,便冷冷喝道:“现在军情初稳,军心方定,祖总兵又何必定要杀此人来解恨啊。”

    祖宽犹是气恨不已,他冲着曹变蛟大喝道:“哼,若不是这厮暗怀私心,搞这可恶伎两,你我二部,又怎么会损失这么多宝贵骑兵!不杀此人,我心中之恨,实难消解!”

    “够了!”

    见祖宽这般倔犟,曹变蛟脸上亦涌起怒色:“祖总兵,你身为一军主将,难道连轻重缓都分不清楚吗?!现在清军尚在城外,把这临邑县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我军现在的局势,依然十分艰危莫测。军情这般危急,为何还要这般去与一个县令斗气!你若杀了此人,除了使全城军民愈发人心惶惶外,又能济得何事?!”

    听曹变蛟这番严厉的话语,祖宽顿是气沮,最终他嘿地一声,猛地一跺脚,手指那吓得瘫软如泥的宋希尧,恨恨道:“罢罢罢,那就看到曹总兵的面子上,爷爷就留你这厮一条狗命吧!”

    接下来,在曹变蛟与祖宽二人,紧急商议如何布防临邑县城之时,清军扬武大将军岳,已然率领中军4万兵马,绕过禹城,径行杀奔济南而去。

    千年古城济南,这座山东的省府之城,危在旦夕。

第三百八十六章 是战是降

    “大将军,这齐河县一过,再渡过大清河,前面便是济南府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一名汉人通事,一脸谄媚地向清军扬武大将军岳介绍道。

    见岳听得专注,汉人通事继续道:”大将军,这济南城,从洪武九年开始,便成为了山东的省府。诸如山东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及按察使司等省府机构,从当年起,便由青州移至济南。这济南城,整座城池占地极广,周长有二十多里,堪为山东第一巨城,人口亦是极多,怕有近十五万人呢。而且,济南作为山东的中心城市,物阜丰饶,商铺极多,更是整个山东的钱粮府库重地。除此之外,这济南城中,还有朱氏皇族德王一族,长居此城,那叫一个富得流油……“

    岳脸上浮起笑容,眼中精光闪烁,他赞许地拍了拍汉人通事的肩膀;“很好,你的情报对我们很有帮助。只是,你知道现在济南城的驻防情况,是如何吗?”

    汉人通事急急而道:“禀大将军,现在济南城中,仅有刘泽清的三千本部兵马,驻守其中。故在下认为,哪怕不调回安平贝勒和饶余贝勒的两万兵马,光凭现在中军这4万大军,亦是足能拿下这济南城了。”

    岳大笑起来,一脸欣然之色,他想了想,复问道:“那城中守将刘泽清,先生可对此人有所了解么?”

    “禀大将军,在下在山东呆了多年,对这山东总兵刘泽清,自是十分清楚。”汉人通事冷哼一声道:“此人身为山东总兵,却是色厉内荏,庸碌无用之辈。他据守山东多年,却是大吃空饷,其手下兵马有限,且多为孱弱无用无辈。更兼此人内心歹毒,不能容人,故在一众军头中,也是十分孤立,难有相援。故在下敢断定,只要我军重兵压城,那刘泽清必定会恐慌至极手足无措,说不定就此向我军投降,亦是大有可能。”

    岳大笑道:“好!那咱们就立刻渡过大清河,直逼济南城,不给刘泽清那厮半点喘息之机!”

    岳主意既定,一声令下,4万清军,以铺天盖地之势,铁流滚滚东渡大清河,兵锋迅速地向济南抵近。

    而在清军渡过大清河之际,山东总兵刘泽清,正在自家府邸,与四名赤.裸妖冶的女子,在一张宽阔的大床上,进行一场好不快活的车**战。

    刘泽清生性好淫,一生之中,嗜淫如命,在真实历史上,此人甚至在投降满清后,还曾向多尔衮索要过女子来满足淫心,足见其为人之猥琐禀性。

    随着啪啪声越来越密,刘泽清**将近,脸上的表情快意至极,他喘气闭眼,正准备在那些浪娃娇女的******中一泄而出,这时,原本紧锁的房门,却被砰地一推开了。

    “刘总兵,不好了,清军已然渡过大清河,正直逼济南而来!”

    闯进门来的亲随家丁,一脸惊恐地大声喊道。

    见得这突发的变故,胯下的娇娃一声惊叫,急急退开,四名女子在床子互相扯着被子摭挡羞处,一时间好不狼狈。

    见自己方到兴头,便被手下搅了好事,刘泽心头大怒。

    他娘的,你进来前不会先敲个门么,老子都要被你吓得阳.萎了!

    不过,看到这名亲随一脸慌张的表情,刘泽清还是忍住心头怒火,对这名亲随怒喝道:“清军如何来得恁快?你可曾看仔细了?!”

    亲随急急答道:“刘大人,我军哨探看清了,约有四万名清军,正以铺天盖地之势,横渡大清河而来,兵锋直指济南城!济南之形势,已然极其危急,还请刘大人速作决断哪!”

    刘泽清脸色凝重,急急穿衣下床,边走边恨恨而道:“他娘的,这狗入的清军放着德州不打,竟绕行数百里,转来攻打省城济南,倒是端的狠辣阴毒!你速速前面带路,随本兵一同前往济南城头查看。”

    “是!”

    不多时,刘泽清披挂已毕,便又叫上了军师李化鲸,以及手下大将郑隆芳等人,一同登上济南城西门城楼。

    当他看到,从远方的地平线处,有如一条粗大黑线一般,象变戏法一样,无边无尽涌出的清军兵马之时,城头上所有的人,都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清军如此势大,如何可以抵挡啊……”

    刘泽清旁边的参将郑隆芳,脸色惨白,说话时,嘴巴都在哆嗦。

    旁边的军师李化鲸,亦是满脸震怖,他半张着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军师,清军如此势大,我军何以挡之?”刘泽清脸色十分难看,他呐呐地向李化鲸问道。

    李化鲸低沉的声音,好似从地底中浮出来的一般:“刘总兵,依学生看来,眼下之计,我军只有两条出路可走了!”

    “哦,哪两条路?”

    “一条路,便是立刻放弃这济南城,全军东撤青州,以图将来恢复。另一条路,便是立刻发动城中青壮,凭城死守,以待外地援兵。”李化鲸轻叹一声,缓缓说道。

    听了李化鲸的话,刘泽清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两条路,都不是刘泽清心中所愿。

    自从崇祯四年,从辽东调任到山东担任总兵以来,刘泽清以济南为据点,苦心经营了多年,济南城中的豪宅美妾,以及大批靠吃空饷喝兵血攒下的巨额钱财,若要就此放弃,那无异是在拿刀割自已的肉啊!

    而就算发动城中青壮,凭城死守的话,仅凭城中这士气低沉疏于训练的三千士卒,还有城中数百名民兵,加上临时组织的青壮,真能抵挡得到城外这四万久经战阵的清军么?刘泽清心下,当然更不抱希望。

    那该怎么办呢?

    见刘泽清脸色复杂多变,李化鲸心头亦泛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位刘总兵,在这危急关头,既不肯紧急撤走,又不迅速组织人员与军兵进行防守,难道,难道他想……

    李化鲸一句话尚未出口,忽见得城墙下,又有好几名官员一起,急急沿着城墙马道上来。

    “刘总兵,是巡按御史宋学朱、布政使张秉文、按察副使周之训、兵备道郑谦、济南知府苟好善上来了。”旁边的亲随小声地提醒。

    宋学朱等人上得城墙来,刘泽清方一致礼,便被宋学朱急急止住,连声问道:“刘总兵,现在清军大举来袭,这济南城如何布防,还请刘总兵速速拿个主意啊!”

    “是啊,刘总兵,现在我济南城中,兵少将微,清军这般势大,如何守住这济南城,还请刘总兵速作决断啊。”

    “刘总兵,若不赶紧做好城池布防,清军若来攻打,我济南城何以挡之!”

    “刘总兵,当需速速去山东其他地方,联系入援兵马,一定要保得济南不失啊。”

    周之训、郑谦、苟好善等人七嘴八舌,不停地向刘泽清提出建议,让刘泽清心下愈发烦躁不已。

    “别说了!”

    刘泽清一脸怒色,厉声打断了这一众高官的提议,然后冷冷道:“各位,这济南城如何布防,本兵心下自有决断。要知道,清军远来,攻城器械皆未齐备,这骤然之间,必未能遂克济南,诸公不必过于忧虑了。”

    宋学朱皱起眉头,又问道:“这济南城如何布防,自是由刘总兵全权负责,只是现在清军已抵城下,为何刘总兵连发动青壮之类事宜,都不抓紧时间去做?这又是端的为何?”

    见宋学朱以这样责问的语气来说自已,刘泽清心下亦是恼火,他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们这些文官,在这里哆嗦个甚?!本兵说过,这济南城如何守卫,本兵自有决断,又何需你们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来这里罗唣!你们速速退下吧。“

    见刘泽清一言不合,便是摆出一副恃强耍狠的兵痞模样,巡按御史宋学朱,气得浑身颤抖。

    只不过,当他看到刘泽清一副狰狞凶狠的模样,以及他旁边的军兵人人不怀好意之时,却也不敢再与此人作对,只得率着那几名官员,恨恨退下城墙而去。

    在刘泽清等人,还在为究竟是守还是撤犹豫不决之时,渡过大清河的清军,有如一股汹涌弥漫的铁流,他们高声呐喊着,迅速向济南城环包而来,将整个济南城团团围住。

    济南城头的守军,见到清军这般势大,很多人都吓得脸色大变,还有更多的军兵,连双腿都在微微发抖。

    见清军来势这般凶猛迅速,刘泽清等人心头,亦是惊惧非常。

    随即,他沮丧地想道,清军行动这般迅速,短短时间内,就包围整个济南城,自已现在就是想从济南撤走,亦不可能了。

    而且,哪怕现在自已要派出使者,去其他地方搬取救兵,都办不到了啊。

    怎么办?!

    刘泽清心下一团乱麻,表面却还在强作镇定。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清军阵中,飞快地跑来几名骑兵,簇拥着一名汉人通事模样的人,打马来到济南城西门外一箭之地。

    “刘总兵,看来是清军派说客来了。“李化鲸小声提醒道。

    “刘大人,要不我立刻令弓箭手放箭,将他们射跑?”一旁的参将郑隆芳,冲着刘泽清大声喊道。

    刘泽清面色阴沉,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且慢,先听听他们要说些什么。“

    很快,对面的清军骑兵小队中,那名汉人通事,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策马上前了几步,便向城头大喊道:“各位,我乃清军使节是也。却有紧要话语,要对城中刘总兵直言相告,速请刘总兵上城头答话。”

    听到这汉人通事这般喝喊,刘泽清眉头一皱,便回道:“本兵便是刘泽清,你有甚话,但且直说。”

    汉人通事人脸上微微一笑,便大声道:“刘总兵,恕在下直言,这济南城,正被我大清官军四下围定,已然有如铁桶一般,贵军断无脱逃之可能。而我大清军势极壮,兵力众多,你这济南城中,兵微将寡,士气低落,又如何是我大清之对手?若硬要与我大清强行对抗,这城破之后,怕是满城生灵,皆是难留活口啊!而刘总兵你辛苦经营的豪宅美妾,权势财富,亦将统统化为乌有。若到这般地步,岂不令人痛惜之至!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刘总兵乃是人中英杰,又如何会这般看不清形势呢?故在下奉劝刘总兵,还是要及早认清形势,幡然来降,方是最好之结果啊。而我大清厚待降人,刘总兵归降之后,必不失高位也。在下所言,皆出肺腑,请刘总兵三思!”

    汉人通事的话语,虽然语速平缓,却是字字有如钢针一般,扎得刘泽清内心在汩汩流血。

    这番话,说是字字诛心,亦不为过吧。

    此时,在刘泽清旁边,军师李化鲸与参将郑隆芳等人,亦是人人面色复杂,沉吟不语。

    “怎么样,刘总兵可想好了么?这生死贵贱,可都只在一念之间,这般机会,失之不在,可要好好把握方好啊。”见刘泽清默然无语,汉人通事赶紧趁热打铁。

    汉人通事连问了三遍,刘泽清皆是沉默不言,只是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复杂。

    见他这般形状,汉人通事的脸上,划过一道冷笑。

    他亦不多话,转而对旁边一名骑兵耳语了一阵,那名骑兵点点头,便取出一只绑了一条白布的轻箭,觑着城头,嗖地一声射去。

    这一箭射毕,那汉人通事微微一笑,随即拔转马头,喝了一声驾,便率着这清军小队,复向清军本阵驰回。

    刘泽清等人,见飞箭呼啸射来,不觉一惊,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那只箭矢却轻掠过雉堞,射在后面的女墙上,夺的一声轻响,掉于城墙之上。

    “刘总兵,上面有清军射来之信!”

    郑隆芳拾起箭矢,一把扯下上面附着的白布,便向刘泽清递去。

    刘泽清打开白布,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

    “刘总兵,我军再给你一点时间,若在今天晚上,我军都未得到贵军决定投降之回复的话,待明天天亮后,我军便要立刻开始攻城,界时,刘总兵莫要后悔!”

    看完这封信,刘泽清脸上闪出气愤难抑之色,他狠狠地便这小块白布掼在地上,又气愤愤地用脚连踩了数下。

    旁边的李化鲸与郑隆芳等人,亦是人人脸色极为难看。

    清军这道最后通牒,让刘泽清所有的人都明白,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投降清军保全权势与富贵,还是为明朝送命来博个忠义的名声,济南守将刘泽清,必须要速下决断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剃发表忠

    刘泽清等人,失魂落魄地从城头走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随后,刘泽清领一众人,在返回其府邸秘室后,开始紧急商议。

    “二位都是跟随本兵多年的兄弟,事已至此,大伙就敞开了说吧,本兵到底要不要投降清军?”

    光线昏沉的密室中,刘泽清话语低沉的问道。

    李化鲸沉默无言,郑隆芳则是不停地眨着眼,在思考刘泽清这番话是在试探还是真心求问。

    “各位,清军已然重兵压城,迫在眉睫,还请二位速帮本兵作个决断。本兵在此发誓,无论二位意见如何,本兵皆绝不追究。”

    听了刘泽清这番话,李化鲸与郑隆芳二人,却是心中暗凛。

    这个刘泽清,曾因一言不合,连自已的亲侄子都杀,完全是个卑鄙阴毒的小人。而自已只不过是他的手下,若自已所说的话不合他心意,虽然现在刘泽清在面子上装大度,但难保此人不会日后暗下黑手。

    而现在,这刘泽清的真实心意,其实两人也看出来了。

    这个刘泽清,应是心下早已决定降清了,只不过,却还是希望,由他们来拉开这层摭羞布罢了。

    郑隆芳轻咳一声,便道:“刘总兵,事到如今,清军这般重兵压城,将这济南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我军兵少将寡,根本不是其对手啊。以在下之见,还是降了吧,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泽清不吭声,又把复杂难测的目光,投向李化鲸。

    李化鲸轻叹一声道:”郑参将所言亦是有理。我山东兵马,那副总兵倪宠分了一半多兵马去守德州,象姚文昌等部又驻守于外地,一时难于赶回。光凭济南城中这三千兵马,确实难以抵御清军之进攻。以学生看来,眼下之计,也只有投降清军一条路可走了。“

    刘泽清听了两名部下的意见,脸上的神色,顿时轻松了许多。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便道:”唉,非是刘某不能为国尽忠,实在是形势比人强,敌我兵力悬殊太大,再徒为抵抗,复有何益?还不如保全兵马,以图将来尚有可为。既然你二人也无异议,那就等到天黑之际,本兵派你化鲸为代表,偷偷潜出城去,去与清军谈定归降事宜吧。“

    “在下听令。”

    一个多时辰后,夜色开始变得浓重,天空中,没有半点月色,只有残存的几颗星星,在忽来忽去的云彩中隐隐闪光,天地之间,昏蒙一片。

    这时,西门城头上,忽地放下了一顶吊篮,里然蹲坐着一人,由城头军兵,将其偷偷放下城去。

    里面蹲坐的那个人,便是李化鲸。

    怀里揣着刘泽清密信的他,一脸极其警觉的表情,待吊篮落地后,便弓着身子,快步向西而去。

    在护城河的对岸,已有一只小筏子,在这里静静地等待。

    见到李化鲸悄然前来,小筏子慢慢驶过来,载他过河。随后,便有人带着他,去往清军大营。

    穿过层层叠叠的清军营帐后,李化鲸终于来到了中军大帐中,见到了正高坐在虎头椅上,脸色肃然的岳。

    岳的旁边,则是一脸轻蔑笑容的贝子尼堪,以及正用手捋须,一脸隐隐笑容的汉人通事。

    “在下是山东总兵刘泽清大人帐下幕僚李化鲸,拜见扬武大将军。我家主公,已然决定,为免却一场刀兵厮杀,愿率全部兵马,归降大清!”

    在岳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下,李化鲸以一种卑伏的姿势,跪着向岳行叩拜之礼。

    听了李化鲸这番话,岳与一旁的汉人通事,两人不觉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泛起了淡淡的得意笑容。

    而贝子尼堪,则是冷哼了一声,脸上的轻蔑之色,愈发明显。

    “免礼!你且起身说话吧。”岳淡淡地说了一句。

    “谢大将军。”

    岳的汉话说得不错,让李化鲸不觉心下一惊。

    李化鲸方直起身子后,椅上的岳,便咳了一声,凝视着他谄笑的脸孔道:“李化鲸,本帅且问你,那刘泽清说愿降我大清,可是真心?”

    “我家主公确是一片真心,还请大将军明鉴。”李化鲸一边从怀里抽出刘泽清的亲笔信,一边急急答道:“在下带了我家主公的亲笔信件,还请大将军一观。”

    “哦,呈上来。”

    岳一声轻唤,那名汉人通事便走上来,从李化鲸手中拿过信件,恭敬地递给岳。

    岳拆开来信,迅速地看了一遍,脸上便浮起一丝冷笑。

    “刘总兵这封信,倒是写得情真意切啊。说什么,盼我军有如婴儿盼父母,还说早就想过去投靠我大清,只可惜一直没机会,今见我军前来,实为拔云见日久旱逢霖也。却不知,这般话语,是不是他心中真实所想?”

    李化鲸急道:“大将军请放心,我家主公想归顺大清,真真是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哪!只要贵军接纳我军投降,我家主公也说了,为免夜长梦多,可就在今天晚上,就打开济南各道城门,放大清官军入城。并且亲为内应,助大清官军一举拿下这山东省府济南城!”

    “好!刘总兵这般识时务,懂进退,真真俊杰之士也!他真能以这济南城投献我大清,我大清自然不会亏待于他!你回去后可告诉他,就以今夜子时为准,令他大开济南四座城门,放我大清官军入城。这济南若克,他刘泽清功高居首!”岳大声说道,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李化鲸一脸喜色,急急又跪下地禀道:”大将军英明,那我这就回去禀告我家主公。“

    “且慢!”

    李化鲸转身欲走,身后却又传来了岳的一声轻唤。

    “大将军还有何吩咐?”李化鲸转过身来,低声问道。

    岳一声冷笑,便缓缓道:“李化鲸,本将想来想去,还是不能轻信你等。你们真要愿意投降,还是需要先拿出点诚意出来。“

    ”哦,大将军的意思是。。。。。“

    ”先剃发,再送人质!“岳冷冷说道。

    ”啊!“

    见李化鲸一时呆住,岳复道:”你先在此剃发,随后,我派两人随你一同返回济南,让他们去给那刘泽清也剃了发,并把其家小亲属带出城来,入我军中暂作人质,本将才愿相信你们。“

    听了岳的话,李化鲸怔怔地站着,一脸难堪之色。

    这时,那句汉人通事走了过来,一脸关切之色地对李化鲸说道:“化鲸,这世界上,哪会有半点代价都不付出,便坐享好事之理?大将军与刘总兵素未打过交道,自会多些猜疑,亦是正常。以学生看来,这剃发之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既然已投效了我大清,便自是要如我大清之发式服装,这又有何疑义呢?”

    见得李化鲸依然沉默无言,汉人通事便道:“化鲸啊!还是那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你们既已打算归降我军,大节已变,又何必在乎这点小节之事呢?再说粗俗点,这裤子都脱了,还不让插进去,又算怎么回事啊?现在时间紧迫,机会难得,化鲸你莫要再犹豫了,以免误了大事啊!”

    李他鲸狠狠地咬了咬牙,长叹一声道:“好吧,不要说了,我剃发就是。”

    汉人通事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大声道:“来人,快给化鲸剃发!”

    “!”

    很快,一名清军中的剃头匠,提着个挑子,走进帐来,先向岳等人请了个安,便快步走到,坐在一个小木扎上的李化鲸身旁。

    低垂着头脸如死灰的李化鲸,呆坐得有如一具木偶,任由剃头匠,一把扯去他的幞巾,拔去发簪,把他的头发披散下来。

    随后,剃头匠随意地用湿巾抹了一李化鲸的头皮,便掏出一把锋利的剃刀,在李化鲸的头皮上,熟练地噌噌刮动,顿时,大团大团的头发,无声地掉了下来。

    李化鲸双目紧闭,嘴角哆嗦,任凭这个动作粗鲁的剃头匠把头发一块一块地剃去,锋利的剃刀刮得头皮嘶啦作响,生痛不已,有好几处地方还刮破了出了血,李化鲸却半点也不敢吭声。

    此时,坐在上头的岳,以及一旁的尼堪,还有那名汉人通事,每个人脸上,都是隐忍不住的笑容。

    哼,既然要卖身了,就别他娘的摭摭掩掩!

    我大清,就是要从这点滴细节中,摧毁你们的民族自信,摧毁你们的文化传承,让你们引以为自豪的上国衣冠发饰,彻底消灭,扔进历史垃圾堆。更要从心理上,从精神上不断地折磨你们,让你们这些所谓的炎黄子孙,所谓的龙之传人,永远地成为满州人的奴隶,永远地跪趴在满州人面前,永世不得翻身!

    不多时,剃发匠剃完了发,他熟练地将李化鲸后脑上两绺细小的发丝打成发辫。随后,他又掏出一个铜钱,将发辫顺利地通过了铜钱的中孔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收拾器具。

    “剃好了,你自已好好瞧瞧!”

    李化鲸睁开眼,正好看到那剃头匠手里拿着一面铜镜,在自已面前晃了一晃,当他看清里前自已那副丑到极点,与先前完全不同的面容时,李化鲸再也忍不住了,竟然失声掩面而哭。

    端坐虎头椅上的岳,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而得意。

    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李化鲸,现在你既已剃发,就与我军的两名使者一同回去传信吧,不必再在这里耽搁了。”

    岳冷冷说完,复向那汉人通事与那名剃头匠使个眼色,两人会意,齐声应诺了一句,便与李化鲸一道走出帐外而去。

    他们方离开帐中,贝子尼堪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哼,这些软骨头的汉人,这些随风倒的南蛮子,真真一点骨气也没!也亏得大将军仁心,愿意接受这帮垃圾的投降。若是我,哪里还能容得了他们,早就一刀剁了这帮无用窝囊之辈了!”

    听了尼堪的话,岳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尼堪,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明国虽然腐朽糜烂,但其身量如此巨大,一时半会,却也是杀不死占不完的。只有鼓励他们内部彼此互斗,自杀自灭,这明国,才会最终败得不可收拾。现在收降这刘泽清,一则可以让我军兵不血刃拿下济南,二则可以给其他想投效我大清的明军将领,树个良好典范,有这诸般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尼堪大笑道:“妙妙妙,还是大将军考虑周全!那咱们就静侯好消息便是。”

    李化鲸带着那名汉人通事,还有那名剃头匠,一同渡过护城河,悄然来到西门城外,向城头打出暗语后,便有吊篮放下,将他们一一吊了上去。

    随后,李化鲸带着他们,在昏黑夜色中,穿街过巷,来到了刘泽清的府邸。

    李化鲸一行人,入得府来,迅速地再来到密室之内,此时,山东总兵刘泽清与参将郑隆芳二人,已在此房中等候了多时。

    李化鲸默然扯下幞巾,在跳跃烛光的映照下,他那剃得发青的头皮,以及上面的细小伤口,给刘泽清和郑隆芳二人,带来了深深的震撼。

    “化鲸,你……”

    刘泽清一语未完,李化鲸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

    随后,李化鲸将那名汉人通事及剃头匠,向刘泽清作了番简要的引见。

    ”刘总兵,扬武大将军说了,要你也和在下一样,立刻剃发,然后把家眷当人质,交给这位使者带回,大将军才肯准你归降,保全总兵大人你的权位与钱财。“

    李化鲸这些话说得很艰难,但在刘泽清听来,却有如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自已的心头。

    可恶啊!

    竟要本兵剃发,还要把家属交出去当人质,才能接纳自已的投降,这些清鞑子,实实欺人太甚!

    刘泽清脸色紧绷,双拳不觉握紧。

    见刘泽清这般模样,汉人通事却以一种胜券在握的笑容,上下打量了刘泽清一番,便淡淡道:“刘总兵,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刘泽清回过神来,他强忍着心头怒火,脸上艰难地挤出笑容:“贵使远来,倒是刘某待客不周。”

    汉人通事摆了摆手,便道:“刘总兵,时间紧迫,我也就不与你废话了,要想让大将军相信你,你就必要剃发并交出家属暂当人质,如若不然,这投降一事,大将军绝不会同意。何去何从,请刘总兵三思。”

    听了汉人通事冰冷的话语,刘泽清有如一具木偶一般呆怔地站着。

    事到如今,自已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如果自已反悔,杀了这汉人通事与这个剃头匠,那么,明天清军必将猛烈攻城,城破之后,自已及全家人的命运,只怕会更加悲惨。

    更何况,反正都已打算卖身给清廷了,大节已亏,又何必在乎这样琐碎细节呢?

    只要能保住权势与富贵,自已连国家与皇上都可背叛,这剃发送人质,又算个什么事。

    刘泽清猛地仰头,哈哈地惨笑起来,脸上满是狰狞与痛楚交织的神色,眼角之处,却有泪水潸然而落。

    他嘿地一声,猛地一把扯下发冠,头发哗地一下披散下来,然后他朝旁边一把椅子上用力一坐,便咬着牙,对汉人通事大声道:“贵使说得是!刘某既已投靠大清,便理当听大将军之令行事。不过是剃发而已,何足道哉,就请速速动手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德王府惨灭

    历史学者张宏发说过,发型与服饰,最能影响与改变一个人的自我认同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真实历史上,剃发易服后的吴三桂,心态便是彻底改变,已经很自觉地,把自已当成清军的一员了。

    现在,完成了剃发的刘泽清,心下也是同样的感觉。

    他看了铜镜中的熟悉而陌生自已许久,心下苦笑不已。

    唉,既然走上了这条卖身之道,便是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汉人学得胡儿语,便向城头骂汉人。

    说的,也许就是自已吧。

    沉默许久,刘泽清才挤出笑容,对汉人通事说道:“刘某既已剃发,那接下来,就请贵使带走家小,暂以为质吧。”

    汉人通事冷笑一声,道一声告罪,便把刘泽清的一双子女和一对妻妾一起带走。

    一片低低地抽泣声中,刘泽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直到儿女妻妾已彻底消失不见,他才一把捂住面孔,大声痛哭。

    他旁边,李化鲸与郑隆芳二人,则有如木偶一般呆立。

    良久,刘泽清终于止住哭泣,他抬起头,脸上已满是狰狞:“且待今夜子时到来,我军便大开四门,放大清官军入内,同时,郑参将与本将分统军兵,直攻济南城中的要害部门,以立投献之首功。”

    见剃了发的刘泽清这狰狞模样,郑隆芳浑身打了一个激凌,连忙应道:“是,在下遵令。”

    但刘泽清绝不会想到的是,在他开始紧张地调度手下,准备内应之事时,济南府按察使司中,巡按御史宋学朱,布政使张秉文,兵备道郑谦,济备知府苟好善等人,亦在紧急聚众商议。

    “宋巡按,我敢料定,那山东总兵刘泽清,之所以强行支开我等,且不紧急安排守城事宜,此人绝对心存不可告人之目的。极可能暗中投降清虏,我等绝不可不防啊!”布政使张秉文忧心忡忡地说道。

    “张布政说得是,现在大兵压境,那刘泽清却故意不加防备,麻木不仁,可谓居心叵测至极,我等确实要早作打算。”兵备道郑谦在一旁急急地加了一句。

    “宋巡按,以在下之见,现在时局艰危,刘泽清暧昧不明,实难依恃,不若我等自已将城中民兵组织起来,先把这官府、钱库等重地好生守卫住。哪怕是能多守一时,也算是为国尽力了。”济南知府苟好善脸色凝重地说道。

    听了众人之建议,宋学朱捋着长须,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各位说得是,刘泽清行迹可疑,着实难于依靠,我等身为大明臣子,理当为国尽忠效力。就如好善之见,将城中民兵撤到官府钱库之处,一旦有变,拼死守卫。“

    众人纷纷应诺,宋学朱又道:”光凭这数百民兵,能够抵抗的时间,却是有限。须得紧急动员青壮,让他们亦来协防官署和钱库,方为合适。“

    ”对对对,不管能动员多少,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那这动员之事,就由在下和苟知府一起前去吧。“布政使张秉文点头同意道。

    ”那好,就由张布政与苟知府前去动员青壮,本按与郑兵备统领城中民兵驻防官府与钱粮重地。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分头行动。“宋学朱当机立断,立刻做了决定。

    这个没有月亮星光惨淡的夜晚,时间在分分秒秒地过去。刘泽清等人在秘密筹备开城献降,宋学朱等人则在紧张安排民兵以及临时召集的三百来名青壮,分部守卫官府与钱粮重地。

    济南城中,暗流涌动,气氛压抑沉重至极。

    时间,终于到了子时。

    这时,城外的清军,如同得到了统一命令一般,举起了无数的火把,一眼望去,有如繁星点点,将整个济南城围在其中。

    见到清军已动,一直驻步在西门城楼上的刘泽清,脸上闪过一丝冷酷的笑容。

    他朝一旁边的郑隆芳点头示意了一下,郑隆芳会意,立刻下达了大开四门,迎接清军入城的命令。

    凄厉的天鹅号声,在整个济南城墙上四下响起,随着轰轰的声音连续响起,济南四门的吊桥皆被放下,城门亦完全大开。

    城外的岳,远远地看到济南城的吊桥放下,脸上的喜悦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速传本将之令,着四处军兵,合力入城,首先全力攻打官府衙门和钱粮仓库等重地,待这些要地得手后。全军可大掠三日,财货子女任取之!”

    “!”

    沉沉夜色中,无数高举着火把的清军,有如四面涌来的黑色狂潮,快速地向济南城中冲去,仿佛能一举就把这座千年古城,一口吞没。

    而此时,率着一众民兵与青壮,守在官府与钱粮仓库处的宋学朱等人,则是人人脸色惨白,满脸震怖。

    这狗入的刘泽清,竟然真的反叛了朝廷,真的投降了清军!虽说自已已做了应对之举,但现在看到刘泽清真的大开四门,迎接清军之时,宋学朱等人,还是极为震惊与痛愤。

    “各位,狗贼刘泽清已叛大明为虎为伥,实是罪不容诛!我等现在务必死守这官府与钱粮重地。咱们都是大明臣子,今天就在这里,为大明,为皇上尽忠吧!”

    宋学朱眼中泪光涌动,大声地喊出这句话。

    “宋巡按,大宋文丞相说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等叨食皇禄,身为明臣,理当为国家为皇上效死,今天能死在这里,也算千古流芳死得其所了。”张秉文惨笑道。

    兵备道郑谦与济南知府苟好善,亦大声激昂地表态。

    见得这些往日里面都难得一见的高官们,都愿在此拼死杀敌报国,一众民兵与青壮亦大受感染,士气顿时大幅提升,纷纷表态要尽力杀敌,为国尽忠。

    很快,便有急急的脚步声与马蹄声,绵密传来。

    前来的军兵,是叛军郑隆芳部,他带了一千五百兵马,前来紧急夺取官府与钱粮重地。

    原来,自打开城门后,刘泽清部兵分三部,一部一千五百人,由郑隆芳率领前去攻夺官府与钱粮仓库,另一部一千人的兵马,则由刘泽清自已率领,去攻打济南城中的德王府,还有一部五百人,则由李化鲸率领,继续留在城墙上,引导清军入城。

    郑隆芳部叛军,人人臂上绑着一条显眼的白布,当他看到,这些官府衙门与钱粮重地,仅仅只有民兵和临时组织的青壮驻守之际,脸上不由得划过一道得意的笑容。

    “宋巡按,郑兵备,本将念在大家曾一同效力过的份上,给你们一条活路。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不再徒劳抵抗,本将可保你们性命无忧,还可再向清军大将军为你们请功。“郑隆芳环视了众人一圈,昂然而道。

    ”呸!我军皆是忠义之辈,岂会受你这狗贼蛊惑!你这背叛君父,为虎作伥之辈,又还有何脸面,来劝降我等!”宋学朱恨恨大骂道:“你这贼厮,废话休说,有本事就来与我军战上一场,想拿下这官府与钱粮重地,就从我等尸首上跨过去!”

    郑隆芳大怒,厉声大喝:“好哇,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你偏来!那本将就成全你们!兄弟们,给老子上,砍翻了这些混蛋,把这官府与钱粮重地占了,为投效大清立下首功!”

    听了郑隆芳的话,一众叛军顿时来了精神,他们嗷嗷吼叫着,大步冲上前来,与宋学朱等人率领的民兵与青壮,杀成一团。

    在郑隆芳部与宋学朱等人拼力厮杀之际,刘泽清带着一千兵马,已迅速赶到德王府门外,立刻将整个德王府团团围住。

    此时的德王府,大门紧闭,四下寂然。但在四面府墙上,却是有数百家仆,手持武器,严阵以待地守在府墙上,而在前后两门处,则有更多身披棉甲的仪卫驻守着,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呼啸围来的刘泽清部,人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不安。

    刘泽清在德王府正门外,来回踱了几步,便欲让人去把大门砸开,而在这时,忽听到城楼之上,一个尖厉的声音大声响起:“刘泽清,你这狗贼,竟敢率兵擅闯王府之地,你不怕诛灭九族吗?!”

    刘泽清抬头一看,见到喊话之人,乃是德王朱由枢的长子,郡王朱慈颖,不由得冷笑道:“朱慈颖,老子现在已是大清官军中的一员,特奉大将军之令,来夺取你这德王府,若你等老实从命,开府投降,则本将还可饶尔等一条性命,如若不然,必将你满府诛杀,断无遗留!”

    “放屁!你这狗贼,卖主求荣,叛我大明,竟还敢说出这般猖狂悖逆之话!你们想夺下这德王府么,好啊,尽管攻上来便是!”朱慈颖厉声大骂。

    刘泽清冷冷一笑,对旁边一名亲随家丁耳语了一句。

    那名家丁点了点头,立刻大声下令,让全军弓箭手齐集此处,对着府墙之上密集射击。

    刘泽清知道,那德王府墙,高度有限,雉堞又矮,上面的家仆与仪卫,根本无力阻挡自已的齐射攻击。也许,自已只要一番齐射后,这样守卫,便会轰然而散了。

    “预备!”

    “放!”

    “嗖嗖嗖嗖!。。。。。。”

    暗夜之中,绵密的箭矢,有如飞蝗般密集射向城楼。驻守府墙的仪卫与家仆,本来就没什么作战经验,又因为夜色昏沉,根本就看不清箭矢是从何处射来。一时间,他们纷纷中箭,门楼之上,一片惨叫,很多人大声嚎叫着,立刻惊慌失措地四下逃开。

    郡王朱慈颖,见得自家军兵,被一番乱箭便射得四下逃窜,不由得惊怒万分。

    ”不许跑!给本王守住此处,一定要。。。。。。“

    一语未完,一根凌厉的箭矢射来,噗的一声轻响,正中朱慈颖的脖子,箭头从脖子另一侧狠狠贯出,将他这句话语生生打住。

    朱慈颖嘴中血泡翻涌,从四五米高的府墙上倒摔下来,砰地一声砸落于地,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弹。

    见到郡王朱慈颖都被杀死,驻守正门的仪卫与家仆,顿是再无战心,纷纷哀嚎着四下溃逃。

    见到守军溃散,刘泽清顿时士气大振,他们吼叫上前,用撞锤狠狠地撞开了府门,便直往里面冲去。

    这座平静了数百年的德王府,一场最大的灾劫,终于到来了。

    德王府的建筑,由南向北方向主要为:“承运殿”(面宽十一间),“沁园殿”(面宽九间)和“存心殿”(面宽九间)。“承运殿”两庑还有左右二殿,五殿两侧各建屋一百三十八间。四周建有围墙,前设承运门”,后设“存心门”,这便是德王府的主要建筑。另外还有由“前宫”“中宫”和“后宫”,各面宽九间,三宫两侧各建屋九十九间,外建围墙及前后宫门,所形成辅助宫殿群落。

    整个德王府中,众多宫殿均饰以青绿点金,蓝黛细缀,金涂铜钉,窠拱攒顶,红绡彩云,中画蟠螭,端的是一片豪华气派。

    尤其是在中殿两侧靠后处,还建了一座极大的花园,养着仙鹤、孔雀、梅花鹿等珍禽异兽。可谓处处匠心独运,每每巧夺天工,真真说不尽的雕梁画栋,道不完的富丽堂皇!

    只不过,在刘泽清率着叛军冲入德王府后,这一群疯狂残忍的野兽,逢人便杀,见好东西便抢,见了女人丫鬟便先奸再杀,尽情地渲泄着人性的贪婪与丑恶。叛军得意猖狂的欢叫,与被***杀害的女子的惨呼哀嚎,绵密地混在一处,闻之令人扼腕惊心。这原本富丽堂皇堪为仙境的德王府,顿成一所悲惨至极的人间地狱。

    疯狂暴虐的叛军,势若无阻地抢掠完承运殿,又将整个花园捣得稀烂,无数珍禽异兽被活活杀死。

    在刘泽清率领叛军冲到沁园殿前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拦在他的面前。

    在跳跃的火把映照下,已杀得满面都是鲜血的刘泽清,看清了拦在前面的人,便是德王朱由枢。

    而在他旁边站着的,则是他的次子奉国将军朱慈赏。

    头戴双角龙纹的乌纱折上巾,身着五章青衣,两肩纹金龙,系着素表朱里的大带,上挂金纹玉龙形,下着赤红袜舄的德王朱由枢,在朱慈赏的搀扶下,站在沁园殿的入口处,浑身上下气得发抖。

    ”刘泽清!你这贼厮背叛大明,擅闯王府,本王要把你。。。。。。“

    朱由枢一语未完,刘泽清已吼着冲了上来,手中那柄沾满鲜血的腰刀,狠狠地扎透了朱由枢的胸口,鲜血狂喷而出,锋利的刀尖,从他的后面直透而出!

    ”父王!。。。。。。“

    扶着软软倒下的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慈赏一脸悲愤之极,他手指刘泽清,厉声大骂:”刘贼,你擅杀我父,必定不得好死!。。。。。。“

    朱慈赏一语未毕,刘泽清一声厉吼,一把抽出那柄血淋淋的腰刀,朝着朱慈赏的脖子,狠狠地横劈过去。

    ”噗哧!“

    一声轻响,朱慈赏的脑袋,带着一股笔直的血箭,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滚落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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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之虎介绍:
崇祯六年夏,后金吞并明朝辽南金州后,现代大学生李啸,魂穿成金州一名普通乡下猎户。 一文不名,不带系统,不带空间,没有任何特殊金手指的草民李啸,该怎样在这明末乱世,走出自已的生存与发展之路。 战辽西,征宣府,据山东,筑高城,拓海疆。。。。。。 在这明末的黑暗时刻,且看穿越而来的李啸,如何为神州社稷,为华夏百姓,立下这昭昭功业,打拼出朗朗乾坤! 男儿只手将天补,刀马所至皆汉土!明末之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之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之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