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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二章 孤军血染此山巅(下)

    虎头山,虎头山!

    “虎头山到底怎么样了?!”叶应武坐在马背上,天虽然晴了,但是寒风依旧如刀割,打在脸上生疼,仿佛要把皮肤都切开,“前面的哨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把消息传回来,莫不是虎头山已经被阿术给攻克了?”

    身后的边居谊闻言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难以掩饰心中的担忧。虎头山的重要性他自然也很清楚,若是虎头山被攻克,那么冒险北上的天武军后厢也同样成为了一支孤军,到时候等待天武军的就只有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不是边居谊害怕和蒙古鞑子拼命,而是不想杀不了几个鞑子,就平白无故的战死在这里。

    “派出去的哨骑都没有回来。”小阳子在叶应武另外一侧有些无奈的说道,并且提起精神打量四周。虽然叶应武在天武军后厢的中央,但是毕竟担任亲卫的百战都骑兵只剩下几名贴身侍卫还在,其他都已经派出去担当斥候,这让小阳子感觉到自己肩上沉重的压力。

    叶应武点了点头:“舆图。”

    一侧侍卫急忙把舆图送上来,这份舆图只是在布帛上草草勾画出来虎丘山周围的地形地势,只是为了方便携带,但是在细节上根本没有办法参考。叶应武皱了皱眉,打量周围,好在风雪在之前停了,使得山峦地形分明呈现。

    “边虞侯,你也过来看看。”叶应武看向边居谊,等到边居谊策马上前之后手指着虎头山南说道。“虎头山南面山丘颇多,连绵成片。不过隐隐约约也能够看得出来咱们现在应该在虎头山东南方向,但是具体是什么地方却难以捉摸了。”

    边居谊苦笑说道:“嗯。这份舆图从大观上还能够看,但是细节粗糙,根本没有办法参考,更何况这周围的山峦长相都差不多,想要探查明白还真是颇为费力。”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在这茫茫雪原之中迷路了,或者误打误撞让蒙古鞑子给碰上了,那就真的是功亏一篑。”

    边居谊当即郑重的说道:“若是使君放心,末将愿意带着几个人向前去探查一番,至少也要弄清楚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叶应武摆了摆手:“出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百战都五百骑兵都撒了出去,斥候人数多了反倒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更何况若是百战都都难以完成斥候之责,某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需要就此返回了,阿术不是善类,某还不想大摇大摆的闯进圈套当中。”

    此时几匹快马从远处而来,不久就出现在叶应武的前方,领先一人正是百战都都统江铁:

    “启禀使君,末将等向前探查了大约五六十里,并未发现蒙古鞑子的斥候。不过倒是隐隐约约听到有杀声,恐怕距离虎头山已经不远了。吴兄弟带着另外一队人马向西去了,主要也是为了将蒙古斥候吸引向咱们的西南方向。”

    叶应武点了点头:“传令后厢各部,加快脚步。”

    还有杀声就好。说明虎头山十有**还在自己人的手中,不过叶应武也不敢托大,看向江铁:“继续扩大斥候范围。务必要探查清楚蒙古鞑子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另外路上务必小心。”

    “还请使君放心。”江铁应了一声。飞马去了。

    而叶应武则径直看向小阳子:“去后军把江铎江将军唤来。”

    “使君说是天武军新研制了火器,不知道可是打算在虎头山一试锋芒?”当时叶应武在郢州下达命令的时候。边居谊也在场,现在看到叶应武招呼主管后勤装备和火器的江铎,顿时隐隐约约猜测到什么,终于还是掩藏不住内心中的好奇心。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某还不想就这么早让它们露面,毕竟某还想依靠这些新式火器击碎阿术十五万大军的防线,毕竟虎头山这个地方易守难攻,而咱们又是处于外围,蒙古鞑子大军颇为分散,若是不能够一战而歼灭之,让他们有所准备,后患无穷啊。”

    两人说话间,江铎已经过来:“末将见过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东西都带着?”

    江铎沉吟片刻之后谨慎的打量四周之后,方才轻声说道:“嗯,一共两百台,都在后军,并且还有随行的六扇门和锦衣卫五十人看管,毕竟郢州城没有留下太多的人驻守,所以末将不敢把这些东西留在城里,只能带出来了。”

    看着江铎谨慎的有种做贼的感觉,叶应武也很是无奈,毕竟像飞雷炮这种威力巨大的火器,在他这个现代人看来没有什么,但是在像江铎这样的古代人来说,绝对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武器,所以也难怪搞得神神秘秘的。

    “等会儿某倒还不着急使用,除非得到命令,不可轻举妄动。不过一旦局势糜烂,你可以先带着东西撤退,就算是跑不了也要全都尽量摧毁,若是能够沉入汉水就更好不过了。”叶应武轻声吩咐,毕竟这两百飞雷炮对付散兵状的蒙古鞑子效果并不会太好,所以叶应武也没有想要刚上场就使用,但是凡事都需要留个后路,为了避免事情突然,还是把摧毁飞雷炮的事情先行交代下去为好。

    江铎慎重的冲着叶应武一拱手:“还请使君放心。”

    叶应武点了点头,前方一名哨骑已经回来禀报:“启禀使君,在前面十里处发现蒙古鞑子哨骑,不过人数颇少,不过十余人。属下未敢惊动,速速回来禀报。”

    这一句话让叶应武、边居谊等人都下意识的挺直腰杆,一直没有踪迹的蒙古步骑大军,终于要显露出来身影了么?

    “传令江铁,”叶应武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说道。“现在还是不要惊动为好,不过也不要贸然前进。远远盯着便是。若是蒙古鞑子哨骑发现了,就地格杀。某率后厢估计半个时辰内便可以赶到。”

    ——————————————————

    襄阳城北,跨过汉水,磨洪滩西,便是整个襄樊防御体系中另外一座最为重要的城池——樊城。

    大宋侍卫马军司统制牛富快步走上城墙。天空中看不到云彩,而城下白雪皑皑只有一串串散乱的马蹄印。甚至就连上城步道台阶上的积雪都是松软洁白的,似乎从来没有人践踏过。

    伸手抓了一把城垛上的白雪,牛富细细感受着掌心中冰凉刺骨。

    蒙古鞑子十五万大军都已经陆续渡过汉水,导致位于汉水这一侧的樊城似乎已经被人忽略,不过别人这么看。牛富可不会,他很清楚阿术留下来驻守各处营寨的五万大军当中就有一万精锐的骑兵在樊城西侧的安阳滩,另外樊城东侧隔着汉水也时不时可以看到蒙古哨骑的踪影,这些细节都在表明阿术至始至终都没有忘记和襄阳城唇齿相依的樊城。

    和吕家兄弟不同,牛富对于贾似道实际上并不感冒,更不要说去阿谀奉承了,之所以能够担任樊城守军的统帅,主要还是因为牛富在襄阳和樊城两座重镇之间来回戍守,几乎大半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两座坚城上了。要说整个大宋想要找出来另外一个比牛富对襄阳还要了解的将领,恐怕是比登天还难,即使是镇守襄阳的吕家兄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几名哨骑从远方返回,又在城外的雪地上留下新鲜的蹄印。而牛富微微闭眼,伸出手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不久身后就想起了脚步声,看都不用看牛富就知道是王福把哨骑带来的消息送上来了。

    王福是他最信任的裨将。虽然身份不高,但是牛富往往委以重任。而且王福本人也是能力出众,为众将士信服。如果不是因为一直没有战功积累,恐怕早就得以升迁了。这个王福可以称得上是整个樊城的二把手,不过他也当得起这个重任。

    “统制,哨骑的消息。”王福轻声说道。

    上一次蒙宋斥候大战,牛富也把自己麾下最为精锐的斥候尽数派了出去,而王福就是带领这里面一支,一直挺进到光州左近,最后在蒙古步骑突如其来的绞杀下被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阴阳差错之下相救,作为友军,天武军并没有过多为难他,甚至还好酒好肉伺候着,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使得王福对于天武军强大的力量有了崭新的认识,并且对于从光州到随州天武军近乎完美的撤退大加赞赏,光州战事平定后,他带着叶应武的亲笔信返回樊城,把信交给牛富。

    虽然不知道信上都写了些什么,但是王福知道之后几天,自家统制常常走上城墙,独自眺望。

    “怎么说?”牛富转头。

    “虎头山还在打着,蒙古鞑子似乎死伤不少,不过依旧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襄阳依旧是按兵不动,无论咱们是射书进城,还是派人渡过汉水送信,都没有任何回信。”王福苦笑着说道,“不过天武军动的很快······”

    牛富微微一怔,旋即走向藏兵楼:“走,看舆图,这里不适宜说话。”

    樊城毕竟是重镇,藏兵楼作为战时最为重要的守城设施,自然也是修建的坚固气派,而一张舆图就挂在牛富的帅座后面,详细勾勒出周围各个州府的山川地貌。

    王福急忙上前两步,伸手在兴州北面一指:“这一次消息主要也是关于南面天武军和淮军调动的,天武军前厢从田家镇北上,转而向西,行军颇快,估计一日之内就可以挺进到蒙古鞑子的鹿门山营寨,另外天武军后厢也已经抵达郢州,至于会不会北上支援虎头山,就难以捉摸了。另外淮军现在沿着大江长驱前进,估计是想要去鄂州。”

    牛富有些诧异的看着王福手指的方向,眉头紧皱:“李祥甫这一次有些不太对劲啊,要是从淮西直接进攻,恐怕效果会更好一些,现在去鄂州,难不成是想要和天武军抢功劳?叶远烈可不是什么善茬,可不会怕他李祥甫。”

    王福苦笑着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末将以为,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虎头山,只要天武军左厢和中军死死地钉在虎头山,阿术就不敢有什么异动,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襄阳一直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倒也并不奇怪。”牛富有些无奈的说道,“吕家兄弟和叶远烈素来有冤仇,见死不救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吕家兄弟的为人你也是很清楚的,这种事情或许你我做不出来,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两个做不出来。”

    王福一怔,拳头死死攥紧:“这岂不是为了私仇而误国之大事,这样的奸贼就应该诛杀了以儆效尤!”

    牛富摇了摇头:“你想的倒是很好,不过也不看看,这朝堂,这官家,都已经让谁握在手中。那人和吕家兄弟本来就是站在一起的,吕家兄弟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那人平时所作所为的一个重复罢了。江相公、叶相公,多少朝堂名宿被驱赶出来,所为的是什么。”

    “可是······”王福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只能勉强说道,“这是两国交兵,双方三十万大军,国运相赌啊!”

    牛富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尽量压低声音:“前些年鄂州之战,又何尝不是数十万大军压境、国运相赌,结果最后打成什么个样子,难道你自己心里面不清楚么。什么国运相赌,在这些人眼中,这个国与其便宜政敌再来争权夺利,还不如直接拱手让人。”

    还不等王福回答,牛富又接着苦笑道:“更何况他们吕家兄弟的责任便是守住襄阳,只要襄阳没有丢,就是大功一件,至于襄阳外围的营寨怎么样,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至于一直被朝堂上那位相公看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天武军全军覆没,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这些坐山观虎斗的家伙最后还能算上些许功勋呢!”

    王福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双目之中有火焰熊熊燃烧。而牛富善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摇头叹息:“天武军这一次也算是孤注一掷了,全军压上,这个魄力还是值得赞叹的,而且能够抗住阿术十万大军的围攻,劲旅之名,当之无愧。”

    “那咱们?”王福急忙看向自己的统帅。

    牛富转身在随州的地方狠狠一敲:“咱们自然不能隔江观火!这场大战,他吕家兄弟不管,某牛富说什么也得帮叶远烈叶使君镇镇场子!樊城数万将士,不是孬种,更不是这种将一切置之不顾的人。”

    王福顿时来了精神:“咱们打?”

    “怎么不打?!”牛富反问道,声音冷峻,“守城可不是躲在这个乌龟壳里面,总是要出去的。更何况天武军前厢敢直接把人摆到鹿门山下面,咱们自然也敢!两万步骑,就趁着今天夜里出动,迅速渡过汉水,进逼鹿门山,某亲自领队,这樊城就交给你了。”

    虽然心中有些失望,很想也出城冲杀,但是王福也很清楚樊城的守备依旧是重中之重,不容有丝毫的疏漏。放眼整个樊城,也就只有自己能够当得起牛富这份托付,当下里他也没有犹豫,不过还是问道:“咱们直接跨过汉水进攻鹿门山,那么安阳滩的蒙古鞑子呢?”

    牛富看向位于樊城西侧的安阳滩蒙古营寨,这个营寨顶在樊城的后腰上,如果不是蒙古骑兵趁着汉水冰封来势凶猛,牛富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把安阳滩让给他们的,不过也好在来的都是骑兵:

    “这些鞑子骑兵显然只是起到一个震慑作用,用骑兵来攻城,蒙古鞑子还没有奢侈到这个地步,只要樊城自己不乱,那他们就算再怎么纵横驰骋,也得给某在城下面瞪眼!”

    王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间忽略了这个问题,顿时心神大定,冲着牛富一拱手:“还请统制放心,末将定然不辱使命。”

    牛富点了点头,继续看向舆图。

    外面的风,依旧在吹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袍泽何惧空奋战(上)

    ps:有一种迷之淡定叫存稿已空还双更,还有一种迷之淡定叫越到考试人越浪

    “蒙古鞑子,是哨骑!”江铁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就是虎头山,而虎头山上下几乎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一个个正在奋力向上迈动步伐的步骑士卒,黑压压的就向蝗虫一样。就是在这要命的时候,一支蒙古哨骑不偏不倚的出现在宋军骑兵的正前方。

    在江铁的呼喊声之后,可以清楚地听见随风送来蒙古哨骑有些惊讶的声音,显然他们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遇见一支看上去人数并不多,但是精神抖擞的宋军骑兵。

    “杀!”既然已经暴露,也就没有什么好遮掩得了,反正天武军后厢大队距离这里不远,迟早都是要被发现的。

    有的时候或许一刹那就能够改变一切,但是至少不是现在。

    百战都上百名骑兵同时加快速度,手中劲弩无声的抬起。蒙古哨骑对于这支宋军骑兵的出现都很是震惊,自然更没有料到一向遭遇了都是逃之夭夭的宋军骑兵竟然有胆量率先发动了攻击。

    不过诧异归诧异,这个紧要关头,谁都不能认怂,更何况是草原上的儿郎、金雕的后代。

    马蹄刨动着白雪,和百战都百名骑兵散开冲上来不同,蒙古骑兵快速的分作两队,并且抽出弓弩,一切动作都是行云流水,仿佛这些人天生就会一般。

    “这些鞑子不简单。”江铁也预料到能够出来担当大军哨骑的十有**不是什么善茬,蒙古骑兵这么一个架势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不过天武军百战都还没有到因此就胆怯的地步。

    随着几名十将同时一抬手。百战都骑兵手中的劲弩同时迸射出箭矢,而发射完之后随手挂在马鞍上。然后抽出马刀飞快的向两侧散开。本来百战都百名骑兵就是呈散兵线状分布,所以向两侧闪开的速度也是很快。而下一刻蒙古骑兵的箭矢已经呼啸着掠过之前百战都骑兵所在的位置。不过并没有几个人中箭。

    百战都有这么一手预备着,同样不是什么善茬的蒙古哨骑自然也很熟练的突然向中间聚集,从容不迫的躲开从两侧掠过的箭矢,不过这样也意味着他们的局势有所不利,等于把自己的侧翼完全暴露给马刀在手的百战都骑兵。

    “撤!”蒙古骑兵百夫长有些出人意料的猛地抽动战马,战马长嘶,径直向前面窜出,而蒙古哨骑也紧紧追随着他们的百夫长向前,在百战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轻而易举的跑出很远。

    江铁顿时明白这支蒙古骑兵根本没有和自己纠缠的意思。毕竟他们探查到周围有宋军骑兵出没,最好的选择就是抓紧回去禀报,毕竟按照宋军的惯例,有骑兵出现的地方,必然有大队步卒追随。

    这些蒙古哨骑不是来消灭天武军百战都骑兵的,而是作为哨探存在的,现在有所发现,自然要履行他们的责任,即使是战场逃脱也是无可厚非的、甚至是必须的。和蒙古勇士的勇气无关。

    这说明这支蒙古哨骑的百夫长很是冷静而且心中有数,让江铁忍不住暗暗赞叹一声,不过话虽这么说,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跑回去通报。不须江铁吩咐,几名十将已经带队从两侧追上去,劲弩不断地呼啸射击。

    不过双方的马力本来就差不多。再加上蒙古骑兵撤退的突然,百战都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只是三三两两围杀了几名落后蒙古骑兵,大队的哨骑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他们倒是跑了。这下有得好戏看了。”江铁不由得沮丧的嘟囔一句,要是使君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速速派人通知使君,大军行踪恐已泄露,还请使君迅速定夺。”

    ——————————————-

    王进靠在寨墙上,手中的刀已经卷刃了。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进攻,蒙古鞑子当真是一次比一次疯狂,甚至还从山南面拉来了几台投石机。对于山顶的大寨来说,或许几台投石机还威胁不到什么,但是对于本来规模就小而且寨墙薄弱的南面小寨来说,就意味着灭顶之灾。

    投石机沿着之前寨墙上的缺口不断地轰击,导致整段寨墙已经伤痕累累,大大小小的缺口五六个,有的或许还不足以让人进入,但是至少使得宋军没有办法在那附近爬上寨墙射箭,这也已经足够了。

    缺口越来越多,蒙古步骑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冲击也是越来越快,以至于每一次都需要天武军将士拼尽全力、浴血厮杀,才能够将他们赶下去,不过好在因为南面小寨运送粮草的大车比较多,使得一旦有缺口也能够快速的堵上,所以终归没有一次把蒙古步骑放进来。

    唐震摇摇晃晃的沿着寨墙走着,看到大口喘息的王进,先是有些诧异,旋即笑着说道:“你还真是福大命大,竟然还好好的活着,当真是见了鬼了!”

    “某要是死了你才是见了鬼呢。”王进冷哼一声,“不光是好好活着,而且身上大的伤疤都没有一处。毕竟某的亲卫已经全都倒在这里了,就是为了能够护住某的周全。”

    王进的声音冰冷而低沉,唐震听到这句话背后象征着的血腥惨烈,心中也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王进的亲卫可都是天武军左厢的精锐老卒,全都战死在这里,能够说明什么?

    再也打不起精神开玩笑,唐震把手中的陶罐递给王进:“来,喝点儿吧。”

    “什么东西?”王进有些诧异地接过来,“难不成还有酒?”

    “你想多了。”唐震啼笑皆非,“这是储存粮食的营寨。又不是储存酒的营寨,不过是营帐中的水而已。总比随手抓起来一把雪就吃要好不是?鞑子这两次进攻来的凶猛。咱们的人几乎一口气都没有喘,更不要说喝水了。别跟某狡辩不渴。”

    王金丝毫没有犹豫,捧起来大口大口的喝着。周围的雪地因为来来回回脚印践踏,早就已经不是之前洁白如新的雪了,称之为“泥”倒是还算附和,怎么敢抓起来一把当水。

    “吃的呢?”喝完水之后王进眨了眨眼睛。

    唐震冷笑一声:“某可没有,自己去找,反正这么大的营寨全是大军的出征粮草,怎么着都饿不死你。”

    王进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笑着说道:“老唐啊老唐。你还真是脸皮子越来越厚了,没有想到这书生撒起谎来脸都不带红的。你背在后面的手里拿的是什么,你以为某看不见么,那么大圆滚滚的干饼啊。”

    唐震有些气急败坏的把干饼扔给他,然后自己也很没有形象的拿着一张张嘴就啃,口齿不清的说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是打算继续守在这里?”

    王进沉默片刻之后说道:“咱们还有多少人?”

    抬头看了一眼,沿着寨墙七横八竖不是尸体就是已经疲惫的难以站起来的士卒,而后面的将士正在着急的向这里运送水和干粮。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如果不是因为天气寒冷,甚至还能闻到尸体的臭味。

    狠狠地咬了一口干饼,唐震靠在鲜血未干的寨墙上。苦笑着说道:“出来一万五千人,现在估计还有**千的样子,人基本上全都在这里了。无论喘气的还是不喘气的。不过还好,毕竟这南面小寨蒙古鞑子来的人少一些。咱们的粮草和箭矢也足够用,撑肯定还是能够撑。”

    王进皱眉说道:“火器已经不够用了。某估计撑过下一次,再下一次就真的要靠血肉之躯来和蒙古鞑子硬碰硬了,只不过咱们现在还有几个有力气的?”

    勉强从前面的缺口中探出头去,唐震终于还是无奈的说道:“蒙古鞑子人多势众,他们在山下足足有三四万人,分成两批轮流进攻,但是咱们的人手太少,根本不可能分开,所以蒙古鞑子能够养精蓄锐,咱们却是不得不一直在前面顶着,长此以往自然会疲惫不堪。”

    “主寨那里也还打的激烈。”王进轻声说道,“你听,投石机和杀声一直就没有断绝过。之前咱们这里只顾着冲杀,没有在意,现在缓口气儿就可以听得很清楚了。”

    唐震点了点头:“虽然主寨那里寨墙更厚,而且投石机床子弩数量也更多,但是毕竟蒙古鞑子的步骑主力都在那里,恐怕进攻起来要比咱们眼前的这些疯狂的多。”

    王进缓缓站起来拍了拍唐震的肩膀:“现在别说是咱们天武军和蒙古鞑子在角力,实际上某和杨宝也在角力。这两处营寨,都要死死地撑住,谁先撑不住,那么谁比谁孬种。咱们天武军左厢这个人丢不起,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打下去。”

    “使君的后厢还不知道在哪里,而襄阳已经是摆明了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咱们这样只能把人全都拼光在虎头山上。”唐震苦笑着说道,“虎头山现在已经成为一座孤山了。”

    王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回头,指着山顶说道:“孤山么?看,咱们的旗帜还在那里飘扬,天武军就永远不是一支没有人要的孤军。不只是阿术和十万蒙古鞑子在看着,也不只是襄阳在看着,实际上使君也在看着咱们,实际上天下人都在看着咱们。”

    唐震一怔,只是默默咀嚼着干饼。

    伸手抓起来陶罐又喝了一口,王进淡淡说道:“一支死要面子的军队并不会取得胜利,但是一支不要面子的军队更不会取得胜利。之所以某和杨宝带着这么多弟兄拼死拼活的守在这里,是想要告诉全天下人,这襄阳,这汉水,天武军已经竭尽全力、倾尽心血了!只要咱们还有一个人站在这里,阿术就别想踏上山顶一步。”

    沉默了片刻,王进又接着看向唐震:“天武军的荣耀,需要每一个人来捍卫。这虎头山既然已经是咱们的了。那么永远都是咱们的。寸寸山河,大宋已经一退再退。天武军没有接着继续退的道理。更何况这天武军,按理说在第一次麻城血战的时候就应该全军覆没了的。当时的几千残兵最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已经不只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保佑了,更是因为将士们、每一个人的心中,有一种必胜的信念。”

    唐震霍然挺直身体,虽然王进因为疲惫,说出来的声音很小,但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唐震都感受到了铿锵的力道。这是一个参加了天武军大大小小血战的老卒在向他诉说天武军的光荣与骄傲所在。

    我们是天武军,从麻城血战那一刻开始。天武军就从未被征服!

    “接着打?”唐震看向王进,目光炯炯。

    “为什么不打呢。”王进淡淡说道,看向身后飘扬着的赤色旗帜,“咱们可是天武军啊,天武军的袍泽将士,难道还怕个鬼鞑子。而且你不相信,使君终究会来救我们的么?”

    唐震点了点头:“某相信,而且深信不疑,因为他是叶使君。”

    伸手拍了拍唐震的肩膀。王进扔掉自己卷刃的佩刀,然后随手抄起来一把刀,随意挥动两下,一边满意的点头。一边沿着寨墙巡视。虽然他身边的亲卫一个不剩都已经战死沙场,但是当王进孤单的身影在寨墙下面走过的时候,一名一名的将士还是下意识的尽量挺直脊背。看向带领他们的统帅、看向他们的指挥使。

    因为我们是天武军!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唱道,很快整个营寨内外都回响起天武军的军歌,这些刚才还疲惫不堪的将士,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动力,扯着嗓子唱着跑掉的歌,每一个人的眼睛中闪烁着的,也不知道是昂扬的斗志还是晶莹的泪水。

    大丈夫戎马血战,能够在最后关头让蒙古鞑子进退两难,让赤旗飘扬在虎头山山顶,已经足以慰藉此生了。

    山南营寨的歌声,山顶大寨听的也是一清二楚。

    伸手拍了拍投石机,杨宝有些诧异的下意识向南面看去,旋即微微一笑:“王进这是要死战了。”

    “指挥使,那咱们呢?”一名都头急忙问道,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寨墙上已经被砸开了两处大洞,刚才如果不是指挥使及时带人顶上去,让蒙古鞑子的骑兵冲进来,一切就完了。”

    “接着放,快!”杨宝呼喝操控投石机的将士,良久之后方才回过头来看向那名都头,淡淡的回答,“天武军左厢都已经要拼命了,难道中军就要窝窝囊囊的看着么,都是天武军,某可不想有这么大的差距。这山顶大寨,要死死地守住,而且守得像磐石一样!”

    蒙古投石机从山下打来的石块擦着杨宝的肩膀飞过,正好砸在后面一名士卒的身上。而杨宝微微皱眉,快步走向寨墙,任由投石机的石弹在自己的头顶上呼啸。

    几名都头急忙迎上来,还没有行礼,杨宝就摆了摆手,旋即问道:“蒙古鞑子有没有想要继续进攻的迹象?”

    这些带人守在缺口处的都头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蒙古鞑子刚刚退下去,一时半会儿恐怕是不会上来了。”

    “谁都不能松懈。”杨宝点了点头,声音冰冷,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缓缓说道,“这虎头山,不只是守给某的,也不是守给使君的,是守给山河半壁的。如果虎头山被蒙古鞑子攻克,襄阳将会再次被四面包围,到时候这大宋再无能够阻拦蒙古鞑子的屏障,某希望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一些。”

    几名都头有些诧异的看向杨宝,他们很少看见自家都指挥使如此冷酷而严肃,同时点头。而身后,将士们已经开口唱起了天武军的军歌,在如蝗的箭矢和石弹中,一道道身影来回忙碌。

    抬头看了看天空,杨宝攥紧拳头。

    伤亡再大,虎头山也要守住!

    这不只是对于使君的承诺,也是对于自己的承诺,只要天武军还有一兵一卒,蒙古鞑子别想越过雷池半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袍泽何惧空奋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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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发石弹狠狠的砸在寨墙上,本来就已经在摇摆的寨墙,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在宋军的惊呼声中分崩离析,一根一根粗大的木头无力的卧倒在冰雪中,再也不复之前的高大坚固。

    蒙古步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这里是南面小寨,如果他们这一支牵制天武军兵力的偏师能够比主力更快一步杀进营寨当中,那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大功一件。

    “杀,杀进去,让这些南蛮子好好见识见识咱们的能耐!”一名千夫长径直冲进两名天武军士卒中间,挥刀架住刺过来的长矛,然后猛地一撞,将身边猝不及防的宋军士卒撞向身后陆陆续续扑上来的蒙古步骑,鲜血喷涌,那名宋军士卒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已经被面容近乎狰狞的蒙古步骑乱刀砍杀。

    原本整齐的阵列在刹那间分散,蒙古汉家步卒忙不迭的向两侧避让,而大队的蒙古骑兵越众而出,直扑向那个偌大的缺口。只要蒙古骑兵冲进营寨,就算宋军再怎么顽强,也只有死路一条。

    “射住阵脚!”王进的声音有些嘶哑,神志也有些焦急和无奈。

    宋军弓弩手拼命地扣动扳机,而十多名长矛手尽量站直身体,挺起长矛,想要以自己略微单薄的身板阻挡咆哮而来的蒙古骑兵。事发突然。后面准备好堵缺口的大车已经来不及推上来,甚至盾牌手也都没有就位。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失去了掩护,宋军长矛手就会退缩。

    蒙古骑兵猛地撞在雪亮的枪头上。枪尖不可避免的刺中战马或者骑兵,一把把雪亮的马刀却是从后面的空隙中窜出来,或是一刀劈断长矛,或是直接索去了宋军长矛手的性命。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蒙古骑兵甚至不惜以命换命,只要能够突破天武军最后这条单薄的防线,整个南面小寨就将任由他们纵横驰骋。而且突破了长矛手的阵线,也能够更加从容的对付后面不断在游走射击的宋军弓弩手。

    挡不住了!王进心中很清楚,天武军在这一段人手已经不够。而或者说整个寨墙各个方向,没有一处人手是充足的。天武军左厢,不知不觉的已经被打残了。

    南面小寨,怕是要守不住了。王进心中有些落寞,身后山顶大寨的赤旗依旧在孤傲而昂扬的飘扬,说明杨宝还在拼尽全力坚守。现在要是自己放弃了南面小寨,便等于天武军左厢输了中军一筹。

    虽然很清楚将士们的性命很重要,但是王进也想争口气,更何况从南面小寨进攻山顶大寨的道路最短。如果南面小寨失守了,山顶大寨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弟兄们,随某上!”王进咬了咬牙,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自己只能带着身边能够聚拢到的全部人手压上去了。虽然这些将士大多数都是轻甲步卒,但是能够支撑片刻是片刻。

    至少天武军左厢已经竭尽全力了。

    弓弩手一步步的后退,而一名士卒猛地撑起王进的将旗。象征着天武军左厢都指挥使的旗帜迎风舞动,旗帜之下。数百名脸上还带着三分疲惫神色的士卒拼尽最后一口气,冲向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

    那步卒对抗骑兵。而且都是手持刀盾的轻甲步卒,几乎是自寻死路,但是现在别无选择,但是现在天武军左厢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任何的犹豫,仿佛就这样冲上去,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甚至就连蒙古骑兵的几名千夫长都是吃了一惊,不过当发现宋军步卒在冲锋,而后面弓弩手则是缓步后退的时候,他们也都明白过来,这些突然间杀出来的宋军是想要用生命为后面的弓弩手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天武军将士杀上来的毫不犹豫,蒙古骑兵自然也没有直愣愣的等着宋军箭矢的份,震惊归震惊,血战还是在刹那间爆发。

    “顶上去!”两翼更多的宋军将士怒吼着扑上来,阻拦蒙古骑兵向着另外的方向奔逃。

    唐震也很快跑到这里,浑身就像散架了一般,还不断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前面的混战,对于宋军士卒,居高临下的蒙古骑兵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不过宋军士卒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一名又一名的将士拼力挥动刀剑,即使是砍不到人,也不让马好受,更有甚者在刀盾都被蒙古骑兵的马刀劈飞之后,径直死死地抱住马腿,任由战马嘶鸣蹬踹,任由更多的人在身上践踏!

    这是亡命的打法,这是天武军的步卒在用生命为弓弩手赢取最为宝贵的上弦时间。唐震的眼眸中不断有热泪流淌翻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如斯悲壮,如斯血性,怎能不伤心?!

    “放!”唐震几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怒吼道,

    密集的箭矢呼啸着越过血战的人群,在缺口处犁出一条一条的血色通路。在这突如其来的漫天箭雨中,后续冲上来的大队蒙古步卒损失惨重,一个一个完整的百人队很快就已经没有了原本的踪迹。

    “打得漂亮!”王进躲过擦身而过的刀光,忍不住大声赞叹。

    而唐震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宋军弓弩手更加快速的扣动扳机,他们已经不知道发射多少箭矢,但是他们很清楚,这座营寨就是蒙古大军屯驻箭矢的地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他们很清楚,自己每射出去的一支箭矢,都可能挽救一名冲在前面的袍泽的性命!

    蒙古骑兵的冲杀愈发凶狠,显然宋军士卒不要命的打法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们,草原上健儿的血性也在这一刻最大的激发。一把把马刀迎着呼啸的风,骏马长嘶。马蹄践踏!

    十多名宋军士卒因为冲的太向前,不知不觉已经被蒙古骑兵切断了和后面的联系。王进虽然几度带着人想要冲进去,奈何蒙古骑兵们显然对于这支造成了自家人不少伤亡的宋军队伍很是痛恨,拼命的催动战马,并且另有足足上百人阻拦王进带领的援兵。

    被围在中间的天武军都头看着手中染血的刀,身边每一名将士的目光都是一样的坚定,一名十将笑着说道:“老子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再加上之前的四五个,够本了!”

    “早就够本了!”几名士卒纷纷笑着响应,仿佛是要刺激外围的蒙古骑兵冲上来。

    “鞑子不敢冲上来。他们怕了。”都头得意地说道,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角的鲜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蒙古人的,总之这个浑身浴血的大汉就像是一个嗜血的野兽,双眼之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看得周围心火上升的蒙古骑兵也不敢轻举妄动。

    “杀!”一名蒙古千夫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率先催动战马,无数的骑兵紧紧追随着他。

    而出乎意料的是天武军都头突然间对着不远处拼命向这边赶来的王进嘶声喊道:“指挥使,放箭。放箭啊!”

    王进一怔,迟疑片刻之后猛地闭上眼睛,回头大吼道:“唐震,你******给老子放箭。放箭——!!”

    无数的蒙古骑兵都涌向那支小小的天武军前突队伍,这些一向谨慎而且经验丰富的骑兵从未有像今天这样愤怒,也从未有像现在这样猬集在天武军弓弩手的面前。

    无形之中。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

    王进的声音虽然嘶哑,但还是顺着风传到唐震耳朵中。

    放箭?战场上什么情况。唐震在后面都能看得清楚,难道王进看不清楚么。咱们的人还在里面,放箭?!

    “放箭啊!”王进猛地跪倒在满是鲜血和泥泞的地上,赤色的旗帜就在他的头顶肆意飘扬。这一刻,一种深深的无力从头到脚侵袭着这个带领天武军左厢钉死在这座小寨的都指挥使。

    几乎是下意识的,唐震猛地打了一个机灵,怒吼道:“给老子放!放箭,放箭,一支都不许留!”

    随着唐镇一声令下,天武军弓弩手虽然隐约明白些什么,但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们考虑,既然都虞候已经下达命令了,那么作为天武军的一员,就必须要执行!

    上千名弓弩手同时扣动了扳机。

    密集的箭矢在下一刻将蒙古骑兵覆盖。

    原本稀疏的惨叫声在这一刹那分外的洪亮和杂乱,显然蒙古骑兵也没有想到天武军在这个时候竟然已经狠辣到这个程度,对于自己人也没有什么好顾惜的了。

    为了能够把这支已经杀进营寨的蒙古骑兵绞杀,王进、唐震以及天武军左厢,都已经赤红了眼睛。

    “杀!”一声发自心底的低吼回荡在鲜血和泥泞中,赤旗迎风。

    无数的士卒前赴后继,一拥而上,刚才那些袍泽不能就这么白死,这些****的蒙古鞑子要付出代价,而且是血的代价!

    然而就在此刻,山下蒙古收兵的金锣突然间响起。本来就被宋军亡命的打法和从天而降的箭矢打掉了士气的蒙古骑兵如蒙大赦,纷纷催动战马,不再管后面那些精辟力竭却依旧艰难迈动步伐、挥动刀刃的对手。

    这个小小的营寨,就是一个地狱,一个血与火的地狱,进去容易,想要出来那真是幸运。

    两侧寨墙上的宋军弓弩手开始拼命的射击蒙古骑兵后方,而一名士卒冒险登上摇摇欲坠的哨塔,紧接着便传来他惊喜的呼喊:“大家快看啊,是援军,赤色的旗帜,而且还是叶字旗,是使君来了!”

    “使君来了!”不知道是谁喃喃重复了一句。

    援军,终于在这一刻来了,而且还是使君亲自带队。

    王进缓缓地坐到在一群尸体中,嘴角有些艰难的咧出一个笑容。而唐震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脸上都是泥泞。也看不出来是苦还是笑:“援军来了。”

    “是啊,援军来了。”王进笑着说道。不只是南面小寨。山顶大寨那边也是欢呼声一片,仿佛那飘扬着的赤色旗帜也愈发鲜艳。

    谁说我们是孤军奋战。援兵终于还是来了!

    ————————————-

    “天武军后厢,随某杀敌!”叶应武一把抽出佩剑。

    叶字将旗在他的身后飘扬,百战都一马当先,冲下山坡,而天武军后厢分作两队,一支紧紧追着叶应武,一支由边居谊带领,分别从两侧夹击东南山路下的蒙古大军。

    虽然之前收到哨骑消息,但是蒙古步骑刚才正在山上已经杀入营寨。各个千夫长、百夫长都已经陆续冲上去,甚至就连统筹指挥的万夫长也到了山路上,随时准备带领最后的人马冲山,所以一时间谁也没有在意蒙古哨骑送来的发现宋军骑兵的消息。

    反正已经是最后关头了,只要拿下了营寨,就算宋军来个千军万马又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他们发现他们错了,因为这个营寨不是那么容易就拿下的。天武军弓弩手在最后一刻竟然直接向混战中的步骑射箭,更是让蒙古骑兵猝不及防下大吃一惊,或许天武军中箭倒下的只是十余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士卒。但是蒙古骑兵倒下的却是密密麻麻数百名冲锋的骑兵,双方根本不是等价交换。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对着自己人射箭,天武军的士气非但没有低落。甚至继续膨胀到一个可怕的高度!

    就是在这个时候,黑压压的天武军后厢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顶端,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肆意舞动。蒙古万夫长不经意间回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最为致命的错误。

    密集的箭矢呼啸而落,天武军后厢的弓弩手出人意料的跑在最前面。直接一边奔跑,一边对着越来越近的蒙古步骑扣动扳机!而更多的士卒则是紧紧追随着他们。

    甚至还有一支宋军骑兵竟然片刻之后就狠狠的扎进蒙古步卒的后阵。这些步卒对步卒的时候还能够勉强胜任的蒙古汉家步卒。在突如其来的骑兵冲击中很快就崩溃。

    一滴一滴滚烫的鲜血洒在冰冷的雪地上。

    百战都率先冲击蒙古步卒大阵,而边居谊更是直接带着人冲击蒙古骑兵阵列。天武军后厢劈头盖脸的箭矢已经让蒙古骑兵乱了方寸,紧接着大队的长矛手就直接这么撞了进来。

    一排排整齐的长枪,随着天武军将士迈动的步伐而有节律的震动。矛头下的白缨缓缓起伏,而随着不断有蒙古骑兵的鲜血喷溅,曾经洁白如雪的白缨也已经渐渐变成了夺目似火的红色。

    “杀!”叶应武一剑削去一名蒙古士卒的头颅,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大战,叶应武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武艺到底怎么样,他只是很清楚,当手握佩剑催动战马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下意识,纵马冲杀不知不觉得成为了最习惯的动作,深深地刻入了自己的骨子里。

    鲜血喷溅,叶应武眉毛都不皱一下,带着亲卫以及后面的步卒在蒙古士卒当中大开杀戒。这一条路线是最靠近山路的,片刻之后养精蓄锐已久的天武军后厢士卒就轻而易举的撕开蒙古的防线,几台在进攻营寨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投石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火蒺藜,烧掉!”叶应武冷笑着催动战马,身后爆炸声不断。

    江铁带着百战都冲到叶应武面前,朗声说道:“使君,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

    “随某冲上山。”叶应武毫不犹豫的回答,百战都骑兵已经围绕着他四处清扫惊慌失措的蒙古步骑。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山上退下来的蒙古骑兵潮水一般沿着山路倾泻,只不过面对宋军一排雪亮的长矛和整齐的大盾,这些因为功亏一篑的撤退的骑兵几乎没有恋战之心,那名蒙古万夫张也知道大势已去,所以索性带着两三千蒙古骑兵仓皇在宋军阵型前面绕过去,直接和自家溃兵会合。

    蒙古步骑本来就是偏师,现在天武军最后的主力倾巢而至,所以他们也没有在这里白白拼命的道理,毕竟牵制南面小寨的任务,实际上这支偏师已经完成的尽善尽美了。

    如果不是······

    然而战争中没有什么如果不是,蒙古步骑终究还是溃败了。

    几乎已经被尸体重新铺了一遍的山路,呈现在叶应武的面前。而就在这条道路的尽头,一大一小两座山寨中,依旧是赤旗飘扬。

    杨宝和王进,给天武军,也给叶应武守住了虎头山。

    刹那间叶应武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来晚。要是虎头山再一次陷落,这襄阳之战就会彻底成为死局,就算是自己有通天之力,也难以再挽回。

    “上山!”叶应武沉声喝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袍泽何惧空奋战(下)

    随州。

    蒙古的粮道从河洛一直到随州,然后由随州再到汉水北岸的鹿门山,最后由鹿门山渡过汉水运送到虎头山、安阳滩等处。如果说虎头山是蒙古大军在汉水南岸最大的依仗的话,那么到了北岸,便是这座已经经营了数月的鹿门山。

    和虎头山的营寨相比,鹿门山的营寨更多,也更为坚固高大,更主要的是鹿门山俯瞰汉水,为汉水北岸之锁钥,当初阿术在鹿门山安营扎寨的时候,吕文焕一度要求出兵,认为一旦让蒙古鞑子把营寨安在这里,对于襄阳城的威胁就会弥久不散,只是可惜当时吕文德却并不认为冒险渡过汉水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要是鹿门山没有攻克,结果把为数不多的精锐步骑全都搭进去了,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事情。

    当然等到阿术在鹿门山修建的连绵的山寨已经成气候的时候,吕文德才如梦初醒,只不过此时早就为时晚矣,十五万大军依托鹿门山防守,源源不断的粮草箭矢从北面运来,就算是吕文德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奈何得了那座山寨和里面人数并不少的守军。

    如果说虎头山对于襄阳就相当于如鲠在喉的话,那么鹿门山就是顶在腰间的一柄利剑,只要鹿门山一天还有蒙古大军屯驻,襄阳和樊城的守军就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甚至就连宋军水师也只能止步郢州,难以继续北上支援襄阳,郢州水师被鹿门山的投石机重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哨骑传回来消息没有?”江镐看向身边的马廷佑。

    马廷佑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咱们已经快到随州了。”

    “故地重游啊。”江镐忍不住喃喃说道,“只是这一次来确实和上一次不一样的,一次是逃命,一次是进攻。”

    “使君这个时候不让咱们渡过汉水直接支援虎头山。却是要攻打鹿门山,会不会有些托大,万一虎头山那边有个好歹,咱们就算是攻克了鹿门山,也必须得抓紧撤退。”马廷佑迟疑的说道,“更何况鹿门山是个什么情况。你我心中都很清楚,阿术经营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守山的士卒不过一万人,也足够咱们喝一壶的了。”

    江镐摇了摇头:“某这就不清楚了,而甚至也不想知道使君的什么意思,既然这么命令了,那咱们就依令而行便是,何须多言。更何况使君也没有要求天武军前厢攻克鹿门山,只需要牵制一下就好。估计十有**是想要逼着阿术退兵。”

    “鹿门山重中之重,你我清楚,阿术也很清楚,一旦鹿门山受到威胁,还真的有可能退兵。”马廷佑轻声说道,“只是你,镐子,你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一次怎么这么听远烈的吩咐。”

    江镐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笑着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什么时候,已经不是只有天武军前厢独自作战了,甚至就连后厢都已经上阵了,既然远烈这么吩咐,肯定是从天武军各厢大局上来看的,咱们现在没有站到这个高度。自然也不用操心这等事情。远烈既然已经下达了命令,何苦不听呢。”

    “你倒是心宽。”马廷佑忍不住感慨道,“倒是说句实话,某心中还真的有点儿紧张,毕竟不和你们几个家伙样的。也不知道这尸山血海的杀了几回了。这一次如果不是田家镇同样至关重要,尹虞侯善于防守,留下来统筹兴州防务,某肯定不跟你跑这一趟。”

    翻了翻白眼,江镐笑着说道:“老马,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这可不是咱们的作风啊,当初在临安的时候也没见你什么时候怂过。现在可莫要弟兄们看不起啊。”

    马廷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不一样,某的麾下还有那么多锦衣卫和六扇门的儿郎,还需要统筹兼顾大军各路的消息情报,怎么能不珍惜自己这条小命呢,否则到时候耽误了军机又有谁来负责?”

    “你们就是让这消息啊,情报啊,弄得一个个都这么谨慎小心的。”江镐忍不住撇了撇嘴,“照某看啊,这些事情就应该一股脑儿的丢给章诚,谁让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适合弄这什么六扇门和锦衣卫。”

    马廷佑有些无奈,不过还是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天武军现在文武官员人手有限,这个你也是知道的,更何况天武军是以军队起家,文官这一方面人手更总是捉襟见肘,你没有看文师兄还有陆通判他们,哪天不是忙得连轴转?倒是咱们使君总是当甩手掌柜,比谁都快活。所以某有那么三分本事,怎能不帮忙分忧。”

    还不等江镐回答,哨骑就已经从前面返回,很快就直入中军,在江镐面前勒住战马:“启禀指挥使,鹿门山距离此处还有十里地,前面已经隐隐约约发现蒙古鞑子的斥候,不过都是步卒,还没有发现骑兵的踪影。”

    “这么说来鞑子应该十有**还没察觉。”江镐点了点头,吩咐道,“继续打探,另外随州那边也不能掉以轻心。”

    目送哨骑远去,马廷佑方才轻声开口:“蒙古鞑子既然没有察觉,那咱们现在还有就这么直愣愣的杀过去么?”

    江镐摇了摇头:“那就直接这么杀过去,难不成还想做什么?兵者,诡道也,鹿门山防守严密,就算是没有防备,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可乘之机的,所以与其大费周章,还不如就这么直愣愣的杀过去呢。更何况咱们的任务主要是震慑鹿门山守军。切断蒙古鞑子的粮道,只要把鹿门山南北给封锁住,不就万事大吉了?”

    “不攻山?”马廷佑很是诧异。

    “干嘛要攻山。”江镐笑着说道,“本来天武军前厢就只有一万人北上,而且也没有携带什么投石机、床子弩之类的武备,要攻山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封锁住各处山路便好。”

    ——————————————————

    “轰!”震天动地的轰响在虎头山上回荡。

    一个蒙古人投石机扔上来的火炭点燃了天武军堆放的震天雷,不过好在震天雷也没有剩下几个。饶是如此依然引起了大爆炸,周围数十名天武军将士就向狂风扫落叶一样扑倒在地。

    而寨墙也受到了波及,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猛地垮塌。

    山南已经隐隐约约的看见天武军后厢飞奔来的身影,甚至能够看到正在崩溃的蒙古步骑,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么个幺蛾子,是在让杨宝大吃一惊。不得不感慨蒙古鞑子关键时候的****运。

    不过虽然寨墙倒塌,但是也容不得他们冲进来,杨宝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佩刀:“中军的儿郎们,使君已经带着援兵到达山下,说什么也不能让蒙古鞑子在最后一刻冲进山寨,随某杀!”

    “杀!”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是所有的士卒都没有丝毫犹豫。

    一排排长枪在盾牌的掩护下直接冲向那些呼啸而来的蒙古骑兵。和山南的蒙古步骑相比,山北的蒙古大军更加精锐,而冲击的骑兵更是曾经和天武军中军交过手的蒙古本部骑兵。

    在汉水之畔蒙古本部骑兵惨败一场。现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所以冲杀起来更是拼命,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威风折损在这些南蛮子的手中。

    “苍生天保佑我们,成吉思汗的子孙们,杀!”一名蒙古万夫长更是一马当先,黑色的将旗在他身后随风舞动。无数的蒙古骑兵呐喊着犹如潮水一般涌进来。

    “放!”一名宋军都头怒吼道。

    “放!”后面的蒙古骑兵同时松开了手。

    密集的箭矢在双方交错的步骑当中呼啸穿行,迸溅的血花、接连落马的士卒,光影纷纷扰扰之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性命就此丧失。

    “快,速速下山向使君告知此间情况。”杨宝吩咐一名虞侯。然后径直撞入两名蒙古步卒之间,手中刀大开大阖,赫赫威风,丝毫不像是一个已经血战了一天多的人。

    和南面小寨不同,这一面寨墙本来就是缺口百出,现在更是直接坍塌下来。足足十多丈,精锐的蒙古本部骑兵也没有像进攻南面小寨的蒙古骑兵那样匆匆忙忙的涌进来,而是在冲入营寨之后,颇有节奏的向两侧分开,从而把中间的道路一直空出来。让自家步卒和后续的骑兵能够源源不断的进入。

    杨宝顿时感觉到棘手,本来营寨中的营帐多数都已经在双方漫长而猛烈地投石机大战中坍塌破败,甚至很难找到阻挡蒙古骑兵前进的障碍。几番来回大战之中天武军中军的兵力就已经大打折扣,现在一旦让蒙古鞑子从两翼包抄进攻,就算是天武军士卒的斗志再怎么顽强,恐怕也难免会崩溃。

    叶应武肯定也很清楚山顶这座大寨的重要性,所以一旦杨宝求援,必然会带领田武军火速来救,所以现在杨宝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些精辟历经的将士们死死地钉在这里。

    “撑将旗!”杨宝猛地退后一步,大声吼道,“各都头收拢手下将士,务必要拦住蒙古鞑子。”

    一面赤色的将旗飘扬起来,上面斗大的“杨”字无时无刻不在象征着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杨宝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带领着山顶上的所有天武军将士血战到底。

    如果说对于其他宋军军队,将旗只是象征着主帅所在的话,那么对于天武军,却有着更加深层次的意义。从叶应武撑着那面叶字将旗转战江北、屡战屡捷开始,天武军上下就已经将将旗视作整支军队的精神和灵魂所在。

    一旦主帅的将旗撑起来,就意味着周围无论在天武军当中担任怎样的职务,都需要向着将旗所在地方前进,决不后退!

    蒙古骑兵也已经发现在万军丛中分外醒目的杨宝的将旗,几名千夫长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带领麾下儿郎向着将旗的方向拼命突击。整个山顶上也就只有这一面将旗,既然现在撑了起来,就代表着山顶上所有天武军的统帅,就这将旗的位置。

    “神臂弩,压住!”几名宋军都头拼命的呼喊。可是天武军弓弩手刚刚从前面退下来,而且蒙古骑兵的箭矢还如影随形一般追上来,让他们不得不更加匆忙的后退,所以一时间根本不可能继续稳住射箭。

    如果叶应武在的话,肯定就能看出来蒙古骑兵这是什么打法,当年成吉思汗南征。面对金军重装铁骑,所使用的两大招数就是乱射和回身射,让金军骑兵不出动就需要接受箭矢的洗礼,要是追击的话更容易被前面的蒙古骑兵回身射箭,从而猝不及防下损失惨重。

    现在蒙古骑兵使出来的就是乱射,虽然看上去奔跑中的骑兵射击并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但是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实际上这些骑兵正是利用战马奔驰的快速,能够更快的跑到所需要的位置。从而将箭矢更加准确的射出去,让宋军士卒总是难以抵达何事的阻拦地点。

    简而言之就是将对方的阵脚和节奏彻底打乱,使得整个战场的秩序都掌握在蒙古骑兵的手中。

    一旦蒙古骑兵的乱射施展开来,几乎就等于决定了胜利。

    作为一个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卒,杨宝也意识到事情不妙,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虽然自己的将旗已经竖了起来,但是实际上随着蒙古骑兵的穿插射击。营寨中的天武军士卒都是几百人甚至几十人各自为战,就算是杨宝想要下达什么具体的命令。也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现在唯一能够有所希冀的就是叶应武能够尽快带着天武军援军冲上来,否则杨宝很清楚,别说坚守了,天武军中军全军覆没恐怕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内的事情。

    蒙古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事情,所以即使是大队的蒙古骑兵和步卒不断的冲入营寨,后面山下投石机依旧没有丝毫的停歇。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宋军投石机回应那呼啸破空的石弹和熊熊燃烧着的火炭。

    “火蒺藜,都扔出去,全部退到点将台!”杨宝朗声喝道,身后的亲卫飞快的点燃火蒺藜。

    点将台是整个山顶大寨最高的地方,之前那个旗杆就是在点将台下。杨宝现在能够期望的就是借助点将台附近比较高的地势。能够暂且阻挡蒙古步骑哪怕是一刻钟。

    就在这时,一发石弹猛地砸在点将台上,这座本来就因为地势高而比较抢眼的高台,因为已经不知道经受了多少石弹的砸击,终于还是在最后关头轰然塌陷,木屑翻飞。

    杨宝浑身一震,顿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绝望。难道天武军中军真的要这么全军覆没在虎头山顶上了么,甚至是在援军马上就要赶到的时候!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算是一个沙场老油条了,最后却葬身在这茫茫山巅,身边是无数并肩作战或者并肩作战过的袍泽弟兄,他们依旧紧紧追随着自己,追随着这面旗帜。

    好像战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刹那间杨宝长长舒了一口气,反倒是感觉生命中一直沉甸甸的压力消失的一干二净。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往往战死沙场的时候,人更多的是一种洒脱吧。

    箭矢刺破血肉,杨宝已经感觉不到麻木,只是拼命的卖力上前,手中刀飞快的劈砍,使得蒙古骑兵根本不敢上前。而后面亲卫一个一个的倒下,更多的士卒却是毫不犹豫的顶上来。

    杀声震天动地,虎头山山顶大寨中刀光闪耀。

    只不过已经赤红着眼睛厮杀在一起的双方士卒都没有注意到,在山顶大寨的南面,大队的宋军步卒正在拼命的往上奔跑。而更骇人的是,另外一支宋军步骑并没有登山,而是径直从山南绕到山的西北侧,直接冲向那里的蒙古大军。

    “随某冲!”一员年轻的大将纵马第一个冲进混战中的营寨,身后天武军步卒同时扣动扳机,密集的箭矢呼啸的没入前面蒙古骑兵的身体。两支原本向侧翼包抄的蒙古骑兵正正撞在不断冲入营寨的宋军步卒前面,一排排雪亮的长枪高昂起头,弓弩手紧跟在长矛手后面,近乎疯狂而冷酷的射击。

    原本紧闭这的西南面山路寨门也是被猛地撞开,另外一队略显疲惫的宋军士卒飞快冲进来,王进手提大刀一马当先:“弟兄们,把中军的给老子救出来,左厢,前进!”(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进退反复何彷徨(上)

    “天武军,杀!”边居谊怒吼道,虽然他还没有将旗,虽然他加入天武军实际上也就是一天的时间。但是这一刻,当无数的步骑在营寨中轰然碰撞,当头顶上都是呼啸翻飞的石块和箭矢,边居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和整个天武军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天武军士卒拼命的向前奔跑,向前冲击。蒙古骑兵在自家袍泽之中肆意杀戮,已经让他们看在眼里。蒙古鞑子,不要仗着人多就以为天武军是好欺负的。虽然大家都是天武军后厢的士卒,往往当前厢、左厢等在前面浴血厮杀的时候,大多数的人只能瞪着眼看,每天除了刻苦的训练之外,最多是听那些从前线退回来都头而或者是虞侯等人能够讲述战场的血腥和胜利的荣光。

    现在却是不同了,天武军各厢已经陆续开赴战场,天武军后厢也终于迎来了一场真真正正的大战,和上一次由陆秀夫带领着进攻蕲州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一次是面对面和最精锐的蒙古大军交锋。

    对于天武军后厢的士卒,这一次能够和蒙古步骑正面交锋,让他们既是激动,又是紧张,不过当看到眼前这近乎疯狂而血腥的一面的时候,当看到那一面面在黑色的浪潮中屹立不倒的赤色旗帜的时候,什么激动,什么紧张,都已经抛到脑后,随着边居谊一声呼喊,天武军后厢的士卒几乎是发疯一般冲了上来!

    当着咱们的面动咱们的兄弟,就只有死路一条。

    后厢士卒正面顶住了蒙古骑兵冲击的浪潮,密集的箭矢中夹杂着突火枪迸溅出的光焰。而长矛兵猛地向两侧分开,上千轻甲步卒像是出栅的猛虎。冲向蒙古骑兵。

    之前因为宋军箭矢过于密集,再加上前面一排排的大盾和长矛。使得蒙古骑兵知难而退,纷纷调转马头,而就是在蒙古骑兵把自己的侧半边露出来的时候,宋军轻甲步卒一拥而上,一柄柄雪亮的朴刀直奔着马腿而去。

    蒙古骑兵猝不及防之下也不知道是应该防备从天而降的箭矢,还是应该阻挡掠地呼啸的朴刀,原本严整的阵型很快就不可避免的混乱,更有甚者几支受到箭矢和突火枪夹攻的蒙古百人队,更是在沉闷的突火枪吼声中崩溃。

    一支百人队崩溃。很快牵带着整个千人队溃退,冲进营寨的本来就只有一支蒙古万人队,毕竟这道寨墙倒塌的太过突然,杨宝没有防备,蒙古步骑同样在之前没有寄托希望,所以一时间山下阿术很难调集更多的大军涌上来,更何况对付人数只有万人的宋军,要是一支蒙古本部骑兵万人队还不能胜任的话,那么这脸也就丢大发了。更何况后面还有几支汉家步卒千人队跟着。

    天武军中军的士卒听着身后、两侧杀声震天,一队一队的蒙古步骑已经顾不上被他们分割包围的猎物,逐渐崩溃、飞快后退,和刚才天武军中军营寨被突破之后崩溃的样子没有什么两样。

    当敌人足够强大。当自家将士像是潮水一般后退,能够保持稳定的军队,放眼天下又有几支?

    “中军儿郎们。随某冲!”杨宝怒声吼道,刚才受的窝囊气。现在说什么也要加倍讨回来。

    天武军中军将士拼命厮杀了这么久,自然也不想看着左厢甚至后厢抢走了最后的风头。纷纷握紧刀剑,追随着他们的都指挥使向前冲击,哪怕是能够杀死一名蒙古步骑,也是够本儿了。

    王进一瘸一拐的走到点将台下面,看着已经残破坍塌的高台,以及周围层层叠叠估计有数百的双方将士尸体,还有那一面面或是飘扬,或是已经残破掉落在地上的黑、红旗帜,脸上也是忍不住一黯,多少将士埋骨沙场,甚至已经看不到之前阿术帅旗的底座,因为周围起伏层叠的都是尸体,遮掩了原本地势的高低。

    想想一天之前,自己和杨宝曾经走过这里、谈笑风生,而短短一天时间,就已经成为了惨烈的修罗场,让人怎能不扼腕叹息。身后脚步声响起,同样是因为疲惫而没有力气快步走的杨宝缓缓过来,忍不住苦笑着说道:“让你见笑了,最后还是差点儿没有守住。”

    王进摇了摇头:“毕竟中军面对的是蒙古鞑子的主力,而且还有阿术亲自在山下坐镇,能够坚守一天,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毕竟手中的兵力捉襟见肘,使君想来也明白这个道理,非但不会怪罪,而且肯定还少不了一番嘉奖。”

    杨宝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木头桩子,这个原来支撑点将台的木桩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暴露在空气中:“一将功成万骨枯,实际上某对于什么嘉奖已经没有那么在乎了,要是能够把所有战死在这里的儿郎们全都活生生的出现在某的眼前,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王进顿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良久之后方才轻轻吸了一口满是血腥气息的空气,忍不住轻声感慨道:“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你也很清楚,想要守住这个营寨,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咱们为什么要前赴后继,甚至你我现在身上都是伤痕累累,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什么?”杨宝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道。

    王进站直身子,看着前面宋军犹如浪潮一般涌上去,将蒙古步骑逐渐压迫到缺口附近:“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咱们背后守卫的这片山河,还有那百万黎民。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传承千年的族群被蒙古鞑子所践踏、征服?”

    听到王进的话,杨宝反倒是如释重负。是啊,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保卫一种传承的延续。为的是来自血脉中从不被征服的骄傲。或许汉族、华夏民族不是一个好战的民族,他们更喜欢平平安安的过小日子。但是并不代表着这个民族是会被轻易征服的民族。

    王进淡淡说道:“蒙古鞑子横扫北方和中原,甚至还向西挺进。兵锋所到之处,敌人望风而逃,可偏偏只有在这江南,在这大宋旗帜的面前,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自己真正想要的。哪怕是这个王朝已经糜烂不堪,哪怕是朝堂之上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和蒙古鞑子私下里互通有无,但是他们就是无法征服。”

    深深的看了杨宝一眼,王进缓缓向前走去:“因为不只有天武军有他的骄傲所在,这份昂扬和自豪。千百年来已经深深的篆刻在我们的骨头上,流淌在血脉里。除非站在这里的人全都死绝,否则蒙古鞑子还没有踏上这片土地的能耐。”

    杨宝沉默不语,任由自己的周围杀声回荡,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方才猛地站直,环顾四周,战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推进到营寨寨墙附近,一面面赤色的旗帜飘扬。放眼望去就像是在雪地上燃烧着、跳动着的红色火焰。

    摇了摇头,杨宝缓步向前走去,自己竟然还没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看的通透,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老了。还是说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白,现在到底是特么的怎么回事?

    顾不上那么多了,天武军中军还需要收拢完全打散了的将士。并且统计象征着无数血肉和鲜活面容的死亡数字,这些都是离不开杨宝这个都指挥使的。

    ————————————

    “百战都。随某冲!”叶应武一马当先,马蹄刨动着尚且松软新鲜的白雪。留下鲜明的蹄印。而他的身后,百战都数百骑兵紧紧追随,一面赤色的叶字大旗昂扬向着风的方向。

    百战都的后面大约七八十丈的距离,天武军后厢的士卒都在咬着牙拼命向前冲击。虽然他们大多数人并不明白,在山顶营寨马上就要失守的时候,使君不带着他们救援,而是绕行进攻位于山北的蒙古步骑大阵,但是他们都很清楚,有使君存在的地方,就象征着胜利,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跟着那面赤色的叶字旗帜,拼命地向前奔跑、冲击,那么就没有错。天武军后厢本来就只有上万将士,而且还抽调了五六千人救援山顶营寨,所以现在叶应武带领的也就只有五千人,因为人手不够,甚至就连那些随军的工匠,都抄起家伙紧紧追随着前面的士卒,在雪地中拼命的奔跑。

    五千人,在叶应武看来,已经足够了!

    前面蒙古步骑显然也没有想到这支宋军竟然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甚至没有做好迎战的准备,毕竟他们已经清楚地看到宋军援兵赶到,山顶营寨中的自家将士正不可遏抑的溃败,所以这支位于西北侧上山道路下的蒙古步骑各个万夫长、千夫长,都是昂首等待阿术的命令,随时准备接应自家将士退下来。

    这个时候,谁会想到宋军放着山顶不救援,竟然出现在他们的侧后方,密集的箭矢根本不打招呼就呼啸着坠落。紧接着一支颇为精锐的宋军百人骑兵队伍狠狠的凿进蒙古汉家步卒的后阵。虽然是后阵,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抬头看着山顶的方向,看着逐渐退却的黑旗和像是火焰一样燃烧的赤旗,所以一时间谁都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一支宋军出现在山坡顶端。

    天武军后厢和百战都着实打了这支蒙古步骑一个措手不及,密集的箭矢很快就让他们尝到了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滋味。紧接着百战都骑兵的冲击更是轻而易举的让足足千人的蒙古汉家步卒后阵彻底混乱。

    江铁和小阳子很有默契的带领数十名骑兵分别从两侧近乎疯狂的驱赶这些惊慌失措的蒙古汉家步卒,而叶应武则是带着剩下的骑兵直接向着更深的地方突击。

    被百战都骑兵驱赶,虽然知道对方人数并不多,一旦自家人稳住阵脚完全可以将对方一口吃掉,但是因为事发突然,再加上之前那疯狂而又密集的箭矢,让大多数的蒙古汉家步卒已经乱了方寸。此时哪里还会听从刚刚认识没有几天的百夫长的指挥,纷纷向着远离这些凶狠的宋军骑兵的方向奔跑。

    这也就是说。大多数的人被百战都驱赶着冲击自家主阵,并且连带着两翼的步卒像是雪崩一样溃败。主阵的蒙古骑兵显然要比这些汉家步卒强上很多。而且他们也没有受到箭矢打击,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不过他们却发现,迎面而来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家的败兵。

    “不准退,给某回去!”一名蒙古千夫长几乎是拼尽全力怒吼,这个时候一旦步卒冲击骑兵方阵,那么就算是蒙古骑兵再怎么精锐,也只有被冲散的可能。

    乱军之中。骑兵根本没有办法发挥速度优势。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让蒙古汉家步卒在骑兵面前列阵,然后骑兵从步卒的两翼冲出去,包抄夹攻这支突如其来的宋军。

    可是算盘往往是如意的,事实往往是不如意的。

    几名蒙古骑兵千夫长已经有些无奈的发现,惊慌失措的蒙古汉家步卒没有丝毫止步的意思,在溃败这件事情上,即使是宋军也没有办法比现在的蒙古汉家步卒做的更好了。

    毕竟这些士卒都是不久之前才从河洛一带签发的新兵,因为急需补充兵员,所以还没有怎么训练就直接拉到了战场上。阿术也很清楚,这些称呼为壮丁更合适一些的新兵,也就是拉出来镇镇场子、攻城的时候当做炮灰,面对像天武军这样的宋军劲旅。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所以阿术也没有打算让他们攻山,只是在山下站着。一来能够吸收一些经验,二来也可以及时接应。

    可就是这样的一支队伍。却事与愿违的天武军面对面碰撞,焉有不败的道理?

    不过好在中间的蒙古骑兵尚且靠谱。毕竟阿术也不会傻乎乎的把一群新兵单独扔在这里,这些骑兵实际上起到的监视的作用更多一些。而现在几名蒙古千夫长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发自心底的寒意,如果在这样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即几名千夫长同时挥动马刀:“再有退后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蒙古骑兵纷纷打马前出,几名跑的最快的汉家步卒被骑兵熟练的砍去脑袋,鲜血喷溅。

    没有想到蒙古骑兵竟然毫不留情,拼命逃跑的蒙古汉家步卒也意识到前面是死路、是这些蒙古大爷的马刀,而身后则是一向被自家队伍欺负的南蛮子,如果冲上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正是因为这样投机的思想所左右,大多数的蒙古汉家步卒纷纷转身,只不过他们却是震惊的看到,为时晚矣。刚才还不过数百名的宋军骑兵,再一次聚拢,杀向蒙古步骑的侧翼,而取代他们的是一面面整齐推进的盾牌,在盾牌前面,重装甲士喘着粗气缓步前进,一柄柄巨斧映射雪的光彩。

    “放!”一名宋军都头怒吼道。

    密集的箭矢从盾牌后面腾空而起,又旋即坠落,就像是九天玄女洒向人间的鲜花,每一支箭矢落地,都绽放出最为鲜艳的红色花朵,染红洁白色的地毯。

    血与雪,在这一刻近乎冷酷而残忍的交融。

    如果说身后那些高举马刀的蒙古骑兵或许还能够让他们之间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的话,那么眼前这些像是机器一样前进的天武军士卒,就真的象征着死亡。

    而且更让这些前后都是死路一条的汉家士卒欣喜的是,身后凶神恶煞一般的蒙古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分别向两翼夹攻,露出了之前一直被遮挡着的空地。

    “败了,败了,大家跑啊!”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一个人、两个人、上百人,无数蒙古汉家步卒再一次拼命的向着西奔跑,只要能够远离这些不知道是不是从地狱中冒出来的南蛮子,其他都可以暂时顾不上了,甚至还有的士卒直接将兵刃、衣甲扔掉,只为了自己能够比旁边的同伴跑得更快一些。

    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分别向两翼的蒙古骑兵显然也没有想到蒙古汉家步卒竟然溃败得如此之快,也没有想到这支宋军竟然强悍如斯!几名千夫长都感觉到了心中的恐惧,那挥动着的巨斧让他们不敢靠近,而那一面面大小的盾牌更是让她们清楚自己的骑射难以伤及对方丝毫。

    “退。”一名蒙古千夫长率先带队向着北侧撤退,而几支蒙古骑兵千人队都已经不敢恋战。

    虎头山西北侧的蒙古步骑,已然溃败。

    “不可恋战,收拢各部。”叶应武纵马卷动风雪,叶字将旗依旧紧紧追随在身后,像是燃烧在雪地中的火焰。叶应武抬头看向陆陆续续撤离战场的蒙古步骑,忍不住微微摇头,原本以为能够造成连锁反应,将整个虎头山下的蒙古步骑全部搅乱,现在看来这些蒙古将领还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

    有时候知难而退可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进退反复何彷徨(中)

    ps:又到周末了,昨天的爆发式订阅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倾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期待大家在以后的日子里依旧一如既往的支持倾宋,支持使君。

    “蒙古粮队。”马廷佑策马从前面回来,“某刚才带着几个人远远的看了一下,应该是没有错。从北面过来,大车大约有百辆,连绵看不到边际,而且撑得也是蒙古鞑子的黑色军旗。”

    江镐点了点头:“能够确定大约有多少人么?”

    “远远地看不清楚,不过大多数应该都是民夫,来往似乎有两支蒙古骑兵千人队押送,甚至没有看到蒙古鞑子的哨骑,应该是比较松懈。”马廷佑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毕竟他距离太远,看的并不太清楚,到底具体是不是这样的根本不能确定。

    “管不了那么多了,虎头山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抓紧截断蒙古鞑子的粮道,压迫鹿门山。这样,某带领五千士卒先行冲上去,后续人手分作两队,一来可以接应掩护,二来也防止蒙古鞑子有诈。”江镐冷声说道,“后阵托付给你,某先走一步。”

    看着江镐纵马上前的身影,马廷佑本来还想让他慎重考虑一下,可是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无奈之下马廷佑只能轻轻吸了一口气,谨慎的打量四周,虽然已经派出了哨骑,但是马廷佑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周围气氛不太对劲。

    或许是因为自己这么长时间处理情报和消息,已经变得过于谨慎了,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而又或许是······这周围真的有什么陷阱。等待着向前的天武军前厢。

    一面赤旗跃出白皑皑的山坡,紧接着江镐策马直冲向那支粮草车队。而身后天武军士卒依旧是摆开一向擅长使用的冲击阵型,手持圆盾的轻甲士卒单薄一排在最前面。而弓弩手紧随其后,这样可以让在阻挡蒙古骑兵骑射的同时,将己方的箭矢更多的送入敌人的胸膛。而在这后面长矛手和手持大盾的士卒拼命追赶前面的步伐。

    护卫粮队的两支蒙古骑兵千人队显然对于这支突然间出现的宋军也着实吃了一惊,不过还是很快就稳定下来,在几名千夫长的呼喊声中,粮队以及保持着稳定,而手无寸铁的民夫则是慌张的躲到车后面。两支千人队骑兵很快聚集,然后再一次分散,就像是风卷起黑色的沙尘。又旋即将沙尘狠狠地撒向四周。

    箭矢破空,竟然是蒙古一方的骑兵率先松开弓弦,而天武军前厢自然早就料到这个情况,冲在最前面的士卒从容不迫的就地半蹲,圆盾侧举,尽可能的阻挡从天而降的箭矢。而后面的宋军弓弩手也是在猛地蹲下身体的时候扣动了扳机。

    一支支神臂弩砰然作响,而在遮挡箭矢方面更为有效的大盾士卒则是趁着前面停下的短暂时机快步赶上,有他们手中巨大的盾牌在,就算是蒙古骑兵锲而不舍的发动另外一次骑射。也难以威胁宋军士卒分毫。骑射落空,蒙古骑兵原本散乱的阵型更是看不出来样子了,原野上各个方向都有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在奔跑。

    因为蒙古骑兵躲避的很快,所以神臂弩发射的箭矢也大多数落空。不过江镐并没有打算和这些像是苍蝇一样烦人的蒙古骑兵纠缠。天武军五千名士卒在沉默中一下子变成五队,从北到南分别冲向粮车队伍的五个部位。

    而那些冲到天武军两翼的蒙古骑兵,自然有后面马廷佑指挥士卒招呼。箭矢管够。

    显然蒙古骑兵也没有想到这支宋军竟然会是如此超乎寻常的打法,一时间不得不匆匆收拢队形。然后在天武军弓弩手的打击之前抓紧咬上天武军前面五千士卒的尾巴。

    五支队伍每一支都只有千人,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天武军主流的各式兵种却是在每支队伍中一应俱全。弓弩手早就有所防备,率先转身,早就上弦的箭矢同时迸溅出去,卷带着寒冷的风。

    “不可恋战,收兵!”两名蒙古骑兵千夫长同时怒吼道,原本紧紧咬上天武军前锋的蒙古骑兵却是熟练的猛地收住战马,然后向后撤退,除了有少数骑兵被箭矢射中,大多数骑兵都从容的在天武军两支队伍的间隙中逃了出去。

    双方交手这么长时间,除了蒙古骑兵有几个人中箭,竟然都没有什么损失,当真令人诧异,尤其是蒙古骑兵竟然一反之前的姿态,而是利用天武军前锋和后队之前的空隙不断的来回往复,似乎想要挑战天武军的底线。

    只要你们的后队向前,就能够射中我们,有本事就来啊。

    只是让蒙古骑兵们诧异的是,无论他们再怎么挑动,天武军后队就一直分作两队站在那座小小山丘上下,死活不动弹,和前面越来越远的前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双方根本不是一支队伍。

    江镐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后队依旧在山丘上,虽然他第一反应也是震惊,不过旋即明白马廷佑这是想预防万一,一旦蒙古鞑子有什么陷阱埋伏,那么留下的五千士卒也可以快速做出反应。

    要知道无论如何这里也是在鹿门山附近,再怎么说也是蒙古鞑子的地盘,在别人的地盘上老实谨慎一些,没有什么坏处。所以江镐并没有着急派人回去催促,反而咬了咬牙,径直向前。

    这么一支小小的粮车队伍,凭借五千天武军前厢士卒,已经游刃有余了,除非那些胆战心惊的民夫还有能耐反抗。

    蒙古骑兵发现这些狡猾的南蛮子不为所动,顿时也有些混乱,两名千夫长不约而同的带人重新冲向天武军前锋的侧翼,企图利用局部兵力的优势,至少先粉碎那么一两支宋军。

    江镐的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身后将旗舞动。原本四散分开的前锋队伍,却是出人意料的再一次聚拢。左侧两千人聚集在一起,互为依靠;而右侧两千人也是快速聚集。互为依靠。至于这左右两队,又把江镐亲自带领的千人掩护在中间。

    这根本不是要打算进攻粮草车队,而是至始至终都等待这蒙古骑兵上钩。双方都是把自己当做猎人,蒙古骑兵发现猎物不上钩而打算放弃的时候,却不知不觉的反过来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放!”几名宋军虞侯同时怒吼道。

    上百支箭矢同时腾空而起,旋即砸进猝不及防的蒙古骑兵当中,点点鲜血喷溅,这些来回奔跑显然也憋了一肚子气的蒙古骑兵已经被激怒,同时怒吼着纵马上前。反正距离宋军士卒没有多远,就算是箭矢再密集,也能在两支千人队全都战死之前冲过去!

    冲过去,草原上的健儿不允许被南蛮子这样戏耍。

    “放!”命令再一次下达,只不过和之前的激动相比,这一次更加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所有宋军都头、虞侯看向那两支冲过来的蒙古骑兵,更多的是志在必得。

    箭矢在蒙古骑兵当中横扫。这明显是被拉来当做炮灰的两支骑兵很快就已经不足三分之一还能坐在马背上,在阶级森严的蒙古,这些蒙古边缘部落的骑兵能够战死在这里,或许已经是不错的归宿了。而剩下的骑兵已经越来越近。

    “当!”一声脆响。不只是江镐,就连那些冲击的蒙古骑兵,都是下意识的攥紧缰绳。

    天武军前厢后队鸣金收兵!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江镐也知道肯定出事了,马廷佑那么谨慎小心的人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鸣金收兵。当下里江镐也顾不上眼前的粮草车队和两支已经近乎全军覆没的蒙古骑兵千人队,旗帜舞动。五千士卒快步后退。

    “压住阵脚!”江镐怒声吩咐,中间的弓弩手纷纷扣动扳机,掩护两侧的袍泽退回来。而一名哨骑飞快的跑到江镐面前,江镐冷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鸣金收兵?!”

    那名哨骑喘着气焦急的说道:“将军,有诈,距离此处不足二里地,发现鞑子的身影,只不过不知道有多少人。这个时候来的·····来的十有**是援兵或者伏兵。”

    江镐点了点头,冲着身后几名骑兵使了一个眼色,几名骑兵同时纵马上前,冲到距离最近的一辆粮车旁边,几名民夫想要站出去来,不过看到这雪亮的马刀,都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一名骑兵毫不犹疑的挥刀砍下去,粮袋破裂,细细的沙子缓缓流淌,落在雪地上。几名骑兵都诧异的对视一眼,而后面江镐脸上也是不由得一变:“退,速速退兵!”

    此时已经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大地的颤抖,也不知道有多少骑兵正在赶过来,但是江镐很清楚,这个数量的蒙古骑兵,想要把天武军前厢绞杀成血肉碎片,也没有什么困难。

    这么看来真的中计了,没有想到阿术竟然已经预料到天武军会抽调一支队伍前来截断粮道!

    现在江镐感觉自己更应该祈祷使君在汉水对岸能够战胜阿术。

    ——————————

    “轰!”震天雷在寨墙下爆炸,火光冲天。

    紧接着大队的天武军士卒呼啸着冲进缺口,只不过一马当先的江铁震惊的发现,烟尘散尽,原本作为蒙古进攻山顶大寨最主要据点的北面小寨,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些刚才放箭的士卒,还在拼命的奔跑着,不过他们很难逃过天武军的追杀了。

    “退了?”叶应武紧随在江铁后面策马走进营寨,身后士卒源源不断的涌进来,很快控制营寨的各个角落。

    那个在进攻山顶营寨中立下大功的投石机,已经被蒙古鞑子破坏,而营寨中的营帐、栅栏等早就在之前天武军中军、左厢第一次杀入北面小寨的时候就破坏殆尽,后来蒙古大军陆续返回之后也没有过多修复,倒是把山寨周围的石头搬空。

    地上还有散落的火把勉强在泥泞中企图跳动,不过很快就消散了,就像是那营寨中满地的尸体一样。叶应武从马背上跳下来,狠狠跺了跺脚,泥泞四溅。

    “启禀使君,蒙古鞑子已经尽数退却,向着西北面而去。”江铁急匆匆的跑过来禀报。

    “西北面?!”叶应武一惊,西北面可是襄阳和樊城,就算是吕家兄弟没有胆量出城追击,阿术也没有什么可以依凭的,皱了皱眉叶应武看向身边的小阳子,“舆图!”

    舆图展开,虽然比较简陋粗糙,但是襄阳周围还是标注的很明确的。叶应武伸手沿着虎头山向着西北方向,旋即脸色一变:“不好,阿术向西北撤退,是奔着安阳滩去的。中计了!”

    “中计?”江铁和小阳子都是诧异的看向自家使君。

    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不是我们中计,而是恐怕前厢在汉水对岸不好过了,蒙古鞑子向着鹿门山运送粮草现在看来显然只是一个假象,他们的粮草应该是冒险从川蜀经由潼川府运到安阳滩,只不过在这之前咱们一直没有哨骑派到那个地方,自然不会有所发现。”

    江铁和小阳子面面相觑,根据现在阿术的动作来看,叶应武的这个推测真的有可能成立,但是这也就意味着鹿门山那边根本就是一个等着天武军上钩的巨大陷阱。

    “现在也来不及了,而且天武军各厢都已经筋疲力尽,只能让江镐自求多福了。”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当务之急是各部抓紧整顿,半天之后务必继续追击阿术。”

    江铁点了点头,前去传达命令,而营寨中除了哨兵,大多数的士卒径直卧倒在泥泞中,片刻之后就已经能够听见震天动地的鼾声。毕竟长途跋涉而来,又经历过一番厮杀,要是不累倒也奇怪。

    叶应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实际上他也很是疲惫,但是现在却容不得休息,抓紧找到王进和杨宝这两个家伙,天武军现在虽然最好是能够休息三天三夜,但是叶应武知道阿术不会留给他三天三夜的时间,必须抓紧率领天武军追上去。

    安阳滩,安阳滩!安阳滩在真正的历史上,是阿术的幸运地,正是在这个地方,阿术冒险渡过汉水指挥蒙古步骑进攻,结果被一支精锐的宋军骑兵发现后发动突击,如果不是木花里等人情急之下直接抽调士卒泅渡救援,恐怕世上再无阿术这一号人,然而正是凭借着手下的卖命,阿术在安阳滩一战大败襄阳守军,彻底扭转了襄阳一线蒙宋双方的战力,更让襄阳守军的士气一落千丈。

    而且也是在安阳滩一战中,阿术意识到汉家步卒如果多加训练,在水网密布的南方,甚至要比蒙古骑兵还强大,所以阿术由原来的正统蒙古将领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以汉灭宋”主张的支持者,进一步提拔了张弘范等未来的灭宋大将。

    在没有叶应武的时代,安阳滩让阿术惊魂动魄,也让阿术找到了襄阳之战胜利的法门。

    但是现在叶应武来了,就站在这里,怎能重蹈历史上宋军的错误?阿术既然到了安阳滩,那就不妨让那里成为他的伤心地。毕竟天武军辛苦研制的飞雷炮,可是至今尚未露面。

    这襄阳,已经有太多的人血染沙场,也已经消磨了双方太多的时间、精力和国力,现在倒不如就在安阳滩做个了结吧。毕竟天武军不能长久的被牵绊在襄阳战场,毕竟十五万宋军不能就这么窝囊的缩在这小小的襄阳和樊城。

    下定决心,叶应武长长松了一口气,身后脚步声响起,却是王进和杨宝联袂而来。

    一面面旗帜迎着风舞动,鲜红的像是火焰,也像是热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进退反复何彷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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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武军前厢到底是天武军前厢,这个不久前追随着叶应武参加光州大战的天武军前锋力量,此时在蒙古骑兵阵天动地的马蹄声中展现出来他们超乎寻常的镇定和沉稳。

    将旗撑起来,江镐亲自带着亲卫断后,最容易受到骑兵打击的轻甲步卒在前,长矛兵和盾牌手簇拥着弓弩手在后,而江镐和百余名用作哨骑和亲卫的骑兵则是在出击的五千人最后面。

    天武军各厢都有百余名骑兵,作为平时哨探使用,实际上这些骑兵也是出自百战都系统,都是经由江铁等人层层选拔出来的,只不过和真正的百战都骑兵相比,还是在一些素质能力上存在不足,所以才下放各厢,在各厢当中依旧是名副其实的宝贝和杀手锏。

    天武军的骑兵系统实际上是叶应武受到后世特种兵部队体系的启发而组建的,各厢抽调精锐组成的百战都,实际上相当于直属特种大队,而下面各厢的哨骑和亲卫骑兵又相当于各战区和集团军的侦查特种部队,每隔一段时间百战都也会从之前下放的骑兵当中遴选合适的人手,经过层层选拔考核,重新补充到百战都当中,更或者直接补充进六扇门和锦衣卫。

    所以虽然只有百人,但是簇拥着江镐的这支小小骑兵依旧不能小觑,每一名将士都是下意识的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眼睛中更多地是昂扬的斗志。想要重新进入百战都,蒙古鞑子的鲜血和头颅就是一个不错的凭证。

    更何况上一次天武军前厢的骑兵追随着江镐大闹光州,转战随州。本来就已经在各厢骑兵当中崭露头角,现在要是再能够立下功勋,大家前去百战都选拔也更有底气。

    一条黑线首先出现在不远处,在白色的荒原上飞快移动,片刻之后就已经变成一朵乌云,越来越近。能够看到骑兵当中飞扬的旗帜。

    而趁着这个功夫,天武军前厢已经尽数退到那几座连绵的山丘上,弓弩手、长矛手、盾牌手沿着山坡层层布防。而蒙古骑兵也是在转瞬之间已经冲击到距离山坡二百丈距离。

    这已经进入神臂弩最大射程了,如果让蒙古骑兵继续前进,恐怕骑射的箭矢就会在不久之后落到头上。

    “这得有上万人吧?”马廷佑迟疑的说道,看着眼前黑压压似乎没有边际的蒙古骑兵,也看着一面面黑色旗帜飘舞。

    “两个万人队,不过似乎人数还不够两万,不过一万五千是有的。”江镐并没有着急放箭。已经沉稳的说道,“细细看,有两面蒙古万夫长的旗帜。不过两万蒙古骑兵冲锋某也是见过的,绝对要比现在这些人多出来一些。”

    马廷佑诧异看向江镐:“不放箭么?”

    “等他们距离再近一些。”江镐淡淡说道,“百丈多距离,鞑子的骑射只不过是勉强够到,但是咱们的神臂弩已经能够给予他们足够的杀伤了。现在还有些远。”

    不过没有让江镐遂愿,蒙古骑兵刚刚进入二百丈距离。就分作两队向山坡两侧迂回,此时已经能够明显的看出这怎么着也是两支万人队的编制。最前面都有将旗飘扬。

    “放!”江镐轻轻松了一口气,如果刚才放箭,随着蒙古骑兵突然的变阵,箭矢显然很难打击到他们,估计蒙古骑兵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神臂弩勉强够得到的地方变阵。只是可惜宋军没有上当。

    天武军可不是其他吊儿郎当的宋军,像是鄂州屯驻大兵、镇江府屯驻大兵之流,肯定在蒙古骑兵进入射程的第一刻放箭,以期能够放出更多的箭矢,也为自己壮胆。这样自然会正中突然变阵的蒙古骑兵下怀。只是天武军还没有沉不住气到那种地步,箭矢是宋军最大的屏障,一通乱射绝对是最令人不齿的浪费。

    随着江镐一声令下,弓弩手同时扣动了扳机。在蒙古骑兵突然变阵的时候,也算是有些经验的天武军前厢弓弩手就已经快速的通过望山(机械瞄准具)死死咬上蒙古骑兵,任由他们怎么变化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箭矢呼啸,扎进距离它最近的血肉。一名名蒙古骑兵惨叫着倒下,而更多的骑兵则是依旧向着两侧分开,然后纷纷张弓搭箭。前厢毕竟只有一万人,很难在山坡的各个方向都严密布防,所以这支蒙古骑兵观察的很正确,两翼正是薄弱的地方。

    不过因为躲避天武军箭矢而有些稀稀落落的蒙古骑兵,一时间也难以发挥出骑射的效果,一支支箭矢飞过来,轻轻叩击着天武军的盾牌,无疑是在说明主人发射箭矢时候的急迫和紧张。

    而江镐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正面是缓坡,两翼是陡坡,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两翼摆的人手比较少,凭借着骑兵冲击陡坡,还是有些痴心妄想。只要能够挡住蒙古骑兵的第一次射击而自家两翼不乱,蒙古骑兵还是不得不重新绕回来。

    果不其然,蒙古骑兵也已经发现眼前这支宋军并不好对付,围绕着山丘严密布防,弓弩手和盾牌手交错站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乌龟壳,饶是蒙古骑兵这一把世界上最锋利的刀,看在上面也得磕出来口子。不过草原上的金雕不会因为猎物反抗就放弃捕捉,蒙古骑兵缓缓收拢队形,并且和之前幸存的充当诱饵的骑兵汇合。

    “鞑子倒是聪明,一击不中,立刻撤退。”马廷佑皱着眉头说道,蒙古骑兵退得很快,着实让他和江镐吃了一惊,这根本不是蒙古骑兵一贯的攻击方法,按理说就算是宋军抵抗强硬,蒙古骑兵也只会用更加凶猛的方式来回击。往往正是在一次又一次连绵不断的冲击中,让宋军彻底崩溃。

    在蒙古数十年的征战历史上,这一招屡试不爽。

    可是今天的蒙古骑兵却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硬,反倒是更加注重将自己的速度优势发挥出来,不断地骚扰天武军前厢,并且每时每刻都为天武军将士带来心理上的压力。

    被将近两万蒙古骑兵堵在这里。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心理负担,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天武军前厢也毫不例外。

    江镐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清楚今天绝对难以轻松脱身了,这支蒙古骑兵的统帅展现出来的灵活,让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脚下山坡的地势之利,而是在荒原上,天武军前厢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这支鞑子骑兵的统帅是何方人士,不过能够在这个时候出战应敌,恐怕也是阿术的心腹爱将了。毕竟两万人恐怕已经是鹿门山营寨能够出动的最大兵力了。”江镐轻声说道,“能够留守鹿门山营寨,说明此人非但能力出众颇得阿术赏识,而且是一个谨慎小心的家伙,在鞑子当中绝对属于一个另类。”

    “只是可惜某现在还没有学会全部的蒙古文字,否则倒是能够认出来那将旗上写的是什么。”马廷佑有些苦恼的说道,作为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统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所以学习蒙古文字和语言也是马廷佑对自己的要求之一,只不过因为事务繁忙。所以短时间想要掌握一门语言,还没有这么简单。

    江镐苦笑着说道:“这有何须自责,也罢,咱们便好好看着这支蒙古骑兵能够弄出来什么花样,只能见招拆招了。”

    话音未落,蒙古骑兵已经再一次动了起来。上万骑兵刨动荒原上的白雪,然后和上一次一样依旧是分为两队,分别冲向天武军的侧翼。只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另外数千骑兵,只是慢悠悠的向前,丝毫没有追随同伴冲锋的意思。

    冲向两翼的蒙古骑兵时而在神臂弩射程内。时而在射程外,凭借着战马的得力,在荒原上快速的奔跑,一时间江镐也难以决断是不是需要放箭,毕竟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没有什么准头。

    两侧各有五千骑兵,却是并没有继续冲击天武军侧翼的意思,而是分别向着南北而去。江镐顿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脸色不由得一变,身边的马廷佑也回过神来,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所在的山丘虽然向着南北方向延伸,但是实际上并不长,而且山丘也不是很高,所以蒙古骑兵完全可以消磨一些时间绕到天武军前厢所在山丘的后面,前后夹击。

    前厢本来就只有万人,在加上背面山丘很是平缓——这也是为什么天武军前厢选择从这个山丘翻过去进攻粮队——想要守住两个方向蒙古骑兵的冲击,未免有些痴人说梦。

    即使是江镐都没有这个信心。

    “怎么办?”马廷佑脸上流露出焦急神色,这个时候即使是他也已经很难保持冷静了。

    “冲,冲过去!”江镐突然下定决心,重装甲士开路,直接把鞑子骑兵冲散,西面不远就是淳水和鹿门山,蒙古鞑子此时在山上必然防守疏松,拿下山寨最好,就算是拿不下,也要凭借淳水防守。”

    马廷佑显然被江镐吓住了,不过他还是勉强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平淡下来:“这样岂不是自寻死路,想要在荒原上和鞑子骑兵比拼,还不到鹿门山,恐怕就已经被鞑子骑兵追上了。”

    “我们别无选择。”江镐冷声说道,一把抽出佩刀,也已经不管马廷佑,“天武军前厢,鞑子要抄后路,那咱们就直接冲着最前面的鞑子冲过去!把他们的正面突破!”

    话音未落,各部都头和虞侯已经纷纷招呼属下,山坡上原本宁静的宋军阵型瞬间打乱,重装甲士迈动沉重的步伐冲在最前面,盾牌手护卫着弓弩手紧随其后,长矛兵和轻甲士卒则是径直从两翼冲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钳形。

    江镐翻身上马,看了身边的马廷佑一眼,旋即说道:“当防守已经防守不下去的时候,那就尝试着进攻,进攻有时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反正总有人会倒在这片荒原上。何不让蒙古鞑子倒下?”

    马廷佑一怔,旋即苦笑一声。江镐不愧是天武军最能冲、最能打的都指挥使,既然身陷绝境,那就不如埋头向前冲,说不定还能冲出一线希望、一线光明来。这倒是和叶应武有时候的行事风格很是相像。随州一战,叶应武不就是凭借着这个着实打了阿术一个措手不及。

    当进退失据的时候。那就不如找到一个方向拼命向前。

    当下里下定决心,马廷佑翻身上马,紧紧追随着江镐。

    ————————————

    “启禀使君,哨探来报,襄阳守军出城蒙古步骑,不过已经被阿术杀退了。”江铁急匆匆的走进来禀报。

    叶应武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少诧异,这是已经预料之中的事情,既然阿术有胆量从虎头山经由襄阳退往安阳滩。自然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随时可能出来捡便宜的吕家兄弟。

    或许阿术对于有虎头山营寨作为屏障的天武军还有些难以征服,那么对于常年手下败将的襄阳守军,却是拿的很准。对于襄阳守军,叶应武实际上也不怎么抱希望了,不过如果能够趁机削弱吕家兄弟在襄阳方面的影响能力,从而让自己插上一脚,那就再好不过了。

    倒是刚刚赶到的王进和杨宝,脸上都流露出诧异的神色。襄阳守军之前尚且敢一直追击到临近郢州的地方,并且坚持了一段时间方才被阿术的伏兵击溃。现在就在襄阳城下,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战败?

    江铁快步走到舆图旁边,这张舆图还是阿术走的时候匆忙,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所以上面还都是蒙汉两种文字写成。不过不得不说,蒙古鞑子到底是觊觎襄阳这么多年。而且控制了周围的战略要地,所以这舆图要比叶应武之前使用的精确不少。

    “整支大军恐怕还有七八万人,其中步卒居多,从岘山、新城等蒙古鞑子在虎头山北侧的更小营寨整顿收拢之后,径直从襄阳的西南方向绕城而去往和安阳滩隔着汉水相望的万山小寨。那里还有数千蒙古鞑子的士卒驻守。”江铁伸手在舆图上指着,“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阿术亲自率领鞑子本部骑兵断后,反倒是汉家步卒在前面开路。”

    “是谁带着汉家步卒?”叶应武有些诧异,以汉家步卒开路,必然会使得蒙古骑兵的冲击一时间施展不开,不过这样也可以最大限度的确保自家士卒的安全。

    江铁迟疑片刻之后说道:“将旗是张字,推断是最近崭露头角、一直被阿术带在身边以为智囊的张弘范。此人是······”

    叶应武伸手摆了摆:“张弘范某很清楚,只是没有想到,是金子都会发光,这张弘范终于还是跳出来了。”

    虽然听不太明白叶应武为什么没来由的感慨这一句,王进和杨宝都是看向江铁,意思是张弘范他们还不太在意,在意的是襄阳守军为什么会又一次吃了败仗,这也未免太窝囊了。

    江铁急忙说道:“蒙古步骑撤退向万山,吕文焕打开城门出城追击,所带兵力甚多,步骑足有六七万,也算是襄阳能够拿出来的近乎全部了。而且末将认为吕文焕的进攻方向也并没有错,直接冲着蒙古鞑子步骑结合处,按理说应该万无一失。”

    叶应武看了一眼舆图,旋即苦笑着说道:“恐怕不是万无一失,而是正中下怀吧。”

    江铁无奈的点了点头:“嗯,显然阿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汉家步卒根本不和吕文焕纠缠,双方都是步卒,一时间襄阳守军也追赶不上,但是蒙古骑兵却是很快就杀了上来,将吕文焕杀的大败而归,恐怕六七万人能够回去两三万就谢天谢地了。更主要的是张弘范并没有着急撤退,而是带着步卒又返回去追杀,一直追到襄阳城下。”

    王进和杨宝都是吃了一惊,这蒙古鞑子都已经败退了,竟然还能有这么强悍的力量,而且反咬一口,让襄阳守军损失惨重。这张弘范和阿术莫不是之前低估了他们,还是说实在是高看了襄阳守军一眼?

    “襄阳守军一败再败,十五万大军恐怕折损也已经不少了。”叶应武淡淡说道,看向舆图,“现在轮到我们了。天武军各厢继续修整半天,而且即刻派遣两千人马进驻新城和岘山的营寨,反正蒙古鞑子没有烧毁,一来来不及,二来······”

    “阿术是想要主动挑起咱们和襄阳守军之间的矛盾?”王进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些诧异。

    叶应武笑着点了点头:“可不就是为了便宜咱们么,到时候襄阳咽喉尽在天武军手中,吕家兄弟怎么会愿意?不过只是可惜阿术这个算盘打错了,就算是没有这两座营寨,某叶应武也没有打算和吕家兄弟和好,这份礼,倒是不收白不收了。”

    王进和杨宝都是点了点头,虽然叶应武和吕家实际上更多的是在临安结下的私人恩怨,但是现在天武军已经算是叶应武的私军,使君的私人恩怨,就是天武军上下的恩怨。

    这个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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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炮声震天满江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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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天武军前厢玩命也似的打法,的确让蒙古骑兵大吃一惊,尤其是这些留下来的上万骑兵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等待同伴们从后面进攻的时候一鼓作气冲上山丘。

    军中旗帜飞扬,坐在马背上大口咀嚼着奶块和肉干的蒙古骑兵虽然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快速的集结队伍,迎战这支似乎是在找死的宋军。一名名骑兵手按马刀,快速的抽出弓箭。

    江镐冷冷一笑,猛地一拽战马,骏马长嘶,飞快的冲向蒙古骑兵的一侧,而后面百名骑兵紧紧追随,纷纷抽出配备的劲弩,面对人数是他们百倍的蒙古骑兵,没有丝毫的畏惧。

    “杀!”蒙古万夫长猛地一挥马刀,上万骑兵呼啸着冲向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他们坚信,凭借着自己的马蹄和战刀,足够把这百名骑兵彻底绞成血肉碎末。

    只不过蒙古骑兵却是打错了算盘,在他们策动战马冲向江镐的时候,更多的宋军步卒却是直接从相反的方向快速前进,弓弩手毫无畏惧的冲在最前面,而重装甲士则是没有从侧面迂回的意思。直愣愣的冲向奔流如潮水的蒙古骑兵。

    “放!”江镐怒吼着直指蒙古骑兵!

    “放!”蒙古万夫张飞快的催动战马,企图能够拉近距离。

    “放!”马廷佑镇定的看着前方蒙古骑兵的侧后方。

    箭矢呼啸。破风而来!

    蝗虫一般的箭矢扎进人群当中,密集的人马就像是风吹麦浪一样倒下。只不过江镐这边充其量只有百人。而蒙古骑兵这边却是万人。而且江镐一直注意把握两支队伍之间的距离,在蒙古骑兵放箭的那一刻,江镐娴熟的猛地纵马向着另外一边而去。

    所以蒙古骑兵诧异的看见大多数的箭矢都在距离这支小小骑兵不远的地方落空,导致上百人的骑兵,竟然还能有六七十人成功跑出来。但是这上百名骑兵射来的箭矢却是让急速冲来的蒙古骑兵倒下了数十人。而在后面,宋军步卒射出的箭矢已经呼啸着扎进蒙古骑兵当中。

    一片一片的人倒下,而更多的蒙古骑兵却是不为所动,依旧死死咬着前面的宋军骑兵。对于蒙古人来说,这支骑兵一直在外围骚扰牵制。实际上是最为忧心的,反倒是没有了骑兵的宋军步卒,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再怎么跑也不可能在这片荒原上跑过蒙古骑兵。

    江镐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有想到蒙古骑兵竟然这么执着,不过好在自己胯下的战马还是比较靠得住的,能够幸存下来的五六十名骑兵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难以再对后面紧追不舍的蒙古骑兵造成什么损失,不过不让他们追上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走!”马廷佑没有丝毫的犹豫。江镐这是用上百人的性命为剩下的万余步卒争取最后的生机,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不过到底是天武军前厢,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依旧能够保持阵脚不乱。或许也是因为他们对于自家都指挥使这种往往是天马行空的打法已经有些麻木了。

    一面面赤旗招展,长矛兵和重装甲士配合弓弩手阻拦蒙古骑兵。而大队的轻甲士卒则是先行一步,毕竟在蒙古骑兵面前他们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容易被冲乱阵脚的。

    之前冲入阵中的重装甲士一步一步的顶着蒙古骑兵的潮流向前。巨大的斧头疯狂舞动,而长矛兵则是狠狠的从蒙古骑兵另外一个侧后翼冲上来。一柄柄长矛昂扬指向前方。

    蒙古骑兵也发现不能被眼前的百名骑兵牵着鼻子走了,立刻留下来两支千人队继续追杀。而另外的蒙古骑兵则是熟练的向前冲出一段距离之后猛地调转马头,迎向有些嚣张的宋军长矛手和重装甲士。

    要的就是这一刻!马廷佑心提到嗓子眼,狠狠一挥手。

    早就等候多时的弓弩手同时扣动扳机,密集的箭矢呼啸扑进正在调转马头的蒙古骑兵当中,这个时候的杀伤无疑是最好的。而大队的长矛手还不等箭矢落地,就已经呐喊着冲了上去。

    “噗噗噗!”箭矢刺破血肉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还不等蒙古骑兵挥刀劈砍箭矢,一柄柄长矛就犹如毒蛇一般从下方刺过来,让他们再也难以分出心神对付。

    而数百名重装甲士缓缓向前,仿佛真的要和长矛手汇合,把这蒙古骑兵的万人大阵也杀透!

    “杀!”江镐突然间勒住战马,猛地冲向西面,六十多名蒙古骑兵紧紧簇拥着他,同时向西转动战马。

    后面两千多名蒙古骑兵虽然不知道一直向南跑的对手为什么会突然向西,要知道西面可是鹿门山山寨,是不折不扣的蒙古的地盘,这些南蛮子骑兵莫不是傻了?

    只不过让他们震惊的是,江镐在转动战马之后,径直带着六十多名骑兵迎向从西北方向而来的蒙古骑兵,以六十人对两千人,如果在空中看来,就像是蚍蜉撼大树,几乎可以预想这六十人的结局。

    “火蒺藜!”江镐突然间怒吼一声。

    十多枚火蒺藜突然间从身后抛出来,沿着江镐的两侧不断爆炸,掀起来雪粉和泥点。而掀起的气浪狠狠的拍打着猝不及防的蒙古骑兵,甚至还有一些蒙古骑兵的战马根本没有见到过火蒺藜,被这爆炸声吓住了。一时间两千多名骑兵竟然无人敢上前。

    “杀!”江镐怒声吼道。

    两千蒙古骑兵这才发现为什么这支宋军骑兵这么有恃无恐,一来他们带着足够的火蒺藜。二来两千蒙古骑兵的阵线未免过于漫长了,原本他们的身后还有八千骑兵跟着。现在却已经没有了,这就意味着两千人拉出这么长的阵线,但是厚度却远远不够。

    六十名骑兵成骑兵最经典的锥形,猛地凿进蒙古骑兵漫漫长线当中。正面迎战这些骑兵的实际上只有十多名蒙古骑兵,这远远挡不住随时向两侧投掷火蒺藜的宋军骑兵。

    当两侧的蒙古骑兵急匆匆的合围上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猎物已经撕开一条口子,逃之夭夭。

    “南蛮子骑兵!”箭矢再一次从身后出现,让和宋军步卒鏖战的蒙古骑兵们很是诧异。虽然这支南蛮子骑兵人数很少,但是只要他们还存在。蒙古骑兵就感觉到一刻也不安宁。

    世界上两个一样拥有威胁力的物体正面相对,最有可能的就是一方生存、另外一方灭亡,想要做到和平共处,当真是难上加难。

    “弓弩手,放,射住阵脚!”马廷佑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他也没有想到江镐竟然能够把小小骑兵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趁着蒙古骑兵这边有些混乱,正是宋军弓弩手施威的好时机。

    毕竟在蒙古骑兵的冲击下。长矛手和重装甲士人数太少,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一旦让蒙古骑兵把这最得力的两支队伍包围的话,天武军前厢想要杀出重围。就有些困难了。

    绕路的两支蒙古骑兵显然也意识到事情有些变化,远远的已经能够再一次看到他们的身影,显然正在拼命向着这边赶来。而趁着这个仿佛老天爷赐给的间隙。天武军前厢大队已经撤出数里地,只是有没有到淳水。就不得而知了。

    “退,老马。快点儿带着人退!”江镐策马冲到宋军后阵的东北方向,朗声吼道,“重装甲士先走,长矛手和弓弩手断后!”

    一面赤色的将旗迎风舞动,江镐想也不想,一把抓过来,亲自撑起上面写着“江”字的将旗,再一次纵马冲向蒙古骑兵。而宋军重装甲士已经和长矛手汇合,交替掩护着撤退。

    一直掩护弓弩手的盾牌手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急匆匆的快步上前。毕竟重装甲士想要撤退,不可能继续披着步人甲,所以盾牌手需要暂时挡住蒙古骑兵的冲击,给重装甲士卸甲的时间。而长矛手则是从容不迫的撤到盾牌后面。

    盾牌加上长矛,此时除了火器弓弩之外,对付骑兵最好的手段。

    “杀!”蒙古骑兵带着怒气而来。

    马廷佑脸上依旧没有流露出紧张的神情,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旦身心投入进去,反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紧张了。这件事情已经办了,那就平平静静的把它办完!

    天武军前厢弓弩手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的手还有那弓弩,都不知道是多少蒙古步骑喂出来的,上千箭矢无须马廷佑继续下达命令,就已经同一时间腾空而起,然后呼啸坠落。

    就像是死神落下的眼泪,沉重中自然带着死亡的气息。

    虽然箭矢密集如雨,但是依旧难以阻挡铺天盖地而来的蒙古骑兵,不过好在因为平时训练有素,所以陆续退入盾牌后面的重装甲士很快就能把步人甲卸下来,早就有一队轻甲步卒在一旁等候,他们平时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配合重装甲士搬运携带这些沉重的衣甲。

    身上只带着短刀的士卒接过同伴沉重的衣甲,两个人匆匆点头,默不作声的追随已经启程的队伍缓缓西进,一切都是那么熟练,也就只有平时的艰苦训练才能够磨练出来这样的效率。

    到了实战之中,所有人才能够感受到,天武军的魔鬼训练,到了战场上就是保命最好的手段。

    蒙古骑兵显然此时阵脚也已经混乱,也不知道是应该追击那支越来越远的宋军步卒,还是迎战严阵以待并且缓步后退的宋军长矛手,更或者是让那支一直在外围骚扰的宋军骑兵彻底下地狱。

    不过好在大队的蒙古骑兵已经越来越近。他们的统帅也正飞马而来。一面面黑色的旗帜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马蹄声阵阵。仿佛要和这边相呼应,彻底把南蛮子宋军的肝胆踏碎。

    江镐忍不住撇了撇嘴。宋军步卒已经陆续撤退,蒙古骑兵现在再忙着汇合整队,不啻于自我安慰、虚张声势罢了。而自己麾下这些骑兵也需要抓紧撤出去,免得最后面对两万蒙古骑兵,就有的乐了。

    江镐能够用南蛮子的“狡猾”,一时间把蒙古骑兵玩弄于股掌之中。马廷佑可也不是什么傻子,之前被蒙古人用来伪装粮队的马车全都被步卒们点燃,熊熊大火重新编织成一道火墙,阻挡蒙古骑兵的道路。

    “距离淳水还有多远?”江镐站在火墙后面。轻轻喘了一口气。

    “十里地。”马廷佑淡淡回答,“刚才最前面的哨探已经传来消息了,此处距离鹿门山六里地,距离淳水十里地。鹿门山蒙古鞑子的营寨主要都在山的南北两侧,反倒是中间地段没有,咱们可以轻松的越过去抵达淳水。”

    江镐点了点头,透过火光,他已经能够隐约看到蒙古骑兵的身影,而且越来越近。江镐忍不住轻声说道:“这支鞑子骑兵还真不好对付。能够打成这样也算是谢天谢地了。”

    “不对,你看情况不对。”马廷佑突然间诧异的说道,“鞑子骑兵似乎没有绕过来的意思,他们好像在向着南面撤退。”

    “撤退?”江镐吃了一惊。急忙透过隐约跳动的火焰。

    黑压压的蒙古骑兵并没有强行穿过火墙,或者从两侧绕过来的意思,而是径直向着南面去了。江镐急忙看向马廷佑已经抽出来的舆图。鹿门山从西北延伸到东南,这些蒙古骑兵直驱南面。显然是是想要收兵返回南侧山寨,或者有可能是山寨受到了袭击。

    “会是谁?十有**不是天武军。使君凭借着三个厢的兵力,能够对付阿术十五万大军就已经很吃力了,不可能分出人手渡过汉水支援咱们。”江镐沉吟的说道,“而襄阳守军和鄂州屯驻大兵也都被牵制在对岸,也不可能是他们。”

    马廷佑看向江镐,迟疑了片刻,突然间笑着说道:“还别说,真的是有那么一支没有被牵制的队伍。”

    “嗯?”江镐看了他一眼。

    轻轻松了一口气,马廷佑笑道:“樊城守军,据某所知,樊城守军战力强悍,可以称得上是一支劲旅,而他们的统帅牛统制,可也不是什么善茬,使君对他可是多加赏识啊。这个时候如果说是樊城守军出动了,某倒还真的相信。”

    “你是说樊城的侍卫马军都统制牛富牛将军?”江镐看向马廷佑,若有所思。实际上对于樊城守军,江镐还是有着很不错的印象的,一来是受到叶应武的影响,二来也是因为江镐上一次在光州之战中和樊城的王福曾经并肩作战过,知道这些樊城守军的将士都是条汉子,所以对他们并没有对于襄阳守军那样的鄙夷。

    “当然,还是哨探传回来的消息为准。”马廷佑笑着说道,一旦战事平息了,他又回复成之前那个处处小心谨慎的样子,倒是令人感觉颇为有趣。

    不过江镐和他已经是老伙计了,对此早就熟悉,当下里也不犹豫:“不管是谁,咱们先走咱们的,毕竟上万将士的性命现在就维系在你我的肩膀上,此时蒙古鞑子还没有走远,万万不可大意。”

    “走吧。”马廷佑点了点头,策马上前。

    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天武军前厢大队已经撤出一段距离,倒是只剩下几十名骑兵簇拥着马廷佑和江镐,在茫茫雪原上,怎么看都是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

    ——————————————

    战马在风中轻轻鸣叫,牛富缓缓策马上前,眼前的鹿门山营寨没有想象中那样的灯火通明,甚至牛富都不知道这看上去黑压压的山寨当中是不是还有蒙古鞑子在驻守。

    蒙古人,都上哪里去了?

    牛富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搓搓自己的手,已经快在寒风中冻僵了。哨骑来来往往,牛富和吕家兄弟不同,虽然骑兵对于宋军来说绝对是掌中宝,但是如果不把骑兵派出去充当斥候,以获得更多的消息,那有再多的掌中宝也没有什么作用。

    “启禀统制,已经再三确认,这鹿门山上似乎没有多少鞑子,表面上看去是布防严密,但是里面根本看不到人影闪动。属下斗胆以为,这鹿门山只是一个空架子!”一名老卒轻声说道。

    “确认么?”牛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这名老卒追随他镇守樊城已经很多年,有几分能耐牛富很清楚,一般能够让他这样斩钉截铁的说,肯定是已经确定了。原来这名哨骑老卒可从来没有辜负过自己对于他的期望。

    “确认!”老卒毫不犹豫的点头,“属下确认。”

    牛富点了点头,刚想要下令攻山,却见到两名哨骑急匆匆而来。

    “启禀统制,山南发现大队蒙古鞑子骑兵,足有两万!”

    “启禀统制,山北发现大队步卒,并且有哨探四散开来,属下未敢上前!”

    牛富顿时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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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炮声震天满江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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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文德直接被气病了。

    或者说换做任何人,看着自己精心训练多年的大军接连吃败仗不说,士气更是消沉到了极点,换做谁都会怒火中烧。可是偏偏这些都是吕文德的亲弟弟吕文焕一手造成的,而这背后还有吕文德的默许,所以无论如何吕文德也没有办法对即将继承自己位置的吕文焕发火,毕竟这个弟弟接连吃败仗,在军中的威望直线下降,要是自己再大发脾气的话,恐怕这襄阳守军的统帅,就不再是吕家的了!

    整个襄阳城,吕文德可以把任何人劈头盖脸骂一顿,但是偏偏吕文焕不能。心中有火气散发不出去,再加上本来吕文德就一直有病在身(作者按:历史上不久之后吕文德因病辞官),所以这么一折腾,很快就折腾到床上去了。

    如果说之前吕文焕一直期待着自己这个兄长病倒的话,现在他就是最不期望的那一个,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三次出城都是大败,对于自身在襄阳城中的威望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士卒们一听说领兵的是吕文焕,都无精打采甚至四处观望能不能脚底抹油,而那些将领们看向他的目光也没有之前那么友善。

    谁都知道你们老吕家主要就是靠着朝中贾相公的扶持和襄阳城中士卒的拥戴,现在你们老吕家掌舵的病倒了,而两个支柱之一的城中守军明显对于吕文焕不信任。至于贾似道,自从上一次叶应武大闹江南。大家就已经清楚,贾似道对于两浙之外基本丧失了掌控能力!

    更让吕文焕头疼的还不是手下这些士卒。北面阿术十万大军平平安安,并且对于襄阳和樊城依旧摆出虎视眈眈的样子,而叶应武的天武军更是毫不犹豫的占据了从虎头山一直到岘山的营寨,可以说是顶到了襄阳城下。

    这些还不算,更让吕文焕绝望的是,自己面对的可不只有叶应武,还有他爹,可靠消息称叶梦鼎已经以江南西路兵马都钤辖的身份坐镇郢州。对于这一对儿大宋的极品父子,吕文焕很清楚自己没有丝毫胜算。要知道朝中贾相公是什么人物?对于这一对儿父子也是头疼不已,能够安抚绝对不可得罪。

    想想自己眼前这内忧外患的烂摊子,再看看卧病在床俨然是撒手掌柜做派的兄长,吕文焕就感觉头痛欲裂。

    不过头痛欲裂也得打起精神来面对,吕文焕很清楚襄阳守军的兵权对于吕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正是因为十五万襄阳守军和吕文德手中的这个京湖安抚使,才会让贾似道对于吕家的子侄辈都委以重任,像是吕师夔,就颇得贾似道的信任。

    如果襄阳守军再难以被自家掌控。那么就意味着吕家在这大宋朝堂上的彻底沦落。

    吕文焕站在空荡荡的议事堂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刚想要吩咐手下,一名都头快步而来。拱手说道:“启禀将军,城外天武军已经陆续向着西北方向安阳滩而去,城上几名指挥使特明属下前来禀报。”

    “天武军向着安阳滩方向去了?”吕文焕吃了一惊。他知道阿术现在已经从容不迫的撤退到汉水岸边,十有**也是想渡过汉水进入安阳滩营寨。却没有想到天武军在虎头山一战告捷之后,竟然能够锲而不舍的死死追上去。

    这个叶应武。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还有他的天武军,到底也不知道是不是铁打的,两万人被十万人围在虎头山上,竟然还能守得滴水不漏,换做吕文焕自问是办不到的。不过吕文焕还是很羡慕的,要是自己能够有这样一支军队,那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担心会不会击败阿术、会不会被贾似道趁机当成牺牲品安抚襄阳守军。

    不过人家的毕竟是人家的,羡慕也没有用,甚至还得防备着叶应武把主意打到自己现在一点儿都不厚实的家底上。吕文焕皱了皱眉头,说句实话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要是往常的话,吕文焕还有自家兄长可以商量,本来他自己向来喜欢大开大阖的进攻,而吕文德更擅长于步步为营的逼近或者防守,两个人相互交换观点,也算是取长补短、相得益彰。而现在没有了兄长可以商量,吕文焕单凭自己真的没有这个胆量下定决心。

    如果随同天武军一起进攻的话,且不论襄阳守军会不会依旧追随他,单论如果进攻失败,估计他吕文焕手中就会真的输的一干二净。但是如果按兵不动的话,难免后面坐镇的叶梦鼎等人抓住这个把柄,狠狠地参上他一本,面对雪花也似的奏章,饶是贾似道一千个不愿意,也得做出点儿表示安抚朝野,到头来受伤的还是吕文焕。

    抬头看了看议事堂后面悬挂着的巨大木图,吕文焕眉头紧锁,安阳滩就位于襄阳的西北侧,距离樊城不远,实际上出了襄阳城,几乎就可以隔着汉水看到安阳滩的蒙古营寨。而另外一个汉水南岸的万山营寨,更是紧紧贴着襄阳护城河。

    不出兵肯定不行,蒙古鞑子已经嚣张到这个地步,要是自己在城中死活按兵不动的话,别说怎么给朝野一个解释,单是城中将士也没有办法安抚,可是话说回来,城中将士对于自己这个新官上任的安抚使并不怎么服气。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吕文焕狠狠一咬牙,径直走出议事堂:“来人,传令,聚将!”

    聚将鼓“咚咚咚”的在城中回响,而吕文焕则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

    乱箭如蝗,压得营寨中的士卒根本抬不起头来。

    天武军来得太快,而且发起的攻击也很是猛烈。着实让万山营寨的蒙古步骑大吃一惊。十万大军几个时辰之前方才缓缓渡过结冰的汉水,甚至还有几千人留下在协助固守营寨。而对面的安阳滩营寨甚至还在搭建帐篷和寨墙。

    叶应武的打法并不新鲜,王进他们进攻虎头山营寨就是用的这一招。天武军以神臂弩在前面开路压制营寨中的守军。而手持震天雷的士卒则趁此机会直接冲到寨墙下。凭借着这种特意加大了火药分量的震天雷,一两颗就可以炸塌寨门或者寨墙。

    “轰!”一声巨响拔地而起,看上去高大的寨门猛地向两侧倒塌。甚至可以听见营寨当中士卒的惨叫声。

    “百战都,随某冲!”蒙古床子弩射出的粗大箭矢呼啸着从身边掠过,叶应武脸上毫不变色,佩剑直指前方。

    吴楚材已经带着另外的百战都归队,之前江铁他们在虎头山打的爽快,吴楚材却得苦命的尽量牵制蒙古斥候,现在终于能够上阵厮杀了。自然兴奋异常,说什么也要把之前和蒙古骑兵“躲猫猫”受的窝囊气全都找回来。

    上百名骑兵在吴楚材的带领下甚至跑的比叶应武的亲卫骑兵还快,而江铁也不甘示弱,两支百战都骑兵飞快的冲进营寨中,战马嘶鸣,马蹄刨动着白雪。

    “火蒺藜!”吴楚材一马当先,径直撞开两名惊慌失措的蒙古士卒,雪亮的马刀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

    身后的骑兵很有默契的同时向两边投掷火蒺藜,而内侧的骑兵则是配合着用短弩给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蒙古步卒点名。

    另外一支百战都骑兵也已经在江铁的带领下冲进来。江铁和吴楚材搭档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了默契,两个人只是隔着飞舞的烟尘和雪粉对视一眼,旋即默不作声的各带一队向着两侧冲去。沿着寨墙砍杀那些匆匆奔跑的蒙古士卒。

    “杀!”一支蒙古骑兵突然从汉水的方向杀来,十有**是还没有来得及渡过汉水的殿后部队,正好碰上了天武军攻破营寨。

    “不可恋战!”江铁毫不犹豫的收拢手下。躲开这支横冲乱撞的蒙古骑兵。这足足有两个千人队的规模,说什么也不能硬碰硬。“火蒺藜掩护,撤!”

    这一次百战都一点儿都没有在意火蒺藜还剩下多少。或者说叶应武也没有让他们在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应武突然间一点儿都不珍惜想来看成宝贝的火蒺藜了,但是大家都很清楚,既然使君下达命令了,那就用吧。

    火蒺藜的爆炸声接连不断,那支蒙古骑兵显然也没有料到对手装备竟然如此精良,一时间也不敢靠近,竟然让百战都骑兵从容不迫的在后面重新聚拢的蒙古步卒当中杀出一条通路。

    而密集的脚步声震天动地,大队的天武军步卒已经涌入营寨。

    百战都的任务就是冲入营寨让两侧寨墙上的蒙古弓弩手难以施展,现在他们已经达成了目的,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和那支蒙古骑兵硬碰硬。而叶应武也策马进入营寨,看着吴楚材和江铁两个抢了自己功劳的家伙,只能忍不住苦笑。

    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随着叶应武地位越来越高,以及有了上一次受伤作为前车之鉴,向来以叶应武亲兵自居的百战都骑兵,自然不能再看着使君带领大家冲在最前面,毕竟箭矢不长眼,要是出了一个好歹,到时候谁都没有办法交代,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所以导致现在叶应武每一次亲自进攻的时候,都会被一群跑得飞快的骑兵甩在后面。对此叶应武既是感动,也很是无奈,看来以后自己临阵杀敌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王进,杨宝!”蒙古骑兵越来越近,叶应武微微皱眉。

    “末将在!”两员大将同时越众而出。

    叶应武指着前面的蒙古骑兵,冷声说道:“前面这也就是两个千人队,一人一个。”

    “末将遵令!”王进和杨宝没有任何犹豫,脸上都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左厢和中军的士卒很快整理阵型,弓弩手已经飞快的射箭。而突火枪手则是径直冲到了盾牌前面,直指前方蒙古骑兵。

    叶应武显然对于左厢和中军的反应很是满意。也不再管这两支蒙古骑兵:“百战都、后厢儿郎,随某前进!”

    看到叶应武侧过头来。小阳子顿时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把将旗撑起来。和叶应武呆的时间长了,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百战都骑兵很快就收拢,又再一次追随上那面飘扬的叶字大旗。

    而居后的边居谊也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带着天武军后厢紧紧追上叶应武的身影。

    一面面赤色的旗帜在曾经属于蒙古的营寨当中肆意飘扬,而叶应武对此也没有多加在意,自有精锐亲卫冲在前面开路。万山营寨毗邻汉水,和安阳滩营寨隔江相望,而且万山营寨并不大。几乎没有往前走多少,就已经看到了汉水。

    冰封的汉水另有一番风光,像是一条巨龙被锁在厚厚的冰层之下,阳光照射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汉水的河滩上还留着杂乱而密集的脚印,甚至还有几面被丢弃的旗帜。天武军后厢和百战都正在拼命驱赶清扫周围的蒙古士卒,而叶应武则是翻身下马,径直向着汉水走去。江铁等人看了一眼。只是默默跟上。

    毕竟以汉水的宽度,蒙古鞑子的床子弩和投石机还没有到能够隔着河射过来的能耐。

    踩了踩脚下的石头和土地,叶应武轻轻舒了一口气,身后依旧能够听见刺耳的杀声。甚至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这一切都是属于战场,属于襄阳,属于这个七百年前的时代。

    叶应武缓步走到河滩上。虽然风很大,而且很是寒冷。不过好在也正得益于这风,天空中当真算得上万里无云。隔着汉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对面忙碌的安阳滩营寨。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襄阳和樊城。

    现在自己就真真切切的站在这个地方。

    七百年前的襄阳前线。

    “使君打算什么时候动用那东西?”声音突然从侧后方响起,却是这几天一直忙的晕头转向的江铎。

    对于这个天武军的“后勤部长”,叶应武还是很赏识的,毕竟这么多天从来没有说缺少过粮草和箭矢,甚至就连损失的盔甲兵刃都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补齐,说明这个天武军军中兵甲粮草总管已经尽心尽力,甚至是拼尽全力了。

    现在江铎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虚弱,但是当叶应武回过头的时候,依旧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了期待和斗志。轻轻一笑,叶应武回答:“怎么,这么迫不及待了?”

    江铎苦笑着说道:“使君也得体谅体谅下属,把那么多大家伙严严实实的运到这万山,可是的确费了不少力气,要是最后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那属下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更何况属下也很清楚,有了这家伙,至少将士们的死伤可以少一些。”

    叶应武点了点头:“是啊,所以某一直就这样没有敢用,就是害怕一旦阿术知道了就会有所防范,但是现在怕是已经到用的时候了,毕竟咱们和北岸那些蒙古鞑子,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战。”

    这襄阳,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战定胜负了!

    叶应武这么想,对岸的阿术肯定也很清楚,双方现在都在拼命的亮底牌,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底牌的作用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和最后关头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而现在,可不就已经是最关键和最后的关头了么。

    身后的杀声已经平息,对付两支蒙古骑兵千人队,中军和左厢还是游刃有余的,更何况是两支军队竞赛,杨宝和王进可都是那种说什么也不能在友军面前落了面子的人,这口气肯定要争的。

    边居谊也已经指挥后厢清扫干净营寨中四处逃窜的蒙古步卒,叶应武的将旗在营寨中央的旗杆上迎风舞动,仿佛要和对岸蒙古营寨中阿术的旗帜相呼应。

    或许阿术也没有料到,自己从来没有当成正面对手的叶应武,却是在这个时候,再一次站在了他的对面。

    而两个人,和两个人身后的十多万大军的争锋,无疑将会代表着整个襄阳,甚至整个蒙宋未来的走向。

    “来人,送口信给襄阳······”叶应武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江铁苦笑着说道:“使君,无需如此了,营寨外面襄阳守军已经到了,大约有三万步骑,领头的正是新任京湖安抚使、襄阳府知府吕文焕······”

    “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出兵了么?”叶应武倒是没有吃惊,只是忍不住喃喃感叹一句。

    这安阳滩本来应该是你吕文焕功亏一篑,不过现在倒是要换作某叶应武来主导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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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炮声震天满江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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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富终于还是见到了江镐。

    对于这员叶应武向来欣赏、并且常常把先锋的任务交给他的大将,牛富也算是有所耳闻,毕竟自己的亲信爱将王福就是被江镐救下来的,对此牛富还是很感激江镐的。

    茫茫的荒原上,天武军和樊城守军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对方,不过毕竟双方本来就私下里面有些“暧昧”,此时相见双方将士即使期待,又是感慨。

    “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敢问可是樊城牛统制?”江镐当先开口,他的官职本来就比牛富低,再加上牛富是一员老将,无论如何也当得起江镐当面见礼。

    牛富笑着拱了拱手:“正是牛富,早就听闻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年少英才!”

    江镐只是点了点头,谦虚道:“当不起当不起,比起我家使君,末将实际什么都算不上。更何况牛将军坚守樊城这么多年,更为我大宋在襄樊之栋梁,末将年少卑微,如何当得起牛将军如此客气?”

    牛富现在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和江镐有些没意义的寒暄下去,紧接着说道:“江都指挥使此次前来,可是要切断蒙古鞑子的粮道?还是为了直接进攻鹿门山?”

    对于这个对天武军有好感的将领,江镐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毕竟叶应武曾经吩咐。要是能够把牛富拉拢过来最好,现在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江镐自然要承担起来。

    看向牛富。江镐点了点头:“使君给天武军前厢的命令正是切断蒙古鞑子粮道,奈何某刚才却是诧异的发现。蒙古鞑子每天运来的并不是粮草,而是沙子,并且在粮队遇袭之后不久,蒙古鞑子的骑兵就铺天盖地地而来,显然是之前就留有后手的。”

    牛富一怔,诧异的说道:“樊城的斥候已经可以涵盖鹿门山北侧,某还没有听说蒙古鞑子的粮道从北面而来,而且现在也不是走的南面,难不成至始至终蒙古鞑子都没有给鹿门山运送粮草?!那真是奇也怪哉。汉水南岸十多万大军,阿术凭借什么维持?”

    江镐沉吟良久之后,眉头紧皱,缓缓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很重要的可能,蒙古鞑子在汉水北岸的营寨主要有两处,一处是鹿门山,还有一处,就在牛统制的眼皮子底下。”

    “安阳滩!”牛富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来这三个字,顿时心中一震。“不好,阿术的粮道应该是走的安阳滩到万山,在鹿门山这边的完全就是假的,为的就是迷惑我们。让咱们把这数万大军投入到实际上只有不多骑兵防守的鹿门山。”

    “调虎离山。”江镐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阿术还真的是有那几分本事,既然叶应武让自己带着前厢前来鹿门山。这说明包括叶应武在内,整个襄阳地区的宋军将领都被阿术这一招给骗过去了。

    阿术到底是阿术。这个蒙古南征元帅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当上去的。

    “江都指挥使以为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牛富心中已经明白了三分,更是紧张。他知道樊城中的守军现在人数并不多,如果阿术十万大军到达安阳滩,对于樊城绝对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之前因为安阳滩驻扎的都是蒙古骑兵,所以牛富和王福都没有想过蒙古人会攻城,但是现在十万大军顶在樊城下面,难保会出什么事情,牛富现在只想抓紧提兵返回樊城。

    江镐淡淡说道:“这样,某同统制返回樊城,天武军前厢直接进逼安阳滩下寨,不知道统制以为如何?使君交给天武军前厢的任务是切断蒙古鞑子粮道,既然蒙古鞑子的粮道实际上是在安阳滩,那前厢就义不容辞,还望统制不要见怪。”

    江镐的说法正中牛富下怀,更何况鹿门山的蒙古骑兵显然意识到眼前的宋军不止一支,而且要比他们强大很多,所以并没有想要下山骚扰的意思,只是在山上据守,只要宋军敢上来,自然还是要让他们撞一个头破血流。

    ——————————

    鹿门山下江镐和牛富的会面很是愉快和默契,但是叶应武和吕文焕却是不同了。

    还没有来得及修复的万山营寨门口,叶应武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泥泞,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要是被家中那几个看到自己现在脏兮兮的模样,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现在阿术已经摆出了据守安阳滩的姿态,十万大军正在加紧修筑营寨,所以叶应武也没有什么好着急的,只要阿术不想着逃跑,那一切都随他,阿术开心大家都好。

    襄阳守军缓缓的从不远处开来,实际上从万山营寨已经能够看到襄阳城的隐约轮廓,叶应武也不知道吕家兄弟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然会把这样的险要之地拱手让人,不过想起来虎头山这样居高临下俯瞰襄阳的重地,吕文德都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这万山营寨同样放弃也不是没有办法理解。

    周围的险要都被控制,吕家兄弟只是带着十五万大军死守襄阳和樊城,甚至几次拒绝牛富进攻安阳滩的请示,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脑子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更要命的是襄阳周围甚至包括扼守汉水的几处滩头,襄阳水师都没有争夺一下的**,以至于到后来襄阳城中缺粮,外面的宋军却是死活难以攻克蒙古密不透风的防御。

    叶应武来不及多想,因为他抬头就已经看见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一队骑兵,而中间簇拥的一人,正是将领打扮。头顶上“吕”字旗迎风舞动。叶应武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冷笑。

    战马长嘶,吕文焕终于还是没有失礼的意思。或许是因为天武军的强势的确让他不想随意招惹。上百骑兵在营寨前面规规矩矩的停了下来,有些诧异的看向寨门。

    寨门处只有一个人迎着风站立。手中握着佩剑的剑柄,脸上带笑。

    吕文焕并没有见过叶应武,自然也不知道这个独自一人站在寨门的小将是个什么来头,刹那间吕文焕甚至认为这是叶应武在故意羞辱自己,让一个不入流的小将前来独自迎接。

    冲着自己的亲卫都头使了一个眼色,亲卫都头立刻策马上前,朗声说道:“前面这个不长眼的,速速闪开,我家相公想要见你们叶使君。让叶应武抓紧出来迎接!”

    叶应武似笑非笑的抬头看着那名都头,或许是因为常年的酒肉,让这个大汉的脸上都已经出现难以遮盖的肥肉,再看看拱卫着吕文焕的亲卫骑兵,无一不是呈现出富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平时在襄阳城中仗着自己吕文焕亲卫的身份都做过什么逍遥事情。

    不过现在不是在襄阳城,是在万山营寨!

    后面飘扬的可不是你吕文焕的将旗。

    冷冷一笑,叶应武不再看那名都头,而是径直把目光投向后面:“难道这就是吕安抚的为客之道。某叶应武今天还真是见识到了!一个小小都头竟然敢在某的面前犬吠,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名都头已经被吓傻了,他并没有在意眼前这员小将后面说的是什么,单是前面那“叶应武”三个字。就已经足以吓出他的三魂六魄!叶应武,自己刚才竟然这样对赫赫威名的叶使君说话。

    如果说换做别人还好,可是这是叶应武啊。从麻城一路杀到虎头山,所到之处哪里不是尸山血海?更主要的是谁都知道实际上能够镇得住叶应武的将领。怕是还没有出生呢,之前范文虎等人都想要压叶应武一头。最后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的。

    叶使君只允许别人投靠到自己麾下,所有在他面前嚣张的,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就在这名都头心惊胆战的时候,吕文焕已经苦笑着策马上前,旋即翻身下马:“没有想到是叶使君亲临,实在是某唐突了,还望叶使君不要见怪,某的亲卫都头平时没有见过世面,叶使君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某会好好收拾他的。”

    叶应武冷冷一笑:“某还不和这种蝼蚁一般的人物一般见识,想来是吕安抚当面,那便请入营一叙吧。久仰吕安抚大名,这一次能够和吕安抚相谈,也算是某叶远烈的幸事。”

    虽然话这么说,叶应武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吕文焕,这个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吕家老六,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虽然叶应武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已经见到了太多的史书上的人物,但是当吕文焕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感慨。正是这么一个人物,在襄阳坚守了六年,一直为大宋坚守着最后的希望,可是谁曾想到,六年后主动打开城门、帮助蒙古成功撕开长江防线的,都是眼前这个吕文焕。

    当真让人捉摸不透,这个家伙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吕文焕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个叶应武还真是不客气,一个人大摇大摆的出来迎接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没有任何要和自己相互恭维寒暄一下的意思,直接让他进去,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在官场上打滚的。

    不过想想也是,叶应武走到现在,都是凭借着实打实的军功,凭借的是蒙古鞑子如山的头颅和成河的鲜血,没有一点儿的虚假。更何况他头顶上还有江万里、叶梦鼎等人罩着,能够找叶应武官场上麻烦的人,还真的不多。

    吕文焕缓步走入万山营寨,营寨当中的天武军士卒都在忙碌,或是整修营寨,或是搬运粮草,竟然没有人在意堂堂京湖安抚使就在他们叶使君的陪同下走入营寨。

    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吕文焕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叶应武和自己那几个不争气的侄子之前的矛盾,他心知肚明。所以叶应武会有几个下马威,吕文焕也是能够料到的。

    不过现在毕竟是人家打退了阿术。占据了地形最有利的万山营寨,襄阳守军想要插手。这个下马威说什么也得硬吞下去,不过吕文焕倒也不怕叶应武不答应,凭借着小小的天武军两三万人,吕文焕并不相信他们有这个本事能够击败阿术。

    甚至攻克对岸的安阳滩营寨都不太可能。

    叶应武回头看了一眼吕文焕,径直走进中军大帐。

    王进和杨宝已经站在舆图前面,看着眼前的舆图发怔,听到脚步声方才急匆匆的回过头来,更有甚者边居谊和江铎在吕文焕走入营帐之后方才过来,脸上的疲惫神色无须掩饰。

    “介绍一下。这位是襄阳吕安抚,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叶应武淡淡的说道,看也不看吕文焕,径直走到主帅的位置,似乎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官职似乎要低于吕文焕。

    吕文焕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叶应武还真是不知好歹,某等会儿说什么也要漫天开价,看你叶应武是答应不答应!

    王进等人依次和吕文焕见礼之后,叶应武伸手在舆图上面拍了拍:“怎么打。某已经布置好了,既然吕安抚率领襄阳守军慷慨助战,那便请吕安抚另行选择一条路线。”

    吕文焕一怔,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不来。这叶应武和天武军三万人,还真的有本事吃下阿术的十万大军?当下里吕文焕急忙向舆图看去,只见巨大的舆图上面。周围各支宋军的行踪已经标注在上面。

    最西面牛富和江镐带着樊城守军和天武军前厢已经折返淳水,估计几个时辰之内应该是可以重新回到樊城的。而最南面的李庭芝淮军却是在鄂州缓步不前。这个吕文焕也很清楚,范文虎暗中受了贾似道的指使。拼尽全力截断李庭芝的军粮,导致李庭芝看着近在咫尺的襄阳,无计可施。

    饶是淮军精锐,没有粮草也没有办法出兵。而范文虎以鄂州缺粮为由,死死地把这数万人绑在了鄂州,动弹不得。

    而最中间的,自然就是天武军和襄阳守军了,这两支目前充当宋军主力的劲旅此时都顶在襄阳、万山一线,而隔着结冰的汉水,便是阿术带领的十万蒙古步骑主力。

    舆图上面已经画了几条弧线,天武军左厢从北侧强渡汉水,后厢在樊城强渡汉水,两侧夹击,而中军则是直接从万山强渡。至于天武军前厢如果来得及的话,就负责剩下那一个方向的进攻。

    叶应武这是要合围,不是歼灭,他好大的胃口!吕文焕忍不住吃了一惊,诧异的看向不远处那个年轻人,他,凭什么?

    懒得搭理目瞪口呆的吕文焕,叶应武径直说道:“事不宜迟,江铎,可以让飞雷炮准备了,一炷香之后,各厢依次发动攻击。”

    “末将遵令!”天武军众将同时应道。

    “不知道叶使君认为某家襄阳守军可否尽一臂之力?毕竟天武军的人手未免少了一些。”吕文焕忍不住说道,甚至没有注意到叶应武在下达进攻命令之前,曾经提到了“飞雷炮”。

    凭借三万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在光滑的冰面上冒着敌人的箭矢渡河,简直就是在找死!

    难不成这叶应武,根本就是在胡闹,还是说之前的那些丰功伟绩,全都是他编造出来的?

    叶应武淡淡说道:“吕安抚无须如此客气,也无须对天武军没有信心,且随某出去看一看,便知道为什么了。”

    吕文焕虽然心中纳罕,但也知道现在自己是一个人在天武军的地盘上,所以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叶应武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害自己,所以看看这叶应武为什么胸有成竹,倒也无妨。

    众将依次走出营帐,而叶应武迎着冰冷如刀割的风,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倒是好天气啊!

    叶应武看也不看吕文焕,径直走向不远处的点将台,天武军各厢士卒已经开始集结,一面面旗帜迎风舞动。看到叶应武走过来,几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们知道整个襄阳之战的最后一刻已经到来了。

    蒙宋国运相赌,生死存亡,都在这一战!

    看向台下黑压压的天武军将士,也看向远处明显察觉到什么而安静下来的蒙古安阳滩营寨,叶应武长长吸了一口气,一把抽出佩剑,朗声喝道:“天武军,复我河山!”

    “天武军,复我河山!”三万将士在这一刻,毫不犹豫的振臂高呼。

    声音震天,赤旗招展。

    对岸的安阳滩营寨传来急促的鼓声,只不过这声音在万山营寨的冰冷肃杀的呼喊声中显得分外缥缈。

    “各部,进攻!”叶应武朗声喝道,佩剑指向前方。

    一面叶字将旗就在他的头顶上,尽情舞动。

    几乎是要响应他的声音,在这一刹那,叶应武的身后,无限的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无尽的呼啸!一道一道弧线和气浪划破长空,迎着那风,迎着那阳光!

    缓缓闭上眼睛,叶应武在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他闭上眼,是为了遮掩住已经要溢出来的眼泪。

    苍天,大地,还有无数战死的父老乡亲、英雄将士,无数把身影篆刻在时空、把鲜血融入到土地的人们!

    你们听到了么?

    这,来自七百年前的炮声,这来自汉水畔的炮声!那个最终第一次征服了华夏的蒙元,终将在炮声中幻灭,华夏,永不会被征服!

    下一刻,炮声震天,山河变色。

    某叶应武,没有白白在这七百年前的世界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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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此战威名震今古

    ps:计算机二级考试木过,求安慰~

    炮声轰鸣,火光冲天。

    虽然只是飞雷炮,只是用铁桶把炸药包投射出去,但是对于这个火器尚处于萌芽的时代,这就已经足够了。

    上百台飞雷炮分成三批,一轮一轮的向对面抛射炸药包,轰鸣的爆炸声在第一个炸药包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终止过。不过对于飞雷炮的准头,叶应武和江铎都有数,所以各门炮都是尽量向远处延伸射击,饶是如此还有不少落在了对岸的河滩上,看着让人有些揪心。

    要是让炸药包把汉水上的冰给炸开了,那就有意思了。

    不过显然此时无论是天武军还是对岸的蒙古步骑,都没有心情关心汉水上的冰有没有被炸开了。因为在他们的面前,飞雷炮编织出来的烈焰地狱一样的景象,已经让他们目瞪口呆,甚至心神俱裂。

    尤其是对岸的蒙古大军,看着那从天而降的炸药包甚至还没有落地就已经轰然炸裂,就像是在眼前盛开的鲜花,又像是除夕夜绽放在夜幕上的烟火,身边的袍泽不知怎么就已经倒地,刚刚搭建起来的营寨里面遍地都是断肢残臂。

    “这是苍生天的怒火!”一名蒙古骑兵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的伙伴瞬间变成横飞的血肉,顿时忍不住惨叫道。

    虽然炸药包爆炸的声音接连起伏,甚至成为了周围唯一的声调,但是这名骑兵惊恐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中。四处乱跑的蒙古步骑顿时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南蛮子的火器厉害,但是根本达不到这个地步。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这是苍生天的怒火!

    在飞雷炮的怒火面前。一视同仁,包括阿术也不例外。这个原本胸有成竹的蒙古南征元帅。此时已经是脸色灰白。一个炸药包就在他不远处的地方爆炸,掀起来无数的泥泞,迸发的光焰分外夺目,而几名亲卫几乎是下意识的把阿术扑倒在地,才避免随后而来的气浪夺走他们主帅的性命。

    “败了,根本挡不住。”阿术忍不住喃喃说道,他自然没有那么天真的认为这是苍生天惩罚自己的怒火,“叶应武,某还真是小看你了。这么强大的火器,竟然可以一直遮掩到现在,甚至在虎头山那等危机的关头,你宁肯牺牲更多的人,宁肯为了赌一把,也要把这等火器一直留到现在。”

    十万蒙古大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猬集,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固定。小小的安阳滩营寨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在飞雷炮的轰击下,几乎没有多久。大多数寨墙就已经被连根拔起,或者直接从地面上消失,只留下依稀存在的痕迹。

    营寨笼罩在硝烟之中,来来往往的蒙古步骑已经成了无头的苍蝇。谁都知道营寨前方是这“天神怒火”最集中的地方。所以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敢过去,甚至不敢有人去看,对岸的天武军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只知道。宛如雷震一般的声响在地上、在空中接连不断,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站在点将台上。叶应武脸上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对岸的炮火。看着隐隐传来的惨叫声。那里是怎么样的一番血火,他已经能够想象,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丝毫的怜惜。

    “启禀使君,还需要进行几轮?”江铎急匆匆的跑过来,脸上震惊的神情还没有消散,显然对于上百飞雷炮能够取得这样的战果很是震惊,毕竟他实际上也就是见过一门飞雷炮的射击。

    叶应武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出奇的平淡而冷静:“天武军已经不需要在这襄阳继续打一仗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下来足够十轮吧,再来五轮,然后延伸射击。”

    江铎没有察觉到叶应武背后的意思,当即毫不犹豫的领命去了。而站在叶应武身边的吕文焕,却是脸色大变!

    原本他还是有恃无恐前来万山营寨,认为没有自己的襄阳守军,面对蒙古十万步骑叶应武肯定是束手无策,但是现在他已经很清楚,就算是再少一半的人手,叶应武依旧能够把对面的蒙古鞑子打的落花流水,这什么飞雷炮,简直就是专门为了对付此时此刻的蒙古大军的

    只不过此时吕文焕已经没有心情去想阿术怎么样了,因为他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叶应武所说“以防万一”四个字,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对面的蒙古大军已经狼狈到这个程度,还有什么好预防的,真正想要预防的,怕是他吕文焕!

    这上百飞雷炮在襄阳城下一顿狂轰乱炸,就算是襄阳是什么样的坚城,恐怕最后也免不了成为一堆乱砖瓦,而且恐怕襄阳城中守军的反应,不会比对面蒙古步骑好到哪里去!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吕文焕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以后在襄阳的这一亩三分地上,已经不只是吕家说了算了,甚至吕家说了已经不算了。在天武军强大的火器和本身就不弱的军力面前,那些墙头草一般的官员将领以及地方商贾豪门,自然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天武军各厢,渡河!”叶应武没有在意身边吕文焕五味杂陈的心情,只是在轰鸣的炮击中冷声下令。

    这一刻叶应武冷静的不像是在面对一场决定蒙宋两国的决战,而像是在指挥天武军进行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演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是十万蒙古大军,就算是国运相赌,实际上也算不得什么。

    王进和杨宝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会有新式火器登场,此时当亲眼看到飞雷炮的威力的时候,还是和他们麾下的将士们一样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对面看上去分外坚固、而且精锐云集的蒙古安阳滩营寨,已经彻底化为火海。

    随着头顶上那一道道弧线逐渐减少。当王进和杨宝正有些诧异爆炸声越来越远的时候,中军点将台上终于传来了期待已久的鼓声。一声。两声,一面一面的大鼓同时响起。取代了之前飞雷炮沉闷的轰响声,再一次震动刚刚平静下来的天地。

    王进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抽出佩刀:“天武军左厢,渡河!”

    杨宝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狠狠一拽缰绳:“天武军中军,渡河!”

    吃惊归吃惊,天武军将士还是已经憋足了一口气,更何况现在对面蒙古营寨已经陷入一片火海,要是再冲不过去。这脸就丢大发了!

    汉水上的冰虽然很厚,但是毕竟光滑,所以天武军步骑虽然说是渡河,却也是慢慢悠悠的分别从蒙古营寨的两侧水面前进。

    不过万幸的是,这些本来在冰面上完全就是活靶子的步骑,因为一直没有箭矢射来,所以竟然平平安安的片刻功夫就已经渡过了汉水的一半。江镐和杨宝作为指挥使,都是毫不犹豫的带队走在前面,亦步亦趋生怕前面冰面塌陷。

    王进、杨宝以及三万天武军将士。都屏住了呼吸,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一支箭矢落在冰面上,更不要说很可能把冰面炸碎的投石机和床子弩。对面的蒙古营寨不断传来爆炸声和惨叫声,却无人想起来。对面还有宋军。

    看着眼前的场景,叶应武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旋即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边居谊:“后厢。渡河!”

    “末将遵令!”早就等的不耐烦的边居谊飞快的走下点将台。天武军左厢和中军此时已经走到了汉水中央,要是天武军后厢再不行动的话。恐怕到了对岸黄花菜都凉了。

    叶应武也不没有再看向前方,而是瞥了身边吕文焕一眼:“吕安抚。不知道襄阳守军数万人,可打算一起渡过汉水?说不定对面阿术匆匆忙忙如丧家之犬,还能遇到吕安抚呢。”

    吕文焕勉强挤出来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己现在哪里敢带着襄阳守军渡过汉水?要是这么干了,可不就是摆明了要抢功劳么?对面安阳滩营寨的大小险阻都被天武军铲平了,襄阳守军再上去捡便宜,就算是叶应武愿意,其他天武军将士又怎么会愿意。

    更何况这位叶使君似笑非笑的表情,分明是实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分明就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嘛!

    吕文焕虽然有时候是直愣的性子,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反应的很快,当下里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某相信十万蒙古鞑子在英明的叶使君和勇猛的天武军将士面前,不过就是一群蝼蚁,某当然没有必要再带着襄阳的弟兄们渡江了,这份功劳,全都是叶使君的。”

    叶应武含笑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原本就明白他会这么做,还是对于吕文焕这顿马屁很是受用。这个吕家老六果然跟历史上一样,见风使舵、顺坡下驴的本事还真是名不虚传,在历史上也不过就是阿术随便用回回炮砸了一通,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吕文焕就乖乖的开成门投降了。

    也不知道如果没有牛富在樊城死守六年、没有张贵张顺兄弟拼了性命入援,这位吕安抚独自一人能够在襄阳支撑多久!

    不过现在和历史上不同了,一切都已经改变,现在叶应武也懒得去管吕文焕有几分死守襄阳的心思,他只想知道,现在吕文焕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看待天武军。

    一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是未来势必要取代吕家成为襄阳之主的新兴势力?如果按照吕文焕的性格,会不会在最后的时候临阵倒戈,让出吕家这么多年打拼的基业,换的保全性命?

    “启禀使君,飞雷炮业已发射完毕,敢问使君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江铎再一次跑上点将台,打破了叶应武和吕文焕之间有些微妙和尴尬的沉默。

    叶应武赞赏的冲着他点了点头:“不用什么了,江铁,吴楚材!”

    “末将在!”两员百战都亲卫大将同时站出来。

    叶应武朗声说道:“天武军各厢都已经冲上去了,也该咱们了!百战都,随某渡河。进攻蒙古鞑子!”

    “末将遵令!”江铁和吴楚材同时朗声回答。

    而叶应武冲着江铎使了一个眼神,毕竟江铎之前在白鹭洲书院也是叶应武的同窗。在临安更是没少跟着他们鬼混,只不过后来因为性格和年龄的原因而暂时脱离了叶应武在临安的纨绔衙内群体。但是毕竟是这多年的“革命战友”,这点儿意思还是很明白的。

    当下里江铎便轻轻咳嗽一声,径直站到吕文焕身边。

    天武军各厢包括百战都都已经冲上去了,这南岸反倒是襄阳守军人数众多,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吕文焕在背后捅刀子。虽然叶应武知道见到飞雷炮轰击的场景,就算是给吕文焕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动脚,但是防患于未然,这点儿还是要做到的。

    人心深似海,更何况是吕家吕文焕这样的人物。本来吕家就不是光明正大崛起的。叶应武和吕家之间更是矛盾重重,大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互相提防一下再正常不过。

    王进猛地一催战马,骏马长嘶,第一个冲上河滩,而在另外一边杨宝终究还是比他慢了一拍。

    天武军左厢和中军陆陆续续渡过汉水。一面面招展的赤色旗帜迎风猎猎舞动。

    “南蛮子,南蛮子渡过汉水了!”火光中突兀的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已经倒塌了大半的寨墙中陆陆续续探出来几道身影。不过回答他们的却是呼啸而来的箭矢。

    大队士卒还在冰面上艰难跋涉,此时说什么也不能被蒙古步骑拦住,否则就真的成了半渡而击。实乃兵家大忌。

    不过随着飞雷炮不再轰击,被震的天昏地暗的蒙古士卒已经回过神来,这么一声尖叫还是引起了大半个营寨的注意。上千名狼狈不堪的蒙古骑兵突然间从营寨一侧冲出来,密集如蝗的箭矢呼啸着从他们的队伍中腾空而起。

    “盾牌!”王进脸色一变。没有想到蒙古步骑竟然还有这么一支千人队能够保持编制。

    一面面盾牌很快就撑了起来,只不过这支蒙古骑兵来的太过突然,还是造成了上百天武军士卒的战死。更多的宋军弓弩手怒火中烧。拼命的上弦扣动扳机。

    “守住河滩!”王进朗声大吼,一排排长矛手顶着蒙古骑兵的箭矢飞快的迎上去。

    此时天武军前厢只有大约两三千人脚踏实地站在河滩上。上千蒙古骑兵一旦发挥威力,真的有可能把所有人赶下河!都意识到事情危机。渡过汉水的天武军左厢士卒纷纷面向那支蒙古骑兵,双方弓弩手几乎是拼尽全力射击。

    蒙古骑兵已经发动了冲击,而宋军长矛兵也是毫不示弱,一支支箭矢扎进黑压压的人影中,绽放出灿烂的红色花朵。赤色的旗帜和黑色的旗帜猛地相撞,激荡出最炫目的光亮。

    “轰!”一个火球从天而降,猛地坠入天武军人群当中,也不知道是哪个投石机没有在突如其来的炮击中逃过一劫,现在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时候,而且因为遍地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所以连点燃火炭球的火折子都不用找了。

    “冲进去,冲进营寨!”王进顿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飞快的纵马上前,营寨之中的火焰已经小了不少,毕竟满地都是泥泞和积雪,想要燃烧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战马撞开脆弱不堪的寨墙,一名喊叫着扑上来的蒙古士卒被江镐轻而易举的砍去首级。大队的天武军士卒毫不犹豫的在江镐战马两侧怒吼着扑进去。

    之前飞雷炮重点照顾的都是营寨的中间部位,没有集中打击最前面,是因为害怕把汉水上的冰炸碎了,而没有打击后面,也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炸药包已经不太够了,而且射程也有些不足还需要改进。这也导致在最前面的蒙古步骑依旧拥有一定的战力。

    虽然天武军各厢渡过汉水,这些士卒还没有从飞雷炮劈头盖脸的轰击中回过神来,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炮击停了,南蛮子已经和自己隔着寨墙相望了,说什么也不能放他们进来!

    骑兵们拼命的安抚受惊的战马,一支支百人队、千人队勉强集结,虽然大多数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泥泞满满,但是他们依旧目光坚定的攥紧马刀,冲向距离最近的宋军。

    这些该死的南蛮子,难道以为借来了天雷,就能够让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金雕屈服么!

    只不过看着这些扑上来的蒙古骑兵,王进冷冷一笑,不过就是一些游兵散勇罢了,想要撼动人数越来越多的天武军左厢,未免有些痴人说梦!而他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帮子鞑子还挺能抗。”

    王进吓了一跳,旋即皱着眉头说道:“老唐,唐震,这是什么地方,你这家伙还真是不要命了!凭着你那点儿功夫,快点儿滚回去!北岸实在太危险了。”

    唐震无所谓的笑了笑:“怎么,这北岸就只能你王指挥使过来,就不容许唐某人过来?这可是······襄阳的最后一战啊!”

    王进并没有回答,看着前面蒙古骑兵无畏的发动攻击,然后在天武军弓弩手密集的箭矢中愤懑的倒下。是啊,自己刚才竟然没有意识到,这应该是襄阳的最后一战了。

    蒙古十万步骑,现在用溃不成军来形容,当真合适!这些陆陆续续没有什么编制就冲过来的蒙古骑兵,只能在密集的箭矢中倒下,他们没有步卒的配合,甚至找不到自己在炮击中遗失的战马兵刃,这些人并不是在发动攻击,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一战输掉。

    至于那些本应该配合他们的蒙古汉家步卒,此时早就逃之夭夭,放眼望去就算是颤巍巍站着的步卒,也都是失去战马的骑兵。

    这一战,终于要结束了么,那就结束的更加精彩一些吧!

    王进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冷笑,多少将士青山埋骨,多少血泪这这片土地上流淌,现在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结束,非免太便宜你们了。看了身边唐震一眼,王进径直纵马向前。

    “天武军左厢,杀!”

    数千将士怒吼着、呐喊着,就像是永无尽头的浪涛。

    前面的蒙古十万步骑,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ps:第三卷结束了。

    “轰!”

    爆炸将两名阿术的亲卫掀倒在地,不过这一次不是飞雷炮抛射的炸药包,而是宋军近距离投掷的火蒺藜!一队蒙古步骑猛地冲出来,那支宋军步卒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不过看到蒙古鞑子来人颇多,却也没有畏惧,纷纷怒吼着扑上去。

    人多,有时候可不管用!

    “保护元帅,走!”张弘范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些正在自家将士当中拼命厮杀的天武军步骑,怒吼道。

    身后阿术的亲卫同样是狼狈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而阿术也是晕晕沉沉,被一名强壮的亲卫背在背上,他在之前险些被一发飞雷炮抛射的炸药包击中,好在那两名亲卫及时推开了阿术,但是阿术之后就一直晕晕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没有阿术,更不知道其他几名万夫长都在什么地方,张弘范无奈之下只能尽量收拢属下抵挡,然后亲自带着一支百人队掩护阿术撤退。不过张弘范毕竟才刚刚从水师“转行”,他的手下充其量也就两个千人队,此时面对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天武军,根本没有抵挡之力,最多就是用血肉之躯争取到那么一小会儿时间。

    这一小会儿时间,也能至关重要!

    败局已定,难以挽回,但是如果能够保住阿术的性命,也是一件好事,毕竟现在整个蒙古,只有阿术是亲自面对过宋军这种威力巨大的火器的,换做其他人,下一次肯定还要吃亏,而如果是阿术能够从中钻研出来什么门道,说不能还能化险为夷。

    张弘范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他一直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在军中打拼,而正是阿术给了他这个机会,对于张弘范来说阿术就向恩师一样,就算是阿术是个废人,他也要救他出去。

    数百名天武军骑兵从火焰中猛地冲出来,一把把雪亮的马刀在那飘扬着的赤色旗帜中显得分外雪亮。这些看上去很不好对付的宋军骑兵在和蒙古步卒接触第一刻就展现出了他们锋利的獠牙。

    不过也就是五百人的骑兵在两千人的队伍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而张弘范也听到了不远处震天动地的杀声,旋即诧异的抬头看去,自己的两千儿郎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被一支区区数百人的宋军骑兵杀败。

    不过当张弘范看到那面迎风招展的“叶”字大旗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空气中带着硝烟的味道,也带着火焰燃烧的灼热气息。张弘范很清楚来的是谁。

    五百名骑兵,赫赫有名的天武军百战都。

    而且还是叶应武亲自带队!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张弘范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和叶应武距离这么近,可是偏偏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自己的儿郎被天武军百战都的马刀肆意砍杀,而自己却无奈的后退。

    一方是胜利者,一方是战败者。

    狠狠的瞪了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一眼,张弘范想了想,猛地夺过来身边士卒的一把弓,不过百战都来往纵横的马速很快。张弘范发现自己怎么都难以瞄准叶应武。

    自从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江铁和吴楚材哪里允许使君冲杀在最前面。就算是知道叶应武肯定要渡过汉水,不过还是把叶应武簇拥在最中间,这也使得张弘范想要射箭都难以对准,放眼望去,人影重重叠叠,根本看不见披甲的小将在哪里。

    “阿术!”江铁突然间惊喜的喊了一声。

    叶应武一怔。急忙看去,不远处百余名蒙古士卒正在飞快的退却,而其中一人背上背着的,无论是打扮还是体型,和叶应武记忆中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阿术没有什么区别。

    就是这个蒙古南征元帅!而且在飞雷炮突如其来的轰击中。阿术受伤很是正常,而且之前没有预料到会失败,所以十有**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阿术!

    “活捉阿术!”叶应武怒吼道,一马当先,接连撞开两名试图阻拦的蒙古士卒。

    “活捉阿术!”江铁和吴楚材热血沸腾,那可是阿术啊!天武军大半年来转战江北汉水,数万将士埋骨沙场,不就是为了击败阿术么!

    现在这个人,就在前面。

    这个荣耀,百战都势在必得!

    百战都骑兵同时催动战马,一把把马刀飞快的举起落下,一颗颗头颅伴随着冲天而起的滚烫鲜血,洒满衣甲。

    张弘范也意识到叶应武已经发现阿术了,顿时也顾不上射箭,飞快的带着身边士卒扑上去。不过他们这数十名断后的步卒哪里是已经加速的百战都的对手?五百骑兵毫不犹豫的撕开了这最后的防线!

    张弘范被一匹战马撞倒在地,马刀几乎是擦着耳朵飞过,砍下来了一缕头发,几乎是潜意识的,张弘范就地一滚,头晕目眩的滚进了不远处被炸出来的一个大坑中。而几名亲卫看到自家将军不知生死,急忙上前,也顾不上拦截百战都了。

    护卫阿术退却的亲卫也看到了越来越近的百战都骑兵,他们的战马都已经没有了踪影,甚至大多数人手中只有一把马刀,但是没有人畏惧和退缩,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阿术的安全,想要杀死元帅,那就从大家的尸体上践踏过去吧!

    五百骑兵几乎是飞快的将这支小小的队伍包围,赤色的旗帜招展。叶应武刚想要策马上前,江铁和吴楚材都急忙想要阻拦,不过看到叶应武赤红的眼睛时候,还是忍不住退却了。

    使君心中此刻翻涌的心火,他们两个都很清楚。

    “阿术?”叶应武佩剑一指。

    几名亲卫毫不畏惧的想要扑上来和这个看上去来头不小的南蛮子将领拼命,不过身后却传来虚弱的阻止声。一直晕晕沉沉的阿术在几名亲卫的搀扶下摆了摆手。

    虽然心中愤懑,众多亲卫还是缓缓的垂下马刀,簇拥在他们的主帅身边。从十万大军的统帅变成身边只有不到百名亲卫保护,中间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

    双方刹那间都沉默了。只剩下后面的杀声震天。

    无论是叶应武还是阿术,此刻都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看着眼前这个高居马背上的年轻将领,再看了看他身后飘扬着的“叶”字旗帜,阿术眯了眯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叹息道:“没有想到叶使君最后还真的把某抓住了,距离咱们上一次见面还不到一年。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叶使君终归不是简单人啊,是某这么长时间都小看你了,今日自食苦果。”

    叶应武轻轻吁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大半年前某和天武军在你的面前或许只是一只随时都可以掐死的蝼蚁,可是大半年后,你阿术在某看来,也不过就是想杀就杀。造化弄人、世事变化,不过如此。”

    抬头看了叶应武一眼。阿术摇了摇头:“不止如此,世事变化,怕是要不止如此啊!这一战,使君也算是拥有不世功业了。我蒙古十五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已经伤筋动骨了,一年半载恐怕是难以生聚如此力量了。”

    叶应武默默地没有说话。世事变化,不止如此,叶应武很清楚阿术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解释。毕竟现在天武军上下文武将领,谁人不识心知肚明。这就已经足够了。

    而阿术似乎已经预料到叶应武不会开口回答,只是片刻之后自嘲一般说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叶应武,叶使君,你终于还是践踏着某的尸骨。践踏着这十万步骑的尸骨走上了神坛,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天下谁人不识君。江铁和吴楚材下意识的看向沉默不语的叶应武,阿术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如果说之前天武军和叶应武还只是襄阳一带有人清楚的话,那么这一战结束。恐怕就真的是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大丈夫扬名立万,为的,可不就是这个。

    “天下谁人不识君么?”叶应武微微皱眉,喃喃重复了一遍,旋即淡淡说道,“承你吉言了。”

    阿术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叶应武一遍,旋即哈哈大笑一声,突然间拔除自己的佩剑,猛地一横!

    鲜血喷涌,倾洒一地。

    而这道卓然伫立在那里的身影,却是迟迟没有倒下。阿术的亲卫们见到自刎而死的自家统帅,默然不语的抽出来自己的佩刀,同样选择了一样的自裁,他们没有做俘虏的心思,自家元帅在黄泉路上孤单寂寞,弟兄们说什么也要下去继续护卫他。

    百战都骑兵缓缓向两侧分开,王进、杨宝、唐震还有边居谊,一名名天武军将领缓步而来,静静地看着阿术已经失去了生机的身体,也看着周围依旧拱卫着他的亲卫。

    阿术,蒙古南征大元帅阿术,终于还是死了!

    “砰!”阿术的身体狠狠砸在地上,仿佛依旧带着尚未释放干净的无穷力量。

    叶应武翻身下马,缓步走到阿术的尸体旁边,这员自己大半年的敌人、也是肩膀上最大的担子,就这样躺在泥泞和鲜血当中,就这样躺在他转战了数年的襄樊大地上。

    阿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还想要在死后看着自己曾经仰望过的那片天空。或许人也就只有在死之后,才能够这么无所畏惧的看着有着太阳、有着神灵的朗朗晴空。

    叶应武叹息一声,虽然是敌人,但是对于阿术他还是很敬佩的。毕竟蒙古最后能够撕开南宋的乌龟壳,阿术确实功不可没,无论是赏识张弘范、重用汉家步卒,而或者是支持刘整组建水师,更或者是六年围攻最终攻克襄樊······可以说没有阿术,或许饶是忽必烈是一代雄主,也要在南宋的防线外面再多徘徊十余年。

    (作者按:阿术重用汉家步卒是因为在历史上安阳滩之战中意识到汉家步卒的重要性,而大力发展水师则是因为为了能够切断宋军水师对于襄阳的救援,这两件事情按理说应该是发生在这之后,所以在本书中塑造的阿术并没有在这两方面下力气,特此注明。)

    “死了?”王进从身后悠悠的说道。不过总给人一种明知故问的错觉。

    “死了。”叶应武淡淡的回答。

    整个战场已经安静下来,天武军各厢开始打扫战场,倒是不用把阿术的脑袋割下来拿去招降了,或者说除了零零散散的蒙古骑兵,在飞雷炮的轰击下,大多数的蒙古步骑早就失去了斗志。

    只不过叶应武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弹坑中,张弘范在得力亲卫的搀扶下,缓缓向西走去。虽然中间要穿过大半个营寨,但是附近天武军的精力都已经放在了阿术那边,倒也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三道身影消失在身后。

    在找到一匹战马的时候,一支支箭矢还是窜了出来,大队的天武军步卒发现了这漏网之鱼,急匆匆而来。只不过张弘范狠狠一咬牙。也不管身边两名搀扶自己过来的亲卫,径直翻身上马,向着营寨外面而去。那两名亲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家将军一点儿都不在意的孤身离开,脸上都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下一刻无数的宋军士卒已经把他们淹没。

    听着身后轻微的打斗声,张弘范长长吸了一口凉气,他的背上已经中了一支箭,刚才没有感觉,现在却是刺骨的疼痛。张弘范甚至不敢回头。只是把自己的身体紧紧的贴在马背上,纵马狂奔!

    叶应武。天武军,你们等着,这笔账某张弘范会来算的。

    “启禀使君,樊城守军已经出城,估计不一会儿就能够到达。”身后传来传令兵的声音,叶应武点了点头。旋即问道:

    “前厢和樊城守军大队到哪里了?”

    江铁苦笑着摇了摇头:“之前收到的消息是已经在獾子滩渡过汉水,现在估计距离这里也已经不远了。不过因为咱们大军都在收拾战场,一时间没有派出足够哨骑,联系不上。”

    叶应武点了点头,淡淡吩咐:“把阿术的首级割下来。咱们最大的功劳就要看这颗头颅了。至于身子,厚葬了吧。毕竟也算是一方英才了,只是可惜殒命此处。”

    话音未落,叶应武似乎并不想再看阿术的尸体,径直翻身上马。各处火焰已经渐渐平息,而弥漫的硝烟依旧迟迟未曾散去。满地都是尸体,其中大多数都是死于飞雷炮的蒙古步骑,不断有乌鸦在天空中凄厉的喊叫,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忌惮地上来往人多,所以不敢落下来。

    刹那间叶应武都有些恍惚。襄阳之战,多少将士前赴后继,终于还是在这一刻,结束了么。

    曾经让南宋朝野紧张的蒙古十万大军,最后覆灭在飞雷炮震天动地的火光里,而完成最后一击的,便是一直被当做侧翼偏师使用的天武军。真正的主力,襄阳守军几次出城无不惨败而归,而樊城守军也是被调虎离山,实际上一场大战都没有参与。

    叶应武的襄阳之战,天武军的襄阳之战,终于还是落幕了。

    长长舒了一口气,叶应武甚至懒得去管后面忙碌的将士,自有王进、唐震他们去操心。现在自己只想独自一人在这安阳滩头慢慢走一走。一时间甚至叶应武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和悲哀。

    抬头看去,襄阳、樊城,两座南宋雄城依旧在远处,岿然伫立,甚至能够隐隐约约看到飘扬着的赤色旗帜。

    天下谁人不识君,叶应武突然想起来刚才阿术对自己说的话。是啊,这一战之后,便是天下谁人不识君了。可是自己或许还真的没有打算只是走到这一步,襄阳之战的胜利,可以说隐隐约约已经勾起了叶应武的野心,天下谁人不识君,不错,不过这个君,不应该是叶应武叶使君的“君”,而应该是君王的“君”。

    叶应武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天武军也不过是借助火器的犀利取得了最艰难的襄阳之战的胜利,其他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甚至就连兴州都是百废待兴的样子,自己哪能想这么远。

    看着被冰封的汉水,就像是一条锦带,一直延伸向远方。沧浪之水清清浊浊,千年来依旧东流。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想法,叶应武霍然转身,看着从河滩一直蔓延向远方的战场,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流淌的鲜血,忍不住轻声吟诵:“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身后突兀传来声响,却是王进缓缓策马走过来,目光炯炯,看向叶应武,仿佛又回到了年幼的时候大家一起在白鹭洲书院朗读这首诗词的时候。

    当时年少,今日英姿!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叶应武声音突然间高涨,王进也是毫不示弱,两个人同时诵道,“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只不过王进却是突然间没有了声音。而叶应武也很明白他为什么沉默,微微一笑看向他。王进点了点头,旋即爽朗的说道:

    “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只不过这一声,不是对着东南临安,而是对着眼前的叶应武!

    “好一阕《满江红》。”叶应武轻声说道,“岳武穆在天之灵,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今日之胜。”

    “武穆王会欣慰的,那些战死的将士们,都会欣慰的。”王进同样压低声音,仿佛不想打扰那些冥冥之中的在天之灵。

    叶应武径直纵马,重新前去身后的战场。

    王进迟疑片刻,旋即紧紧追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夕阳中飞驰,残阳如血,冬日并不温暖,但是在这一刻却有着一种肃杀。

    一面面赤旗在夕阳中迎风舞动,就像是高昂着头颅的天武军将士。

    ————————写在第三卷结束————————————

    从2016年2月开始,第三卷已经跨越了上百章,甚至和之前两卷的字数加起来一样多。而且在第三卷当中,倾宋的第一个**——襄阳之战结束。虽然自我认为襄阳之战铺开的场面很大,但是最后实在还是没有控制好,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不过也因为前面战争场面太多了,自己写出来都有些烦闷,所以最后安阳滩之战主要写一写飞雷炮和阿术自刎,然后铺垫一下接下来的主线,感觉也就可以勉强结尾了,毕竟飞雷炮一轰、天武军渡过汉水,胜负已经分明。

    而且也是在第三卷挂上去十多章开始上架,然后四月份有些意外的拿到了起点连续四个月的低保,也算是新手当中幸运的一个了,这当然也和诸位书友们不离不弃的支持有很大的关系,在此致以敬意,有你们陪伴,《倾宋》的道路并不孤单。(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春风不渡汉(上)

    ps:感谢书友菜园上的菜菜、秋叶飘零落的月票打赏支持!另外大家认为本书有没有必要建立书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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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客心孤

    正是客心孤迥处,谁家红袖凭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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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郢州城。

    晨曦轻轻洒在城头上,前几天的积雪已经越来越少,人们甚至能够感受到风里带来的暖意。

    一支并没有旗帜的队伍缓缓进入郢州城,上千名轻甲士卒拱卫中间的马车。而城门处的天武军士卒并没有阻拦,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支队伍这么突兀的出现。

    当先的十多人都是骑着骏马,挎着腰刀,一身银亮的衣甲,分外威武,也就只有天武军骑兵才能有这么风光的打扮,即使是比不上精锐中的精锐——百战都,却也不差。

    郢州府衙门外,汪立信和邓光荐一前一后,看着这支队伍过来,脸上顿时流露出轻松的神色。

    前面骏马分开,露出被拱卫在中间的白衣文士,只不过如果细细看去,这名白衣文士脸上也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坐在马背上,却依然有着不逊色于周围人的杀气,让人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名文官。

    “宋瑞,你可来了。”邓光荐倒是没有多少顾忌,径直上前冲着白衣文士一拱手,“这些天把某忙的焦头烂额的,现在襄阳那边使君有你帮忙。某倒是可以休息休息。”

    文天祥冲着自己的同窗一笑,之前的那份肃杀已经消失殆尽:“不来怎么行。就凭这前面江镐、王进这几个不老实的,远烈就算是想要放任他们也力不从心。”

    文天祥说的是事实。让王进、江镐这些杀胚带着天武军各厢在前面冲锋陷阵,那自然是小菜一碟,但是要是让这几个家伙井井有条的打理地方政务,那恐怕要比杀了他们还难,更不要说去和吕家兄弟这样的人明争暗斗了。

    只不过邓光荐还有些诧异,襄阳那边说什么也还是吕家兄弟在掌握,叶使君就真的有那么大的手腕,能够把南宋咽喉一般的襄阳这么紧紧的捏住?吕家兄弟可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即使是叶应武现在有飞雷炮。也不会轻易让步。

    “使君可没有打算放过襄阳和樊城。”文天祥忍不住苦笑一声,“叶远烈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好心肠的人了。”

    邓光荐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和叶应武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他也很清楚,文天祥说的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想让叶应武吃亏,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汪立信趁着这个功夫,急忙上前和文天祥见礼,汪立信是鄂州知州。而文天祥是天武军四厢都虞候,看上去实际上汪立信应该官职更大,但是文天祥可是叶应武亲信中的亲信,首席幕僚。不是他这种半路上投靠的人能够相比的。

    否则叶应武也不会把至关重要的而天武军四厢都虞候交给文天祥,在天武军系统中,这可是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当然。文天祥的才能,倒也的确配得上这个官职地位。

    “汪相公?久仰大名!”文天祥急忙行礼。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他可不是那种喜欢说虚假话的人,此时也说明文天祥在心中是真的对于汪立信很敬佩。或者说是很欣赏。

    汪立信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毕竟都是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了,还不至于就此失神。邓光荐见到文天祥和汪立信如此,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微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两天和汪立信一起收编鄂州屯驻大兵、整顿郢州政务,很是融洽,对于汪立信的才能,邓光荐自然也是赏识有嘉。

    现在文天祥同样很是赞赏汪立信,那就不用担心汪立信会不会在天武军文武的系统中沉沦了。

    只不过在邓光荐和汪立信暗暗高兴的时候,一直被天武军士卒拱卫在中间的马车,车帘突然间掀开,第一个走出来的却是年纪轻轻的青裙女孩,也不知道是因为突然间感受到寒风,还是看到眼前士卒伫立森然的场景,女孩忍不住下意识缩了缩头,方才从马车上跳下。

    紧接着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女缓缓走车中走出来,一身淡红色的衣裙迎风轻轻舞动,和之前的婢女不同,少女并没有被眼前的场面吓住,反倒是伸了一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旅途的疲惫都在这轻轻的气息中消散。

    迎着风,俏脸上微微的笑容,就像是最美的春妍。

    即使是已经成家立业的汪立信和邓光荐,看着都是心中没来由的一动。只不过护卫的天武军将士,却是整齐划一的同时单膝跪地,手中长矛狠狠顿地,朗声喝道:

    “参见主母。”

    主母?邓光荐有些诧异的看向文天祥,整个天武军上下,能够当得起一声“主母”称呼的,也就只有叶应武的妻室了,不过这个时候叶应武的妻室过来做什么?

    更何况这个少女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显然不像是操持叶家后宅的主母啊。

    只不过文天祥却是没有在意邓光荐的目光,径直向前微笑着一拱手:“主母舟车劳顿,还请到后宅休息。叶相公也在此间,主母应该会见到。若有什么需要,直须跟某吩咐。”

    刚刚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那名少女显然也被天武军士卒突然搞出来的阵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手放在胸口,轻轻舒了一口气,方才冲着文天祥点头。实际上文天祥刚才说的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不过这少女也不是什么傻瓜。自然能够猜测出来几分。

    一想到自己还没有见到叶应武,就要先对上叶梦鼎。少女也感觉一阵头痛。本来就和叶梦鼎只有过几次照面,现在自己和叶应武那一亩三分地儿的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呢。就先碰上叶梦鼎,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之间的关系。

    作为儿媳,应该怎么伺候公公?少女拼命的回想家中婉娘姊姊和琴儿姊姊是怎么办的,可是最后搜肠刮肚却也想不起来什么。只能浑浑噩噩的向着后院走去。

    而她的婢女也是急忙跟上去,尽量压低声音:“娘子,咱们应该怎么着?”

    少女看着身后只有几名侍卫远远的跟着,心中总算是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和负担,苦笑着说道:“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也不知道这位公公好不好说话。这个死人在襄阳都已经打赢了,竟然还从那里待着就是不动弹,要是有他在,哪里用我来担忧这个。”

    侍女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娘子,您这可是把使君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了,需要的时候心中比谁都牵挂着,不需要的时候怕是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被自家贴身婢女这么一揶揄,少女的眼眸中出人意料的蒙上一层雾气,旋即微微闭眼。摇了摇头。或许自己从当初第一次莫名的招惹这个叶应武叶使君开始,就已经被牢牢的绑在了他的身边,再也难以挣脱了吧,只是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命运之神是这样安排的。

    因荷而得藕。有幸不须梅。

    看着不远处绽放的寒冬腊梅,少女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谁说自己平时不需要的时候没有牵挂着,只是大家心知肚明没有点破罢了。后宅几个姊姊。谁不是一天到晚牵肠挂肚,总是忍不住向着西北面眺望。每一次絮娘姊姊疲惫的回来,都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即使是向来矜持的琴儿姊姊。那个时候不也是死死攥住裙角,眼睛直直的盯着杨絮么。

    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少女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叶应武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只是浑浑噩噩的走着,一直到后院。

    自从鄂州屯驻大兵稳定下来、郢州城一时间倒是也不会受到什么威胁,所以叶梦鼎也就不用一天到晚在议事堂中坐着,毕竟他现在年纪也已经大了,更喜欢每天品品茶、看看书,这些琐碎的事情还是交给邓光荐他们这些年轻人为好。

    叶梦鼎乐得清闲,邓光荐等人心中自然也是去了一个大压力,做什么事情自然更能放开手脚,不用一直在意这个官场元老、天武军的“太上皇”了,这也使得郢州城更加快速的安稳下来。

    至于这短短几天的背后有着怎样的血腥和杀戮,那就不得而知了。要知道邓光荐和汪立信,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慈善的人,更何况还有章诚带着六扇门作为帮凶。

    少女缓缓推开书房的门,书房是兴州宅中叶应武和她最喜欢的地方,只不过对于叶应武来说,书房比较安静,在里面思考问题或者趁机小睡一会儿,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对于少女来说,里面被叶使君拿来装点门面的那些书籍,才是真正的宝贝。

    以前向来书房白天是叶应武的,晚上是她的,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错开时间,避免一起出现在书房中有些尴尬。而这一次叶应武反正不在,所以少女也没有什么顾忌的推开了房门。

    “什么人?”书房中传来沉闷的声音,白发老者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甚至难以确定刚才那句话是不是他说出来的。

    少女心头咯噔一下,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苦笑,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才还在想自己应该怎么面对叶应武的爹爹,现在就这么在书房迎面撞上了。

    当下里少女俏脸憋得通红,声音低的像是蚊蚋:“爹,你在书房啊,那······那奴先去休息了。”

    话音未落,女孩已经落荒而逃。

    叶梦鼎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旋即轻轻摇了摇头:“爹?也不知道是哪个过来了,竟然怕老夫怕成这个样子。”

    老人下意识的笑了笑,转而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

    樊城。

    “砰!”鲜艳的烟火在空中尽情炸裂。

    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弥漫着浓郁的酒香,无数的将士和无数的民众就在这城里城外。纵情的歌唱、纵情的欢呼!

    十五万蒙古大军,现在已经尽数覆没。想想当初黑压压的蒙古步骑兵临城下,曾几何时,已经尽数化为过眼云烟。多少人在这场持久的相持中倒下,鲜血浸染土地;多少人曾经挥动着手中锋利的兵刃,毫不犹豫的扑向越来越近的敌人。

    这场大战,终究结束,所有被卷入这场大战中的人,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都有欢呼的权利。都有庆祝的权利!

    篝火、烟花,整个樊城以及对岸的襄阳,仿佛都已经成为了不夜城,他们再也不用在乎城外的蒙古鞑子会怎样反应,应为那些曾经耀武扬威的蒙古步骑,已经尽数深埋于白雪之下,消失在火焰之中。

    骏马嘶鸣,数百名骑兵簇拥着叶应武缓缓走向樊城府衙。街边跳动着的篝火把每一名骑兵的脸都渲染成红色,而飘扬的旗帜。更是似乎要和这赤色的光焰融为一体。

    叶应武轻轻松一口气,自从襄阳战后,自己感觉整个人都要垮了,还真的提不起来什么斗志。或许这几天跟着狂欢的军民醉生梦死一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管他什么吕家兄弟,管他什么贾似道!

    就当叶应武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一道雪亮的光芒,突然间从人群中出现。紧接着是纷乱的人影,疯狂的挤向百战都骑兵。而两侧屋顶上。同样是站起来黑色的身影,迎着漫天的烟火和那一轮挂在中天的皓月,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刺客!”江铁和吴楚材几乎是第一时间同时惊呼一声,箭矢已经飘掠进百战都骑兵当中!

    叶应武身边的小阳子眼疾手快,几乎是下意识的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把正在出神的叶应武扑下马背,两个人狼狈不堪的滚落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而几支箭矢几乎是追着叶应武的身影“砰砰”砸在地上。

    数十名黑衣身影同时抽出刀剑,不过弓弩不中,他们这些人就算是暴起发难,想要击败百战都,也未免有些不自量力。更何况在周围的人群中,可不只有百战都!

    六扇门和锦衣卫埋伏在四周的哨探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让叶使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遇到袭击,这是奇耻大辱,要是使君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家拿命都换不回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在黑衣人影涌上来的时候,六扇门和锦衣卫哨探呐喊着抽出兵刃扑上去。

    而不远处前后护卫的另外两支百战都骑兵也发现这边出了事,纷纷策动战马。

    “不要乱了阵脚,抓屋顶上的人!”叶应武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和刚才不同,在地上滚了一圈,此时叶应武的头脑分外清醒,他很清楚,这些刺客的来路不是那么简单,能够在这个时候避开樊城外的层层盘查,能够躲开六扇门和锦衣卫的哨探,怎么可能是简单货色?

    难道是牛富两面三刀?叶应武忍不住皱眉,身前刀光闪耀,显然已经被触动了怒火的江铁和吴楚材,脸上表情在火光映衬下分外的狰狞可怖,一把把马刀几乎每一次挥下,都能够迸溅出来鲜血。

    显然这些刺客也没有想到百战都临危不乱,竟然有如斯威力,再加上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人手已经从他们身后猛攻,腹背受敌,换做任何人自然都吃不消。

    领头的刺客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屋顶,虽然六扇门和锦衣卫士卒已经冲上屋顶,但是哪里还有刚才放箭人的踪影?当下里那名头领轻轻松了一口气,人跑了就好,自己带着的这些儿郎,不过是充当诱饵罢了,这一次成功了,铲除叶应武,自然是谢天谢地,就算是不成功,那实际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相信目的可以达到的。

    百战都骑兵已经陷入疯狂,他们没有想到自己拼命保护使君,从虎头山到安阳滩都是安安稳稳、毫发无损,现在却差点儿被几名刺客射杀,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百战都被称为天武军精锐当中的精锐,可不是让他们给叶应武报仇的,是让他们护卫叶应武周全的。现在事情已经糜烂成这个样子,百战都将士只有把眼前这些自不量力的刺客全部绞杀,才能够尽量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名,否则就算是使君不会在意,他们以后也没有办法在其他各厢士卒那里抬起头来了。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逃走的可能,前面后面都是天武军,都是呼啸而来的骑兵,而樊城各个城门处钟声大作!

    刺客头领在黑暗中忍不住轻轻冷笑一声,旋即猛地喊道:“儿郎们,随某冲杀,咱们将军会为我们报仇的!”

    一口再纯正不过的襄阳口音,几乎是在这一刻让所有拼命厮杀的百战都将士以及其他天武军六扇门、锦衣卫士卒打了一个寒战。襄阳口音,而且说的还是“将军”,不是蒙古人的“元帅”!

    襄阳吕家的刺客?江铁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

    “不留活口!”叶应武突然间从后面冷声喝道。

    叶使君的声音冰冷的像是冬天的雪,江铁和吴楚材顿时回过神来,他们知道自家使君这一次是动了真怒!没有丝毫的犹豫,江铁猛地纵马撞开两名刺客,一刀砍去了那名刺客头领的首级。

    鲜血猛地喷溅出来,洒在衣甲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春风不渡汉(中)

    叶应武脸色铁青,纵马直驱。

    后面江铁和吴楚材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急匆匆的带着百战都有些狼狈的跟上去。所有人都不敢和叶应武开口说话,使君的心情大家也能够隐隐约约猜测到,好不容易取得了襄阳之战的胜利,最后却在这樊城的篝火和烟花中遭遇刺客。

    使君一言不发还是好的,换做其他人,此时恐怕已经气的全城大索了。当然不用叶应武吩咐,樊城各处城门已经紧急关闭,街道上无论是天武军还是樊城守军,都骤然紧张起来。

    “远烈!”不远处传来呼喊声,王进带着一支骑兵急匆匆的赶过来。

    叶应武冲着他点了点头,勒住战马。

    王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后对着叶应武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的脸啧啧了两声:“你看看你,这不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么。毕竟是位高权重了,路上有个人刺杀也算是正常,之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何必板着一张脸呢。”

    叶应武瞪了他一眼,旋即淡淡说道:“你这家伙倒是有闲心前来揶揄,这追捕刺客的事情还不用你这个天武军左厢都指挥使赤膊上阵,随某一起去府衙吧,不要让牛统制他们久等了,毕竟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某心中也有个底儿。”

    纵马追上叶应武,王进摇了摇头:“是谁做的,你看看在场的这些人不清楚么,和咱们有矛盾的也就是那么区区几个人,不是吕家兄弟就是蒙古鞑子的余孽。但是······”

    “没有多少区别。”叶应武看了王进一眼,“某已经猜测个**不离十。吕家兄弟可没有胆量在这个节骨眼上派出刺客,最后那名刺客用襄阳口音说话。更是欲盖弥彰。只是没有想到蒙古鞑子十五万大军已经溃败了,竟然还能够在樊城保持着这样的力量,而六扇门和锦衣卫在此之前没有丝毫的察觉。”

    王进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天武军六扇门和锦衣卫的力量他也是知道的,尤其是在得到了江南西路甚至周围几路和州府的大批商贾支持,以及意识到叶应武的手腕之后地方州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最近几个月当中迅速膨胀,甚至已经隐隐盖过接连失败的皇城司,成为大宋第一的谍报体系。

    但是饶是如此。六扇门和锦衣卫这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通力合作,也没有发现蒙古鞑子的刺客,这简直就是在赤果果的打脸,当然或许这也和马廷佑今天才刚刚接手樊城六扇门、锦衣卫各部,难免导致有些混乱有关,不过这个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一来是胜利之后整个天武军都有些松懈,不只是六扇门和锦衣卫;二来是天武军上下之前一直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蒙古方面的谍报组织,毕竟之前在大家的认识中,蒙古的谍报组织因为草草创建。而且一直没有得到重视,所以偏重于防守,最多就是在自家地盘上抓捕一些无关紧要的南宋间谍练练手。

    现在却是不同了,樊城街道上这些黑衣刺客暴起发难。终于让叶应武意识到,蒙古的谍报组织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是现在依旧薄弱。却有着同样不可小看的力量,自己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看来六扇门和锦衣卫现在想要同时对付南宋朝廷和蒙古帝国。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这一切归根结底实际上还是叶应武能够掌握的地盘太少。能够控制的人才也太少,毕竟或许文武将领的优良不会因为地盘的大小而受到多少影响,士卒却是不同。

    即使是身体素质好的士卒,也宁愿选择距离自己的家更近、地盘更多的人投靠。

    叶应武下意识的瞥向街道两侧,房屋绵延,远处黑漆漆耸立着的,正是樊城的城墙,高大巍峨。而在樊城的对岸,还有另外一座更加坚固的襄阳。第一次叶应武对于控制襄樊,有了发自心底的渴望。

    毕竟兴州三县之地,还是太小了,自己腾挪不开啊。

    听到叶应武遇刺的消息,牛富等人也很是着急,此时尽数站在府衙门前,直到看着叶应武和王进并肩而来,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叶应武是天武军的灵魂和支柱,没有了叶应武,整个天武军或许已就是大宋的雄师劲旅,但是恐怕也难以再有更多的成就。

    毕竟现在是古代,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更多的还是取决于统帅。

    这还是牛富第一次见到叶应武,毕竟安阳滩之战临近结束的时候,牛富方才和江镐堪堪抵达樊城,不过两人倒是很快带领麾下儿郎顶上去,总算是挡住了蒙古大军北面的通路,拦截了大约两三千溃散的步骑,也算是分了一杯羹。

    看着两名年轻的将军并肩而来,而其中一人在快到门口的时候下意识的微微后退,牛富就已经明白谁是叶应武了。站在台阶上略略打量了已经声名天下的叶应武叶使君,牛富也不得不感慨他的年轻,也羡慕这个年轻人所取得一切。

    不世功勋,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样的战功就算是封公侯,也已经是可以的了,毕竟叶应武本来就是沿江制置副使,官位一点儿都不低。

    “在下侍卫马军都统制牛富,敢问可是叶使君?”牛富快步走下台阶,上前微笑着说道,虽然他不是那种爱好溜须拍马的人,但是对于叶应武还是很尊重的。让樊城的统帅如此恭敬上前,这份荣耀叶应武也是有资格受得了的。

    不过对于牛富,叶应武可是打算收归麾下的,当下里也不犹豫,从马背上翻身而下,阴沉沉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拱手行礼:“正是叶应武,见过牛统制。牛统制为大宋戍守樊城十余年,兢兢业业。在下不才,可是万万当不起牛统制如此相迎。”

    虽然知道叶应武这话里面更多的只是应酬一下。牛富心中依旧是暖洋洋的,必经了解他的人都很清楚,他最放心不下、最牵挂的,可不就是这座倾注了太多心血的樊城?

    若是樊城丢了,估计牛富也活不下去了。

    “叶使君刚才遇刺,想来受惊。鄙人已经在堂上布下宴席,如果叶使君不嫌弃的话还请入内。”牛富急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叶应武在樊城遇刺,怎么说也有他牛富的责任。所以这个时候牛富自然想的是先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再说。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叶应武这么重要的人物,有那么几个蒙古余孽或者官场仇人刺杀,也不是难以预料的,更何况他的官场仇人可是一点儿都不少。

    似乎看穿了牛富的心思,叶应武微微皱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多说什么。站在牛富一边的江镐和杨宝都是投来询问的目光。不过叶应武轻轻摇头,让他们不要多说什么。

    唐震作为都虞候,在城外负责维持各厢秩序,至于马廷佑去哪里了。可想而知。叶应武在樊城遇刺,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脸,所以这家伙已经带着全部六扇门和锦衣卫人手追杀刺客去了。

    不把刺客全部杀掉。他马廷佑也没有脸前来见叶应武。

    宾主入座,歌舞随着而起。虽然牛富和叶应武并不在意什么歌舞。但是这毕竟是大宋官场上的惯例,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和众多官员眼中的另类。就需要遵守这些潜规则。

    牛富端起酒杯,笑着说道:“此次安阳滩大捷,实在是打断了蒙古鞑子的脊梁骨,十万大军一夕覆灭,叶使君功不可没。至少此一战可以保证襄阳和樊城十年平安。某代替襄阳和樊城将士子民敬叶使君一杯,如此功绩,已非片语所能言表。”

    叶应武也是微笑着端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只不过放下酒杯之后,叶应武随意的扫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却是淡淡说道:“牛统制,现在襄阳之战已经算是结束了,不知道牛统制认为下一步应该如何是好?”

    牛富一怔,没有想到叶应武既不提及刚才遇刺的事情,也不像正常文武一样扯一些风月无关的事情,而是开口便是襄阳和樊城的局势。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牛富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年轻人的思维。

    不过当下里他也没有犹豫,挥了挥手,歌舞姬纷纷退下,而牛富则是径直拍了拍身后的墙壁,自有两名亲卫把他身后墙壁上的帷幕拉开,正是襄樊一带刻画精细的木图。

    上面安阳滩战后宋军各部的位置已经明确的标了上去,显然在不久之前牛富还站在木图前面研究。

    显然天武军众人也没有想到牛富竟然在这里都布置了一个木图,要知道饶是叶应武,也不过就只是在议事堂中有一台木图而已。顿时众人对于这个其貌不扬的樊城守军统帅刮目相看。

    到底是让使君不断赞赏的人,也不愧是坚守樊城十多年不动摇的老将,这一手露出来,让大家谁都不敢小窥。

    叶应武倒是没有太多的诧异,而是径直看向木图,淡淡说道:“安阳滩战后,蒙古鞑子在襄樊一带就只有鹿门山还有一支实力不弱的骑兵屯驻,而他们的统帅正是蒙古年轻骁将伯颜,至于在鹿门山北侧,还有随州等处拥有万余兵马,现在全都处于严防死守。”

    “伯颜?”江镐忍不住诧异的看向木图,这让他想起来在鹿门山下那支突如其来的蒙古骑兵,灵活多变的战术、收放自如的指挥,都让江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第一次意识到在茫茫荒原上面对铺天盖地的骑兵时候深深的无奈。

    当时如果不是牛富恰巧带领樊城守军摆开了进攻鹿门山营寨的架势,恐怕大多数的天武军前厢将士就要葬送在那片荒原上了。这个伯颜还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叶应武点了点头,旋即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一声,果然就算是历史改变再多,也终究难以遮掩黄金在沙子中绽放出来夺目的光彩。张弘范、伯颜。这最后灭亡了大宋的蒙古两员大将,此时都已经展现出来了自己超乎常人的能耐。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都好好的活着,甚至张弘范就在这安阳滩营寨中。却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唐震当时也是无奈的告诉叶应武很有可能让张弘范在乱军当中走脱了。

    对于叶应武已经把现在蒙古各部的情况掌握的一清二楚,牛富也是吃了一惊,他对于天武军在之前实际上了解的不多,包括叶应武大闹江南,也只是有所耳闻,所以对于叶应武麾下能够战胜皇城司的六扇门和锦衣卫自然算是知之皮毛,现在见到叶应武甚至没有派出多少哨探,就已经探摸清楚周围情况。难免惊讶。

    而且在惊讶之余,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的叶使君,牛富眼睛中不知不觉多了三分好奇和三分敬佩。也不知道叶应武的手中,到底还有多少世人不知道的秘密和力量,天武军到底是一个怎么样强大的存在?

    更让牛富好奇的是,那个瞬间将整个安阳滩营寨陷入火海的强大火器,到底是什么样的。要是樊城守军也能够拥有这样强大的火器就好了,就算是不把蒙古十万大军全歼,也不至于被人家一直堵在安阳滩进退不得。

    “牛统制?”叶应武轻声喊道。

    牛富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已经陷入沉思不知道多久了,当下里尴尬的一笑,旋即说道:“现在蒙古鞑子在这边也就只有鹿门山能够作为依靠了,只是要不要进一步攻克鹿门山。某却难以抉择。毕竟各部,无论是使君的天武军还是某的樊城守军,来回折腾已经精疲力尽了。至于襄阳守军,此时想来已经让吕安抚焦头烂额了。更不要说进攻鹿门山。”

    “鹿门山必须要打。”叶应武毫不犹豫的说道,“鹿门山占据汉水一侧。只要鹿门山一天还在蒙古鞑子的手中,就像一把尖刀一直顶在我们的心腹处,随时都可能要命,所以某认为,鹿门山必须要打下来,至于随州,则要看蒙古鞑子对此有什么反应了。”

    江镐、王进等人对视一眼,已经跃跃欲试,而江镐更是因为上一次在鹿门山吃瘪,甚至没有赶上襄阳大战,所以对于这个伯颜恨得牙根痒痒,摩拳擦掌说什么也要把伯颜从鹿门山上赶开!

    而王进也是不甘示弱,毕竟这一次尝到了飞雷炮的甜头,到时候把飞雷炮往鹿门山下面一拉,一顿狂轰滥炸,大军就可以直接涌上去,根本不怕蒙古鞑子会有什么抵抗。

    牛富忍不住苦笑一声,叶应武一说要打,天武军这几个杀胚就已经按捺不住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统帅就有什么样的将领,这样打起仗来嗷嗷叫的将领,还真是让所有人眼馋。

    不过天武军怎么打他牛富还管不着,但是对面襄阳会怎么办,牛富就必须管一管了,当下里牛富看向叶应武:“使君,实际上不只是蒙古鞑子,还有襄阳守军。使君相比也已经知道,吕安抚因为接连失利而卧床不起,现在虽然吕常山(吕文焕,号常山)已经接过了他兄长的官职,但是具体如何使君比某很清楚······”

    叶应武似笑非笑的端起酒杯看向牛富,轻声说道:“牛统制是不安心只在这樊城呆着了?还想要到襄阳去喝杯茶?”

    叶应武这么一说,大堂中的气氛顿时就严肃起来,包括之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杨宝等人,都是下意识的目光投向牛富,一个个炯炯有神,显然对于他们来说,襄阳吕家兄弟同样是不亚于鹿门山的阻碍,要是能够铲除掉,肯定是最好。

    牛富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自己倒是被叶应武反问了一句,不过这么多年来吕家兄弟是怎么表现的,他都看在眼里,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放弃战机、一次又一次的落入阿术的圈套,就仿佛是在看着阿术戏耍两只猴子,所以对于吕家兄弟牛富早就有所不满了,不过毕竟襄阳和樊城互为犄角,一时半会儿襄阳又不能没有吕家兄弟,所以牛富只能尽量和吕家搞好关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对于襄阳和樊城来说,最大的外界阻碍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鹿门山那点儿蒙古骑兵,折腾不起来什么风浪。是时候和吕家兄弟算一算这么多年来的老账的时候了。

    更何况叶应武带着天武军强势进入,而只要是有点儿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这位叶使君和吕家兄弟,关系可不怎么样。所以牛富很清楚,叶应武和天武军的出现,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

    牛富看向叶应武,豁出去一般说道:“某想,而且也很肯定,叶使君比某更想。”

    看着牛富眼睛中绽放出来的光芒,叶应武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扫之前脸上的阴云:“是啊,某肯定比牛统制还想!这一句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且不论之前怎么样,就凭借着刚才吕文焕嫉贤妒能,派出刺客当街刺杀某,这就不能这么算了!”

    牛富猛地一震,而王进等人心中更是狠狠颤抖一下。

    吕文焕派出刺客?!可是大家谁看不出来这不过就是蒙古刺客最为卑劣的嫁祸,而叶应武难道看不出来么?王进更是有些哭笑不得,要知道叶应武刚才开口口声声和他说知道是蒙古刺客。

    看来叶使君,是非得把这一盆脏水,强行泼到吕文焕身上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春风不渡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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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笑的开怀,牛富却是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寒战。

    眼前这个年轻人,好心计!这是要让吕文焕陷入万劫不复啊!

    而王进等人则是默然不语,他们现在才突然间发现自己之前把叶使君想得太简单了,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打下来如此基业,又怎么会是简简单单的人,或许在他们的面前,叶应武依旧是那个当日在临安快意恩仇的衙内,但是在吕文焕这些明面上、暗地里的敌人面前,叶应武已经展现出来他们从未见过的心狠手辣。

    将错就错,却是要把吕文焕陷入死地。要知道天武军和叶应武现在是什么身份?随着六扇门和锦衣卫私下里面的运作,大江南北、天下民众,谁不知道是叶应武带着天武军取得了襄阳之战的胜利,而原本应该唱主角的襄阳守军屡战屡败、几乎要把脸都丢干净了。

    而现在如果要是让朝野民众知道,襄阳守军的统帅吕文焕竟然在胜利之后因为嫉妒叶应武的功绩而派出刺客刺杀,那舆论不炸掉才怪呢。不要忘了这可是宋朝,一个士大夫可以冲着皇帝喷口水而皇帝只能苦笑听着连连点头的朝代!

    哪怕是现在贾似道专权独断,也难以改变大宋“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国本。所以一旦江万里带着天下士林煽风点火,恐怕那些占了大多数的中间派官员就会毫不犹豫的改辙更张。跟在后面摇旗呐喊助威。毕竟这件事情确实是吕文焕做的不地道,大家说什么也不能违背了良心拍马屁。

    虽然是坐在大堂上,眼前是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美味佳肴。牛富却是感觉到心中发冷,看向叶应武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眼前这个年少的叶使君,绝对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恐怕在他的心中,已经不再只把目光投在襄阳和樊城上了。

    **************,一遇风云便化龙!牛富心中没来由的想起来古人的一句话。云从龙,风从虎,这从龙。要趁早!

    牛富的目光变得复杂,叶应武却是没有在意这么多,他想要给牛富传达的信息已经传达出去了,无论牛富对此是什么反应。实际上他早就不关心了。毕竟对于已经走到牛富这个高度上的人。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把他感化的,也不是随便说一说就能够把人家拉到自己麾下的,所以叶应武干脆顺其自然。

    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也没有什么好虚伪的,就是让你牛富看的一清二楚,某叶应武是什么样的人,想要做什么样的事情,大家坦诚相待。至于你要不要跟着某混,那某就管不了了!这强人所难的事情。毕竟做出来也没有太大的作用,某叶应武需要的是在危机关头靠的住的属下,适合自己齐心协力的属下。

    一个没有忠诚空有能力的属下,要之何用?

    叶应武看也不看牛富,倒是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王进和江镐等人显然并没有把叶应武在刚才那一刻展现出来的狠厉放在心头,毕竟这几个家伙心宽着呢,而且自家使君对付外人心手狠辣,那也给弟兄们省了不少功夫不是,这么好的事情,还不抓紧喝几杯庆祝一下,担心个什么。

    反倒是杨宝默默不语的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酒杯,也不去凑热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可是有心事?”身边突兀传来声音,杨宝有些诧异的看去,却是叶应武端着酒杯送到他身边。

    他作为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本来就坐在叶应武的下首,所以两人之间隔得很近,叶应武递过来酒杯甚至不用起身。

    杨宝急忙摇了摇头,和叶应武碰了一杯,苦笑着说道:“承蒙使君关怀,属下只是有些出神了,还望使君不要见怪。”

    叶应武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这倒是没有什么,某也很是好奇你杨宝能有什么心事,本来就是坦坦荡荡的男儿,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嘛,藏着掖着多不好。”

    微微一怔,杨宝旋即正色说道:“使君这话实在让属下受用。属下并没有什么心事,只是在想······”

    叶应武微微一笑:“你想什么,想说就说,不说某也不强求,反正某自认为还是很了解你的。”

    杨宝一顿,冲着叶应武郑重点了点头,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心中却感觉有一种暖流缓缓流淌。

    就在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的时候,牛富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径直走到叶应武身前:“叶使君,不知道可否借来片刻光阴,与某到议事堂中一叙?”

    叶应武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笑道:“荣幸之至。”

    两个人相继离开大堂,而王进无意间回头,看见叶应武和牛富的背影,旋即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位牛统制看来也是忍耐不住了吧。没有想到咱家使君的魅力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大啊。”

    江镐咬着一根羊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索性也懒得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只不过牛富和叶应武一前一后都没有感觉,庭院中还有积雪尚未消融,地上依旧是湿漉漉的。几树腊梅迎着洁白的月光绽放,风带来冷意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带来腊梅的清香。

    牛富倒也没有犹豫,回头看向叶应武,开门见山的说道:“叶使君,如何对付襄阳吕家兄弟,想来叶使君心中已经有数,倒也不需要某多说什么,但是某想问,叶使君真的只想要襄阳和樊城么?”

    叶应武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显然被牛富的直接吓了一跳,不过叶应武也知道牛富想来是那种耿直、有什么说什么的人,话既然这么说出来了。说明在他心中已经憋了很久了。

    伸手轻轻拍了拍一侧腊梅树,叶应武笑着说道:“襄阳和樊城土地肥沃,当年更是岳武穆屯兵储粮的地方,这样的险要之地、丰腴之地,某当然是想要收入囊中。此话可以明明白白的说给牛统制听。毕竟兴州三县之地,实在是太小了。”

    “兴州三县之地太小,恐怕这襄樊两城之地。也大不到哪里去。”牛富似笑非笑的看向叶应武,“叶使君,你是什么样的人。相比自己很清楚,某依旧是斗胆的问那个问题,叶使君想要的只是襄阳和樊城么,想要的只是吕家兄弟倒台么?”

    叶应武猛地转身。看向牛富。这一刻他甚至隐隐约约的从牛富的眼睛中看出了期待的神色。难道这个家伙也期待自己能够给出他那个答案么,否则不应该是更加犹豫和紧张吗?

    狠狠咬了咬牙,叶应武拍了拍手,虽然手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灰尘:“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知道牛统制想要得到某什么样的回答?在牛统制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些话某还不想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否则岂不是受人把柄。”

    牛富双眼中绽放出精光。出乎叶应武预料的直接单膝跪倒在地,冲着叶应武一拱手:“末将侍卫马军都统制牛富。愿意为叶使君效劳,承蒙叶使君不弃,能够在麾下略尽绵薄之力!”

    叶应武感觉自己脑海中就像是有雷霆猛地炸响,什么情况?这个牛富刚才在酒席上还迟疑犹豫,现在怎么就这么直接的向自己效忠了,就算是知道他的性格向来耿直,但是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耿直了,要知道过于耿直,可就是轻率了。

    轻率不是什么好性格,而且说明这样的人更容易改换门庭。

    感受到身前叶应武纹丝不动,牛富显然已经有所预料,显然叶应武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效忠吓了一跳,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而且应该也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在使诈,当下里牛富轻声开口:

    “还请叶使君放心,某有此心已经非是一天两天,戍守樊城十余年,这天下是什么样的变化,牛富自问心中看的一清二楚。这大宋已经糜烂到了骨子里,北方的蒙古鞑子也是在襄阳一战中元气大伤,放眼天下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就只有叶使君了。”

    能改变天下的,只有叶使君了;能够挽回这天倾的,也就只有叶使君了!叶应武心中微微一颤,牛富这几句话却是说到了他心坎上,这不正是自己一直在追求的么。什么权力地位,在叶应武心中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的重要,说是不想要那是不可能的,醒掌杀人权,醉卧美人膝,这是大多数的男人毕生的追求。

    不过叶应武更想要的,是青史留名,他要用自己的力量,重新书写这个时代。在前世已经享受到了足够的权势和金钱,在这个时代,叶应武更想要的,是荣誉。

    径直上前身后搀扶起来牛富,叶应武笑着说道:“牛统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某也没有什么好遮掩得了。某和天武军上下数万将士,所为的,可不就是挽回这天倾么?这片山河,还是我们华夏汉人的山河,这片天空,依旧是我们华夏汉人的天空,这样不就已经足够了么。”

    牛富嘴角边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赌注并没有错,虽然叶应武至始至终都没有说出来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但是刚才也已经明明暗暗讲的很清楚了。

    挽回天倾,挽回的可不是大宋的天空,而是华夏汉人的天空。到时候这山河,可就轮不到丢掉山河半壁的大宋赵家来坐了!

    “那不知道属下应该做些什么。”牛富目光炯炯,让人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已经将大部分的岁月和光阴都消磨在一座城池上的将军,反倒是一个胸怀大志想要仗剑走天下的少年。

    叶应武伸手拍了拍牛富的肩膀:“这樊城,还有这襄阳。终归还是要托付给统制。毕竟······从襄阳北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某希望以后北伐的时候能够在襄阳军中看到牛统制的身影。至于南面吕家兄弟还有临安那些人。还是某来对付吧。”

    牛富轻轻松了一口气,也有些激动,毕竟要是真的对自己人下手,他还没有做好这个思想准备,但是如果让他领兵北伐,那就真的是正中下怀了。之前或许宋军一次又一次的北伐失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天武军,而正逢蒙古根基不稳、大军覆灭,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谁说宋军就没有胜算。

    从端平入洛以来的耻辱,或许就要由他牛富来洗刷!

    叶应武看向牛富的眼神有些复杂,心中也是忍不住感慨万千,在那个时空。将军为了襄阳和樊城血战六年。最后力竭而死,最终化作一缕忠魂永远和自己的樊城在一起。

    现在把未来北伐的重任托付给牛富,也算是对他的补偿了。

    只有这样,叶应武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

    淮北,涟州(今江苏省淮安市涟水县)。

    春风不曾渡过汉水,却也同样没有渡过淮水。

    当樊城和襄阳的人们在抱怨积雪消融之慢的时候,两淮却依旧是白雪皑皑。涟州是淮北依旧控制在宋军手中不多的三处战略要地之一,也是最大的一块区域。而且因为位于侧后方比邻淮水,算是宋军在淮北最后一道防线。

    涟海地区包括涟州、海州在内三座城池。同时从这里向西可以支援金刚台(今河南商城县金刚台),向东则可以支援五河口,从而形成让蒙古一直难以攻克的掎角之势。

    涟州城池虽然并不大,但是经过李庭芝和夏贵多年的修筑,不但城墙高大,而且城外同样是营寨连绵,各处高低险要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迎风飘扬的赤色旗帜。

    当然,现在驻守涟州的除了几千名原本的守军,还有从镇江府赶来的镇海军一万五千人。中军营帐就位于涟州城北,属于继承了天武军中军主帐不在城中的传统。

    因为这样的话更利于哨骑的来往和兵力的调动,不过这也是天武军和镇海军对于自家强大实力的一种自信。要是换做其他宋军,可没有这个胆量,要是让蒙古骑兵突然间杀出来,自家中军可就十有**要守不住了。

    中军帐内,苏刘义静静地端详着眼前的舆图,蒙古步骑实际上最近一直没有太大的动作,双方的冲突已然限制在斥候战的规模。而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蒙古方面的粮草全都拿出来供应襄阳,使得两淮一带一时间还没有足够的精力,而南宋这边更是因为风雪原因,粮草不足,再加上除了被宋军控制的区域,大多数地方都是平原,饶是苏刘义和张世杰对镇海军充满信心,也不敢带着一万多人和几万骑兵在荒原之上厮杀。

    结果导致襄阳那边打得热火朝天,两淮这边却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作者按:历史上趁着宋军拼命救援襄阳,两淮兵力空虚,蒙古接连发动攻击,使得被宋军控制的金刚台、涟海和五河口等地区接连失守,宋军的力量也终究被驱赶到了淮南,失去曾经拼尽全力获得的北伐落脚点。)

    张世杰掀开营帐帘幕走进来,脸上冻得有些发红,忍不住哈了两口气,但是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神情。

    苏刘义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有什么喜事让你这么高兴?”

    要知道这么多天来,双方只是局限在斥候战,不可能获得什么让张世杰喜形于色的胜利。

    当下里也没有犹豫,张世杰笑着把信件递给苏刘义:“看看吧。”

    苏刘义下意识的瞄了过去,旋即脸上也流露出狂喜:“襄阳,襄阳,我们胜了?!”

    “是啊,远烈带着天武军强渡汉水,大破阿术十万步骑,襄阳之战,咱们胜了。”张世杰笑着说道,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得意。

    “胜了就好,胜了就好,真是奇迹一般的胜利啊。”苏刘义的眼眶甚至有些湿润,大家隐忍了这么多天,除了粮草不足、敌人强大,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襄阳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让所有人提心吊胆,哪里有这个功夫发动进攻?

    要是襄阳败了,那镇海军在这里也只是徒增伤亡。

    “立刻通报全军,击鼓聚将!”苏刘义笑着看向张世杰。

    张世杰郑重一点头:“天武军已经完成的尽善尽美,现在轮到咱们了。尤其是襄阳之战取胜的法宝——飞雷炮,已经运送过来二十台,说什么也要耍一耍威风,也让两淮的蒙古鞑子尝一尝滋味!”

    通山的工坊一直在拼尽全力生产飞雷炮,叶应武除了北上带走二百台之外,还专门吩咐把二十台生产出来小一些的飞雷炮运到两淮,也让镇海军能够体会运用这种最新的火器。

    “是啊,该咱们了!”苏刘义看向舆图,目光炯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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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