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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七章 战火如荼遍沧浪(下)

    ps:最近期中考试,发布章节都为定时章节,亲们有意见之类的可以先行评论,可能难以及时回答。在此真切的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保佑,考试必过。

    “郢州惨胜。”叶应武看着眼前的情报,轻轻松了一口气。

    身后陆婉言拿着外衣给他披上,笑着说道:“赢了?”

    叶应武点点头:“开门红,倒也不错。可惜的是郢州水师近乎全军覆没,范天顺重伤。这一下子没有了范天顺居中调和,杨宝、王进这两个家伙肯定谁都不服谁,再加上汪立信汪相公往里面插了一脚,某现在并不担心他们被蒙古鞑子击破,就担心他们会起矛盾犹豫不决、进而耽误军机,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你呀,就是什么都不向好处想。”陆婉言忍不住嗔道,“昨日北上的时候,你不是也担心赢不了么,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王进和杨宝两位将军再不济,终归也是你叶使君提拔于微末,应当是识大体的人,不会在这等关头有所龌龊的。”

    叶应武苦笑一声:“某倒还并不担心这两个家伙,可是那个汪立信却是突然冒出来,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就算是某在那里,也得让出三分,汪立信此人某有所了解,绝对不会不识大体,但是难保他麾下不会想要夺权。也罢,这些说出来也就这样,也无须你们为之挂怀。”

    绮琴轻轻走上来替叶应武系上腰带,忍不住轻声嗔道:“夫君此言过了,妾身姊妹既然是叶家之人。自当为夫君分忧。”

    “好好好,某错了好不好。”叶应武毫不犹豫的举手投降。脸上的笑容更加近乎于谄媚,“一切都是几位娘子说了算。好不好?”

    “夫君每天没个正形儿,若是让外面人看到叶使君如此,恐怕也不知是伤感还是嬉笑。”陆婉言紧接着嗔道,对于自家夫君在几个姊妹面前总是没有一点儿一家之主的样子,虽然陆婉言知道这是叶应武对于她们的疼爱,但是也不得不履行自己大妇的职责提醒一下。

    杨絮有些懒洋洋的从身后床榻上坐起来,笑着说道:“而且你们看他那个样子,恐怕就是那些在蒙古鞑子面前卑躬屈膝的奸佞,也没有这等滑稽谄媚的表情。”

    叶应武顿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絮娘。你怎么动不动就拆某的台啊,是不是昨天夜里收拾你收拾的不够利索,竟然还有心思挑拨某。”

    杨絮顿时小脸儿煞白,急忙缩进被褥里:“你大早晨的总是提那事儿做什么······”

    “絮娘害羞了,”陆婉言轻声笑道,走到床榻边,“来,让姊姊看看昨天夫君都对絮娘做了什么,让絮娘这大早晨起来跟一个小怨妇也似。要是他欺负你了,姊妹们定然不会放过他。”

    杨絮更是下意识的缩了缩,坚决不肯探出头,换来叶应武等人一阵大笑。最后还是向来正经的绮琴轻声嗔道:“不是絮娘拆台。而是夫君本来就是没有个正形。”

    “在这后宅还要正形,那岂不是要杀了某也!”叶应武顿时叫天屈一般苦声说道,装模作样倒也有三分神采。只不过更多的应该还是得意洋洋。这后宅里面某就是老大,某想要做什么你们几个谁有意见。那都是通通家法伺候。

    叶应武声音未落,一名婢女急匆匆的走过来:“启禀相公。外面文相公、陆相公求见。”

    相公?叶应武有些狐疑的看向身边的陆婉言,陆婉言忍不住轻轻一笑:“夫君现在是沿江制置副使、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兴州知州,如何当不起一声‘相公’,便是文、陆诸位,也是有这个资格的。夫君以前称呼‘郎君’,妾身暂不说什么,现在毕竟出入不可有违礼制,妾身擅自吩咐更改,还望夫君不要见怪。”

    相公就相公吧,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前世的观点以致自己总是认为相公应该是“老公”的专属称呼,结果到了这宋代,也难以接受一群男的天天相公相公的喊。

    不过现在还是入乡随俗,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够被称呼上一声“相公”,也是在社会上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了,叶应武可没有在这上面谦虚的意思。

    文天祥和陆秀夫这个时候来,十有**也是关于北面郢州一战的事情,叶应武轻轻点头:“婉娘,琴儿,你们现在这里吧,某出去和宋瑞他们说几句话。”

    陆婉言最后替他整了整衣领:“嗯,夫君无须挂怀。”

    叶应武一笑,径直出门去了。

    ————————————

    “没有天武军中军接应你们,难道你们认为自己有本事站在这个地方?”一名天武军都头忍不住冷笑着说道,这些人想要仗着自己地位高就强出头,可是他们也不看看,咱们天武军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

    王进并没有着急说话,反倒是和身边的唐震对视一眼,这杨宝不愧是老兵油子,自己不开口,却让手下人先来试探试探汪立信到底是怎么想的,然后再从容决断,和杨宝的所作所为相比,王进刚才想要开口反驳倒是落了下乘。

    这名都头开口的意思很简单明了,而且背后的意思也很容易琢磨,我们天武军两个和你们那边指挥使对等的将军,还没有想要和你们平等对话的意思,说得简单一些就是瞧不起你们!

    实力说话,你们能够怎么着!

    看到天武军几名都头纷纷手按佩刀,跃跃欲试,鄂州屯驻大兵这边几名指挥使、虞侯以及都头也都是忍不住了,或许是你们强一些,但是走到哪里也得分出来一个官位大小不是?我家汪相公比你们两个指挥使官职不知道高到哪里去。现在你们竟然还敢在这里猖狂,实在是无法无天了。

    看着两边的将领纷纷向前微倾。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意思,汪立信顿时手足无措。当下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轻轻咳嗽一声:“天武军和我鄂州屯驻大兵麾下虽然互不同属,但是大宋自开国以来,以官职尊卑论统帅。先不论应该由谁统筹,本官不得不问,杨将军、王将军,是否有些放纵贵属下?”

    汪立信这开口分明是在庇护自己麾下的儿郎,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对于鄂州屯驻大兵的掌控能力本来就不是很强。这一次趁着混战方才收拢了不少军心,所以现在唯一能够采取的方式就是得罪这些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天武军将领,从而达到收拢手下人心的意思,此间苦衷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要是有别的选择,汪立信决计不会冒着得罪叶应武叶使君的风险,在这里借着官职力压杨宝和王进。

    杨宝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显然饶是杨宝也没有想到汪立信竟然会这样跳出来一点儿都不顾天武军感受的护犊子,不过既然汪立信已经做了,弟兄们照样接着便是。

    还不等杨宝准备开口。一侧的天武军左厢众将就已经有声音出来,只不过不是左厢都指挥使王进,而是左厢都虞候唐震。这个身上还能看出来三分原来书生意气的都虞候,缓缓开口说道:

    “汪相公此言差矣。大宋虽然有祖制,以官位尊卑论战场高下。但是时过境迁,大宋和北方鞑子战火连绵百年。此间众多规矩,潜移默化之间已经有所变化。若是汪相公一味恪守往常,岂不是要吃大亏。要知道这蒙古鞑子可不会和汪相公讲道理的。更何况之前麻城之战汪相公想来也有所耳闻。吾家使君所作所为,当得起中流砥柱,至于那范文虎范将军如何,汪相公可不要忘了。此等罪人,汪相公担待不起。”

    唐震有些文绉绉的说出来,几名文化差一些的都头,已经听的直挠头,不过还在这里面也没有旁征博引、典故如云,用的也不过就是叶应武之前麻城之战的例子。

    但是这个例子已经足够有分量了。当时叶应武对于拒绝出兵的范文虎只是呵斥了一通,以“互不统属、关汝何干”为由,让范文虎一时间张口结舌,最后方才有了麻城大捷。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汪立信身为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也算是临近前线的大宋官员,这个事情还是很清楚的,甚至在鄂州,不少中立派或者江万里一派的官员明里暗里没少用这个事情来讽刺就在鄂州的沿江制置副使范文虎,让范大人几次下不了台。

    唐震别的时候不说,这个时候却是单单捡出来这件往事强调,是在向汪立信明明白白的说明,天武军向来都是自成一体,你还没有这等本事指挥天武军,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汪立信忍不住苦笑一声,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群天武军的将领,到底是天武军,从麻城打到光州,几乎当初追随着叶应武血战麻城的人已经换了一茬,而天武军也从当初的两千多人发展到了现在的数万人。这些上阵杀敌嗷嗷叫的将士,可不只是会冲锋陷阵的莽汉。

    他们有自己的血性和理智,该让步的时候让步,不该让步的时候寸步必争。

    要是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一支这样的麾下劲旅,就真是谢天谢地了。汪立信在心中不断感慨着,竟然忘记了自己实际上是在营帐中,是在和对面这几个微笑着的天武军将领夺权中!

    自己不跳出来,倒是让唐震跳出来,王进这个小子竟然还学某,当真也不赖。杨宝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让唐震出来,既能表明天武军的立场所在,又能够不为代表着天武军左厢形象的自己引来非议,王进这小子什么时候也会耍心机了。

    归根结底还是叶应武这个上司总是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这句话倒也不假。

    两群人就这样对视,似乎谁也不服谁。一直到一名士卒跑进营帐,脸上带着焦急神色:“诸位相公。你们快去看看吧,打起来了。外面捡拾兵甲马匹的人打起来了!”

    似乎意识到营帐中气氛相当不对,那名士卒有些胆怯的后退一步,不敢再多说。

    “打起来了,谁和谁?”汪立信心中暗暗道了一声幸运。

    “是天武军那群······”看到一群天武军将领冷眼相对,那名士卒顿时缩了缩脖子,声音也越来越小,“和咱们一个都的人,现在外面已经拉开架势了,要是几位相公不过去。恐怕要出人命的。”

    王进和杨宝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容,打起来,打起来好啊,天武军打群架还没有至于到吃亏的地步,只要把你们打服了,到时候你汪立信不听话也得听话!

    而自家知道自家底细的汪立信和众多鄂州屯驻大兵将领有些焦躁的看向这边。杨宝微微闭眼,王进看向营帐顶端,而唐震则是默默的侧身王进后面,一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现在没我什么事的表情。

    汪立信忍不住脸上一白,终究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冲着杨宝和王进拱了拱手:“两位将军,都是宋字赤旗下并肩的弟兄,有话都可以好好说。至于谁人统筹各路,还须细细商议。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两边的将士们打起来,要是这事情闹大了。恐怕互生间隙,再也难以并肩抗敌了。未免让蒙古鞑子看笑话。”

    既然汪立信已经服软了,而且还将蒙古鞑子这头等大事搬了出来。王进和杨宝也不敢硬扛,毕竟要是让叶应武知道了,还不得一顿狗血喷头骂下来,在并肩抗击蒙古人上面,叶应武是立场最坚定的。

    杨宝终于开口笑道:“好,汪相公,我等还是速速出去看看,莫要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你我都难以向将士们解释啊。”

    杨宝退了一步,汪立信轻轻松了一口气,自有麾下将领急匆匆的掀开营帐帘幕走出去。

    ——————————

    “使君。”叶应武走出来,文天祥和陆秀夫急忙站起来。

    叶应武点了点头:“无须如此客气,可是有什么事情?”

    文天祥急忙说道:“启禀使君,确实有几件事情向使君禀报。最重要的便是郢州一战,想来使君也已经知道了。蒙古鞑子方面对此已经做出了反应,某等刚刚收到的消息。”

    “舆图!”叶应武朗声说道,小阳子这家伙倒是卖力,飞快地跑了过来将舆图展开。

    文天祥径直走上前,分别在随州、光化军上轻轻点了一下:“蒙古十五万大军兵分两路,今日已经在随州北侧和光化军南侧汉水冰面渡过汉水,并且伴随有大量的粮车辎重,只不过襄阳城中并未有出击之意,而樊城牛将军带领少量步骑试探,被蒙古鞑子击退。”

    “樊城人少,牛富能够有胆量出城,就已经很有胆略了。”叶应武点了点头,既然是转移粮草和辎重,蒙古鞑子自然是步骑重重守护,凭借着樊城中的士卒,想要击破蒙古步骑的防御,还真是天方夜谭,“阿术这一次倒是好大的胆子,这是把全部的赌注都压上了,若是战胜了,襄阳自成孤城,若是战败了,可就是一切都没有了。”

    一旁的陆秀夫也忍不住摇头:“这不是阿术一贯的作风,每一次阿术南下或是派遣斥候,从来没有如此声势浩大过。”

    叶应武微微皱眉:“倒也不难理解,因为他现在想要刺探的都已经刺探到了,天武军战力如何,鄂州屯驻大兵战力如何,襄阳和樊城的守军又是什么样的,恐怕现在阿术比某、汪立信和吕家兄弟了解的还要全面,对于他来说,之前付出的牺牲所换回来的消息才是最需要的。不要小看阿术,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或许淮南李安抚和使君是一样判断的,淮南各部已经在半路上折返,共有六万水陆步骑,前行之快超乎预料,估计三天到四天之内就可以凭借着水师战船将前锋送抵汉水北岸。”文天祥苦笑着说道,“这襄阳好大的一杯羹,所有人都想分一口。”

    陆秀夫轻声说道:“对于阿术来说,要是等到李庭芝率领援军赶到,恐怕就已经难以挽回了,到时候就算是襄阳攻克,六万久战精锐之淮南士卒,足够封锁汉水北岸,让他们坐困襄阳,难以进退。”

    沉吟良久,叶应武方才说道:“某担心的是,以阿术的谨慎,能够下定决心将十五万大军推进到汉水南岸,不是白白来的。这至少说明对于他来说,并不冒太大的风险,也就是说······”

    “阿术有信心击败襄阳守军。”文天祥看着两路蒙古大军的北面,襄阳赫然伫立。

    陆秀夫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阿术倒是好大的胃口。”

    “某现在感兴趣的,却是阿术要怎么把吕家兄弟这两个躲在乌龟壳中的家伙引诱出来,如果有襄阳坚城,就算是十五万大军,想要一朝一夕强行攻克,未免笑谈。”叶应武轻声说道,“某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声南击北。”

    “声南?”陆秀夫急忙看去。

    襄阳南面,除了郢州,还没有别的州府值得阿术大动干戈!

    “又或许是声北击南······”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战场瞬息万变,某现在还真的难以揣摩这个阿术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要是某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就好了。”

    文天祥和陆秀夫忍不住一笑,只不过这笑声中带着苦涩和无奈。

    “还有别的事情么?”叶应武突然问道。

    文天祥一怔,旋即说道:“嗯,还有,那位黄小娘子已经到了兴州,使君何时想要见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三军辄动齐朝北(上)

    扬州城南,瓜洲渡。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苏刘义看着身后的浩荡大江,眼前的荒草凄凄,忍不住轻声吟诵。

    身后缓缓走上来的张世杰叹息道:“只是可怜当初陆放翁吟诵此诗的时候,大散关和瓜洲渡尚且是东西两处险隘,时到今日,蒙古鞑子已经推进到泸州城下,大散关尽归尘土。”

    苏刘义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旋即轻轻笑道:“什么时候虞侯竟然悲伤至此,现在你我,还有镇海军上万将士,不就站在这瓜洲古渡口,准备向北而去么。”

    “只是可惜这不能算北伐。”另外一边郭昶踢了一脚江滩上的碎石,“早晚有一天要北定中原!”

    苏刘义和张世杰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睛中熊熊燃烧的斗志。或许当初在大多数的南宋将领眼中,只要能够守住淮南甚至江南的山河半壁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但是现在却是不同,至少在天武军这里,守住这半壁山河还远远不够。

    轻轻一笑,张世杰率先朗声诵道:“瓜洲渡口,恰恰城如斗。乱絮飞钱迎马首。也学玉关榆柳。”

    苏刘义点了点头,显然正合心意,回首身后,大江对岸,金山、北固山、焦山三山形胜,扼守京口,眺望淮扬。当下里也不犹豫,苏刘义笑着开口接道:“面前直控金焦,极知形胜东南。”

    见到苏刘义只是念了两句就不念了,郭昶和张顺两个听众顿时怔住了,张顺只是听个热闹还好。郭昶忍不住皱眉说道:“两位将军,这《清平乐》怎么还差两句却也不续了?”

    “不知旭升可有佳句。能镇全篇?”张世杰微微一笑。

    苏刘义也是附和着看向郭昶。

    郭昶一怔,旋即知道是他们两个考验他。也算是提供一个表现的机会,当下里沉吟片刻之后,爽然一笑,朗声诵道:“面前指控金焦,极知形胜东南。更愿诸公著意,休教忘了中原!”

    休教忘了中原!张世杰和苏刘义闻此句而默然。

    良久之后张世杰方才喟然一叹:“旭升学问见长,果然开口便是不凡。此二句有画龙点睛之意,陡增气概,令人难忘当年今日!”

    郭昶冲着两人一拱手。却是并没有说什么,目光深邃,看向遥远辽阔的淮南大地,曾几何时,自己这个当时的纨绔,就站在这风雨千年的瓜洲古渡头,向北,向着多少英雄折戟沉沙的两淮。

    最后的一条大型渡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士卒,而一直在忙碌的夏松拍拍手。走到几人所在的石台上:

    “几位兄长在此处倒是风流潇洒,苦了小弟在后面忙碌。”

    和他关系最好的张世杰忍不住笑着说道:“小松,你看看你,这不过就是让你帮着把将士们运过来。就满腹牢骚的,要知道在场的几个,除了张指挥使带着镇江府水师留在此处协助你们。其余上万镇海军将士都是需要北上和鞑子血战的。”

    夏松却并没有笑,脸色也有些郑重。拱手说道:“此时淮水冰封,不能和诸位兄台并肩作战。实乃此生憾事。且先不论别的,诸位兄长毅然提兵渡江,北上两淮,单是如此高义,便令小弟佩服。”

    张世杰有些怪异的看着他,片刻之后方才摇头叹息:“小松,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得了,更何况你们又不是临阵脱逃,我们哥几个也不是英勇赴死,何必说的如此客气伤怀。”

    苏刘义也是附和一声:“小松你且不用如此担忧,民心所向,就算是镇海军不在镇江府,这镇江府也不会变了天。”

    夏松点了点头:“诸位兄长言之有理,小弟记下了。现在整个淮南李安抚和家父都不在,反倒是小弟最大了,若是诸位不嫌弃的话,小弟在扬州城中略备薄酒,还请诸位兄台赏光。”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张世杰轻声笑道,“小松你这邀请,看来我们几个是不去不行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景色,若是能够得见,当了一心愿。”

    以为张世杰是在说笑,夏松揶揄道:“将军还有别的心愿?”

    张世杰伸出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是啊,是还有别的心愿。便是揽尽北地山河。”

    张世杰说的沉重,夏松脸上也浮现不出笑容,片刻之后只能无奈的叹息道:“将军,会有那么一天的,难道你不信么?”

    “我相信。”张世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石碑,“瓜洲渡”三个赤红色的大字就刻在石碑上,“自从某在北面来到大宋,就无时无刻不在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我们这样走下去。”

    苏刘义和郭昶等人纷纷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张世杰坚信,他们又何尝不坚信呢。

    ————————————

    看到一脸坏笑的章诚,王进和杨宝就忍不住轻轻叹气,这家伙真是平时看上去彬彬有礼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关键时候却是毫不犹豫的给鄂州屯驻大兵来了一下子。

    足足三四十名鄂州屯驻大兵的士卒或是趴在地上或是仰面瘫倒,每一个人似乎都还有气息,但是就是半死不活的浑身酸痛根本动弹不得。下手的肯定是那些天武军各厢中硕果仅存的老卒,这些叶应武和苏刘义亲自训练出来的士卒,可不是那些刚刚接受战火洗礼的新兵蛋子能够比的,也只有他们才能在让对方受到最大的痛苦之后,还不会有什么大碍。

    汪立信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其余几名跟随着他的鄂州屯驻大兵指挥使和虞侯在短暂的害怕之后,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汪立信。要是这位汪相公不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和安排的话。弟兄们今天可就不能这么善罢甘休。

    王进微微挪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营帐的章诚含笑抱臂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剑拔弩张的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的上百士卒。还有更多的人在听到消息之后陆陆续续汇聚。只不过为了防止真的变成两支大军的群殴火并,双方将领都理智的命令各处都头尽量弹压。

    至于“尽量”是什么一个尺度。那就全靠都头们自己理解了。

    “你小子倒是阴狠,知道言语上解决不了,索性就出来打闷棍。”王进轻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已经足够旁边的章诚听到。

    章诚一脸谦虚的笑道:“王都指挥使可不要这么说,弄得在下都有些惭愧了。王将军可不要忘了在下是做什么的,不过也不得不说一下,贵部将士这打闷棍的功夫,距离六扇门和锦衣卫还差一些。”

    王进忍不住撇了撇嘴:“有本事战场上见个真章。某就不信了,你们几百号人,还想翻出来多大的浪不成。还没有见过像章都统这样厚颜无耻专门那别人的短处和自己的长处作比较的。”

    “唯有这样,方可灭你的志气,长我家威风。”章诚笑吟吟的说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使君原来不是说过么,咱们都是华夏炎黄之子孙,礼仪之邦。有什么事情呢,需要先用口舌解决,但是如果口舌解决不了的话,那就是拳头说话了。”

    “远烈说过么?”王进忍不住狐疑的看向章诚。“据我所知,使君即使是犯贱耍滑,也从来没有说得这么光明正大过。”

    章诚顿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使君是什么人,在咱天武军。在兴州这一亩三分地上,那就是圣人。这种有损威名的话能够明说?但是你看看他哪一次不是这么做的。从临安和吕家兄弟抢小妾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干脆拳头解决。”

    王进一怔,好像还真是这样,当时在临安的时候,叶应武被打之后的刚刚睁开眼睛就带着一帮兄弟大闹醉春风,飞扬跋扈一时临安震荡。而之后无论是慈溪战海寇,还是在汉水南北几次和蒙古大军血战,每一次都没有说过要先和对手好好谈一谈。

    单凭嘴上功夫,打不败对手,救不了这个已经颓废的王朝。而现在鄂州屯驻大兵又何尝不是已经腐朽不堪的一根柱子?也不知道是在支撑着这个残破的房屋,还是这个残破的房屋勉强维持这它的存在。对于这样的军队,叶应武在镇江府就是采用了“打”这一招,硬生生的将镇江府屯驻大兵打成了属于自己的“镇海军”。

    对付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鄂州屯驻大兵,要是叶应武在这里的话,恐怕也是会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咱天武军人数和他差不多,却要不知道精锐几个层次,将这支已经上下糜烂的军队打成自己的嫡系精锐,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通这一点,王进有些高兴的捶了章诚一拳:“没想到你小子原来一声不吭的,干什么事情都是唯唯诺诺,现在却变得鬼点子这么多,怎么看也想不到满肚子都是坏水。”

    章诚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什么鬼点子多,某是章诚,诚以待人,以德服人,仅此而已。”

    王进的嘴角有些抽搐,诚以待人、以德服人······(作者按:此处向林三三哥的好基友高酋同志致敬,毕竟也曾经是美好的回忆,不喜勿喷。)

    “好了,不和你废话了,看看,对面要坐不住了。”章诚突然间笑着说道,“汪立信现在是真的骑虎难下了,不过这个人倒是还真有七分才能,要是能被使君所用,倒也不失为英才。”

    王进点点头,汪立信他也有所耳闻,七分才气绝对配得上对于他的赞扬,而另外三分章诚没有说的,恐怕就是胆略了。能够以一介受弱书生带领两万大军北上,这点胆略是值得肯定的。

    而现在无论是对外面对庞然大物的蒙古帝国,对内面对盘踞朝堂多年的贾似道,都需要这样有才能又有胆略的人。

    “相公。你看看,受伤的都是咱的人。这分明就是天武军欺人太甚,相公一定要严惩凶手。”一名都指挥使有些气愤的说道。当近距离看到自家手下伤的很是严重的时候,他也难以保持刚才看热闹的心态,急冲冲的向汪立信说道。

    这不只是想要向汪立信表达冤情,更是为了逼迫一直迟疑的汪立信下决断,要是能够把这些不知好歹的天武军赶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汪立信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只能苦笑着站出来开口说道:“天武军的诸位将军,你我都是官家圣人的麾下,是为了那面赤色宋字旗而战。现在两军当众斗殴,无论是谁的过错,又无论此中有何等隐情,你我双方都有失职所在,所以某认为应当先把这些士卒的都头和十将拉出来,行以军法,以鞭笞其不教之过,不知道几位以为如何?”

    杨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自当如此,只不过各有各之军规法令。某认为天武军当行天武军之法,鄂州诸位当行诸位之法。此处天武军左厢唐虞侯在,虞侯向来负责将士管教之事,唐虞侯便请行刑。”

    唐震一惊。旋即侧头看去,只见王进和章诚似乎已经被杨宝打败了,一脸嫌弃不认识这个家伙的表情。无奈之下唐震只能上前一步:“回禀杨都指挥使。天武军军规法令明文规定,若是将士因与友军争夺赏赐缴获而有所争执者。错在己方,当杖责十棍。错在对方,当杖责对方士卒十棍。”

    杨宝含笑点了点头,不待汪立信他们察觉到这里面有诈,转而看向章诚:“章都统当时正在此处,不知道章都统以为错在何方?”

    章诚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能一拱手,朗声说道:“此次挑拨离间,破坏两军之友谊,错在鄂州屯驻大兵抢夺我军缴获。将士们实在是忍无可忍,只能被迫被迫出手还击,但是人且都在这里,某看的清楚分明,是鄂州屯驻大兵先行动手,几名兵痞因为某方将士并不搭理其无礼之要求与推搡,率先拳脚相加。”

    “你们······”汪立信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惜刚想要争辩,却被杨宝打断。

    “既然如此,那便对不住鄂州诸位将军了,行刑队,上!”杨宝冷声说道,猛地一挥手。

    十多名天武军士卒手持水火棍猛地冲出去,更有刀盾手掩护在侧。

    一切都表明这根本就是蓄谋已久,从挑事到打人,天武军就像行云流水一般戏耍着汪立信和鄂州屯驻大兵的将领。甚至刹那间汪立信怀疑那最初动手的几个兵痞。根本就是天武军自己假扮的。

    “谁敢?!”鄂州屯驻大兵的几名将领顿时一拥而上,手按佩刀横眉冷对,这些天武军的人未免欺人太甚!

    仿佛这就是一声号令,原来就已经快要压制不住的营寨,彻底沸腾起来,所有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都是怒目对视,手中兵刃随时都有想要出鞘的意思。

    杨宝忍不住笑着向前走出一步:“汪相公,你看着就多不好了,贵军麾下将军未免太过冲动了,要是两军刀兵相加,那阿术岂不是要看着笑掉了大牙?”

    汪立信皱了皱眉,径直在风中迎向杨宝,冷笑道:“杨都指挥使这么说可就有些好笑了,现在分明是天武军想要继续对某家麾下的弟兄下毒手,某身为他们的上司,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要是杨都指挥使还想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莫怪鄂州我等手下不留情面。”

    杨宝看着他:“汪相公你可想好了?要是如此的话,恐怕这先行动手的罪名,就要落在你的头上了,毕竟我等麾下的儿郎手持水火棍在这两军共有之营帐间穿行,可没有触犯什么军规法令。”

    “你这是强词夺理!”一名鄂州屯驻大兵都虞候忍不住开口呵斥道,“刚才要是某等护着,麾下儿郎岂不是让你肆意****?”

    杨宝不可置否的一笑,却是看向汪立信。现在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的将士都在眼睁睁的看着,所以真正有决定权力的并不是那些手握实权的将领,而是眼前这位官职最高的相公。

    “你我各退一步,这缴获,十分之一归我等,士卒各自救护各自的。另外此后无论是如何,两军互不号令,只商量进退行止如何?”汪立信终于还是无奈的说道,对付眼前这个不像是将军,更像是痞子的人,自己实在是束手无策,处处都被他压制。

    “汪相公未免太客气了,但是汪相公贵为安抚使,那某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杨宝嘴角噙着笑。(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三军辄动齐朝北(中)

    活生生的黄道婆。

    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打量着眼前这个因为有些紧张而不断绞动手指的年轻女子,或许在黄道婆眼中,这个叶使君总是盯着自己看,怎么都感觉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样的,但是叶应武记得很清楚,对于宋元之交这一段历史,自己知道的第一个人不是以《过零丁洋》在语文课本上赫赫有名的文天祥,而是眼前这个黄道婆。

    不过好在无论是在历史上籍籍无名,还是声名显赫,叶应武来到这七百年前的时代已经八个多月了,也算是见多了,此时见到黄道婆,也只能说是略微有些好奇。

    黄道婆此时还不能称之为黄道婆,虽然叶应武不知道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但是应该十有**和她渐长的年龄以及曾经居住在道观有联系,此时大家的称呼还是清一色的黄小娘子。

    黄小娘子身上穿着有些不伦不类的黎族衣衫,只不过和黎族有些暴露的衣衫不同,衣裙都已经有所加长,甚至快要拖地,外面还有一层外衫,但是衣服上浓浓的黎族海南风情还是难以消散。

    或者说叶应武之后半数的注意力都是让衣服吸引去的,一来叶应武也想看看这个用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技术制造出来的衣服到底是怎么样的,二来叶应武只是回想到了自己当年在海南岛度假时候的境况,回想起了那个自己已经离开八个月的世界。

    “不知道叶知州专门派遣人将奴家从吉阳军找来,所为何事?”黄道婆在叶应武炯炯的目光注视下有些不安,急忙问道。

    叶应武这才细细打量眼前这个注定名传千古的女子,或许黄道婆已经二十四五岁了,只不过这些年的无欲无求。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二八华年的少女,黄道婆相貌并不出众,根本没有办法和叶应武后宅几个妻妾相比,但是隐隐约约还有一种别致的风姿,一颦一笑中总是带着历经磨难后的从容不迫。

    不知道这个年轻女子到底在短暂的生命中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促使她站在这里。甚至对于六扇门关于李叹和黄道婆之间的那些暧昧也不很是感兴趣。叶应武站直身体,凛然说道:

    “小娘子不要见怪,让小娘子前来,主要是兴州有北面逃难百姓数万人,却无足够之冬夏衣衫,使得这一冬天天武军不得不抽调出两厢将士帮助百姓筑屋开荒,但是这也不过是能够解燃眉之急。如果还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恐怕就意味着未来的半年或者一年之间,天武军都要被牵制相当大的兵力。江南西路的财政也会有很多的损失。”

    黄小娘子微微咬着嘴唇,看向叶应武,一言不发。

    轻轻敲击着桌子,叶应武接着说道:“而且这更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人可能会死于今年的寒冷。因为某不能够保证襄阳之战胜利,也不能够保证襄阳、郢州各处的难民不会向南,到达此处。”

    叶应武的声音很是平淡,如果不是亲自在这里一字一字的听。恐怕不会有人认为他正在说着的,是周围州府数十万百姓的生存问题。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表情起伏的黄小娘子微微一怔。旋即微微皱眉,叶应武却不再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股自信,仿佛黄道婆一定会留下来。

    沉吟良久,黄道婆终于还是认输一般。苦笑着说道:“叶知州言重了,有奴家在,怎能坐视,还请叶知州放心便是。前方征战沙场我等女儿无法相助一臂之力,但是后面衣衫战甲。奴家还是有那么三分本事的,恐怕叶知州让奴家来,也不只是想要庇护一方百姓吧。”

    叶应武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等能够“衣被天下”的技术,自己当然不会只将其民用,能够更快速地给更多的将士们编织冬夏衣衫以及战甲才是他隐藏的目的。

    只不过此时被黄道婆一语中的,那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拜托了。”叶应武冲着黄道婆一拱手。

    黄道婆抿嘴一笑。

    ——————————-

    郢州城。

    邓光荐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公文,顿时有些头大。

    可是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叶应武将他紧急派到郢州来,主要也是为了能够迅速接管稳定这座襄阳以南距离最近的堡垒。随同邓光荐而来的还有吴楚材带领的两百百战都骑兵,叶应武将自己的亲卫都派了出来护卫,对于郢州的重视可见一斑。

    而且天武军左厢和中军也开始向郢州城移动,并且在半个时辰之前到达城北和城西,纷纷开始安营扎寨。至于鄂州屯驻大兵,自然也不敢单独在平原上一直安营扎寨,等着蒙古步骑突击,所以也急匆匆的跟着天武军而来,在郢州城东安营,大有和另外两边的友军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郢州城中原本范天顺是身兼知州责任的,此时范天顺养病,而城中通判在蒙古骑兵渡过汉水的时候就已经打开城门逃之夭夭了,至今尚未搜寻到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的下落。

    虽然郢州是在战时,蒙古步骑从北面压境而来,但是毕竟也是大宋的一个州府,不能一时没有总管官员。无奈之下叶应武便紧急命令唯一还算有些空闲的邓光荐北上,在天武军的掩护下接管郢州。

    对于天武军来说,且不论战后郢州是不是还能掌握在自己人手里,至少在战时,郢州是不可或缺的前线基地。包括钱粮、兵甲等等物资都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江南西路运来,而不用担忧存放在野外被蒙古骑兵在夜间突袭。

    脚步声响起,刚想要坐下的邓光荐急忙抬头看去,天武军左厢都指挥使王进、中军都指挥使杨宝并肩而来。邓光荐微微皱眉,也不敢怠慢,急忙迎上去。

    邓光荐迎上去当然只是摆个架子。他是王进在白鹭洲书院的直系学长,正牌的师兄,所以就算是现在邓光荐在天武军中还属于一个尚未进入核心的闲人,但是王进哪里敢让他老人家见礼。

    “师兄别来无恙!”王进笑着一拱手,“听闻师兄前来,小弟也是急忙和杨都指挥使赶过来。”

    邓光荐可不只是王进的师兄。更是文天祥的同窗,叶应武叶使君的正牌师兄,所以杨宝同样也没有之前面对汪立信时候的气度,很是谦恭的对着邓光荐笑而拱手。

    “幸会幸会。”邓光荐冲着杨宝点了点头,两人也不过是有几面之缘,邓光荐对于这个天武军当中年数最大、叶应武亲卫出身的中军都指挥使不甚了解,自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寒暄。

    王进点点头,议事堂中还有些混乱,尤其是那些堆积的公文以及正在仓促悬挂的舆图。让人不得不感慨这大宋守城文武的风骨,实在是不怎么样。濒临襄阳前线的州府议事堂中甚至连一份像样的舆图都没有,更不要说叶应武那个体型庞大的木图了。

    “听闻湖南安抚使汪相公也在郢州左近,不知道为何没有见到其人?”邓光荐有些诧异的看向王进左右,在这郢州,无论如何也是汪立信的官职最大,按理说应该过来接管郢州防务才是。

    杨宝看了王进一眼,声音转冷:“此事无须邓君操心。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之间互不统属,或许汪相公也是出于免生龌龊之心。方才不进城的,既然使君已经让我等接管郢州城,我等尽心尽力便是。”

    察觉到杨宝声音中的冷淡,以及旁边笑容荡然无存的王进,邓光荐心中咯噔一下,他也不是什么笨蛋。自然隐隐约约猜测到恐怕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之间已经不是“免生龌龊”了,而是早就有过不小的摩擦,并且最后的胜利者想来是天武军,否则天武军入城接管郢州防务,鄂州屯驻大兵怎么会灰溜溜的安营扎寨、一言不发?

    就算汪立信是大肚量的人。他手下也不可能坐视如此雄城被天武军全部占住,只能说明之前天武军已经让鄂州屯驻大兵有所畏惧。

    这些军队上的龌龊不是邓光荐现在有资格知道的,更不是他想要知道的,当下里邓光荐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也好,两位是客,站在此处终归不好,还请入议事堂中一述。”

    议事堂中的舆图已经布置妥当,而章诚此时也打马直冲到议事堂外,倒是吓了邓光荐三人一跳。不过似乎对于六扇门和锦衣卫一贯的这种作风都习以为常了,王进和杨宝只能苦笑一声,有着使君当盾牌,这些家伙向来不顾什么军中礼仪,不过这样也好,总归是不耽误军情。

    冲着邓光荐匆匆一拱手,章诚看也不看王进和杨宝,径直走到舆图面前,一把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方才气喘吁吁的说道:“阿术十五万大军业已陆续渡过汉水,十万步骑径直南下,直逼郢州,另外五万兵分三路,在万山、灌子滩、虎头山安营扎寨,另外在樊城外安阳滩也发现有蒙古大量哨骑活动。”

    “十万?!”邓光荐震惊的喊了出来,也已经顾不上章诚刚才将给自己准备的茶水一饮而尽了,“阿术十万大军不去打襄阳,为什么要到郢州来,这不是把后路暴露给吕安抚了么,只要襄阳将领还有三分本事,就能够让他大败。”

    “消息可靠?”王进和杨宝都忍不住皱眉。

    章诚伸手在郢州城北轻轻一敲:“锦衣卫的消息,什么时候有假,现在如何是好,需要速速拿个主意。”

    “先让各军备战,另外通知鄂州屯驻大兵。”杨宝勉强稳住心神,十万大军足够将整个天武军左厢和中军来回碾压四五遍的了,即使是有郢州城在这里,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无论阿术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咱们都要先做好准备。”

    王进一边吩咐几名传令兵下去传达命令,一边伸手在舆图上刚才章诚提到的地方轻轻敲动:“阿术这一次可真的是要来攻打郢州?然而你们看这些地方。”

    顺着王进手指的方向,即使只是略微知道些军事常识的邓光荐也忍不住开口说道:“阿术留下来五万大军安营扎寨的城外险要之处,几乎囊括了襄阳城各个方向,并不只是为了防范襄阳守军南下,这么说来一旦襄阳守军出城,阿术甚至连掩护后方的能力都没有。”

    “没错。”王进轻轻感叹一句,“使君虽然几次挫败阿术,但是依旧在强调阿术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尤其是在用兵虚虚实实上面,更是狡诈异常,更令人担忧的是,阿术此人胆略超人,并不是没有可能把主力十万大军当做诱饵。”

    十万大军当做诱饵,那么肯定不是引诱郢州城外天武军的,能够以这么大的诱饵诱惑的敌人,唯一的猎物就只可能是襄阳守军。要是襄阳守军出城进攻阿术侧后翼,有所准备的阿术完全可以回首一下,绝对可以让吕家兄弟痛不欲生。

    “如此判断,可当真?”邓光荐顿时已经浑身僵直,襄阳是天武军的重中之重,所以襄阳守军守将的情况,即使是邓光荐也有所了解,他很清楚或许生性保守的吕文德不会上当,但是更为激进的吕文焕很有可能说服兄长强行出兵。

    上一次除夕夜偷袭以及后续围绕着郢州水师一系列的血战,便是吕文焕出兵的缘故。

    “行军布阵,没有所谓的当真不当真。”章诚忍不住苦笑一声,“现在唯一有把握的就是阿术真的调集了十万大军南下,并且恐怕将会在半天之内出现在咱们的眼前。”

    王进沉默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是将襄阳守军打的措手不及之后从容回去。”

    “也就是现在只能够祈祷阿术是真的带兵前来进攻郢州?”邓光荐有些诧异的苦笑道,阿术没有任何花招的前来进攻郢州,反倒是对于整个襄阳战局最为有利的。

    “不会的。”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宝断然否决,“某当初在两淮,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当时和我们隔着淮水对峙的就是阿术,对于阿术这个人某也算是了解,如此愚笨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出来。”

    “那就只有另外一种更坏的可能了。”章诚轻声说道,“咱们现在恐怕已经没有能力拯救襄阳守军了,即使是天武军现在北上,更大的可能也是被蒙古步骑迎头痛击。”

    王进伸出手狠狠一锤墙壁:“如果襄阳守军不出城,那么阿术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前来进攻郢州,一旦郢州失守,对于襄阳,无论是在援军还是士气上面都将是最沉重的打击。但是如果襄阳守军出城,那么很有可能其中大多数的将士将会看不到明天的黎明。”

    “不能就这么贸然北上,没有郢州城的庇护,咱们就是自寻死路。”杨宝声音很是冰冷,带着一种岁月的沉稳。他是从无数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对于双方实力也是最为了解的。

    “阿术选择这个时候,还真是好啊,两淮大军还在前行路上,天武军前厢坐守田家镇难以有所大动作,而使君恐怕也在犹豫要不要带着最后的天武军后厢赶过来······”章诚轻声说道,“也就是说,现在周围谁都靠不住,甚至包括汪立信汪相公,咱们能够依靠的只有在场的这几个人,只有天武军两厢两万余将士。”

    脚步声突兀响起,紧接着是和煦的笑声:“这句话说得好啊,天武军走到哪里,都不能依靠别人。真正靠得住的,永远都是一起征战的袍泽,都是身边兄弟和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三军辄动齐朝北(下)

    ps:稍后有个东西叫双更~

    声音响起来的有些突兀,但是在场的人都是一震,旋即诧异的看向门外,白发飘然的老者缓缓走进来,见到这些明显已经愕然的小辈,忍不住笑着说道:

    “怎么,难道这郢州城容许你们来,就不容许老夫来?”

    来者一身青衣,白眉之下目光依旧是所有人印象中那样炯炯有神,正是江南西路提举刑狱司、饶州知州叶梦鼎,只不过此时叶梦鼎身上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官职,江南西路兵马督钤辖,也就是说即使是天武军,只要还在江南西路的统属之下,就是叶梦鼎的属下兵马。

    “某等参加叶相公。”几人哪里还敢犹豫,这可是堂堂江南西路兵马都钤辖,更重要的是,这是叶使君的亲爹。

    只不过一向和他熟稔的王进、章诚两人在行过礼之后,急忙迎上去,王进更是嬉皮笑脸的说道:“伯父,怎么劳动你大驾了?天武军还不至于没人到这种地步。”

    叶梦鼎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王进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你小子难道以为老夫是来夺权的不成?要是不想听老夫的,就给老夫滚到一边去,总是让人不省心。”

    被叶梦鼎如此呵斥,王进讪讪一笑,被一旁的章诚拉走。而邓光荐急忙走上前,冲着叶梦鼎毕恭毕敬的行礼之后说道:“叶相公年事已高,不知道此次却亲自前来郢州,舟车劳顿,难不成真是放心不下晚辈等人?”

    叶梦鼎伸手捋着白须,并没有抬头看向舆图,而是径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说道:“老夫这一次来可没有别的事情,主要就是帮你们镇在这里,谁让老夫字是‘镇之’呢,有老夫在,倒要看看谁敢在这里放肆!”

    杨宝等人顿时恍然大悟,感情这位“太上皇”老爷子是来镇场的。不过不得不说有叶梦鼎在这里,就算是汪立信找上门来也不能说什么,无论是在年龄上、官职上还是声望上,汪立信都难以望叶梦鼎之项背。恐怕这馊招也是使君无奈方才使出来的。

    “你们说你们的,老夫就在这里看着,要是逃跑的话记得把老夫带上就好了。”叶梦鼎微笑着说道。

    只不过此时却没有人笑出来,杨宝冲着叶梦鼎郑重一拱手:“叶相公请放心,天武军八个月历血战大小数场,未曾有慌乱败北者。只要天武军还有一人在。自会护卫叶相公周全。”

    叶梦鼎喟然叹道:“也罢,无论你们怎么说,这襄阳一战好好打便是,我大宋男儿,总不能再被蒙古鞑子欺辱了。老夫这一次前来,也是想要在这里看着你们,一雪前耻。”

    “莫不从命。”杨宝等人急忙拱手说道。

    章诚更是接着刚才开口:“咱们只能依靠这两万将士,但是蒙古鞑子要是南下郢州最好。若是北上埋伏,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坐在城外看着。最好便是······”

    “北上。”杨宝点头说道,“最好的办法便是在阿术回军的时候,咱们击其后路。”

    王进和邓光荐脸色都是一变,说起来击其后路很简单,但是这可是以两万人进攻十万大军的后路!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去给人家挠痒痒,或许根本没有什么作用。还可能被反包围。

    “使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北上?”杨宝有些期待的看向章诚,叶梦鼎都已经亲自来坐镇了,叶应武肯定会在近期带领天武军后厢北上郢州城,否则叶应武绝对不会把年事已高的父亲弄到这等险地。

    而且甚至更可以说明,叶应武已经胜券在握或者做好全身以退的准备了。无论是哪一样。至少心中已经有底。

    章诚苦笑着摇了摇头:“兴州那边送来的消息还是早晨的,现在还没有其他消息传来。”

    “也就是说咱们现在怎么办,或许已经来不及请示使君了?”杨宝忍不住轻声说道。

    王进下意识的看向叶梦鼎,作为叶应武的父亲,叶应武不在这里的话,这么大的行动,只要叶梦鼎点头同意了,就算叶应武反对也没有什么作用。

    只不过叶梦鼎似乎根本不想掺和,只是在那里闭目养神,甚至给人一种这个刚才还目光炯炯的老人已经睡着了的错觉。

    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睡着了,任谁也都不会相信,毕竟叶梦鼎的为人他们知道,现在叶梦鼎这个姿态,自然是想要表示自己对于天武军内部的决议没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意思。

    王进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一对儿父子,也算是世所罕见了吧。

    “先派人请示使君,如果一个时辰内没有消息的话,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在场从身份地位上来讲除了叶梦鼎就是叶应武的师兄邓光荐了,所以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另外某带来的两百百战都骑兵先行作为哨骑向北布防,但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邓光荐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在不应该逃避的时候他从来都是直接昂首面对。

    百战都副统领吴楚材就在堂下站着,此时听到邓光荐吩咐,当即站了出来:“末将领命。”

    看着吴楚材远去的身影,众人这才赫然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飘起小雪,洁白的雪花落在堂前甲士的身上,只不过没有一名士卒有所动作,依旧挺直的站立着。

    就像不远处飘扬着的赤旗一般。

    “下雪了。”叶梦鼎缓缓睁开眼,“朔风寒,当心啊。”

    ——————————————

    “下雪了。”叶应武看着雪花飘落在手心。

    一艘艘战船在风雪中缓缓的驶离码头,两侧各有蒙冲快船来回往复,用火蒺藜对付那些大江上顺流飘荡的浮冰,以防此中有大块的浮冰冲撞战船。

    杨絮伸出手帮叶应武紧了紧斗篷:“夫君,此行北上,妾身姊妹几人不能相陪。夫君务必要保重身体,平平安安的回来,姊妹几人在兴州翘首以待。”

    叶应武点了点头:“你看某哪一次不是好好的回来?这条路还长着呢,说好白头到老的,谁违约了谁就是······”

    “就是什么?”杨絮下意识地问道。

    叶应武猛地伸手在她脸上划了一下:“当然就是小狗!”

    狠狠捶了叶应武一拳,杨絮懒得管他。径直看向后面正在认真研究雪花的江铁:“江统领,某知道你在听着,给某听好了,要是使君回来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等着瞧吧。”

    江铁打了一个机灵,讪讪笑道:“还请夫人放心,只要老江还在,说什么也不能让使君少一根汗毛。”

    “去吧,都走吧。”杨絮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只剩下最后两艘楼船了,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话音未落,杨絮已经转身走向身后的战马,只不过随风飘洒下来的泪珠有如断线的珍珠手链,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叶应武心中莫名的一痛,当即朗声笑道:

    “回家好好等着,老子福大命大,会回来的!”

    杨絮蓦然回首。叶应武已经哈哈大笑着走向最后的战船,天武军后厢大队人马已经渡过大江。最后这些是给百战都的。而兴州水师都统制刘师勇已经站在岸上相候。

    叶应武冲着他点了点头,刘师勇轻声说道:“使君,可要渡江?”

    抬头看了看阴沉沉飘雪的天空,叶应武笑着说道:“怎能不渡江?”

    “恭请使君登船。”刘师勇当即错开。

    一面叶字大旗已经先于叶应武缓缓升起在旗舰上面,迎风舞动。

    看着叶应武远去的身影,杨絮心中百味杂陈。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和叶应武并肩北上,原来都是就在身边,从来不知相思滋味,现在心中已经有所挂怀,难以割舍。渐渐地杨絮也能领会到陆婉言她们在后院等待时候的焦灼。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战争的残酷在分离的时候赤果果的展现在每一个人的面前。杨絮轻轻叹了一口气,暗暗指责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夫君这不还是好好的在那里么!

    看着几艘楼船渐渐消失在弥漫着的雾气风雪中,杨絮拭去眼角的泪水:“走,回城。”

    叶应武站在船头,却是一直强忍着没有回头,虽然不知道杨絮还在不在,不过他在心中敢肯定她可能一直在看着,看着这艘最后离去的楼船。心中黯然一叹,叶应武不想多想其他,径直走入船舱。

    外面小雪飘飘,船舱之内也并不甚温暖,一张巨大的舆图正对着敞开的舱门,兴州水师都统制刘师勇、都虞候孙虎臣已经静静地站在那里,天武军后厢原本就是文天祥一直代管,具体的训练实际上下面的各虞侯和都头负责的,此时叶应武带着天武军后厢北上,自然也就自领后厢都指挥使。

    除了两员水师大将,文天祥和天武军总管粮草兵甲转运的江铎已经先行过江,整合后厢队列和粮草。

    “末将参见使君。”刘师勇和孙虎臣同时朗声说道。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两员大将在真正的历史上正是南宋少有的水上良将,也是在最后天倾之刻张世杰最为依仗的左右手,只是可惜等到他们两个被张世杰赏识委以重任的时候,一切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使君,汉水已然冰封,兴州水师还有何干事,还请使君吩咐。”刘师勇有些无奈的说道,阿术选的时机很好,今年冬天寒冷,汉水冰封,对于蒙古大军最有威胁的宋军水师被困在大江上难有动作。

    更有甚者凭借着冰封,蒙古步骑两相夹击,竟然让郢州水师全军覆没,已经成为宋军水师上下急于湔雪的耻辱。

    叶应武伸手在舆图上轻轻一点:“你们看,沿江下游并没有彻底冰封,而且现在虽然下雪,但是并不会持续冷太久,南方冬季回暖还是比较快的,所以某对于兴州水师的要求有那么几点。”

    刘师勇和孙虎臣都打起了精神。本来南宋水师纵横江河、独步天下,现在只是拿来运粮草,让谁看起来都不免有些憋屈,再加上刘师勇和孙虎臣都是不折不扣的主战派,所以让他们两个管后勤粮草运输,更是不啻于杀了他们。

    “首先北上各路大军粮草输送转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两个就等着军法伺候吧。”叶应武冷声说道,粮草是最主要的,必须要跟这两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家伙说好。

    “还请使君放心。”刘师勇和孙虎臣当下里毫不犹豫的答应。

    叶应武点了点头:“其次,这一次通山研制出来的飞雷炮,某要求在襄阳之战结束之前,必须能够被水师将士们掌握,并且至少每一艘蒙冲上都要有所配置,回来之后某会亲自巡查。另外还有水师的日常操练。不能有所遗漏。”

    飞雷炮?想起来那些被蒙着布小心翼翼运过江的粗大东西,刘师勇和孙虎臣对视一眼,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这么粗大的火器,他们还真的没有见过,就算是抛射石弹也已经足够有威慑力了,更何况是抛射满是火药的什么“炸药包”。

    使君就是使君,虽然平时没有见他怎么改进兵刃火器,但是一出手想来就是不凡。

    虽然这并不是拉上去打仗。但是从叶应武严肃的表情便可以看出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刘师勇急忙拱手答应。

    “之后还有,兴州网湖内的战船船坞,务必要严加保护,虽然是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但是此次天武军各厢已经陆续北上,所以难防会不会有人捣乱。”叶应武有些担忧的接着说道。“尤其是南面来人捣乱,这一点不得不防。”

    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刘师勇和孙虎臣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奈,自家将士在前面浴血拼杀,还要提防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如果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刘师勇恨不得直接带着水师杀上钱塘“清君侧”。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天武军北上,剩下虽然从各地抽调留守士卒,但是毕竟兵力单薄,其他的新军还没有训练出来,所以兴州面前就真的只剩下大江和田家镇两处防线了,而且天武军前厢也会视情况出动,所以到时候整个兴州防务,都在水师身上,你们不要以为自己只是转运粮草的,更有可能是整个天武军最后的退路。”

    深深的看了刘师勇一眼,叶应武接着说道:“另外通山县叶知县那里某也打过招呼了,火器都会及时运达,所以无需你们操心,另外这些天要多搜集石块,一旦天武军兵困北方,水师就算是砸冰,也要给某挺进到襄阳!”

    “末将遵令!”刘师勇和孙虎臣猛地大喝一声。

    任重而道远,叶应武把整个天武军的后路都交给他们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

    汉水南北还是小雪飘扬,到了淮南已然是大雪纷飞。

    苏刘义踏着松软的白雪走上山坡,天地之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浩浩荡荡北上的镇海军就像是一望无际的黑线。再往前不到十里就是淮水,只不过茫茫天地间根本找不到那一条曾经奋战过的大河。

    自己上一次来淮南的时候,还是身为安吉军四厢都指挥使,可是现在过眼云烟,安吉军已经近乎全军覆没,仅剩下的些许将士也都彻底融入了天武军,甚至包括自己这个四厢都指挥使,现在不也是天武军体系中的人?

    虽说是叫做镇海军,但是普天之下哪个人不知道这个依托天武军右厢组建的新军实际上就是天武军的翻版,甚至是天武军右厢的就地扩充。为此天武军甚至连右厢都没有重建,完全就是一副等到咱本家人数足够多了的时候,就把镇海军拉回来继续当右厢的架势。

    “有心事?”张世杰纵马走到他的身边,对于眼前这片土地,苏刘义百感交集,他又何尝不是熟悉呢。身为两淮都统,可没少带领两淮水师在这淮水之上奋战。

    淮水距离北面更近,蒙古在这里的水师力量更强,对于张世杰来说,那段烽火连天的戎马岁月绝对是难以忘怀的。再到后来恐怕也就只有面对小成气候的刘整水师的时候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

    “能没有心事么?”苏刘义忍不住苦笑一声,“当真是故地重游。”

    两人实际上都是两淮的淮兵出身,一句“故地重游”,也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对于青葱岁月的回忆。

    “好了好了,咱们还不老。”张世杰忍不住笑道,“某还没有过不惑,你更是三十五六,哪里有这么多的故地重游、追忆往昔。既然这一次来了,那便好好地和蒙古鞑子较量较量。”

    “当年在这淮水两岸,多少将士埋骨。”苏刘义轻轻一叹,却是并不打算继续感慨下去,“半个时辰之内就能够赶到淮水岸边吧?前出的哨骑有没有度过淮水?”

    张世杰摇了摇头:“没有这么快,这雪越下越大了,我看虽然只有十里地,怎么着也得磨蹭将近一个时辰。毕竟从高邮军那边过来,咱们一路上没有停歇,将士们再怎么样也是疲惫不堪。至于哨骑,这风雪天气,某估计能够摸到淮水边上就万事大吉了。”

    “也就是说现在淮北金刚台那边情况如何,并不清楚?”苏刘义忍不住皱了皱眉,风雪扑面,打在脸上有些微微疼痛。

    张世杰无奈的应了一声:“风雪太大,这也没有办法,你没有看到旭升带着六扇门已经上去了么,这一次要是没有旭升坚决要带着六扇门过来帮忙,恐怕咱们的哨探更是不堪。”

    “这是老天也不想要起兵戈么?”苏刘义忍不住抬头看向阴沉如墨的天穹。

    “守土卫家国,咱们是正义的,怕它作甚。”张世杰忍不住哂笑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挽弓襄阳射天狼(上)

    (作者按:关于南宋时期的气候,在伊懋可先生《大象的退却-中国环境史》中记载“寒冷,反复无常,太湖结冰”,所以窃以为汉水冰封、江北大雪属于可能发生之范畴。)

    风雪中,哨骑来来往往。

    大宋京湖制置使吕文德皱着眉头站在襄阳城头。京湖制置使,包括整个大宋的京西南路、荆湖南北路,几乎囊括了南宋位于中段的全部领土,可以说担任此职的绝对是重臣,也是朝廷最为信任的人。

    吕文德便是如此。这个凭借着自己打下一片事业的南宋末年大将,虽然现在已经是垂垂老矣,但是还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他的位置。只要他还在一天,这大宋京湖制置使的位置就一直是老吕家的,甚至即使是他不在了,那些这么多年扶植起来的亲信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最信任倚重的弟弟吕文焕扶上这个关乎吕家根基的位置。

    老六(吕文焕排行第六,世称吕六)虽然确实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但是无论是在忍耐力而或者是大局观上,都要弱于自己,这是有目共睹的,不过吕文德也不得不承认,在一些细节的判断上吕文焕还是有着其独到之处。

    比如当初吕文焕强烈要求阻止蒙古屯兵汉水北岸鹿门山,结果被吕文德犹豫后拒绝,结果导致了蒙古十五万大军在鹿门山从容不迫的集结,并以之为后盾逐步蚕食襄阳城外各处宋军营寨,最后导致现在蒙古鞑子在汉水南岸已成气候,甚至能够击退吕文焕的偷袭。

    若是城外有些许营寨还好,现在的情况更是糟糕透顶,汉水冰封,蒙古十五万大军毫无阻拦的渡过天险。等于现在襄阳除了厚重高大的城墙之外无险可守。

    吕文德苦笑着踩了踩脚下,襄阳城的高大坚固,放眼神州还真的没有能够与之比肩者。从孟珙到高达再到自己,一代一代的新老名将经营这座城池,使得其成为卡在蒙古咽喉上的一根鱼刺。

    钓鱼城已经是蒙古人的伤心地了,这襄阳。也不妨成为第二个。

    吕文德抬头看向远方,漫天的风雪中不断有自军斥候来往,蒙古人已经在襄阳城的三个方向安营扎寨,大有困守城池的意思,只不过让人奇怪的是面向城南郢州却并没有营寨,另外更让人奇怪的,蒙古大军主力渡过汉水之后,却是直接南下。

    南下可是郢州啊,虽然都知道郢州是从襄阳南下的咽喉要道。但是现在襄阳可不是在你阿术手中,这样分明是把后背露出来给襄阳守军。这也是最为困惑吕文德的地方。

    阿术,想要干什么?

    脚步声匆匆忙忙的响起,吕文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吕文焕来了,这个家伙虽然已经四五十岁了,但是却总是这种火急火燎的感觉,吕文德都不知道要是没有自己,吕文焕能不能好好守住这座襄阳城。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放眼身边虽然有能耐的亲属不少,但是还真的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吕文焕。

    “老六。有事?”吕文德轻声问道,他的身体已经不好了,能够支撑着在这漫天风雪中站立这么长时间,算是不错的了,如果再大声说话恐怕非得咳嗽不可。

    吕文焕自然也知道自家大哥身体已经难以支撑几年了,当下里舒缓气息。轻声回答:“大哥,消息想必你也看到了,郢州水师业已全军覆没,天武军两个厢和鄂州屯驻大兵总计三万余人已经退守郢州,不过蒙古鞑子渡过汉水之后。主力却是直奔郢州而去。”

    “这个某知道。”吕文德点了点头,“怎么,这里面可有什么蹊跷?派出去的哨骑都是你我信任之人,更何况郢州方面也有消息送达,所以此中不会有什么错的。”

    “不是消息本身,而是阿术为什么要这么做。”吕文焕忍不住说道,目光炯炯,即使是隔着风雪吕文德也能感受到他的火热,“阿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把自家后路暴露给咱们吗?难不成他以为除夕夜一战就能把咱襄阳屯驻大兵打成缩头乌龟不成?”

    吕文德一怔,他知道除夕夜偷袭失败,让吕文德一直耿耿于怀,很想把场子找回来,只不过后来蒙古一直严加死守,而连日风雪难以驱使大型器械前进,导致吕文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出城再战。

    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是有些急功近利了,守城哪是这么简单的,最为残酷的阶段还远着呢!吕文德忍不住在心头暗暗叹息一声,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体状况大不如以前了,所以并不想再怎么教训自己有些执拗的弟弟了。

    自己归去后,这一切是是非非也都可以放手了,让老六好好干吧,就算是干不好那也只能是天命难违。

    “老六,你怎么想?”吕文德轻声问道,与其说是上司在询问下属意见,倒不如说是一家两兄弟在拉家常。

    吕文焕急忙说道:“当然是咱们直接追出去。既然这一次阿术敢小窥咱们,就不能让他好过。只需要六七万将士,请兄长放心,某必然会让阿术一败涂地,到时候就算城外还有几个营寨又有何用。”

    吕文德皱了皱眉:“老六,你真的那么肯定,这是阿术轻敌,而不是在刻意为咱们布下的圈套?”

    迟疑片刻之后,吕文焕狠狠一咬牙:“肯定,还请兄长恩准。”

    吕文德轻轻说道:“襄樊两城一共十五万兵马,樊城五万,襄阳十万,再加上守城的民夫百姓,足足二十万。不过单凭着这些人,某也不敢赌这一把,六万人太多,最多五万,不过某可以抽调两千骑兵给你,到时候就算是中计,也能起到掩护。”

    吕文焕顿时有些着急,凭借五万人进攻阿术十万大军,他还真的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阿术的能耐是众所周知的,就算是偷袭,想要以五万人击溃拥有不少骑兵的十万人,也有些困难。

    “老六,你也知道,现在能够拿出来五万人。已经是挤出来最后的力量了。”吕文德皱着眉头说道,“如果不是除夕夜一战,恐怕某还能给你拿出万余人马,但是现在却是难以为此。你也很清楚,襄阳虽然城墙高大坚固、易守难攻,但是因为城池庞大,相应的需要的守城的士卒也要多······”

    吕文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知道除夕偷袭是自己的过错,现在吕文德已经把这个说了出来。显然是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五万人就五万人吧,只要利用得当,凭借着外面的风雪,照样可以打阿术一个措手不及。当下里不再犹豫,吕文焕咬了咬牙:

    “好,五万人马,小弟必然不辱使命。”

    吕文德看着呼啸的风雪,任由雪花拍打在胡须上。原本深灰色的胡子也都染上了白色,仿佛这才是它们原本就应该有的颜色。自己终归是老了。无论如何,让吕文焕放手去吧。

    ————————--

    风雪中十余名骑兵拼命的催动胯下战马,好在都是新下的雪,尚且松软,所以马蹄踏在上面并不会打滑。要是再过几天这些雪结冰了,那就真的是骑兵的噩梦了。

    当然像这种已经是战区的地方。大多数的雪会直接化掉,而不是结冰,毕竟没有来来往往的人践踏。

    上百步卒顶着风雪迎上来,一面小小的赤色旗帜在阴沉的天空下、肆虐的风雪中显得很是醒目。当下的骑兵轻轻松了一口气,翻身下马。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都已经冻得快失去知觉了,不过等候他们归来的步卒已经勉强点起火来,火光在阴沉的天空下跳动,和不远处的赤色旗帜交相辉映。

    “这风雪恐怕不久就要停了。”带领步卒的都头轻轻感慨道,“已经下了不短时间了,即使是江北汉水南岸,也少有这样的大雪。”

    几名十将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和前些时候相比,现在的天已经亮了不少。而几名骑兵正踩着松软的雪过来,正迎上步卒都头。都是天武军中人,自然也都是传承天武军干练的作风,几个人见面无论身份高低,大家拱手行礼便是相当于承认对方战场袍泽的身份了。

    “兄弟,风雪这么大,往前走了多远?”都头逆着风,笑着说道。

    那名百战都骑兵十将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四五里,风雪太大,根本看不清什么,咱们虽然使君亲卫,但是哨骑这活计倒也没少干过。只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找到鞑子的踪影,难啊。”

    都头轻轻叹息一声,自己带着百十号弟兄们在这里接应,已经来往了五六支哨骑队伍,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发现。蒙古十万步骑就像是消失在了风雪中,让人提心吊胆。

    “是我们无能啊。”骑兵十将忍不住苦笑一声,“两百多人,愣是连这么大个家伙都找不到。”

    伸出手拍了拍那名百战都十将的肩膀,都头轻声说道:“兄弟,这么大的风雪,你们辛苦了。你们都找不到,更何况咱们。从这里沿着向南再走不到一两里地,已经熬好了姜汤等着你们,快快去吧,蒙古鞑子是跑不掉的,弟兄们早晚得收拾他们!”

    骑兵十将沉重的点了点头,转身上马,冲着这个第一次碰面的都头郑重一拱手,带着麾下儿郎纵马再一次冲入风雪中。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都头狠狠一咬牙,蒙古鞑子,十万大军,你们到底在哪里?

    “鞑子十万大军到底在哪里?!”王进伸手狠狠敲打着舆图,雪花砸着头顶上的营帐,砰砰作响。身边杨宝也是眉头紧皱,一句话都不说。唐震等人更是屏住呼吸,一句话都不敢说。

    所有人都能听到身边砰砰的心跳声。

    “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吧?”王进突然想起来什么。

    唐震苦着脸说道:“已经一个半时辰了,使君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更主要的是前面斥候至今没有发现蒙古大军的踪迹,甚至就连蒙古鞑子一贯的哨骑都没有,十万大军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杨宝伸手扶着桌子:“不能再这么空等下去了。”

    “可是外面风雪那么大,步卒贸然出去太过冒险。”王进毫不犹豫的反驳道,“到时候蒙古大军要是突然间出现的话,咱们甚至连能够做出的准备都没有。”

    杨宝轻声说道:“找不到蒙古大军的踪影,那么说明只有那一种情况,咱们要是把握不住,恐怕襄阳守军有难啊。”

    “你是说阿术带着蒙古十万大军回转对付吕家兄弟派出的追兵?”唐震有些焦急的说道,“这样的话,咱们要是在郢州坐视不管,恐怕襄阳守军会有很大的折损。”

    营帐猛地被掀开,风雪疯狂的倒灌进来。章诚衣甲上还带着尚未融化的白色雪花,从怀里掏出来一条简短的命令拍在桌子上,大口喘着粗气靠着营帐的柱子,已然疲惫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使君下令即可北上追击,并且将带领天武军后厢向前疾进。”王进朗声念出来,念完之后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天武军后厢终于还是北上了么。”

    “章统领,还没有北面斥候的消息?”杨宝径直看向章诚。

    章诚苦笑着摇了摇头。

    “北上。”杨宝吐出两个字,看向王进。

    “北上。”王进笑了笑,“不怕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唐震猛地掀开营帐,顶着呼啸的风雪,朗声喊道:“传令兵,号令天武军左厢、中军各部,即可按照原定安排,向北进军,不得延误!”

    “你小子动作倒是快。”王进哭笑不得。

    唐震此时哪里还有半分文人的样子,脸上尽是腾腾杀气:“兵贵神速,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边没有什么好耽误的。”

    王进和杨宝都是一点头,杨宝赞赏的看了唐震一眼,旋即说道:“那咱们也准备走吧。原定安排,天武军左厢在左翼,天武军中军在右翼,另外派人告诉汪安抚,要是还有三分男儿血气的话,就请他带着鄂州屯驻大兵跟在后面,要是没有的话,就请准备好庆功酒。”

    “你这个说话方式可真是够狂的,小心阴沟里翻船。”王进笑着揶揄道,“毕竟是十万蒙古鞑子,万一有什么好歹,可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宝冷冷一笑:“使君带着后厢都已经顶上来了,显然是打算和蒙古鞑子在近几天决一胜负了,所以咱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王进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出营帐。风雪漫天呼啸,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着风舞动,大队大队的天武军将士顶着风雪走出营寨,走向充满未知的茫茫原野。

    “百战都将士们,随某前方展开哨骑。”吴楚材朗声喝道,纵马在王进面前飞驰而过。后面回营修整的数十名骑兵呼啸着在风雪中穿行,溅起来雪粉无数,漫天舞动。

    王进翻了翻白眼,这些骑兵还真是猖狂。

    杨宝倒是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郢州城,王进旋即明白他的意思:“担心郢州?”

    “虽然某知道汪相公不是那样的人,但是难免会有卑鄙小人唆使。”杨宝轻声说道,“郢州对于襄阳至关重要,更何况使君还在北上的路上,要是郢州有什么变动,对于咱们无论是士气还是布局上,打击都是致命的。”

    王进轻轻一笑:“所以使君不得不把叶伯伯都给搬出来,毕竟有这么一个朝廷名宿在这里镇着,就算是汪立信想要翻出什么花样,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叶伯伯在官场上耍心眼的时候,汪立信恐怕还在吃奶吧。更何况使君既然敢让咱们北上,必然有所准备。”

    “但愿如此。”杨宝皱了皱眉,长长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挽弓襄阳射天狼(中)

    吕文焕纵马缓缓上前。

    风雪中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来往的斥候,只是这里面有多少人是自家斥候,有多少人是蒙古斥候,那就不得而知了。到现在五万大军已经拉出来在风雪中跋涉了一个多时辰了,已然是人马疲惫,如果再不能抓紧找到蒙古大军的踪迹的话,恐怕就要不得不返回了。

    眉头紧皱,回来的四五批哨探都没有什么实质性地发现。身后骑兵都指挥使已经几次三番请令,想要带着两千骑兵当做斥候和前锋,至少有两千骑兵帮助,想要发现蒙古人的概率就要大上很多。

    只不过吕文焕并不想把两千骑兵撒出去担当斥候,毕竟一旦被蒙古人察觉,两千骑兵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但是对于襄阳守军来说,这两千骑兵实在是太宝贵了,完全就是当做最后的宝贝疙瘩,吕文德舍得拿出来,主要也是想让吕文焕不要再打多出兵的主意。

    有是几名冻得浑身发僵的宋军斥候步履蹒跚的穿过风雪回来,只不顾令人沮丧的是前方至少十里内没有什么发现。风雪茫茫,笼罩了视线,吕文焕心中更是绷紧了弦。

    一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蒙古人已经发现了自己,二来他也害怕会一头撞进什么岔路当中,到时候想回去都回不去了。

    难道现在就转身?吕文焕心中不断的犹豫,自己可是给兄长有所保证的,虽然吕文德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自己上一次除夕夜执意要出城偷袭,就已经让兄长不高兴,现在要是再带着五万疲惫不堪的将士空手而还,恐怕兄长会对自己有所惩罚吧。

    更何况除夕夜之战。对于自己在襄阳守军中的威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如果还不抓紧找到一场胜利来洗雪的话,恐怕到时候自己从兄长那里接过来位置的时候,将士们会有所不服。

    狠狠一咬牙,就当吕文焕决定抽调骑兵担当斥候的时候,风雪中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道身影。紧接着是无数的身影。黑压压的,就像是天空上的乌云沉到了地面。

    吕文焕微微一怔,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前面几名斥候已经飞快地跑回来,甚至还有人背上插着箭!

    “蒙古鞑子,蒙古鞑子有埋伏!”一声惊恐的呼喊响彻风雪中的荒原!虽然宋军足足五万人,但是在漫漫风雪中首尾不相知,被斥候这么一吼,几乎从前到后。一片大乱!

    两侧隐约可见的山丘后面,大队的蒙古骑兵呼啸而出,就像是一朵乌云压向宋军侧翼,而在斜后方,蒙古汉家步卒迈动着缓慢的步伐向前,一排排长枪在风雪中映射着白光。

    “弓弩手,稳住阵脚,各部按秩序展开!”吕文焕已经被这突然的变化彻底镇住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蒙古鞑子的身影一直找不到,因为人家至始至终在等待着自己送上门来!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包围战。

    只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蒙古骑兵只在左翼出现,似乎想要将眼前这支宋军击溃,而不是合围。

    吕文焕轻轻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只是断后的蒙古步骑,所以才会采取这样的阵型,只求驱赶不求包围。当下里心神安定一些。宋军弓弩手也飞快的站好。

    毕竟是襄阳守军,云集的都是南宋长年血战的精锐老兵,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蒙古步骑吓了一跳,但是依旧能够保持勉强的稳定。密集的箭矢在蒙古骑兵马上就要冲击到阵型时呼啸扑入风雪中。

    滚烫的鲜血在刹那间喷涌,迸溅在白雪上。点点滴滴。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箭矢压制已经很难起到作用了,蒙古骑兵从原本漫漫的乌云转变成一柄又一柄的利剑,准确的切开宋军仓促布置的盾牌阵。

    战马在风雪中放纵的嘶鸣,士卒在刀光了拼命的呼喊!

    在这等风雪中的突袭战,几乎在交手的第一刻就陷入了白热。战马径直撞在拒马枪、盾牌甚至宋军士卒的身体上,雪亮的马刀高高的举起又划着诡异的弧线劈落。

    “顶住,务必顶住!”吕文焕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冰凉,在这等风雪中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攻击,能够稳住收拢队伍,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自己还真的没有别的更高祈求,甚至到现在,吕文焕除了徒劳的吼叫,已经难以掌控手下各自为战的指挥使们了。

    襄阳守军毕竟要比其他地方的屯驻大兵好上一些,在前面的盾牌兵、拒马枪士卒接连溃散的时候,后面已经重新拉起来两三条松散的防线,只要盾牌和拒马枪还有,就有挡住蒙古骑兵的能力。

    “重装甲士,快啊!”一名虞侯看着深深凹陷下来的阵型以及就在不远处沾满鲜血的马刀,几乎已经声嘶力竭。

    后面的重装甲士却还在艰难的穿戴沉重的步人甲。而蒙古骑兵已经拼尽全力向前突击,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每一步都是无数尸体和鲜血堆砌。

    大雪纷飞,铺盖在尚且流淌着血液的尸体上。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孔中就变得僵硬。

    吕文焕一把抽出佩剑:“骑兵,随某杀!”

    一直在后面观战的两千骑兵早就按捺不住了,此时听闻吕文焕号令,顿时纷纷呐喊着握紧兵刃,紧紧追上他们的统帅。和天武军百战都明显偏蒙古化的骑兵不同,襄阳骑兵依旧配备的是汉家骑兵向来的马槊,在风雪中,长长的马槊缓缓端平!

    宋军骑兵没有人说话,呼吸愈发急促,胯下战马的速度也已经越来越快。马槊刺破风,直直的捅进蒙古骑兵的胸膛!一朵一朵鲜艳的血花在风中绽放,分外夺目。

    “南蛮子骑兵,速速围攻!”几名蒙古千夫长都发现了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宋军骑兵,对于宋军骑兵他们实际上从来都不敢轻视,每一名和宋军有过交手的将领都知道,宋军骑兵虽然并不强悍。甚至连合适的战马都没有,但是他们想来是作为最后的必杀使出的,当宋军骑兵出动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

    这支宋军军队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或者说这支军队准备全部战死沙场!

    面对锋利的马槊,即使是纵横塞外这么多年的蒙古骑兵。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并且更加灵活地操控战马以求能够在宋军骑兵相对比较薄弱的侧翼发动致命一击。

    “弓弩手,压制!”后面传来一声暴喝,神臂弩几乎是在同时怒吼,缓缓撤退的蒙古骑兵在绕向侧翼的道路上被突如其来的箭矢迎面撞上,刹那间就有上百人落马,遍地都是惨叫着的士卒。

    “草原上的健儿们,苍生天在看着你们,突击!”蒙古千夫长拼尽全力用蒙古语大喊。原本绕向侧翼的蒙古骑兵几乎是在瞬间转变战马方向,径直冲入旁边毫无防备的宋军步卒当中。

    宋军步卒都是在紧张的对付另外一支杀入阵中的蒙古骑兵,哪里会想到这本应该被自家骑兵牵制住的鞑子竟然从侧后方又杀了过来,而且是直接冲向弓弩手的位置,马不停蹄。

    侧后方很是薄弱,甚至连盾牌手也就是零零散散五六百人,面对上千蒙古骑兵的冲击,几乎在接触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崩溃。随着盾牌手的拼命后退。弓弩手和长矛手已经乱作一团。

    也意识到上当了,吕文焕却是咬牙不管自家那些步卒。径直带着两千骑兵咬上另外一支蒙古骑兵的腰际。蒙古骑兵也意识到这支宋军骑兵很是危险,当机立断分出来一半的人继续向前突进,另外的人马调转马头迎战宋军骑兵。

    吕文焕冷冷一笑,却是并不迎敌,再一次调转战马的马头,两千宋军骑兵就像是蒙古骑兵总想吃但是就是吃不到的猎物。不断地在风雪中兜圈子,而周围的蒙古骑兵也不得不放弃眼前的步卒,转而对付这些神出鬼没的对手。

    在宋军步卒彻底混乱的同时,蒙古骑兵也已经混乱不堪。

    只不过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更何况吕文焕称不上智者,他终究还是忘了还有后面大队的蒙古步卒存在。这些或许战力还比不上鄂州屯驻大兵,但是胜在人数够多的步卒径直杀进混乱的宋军阵中。

    刚刚披甲出战的重装甲士甚至还没有发挥出来他们对付骑兵的强大战力,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蒙古步卒淹没。硕大的斧头和沉重的铠甲让他们在面对有如潮水的步卒的时候几乎没有回转用武之力。

    “杀上去!”后面几名指挥使拼命驱赶将士,只不过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卒却都是下意识的后退。

    风雪中,宋军五万将士各自为战,但是渐渐地被蒙古步骑驱赶着不得不向西南方向撤退。

    “距离襄阳越来越远了。”吕文焕看着眼前越来越不利的战况以及在后面像是草原上饿狼一般追咬不放的蒙古骑兵,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他心中愈发的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很有可能是蒙古鞑子专门设下的圈套,想要的就是这五万将士的性命!

    就当吕文焕左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西南方向爆发出惊呼声。

    “陷坑,是大陷坑!”不知道谁先吼了一声,原本就已经在缓缓后退的宋军彻底陷入混乱!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埋伏了,就在宋军的西南方向,大大小小二三十个陷坑不但让后退的道路更加狭窄,而且已经吞噬了数百名将士的生命。这种里面埋有竹签的陷坑,摔下去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鞑子,都是鞑子啊!”紧接着是让吕文焕彻底心碎的呼喊,西南方向,风雪之中原本隐约的身影逐渐明显。

    一面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大队的蒙古步骑缓缓显露出狰狞的身形,仿佛眼前已经是盘中餐。一队足足千人的蒙古骑兵呼啸着在陷坑外掠过,虽然此时风雪甚大,很难展开骑射,但是依然在宋军当中引发起了更大的恐慌。

    吕文焕下意识的向身边看去,身后两千骑兵已经被马速更快、控马技术更为卓越的蒙古骑兵追上,死死咬住。已经丧失了速度的将士不断的落马。而西南方向,不知道有多少的蒙古步骑正在出现,而在自己的正前方,蒙古步卒一浪又一浪的冲击宋军,仿佛要把剩下的宋军全都赶进那些庞大的陷坑当中。

    彻头彻尾的阴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的死路!

    吕文焕死死攥住马缰:“儿郎们。随某杀出一条生路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身后两千骑兵毕竟是骑兵,长途跋涉的疲惫要比步卒少一些,而且能够当选骑兵,必然是精锐当中的精锐,所以吕文焕一声呼喊,不想就此认输溃败的骑兵们纷纷响应,已经只剩下一千六七百的将士拼命策动战马,一面面满是伤痕的赤色旗帜依旧孤单而不屈的在风雪中高高飘扬。

    几支宋军溃败的步卒见到吕文焕尚且飘扬的帅旗。纷纷向着这边靠拢,而弓弩手们终于还是没有辜负他们的使命,神臂弩再一次呼啸,并且时不时伴随着突火枪沉闷的吼声,总算是将那些附骨之蛆一般的蒙古骑兵驱赶开来。

    只不过让吕文焕头疼的是,蒙古步卒显然也发现了这支侥幸逃脱的宋军骑兵,自有近万手持长枪的士卒迈动脚步向这边逼迫。能够将这支宋军骑兵歼灭,那绝对是大功一件。就算是不能,也要把他们逼到蒙古骑兵的马刀之下。

    “难道天要亡我?!”吕文焕忍不住在心中悲叹一声。自己上一次趁着除夕偷袭,被阿术识破,这一次却又是阿术故意卖出一个破绽,自己便不顾兄长的反对执意出兵。

    现在可好,想要雪耻没有做到,倒是又吃了一场败仗!

    “将军。咱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几名手足无措的都头急匆匆的聚拢过来,“麾下的将士们都已经损失过半了,咱们撑不住了。”

    “向着襄阳······不。郢州方向突围!”吕文焕咬牙说道,“阿术肯定已经料到咱们会向着襄阳方向撤退,所以必然在那边有重兵布防。甚至还有可能另外挖有陷坑,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向郢州。”

    一名都头迟疑的说道:“可是将军,郢州在咱们的西南方向,要想杀出去可不容易。”

    吕文焕咬着牙说道:“那也没有别的选择了,陷坑现在已经差不多被填平了,某估计西南方向阿术也不敢有太多的人马,所以咱们就从这个方向杀过去,只要把蒙古鞑子杀退了,自然就能冲出去。”

    几名都头有些疑惑的对视一眼,终究还是纷纷颔首,他们也想不出来其他有用的办法,反正到时候突围不出去,也是吕文焕的责任,他们顶多只是奉命而为罢了。

    “冲!”吕文焕朗声高喊,宋军步卒再一次迈动已经沉重的步伐,踩在越来越厚实、越来越光滑的地面上,向着西南挺进。

    而西南方向的蒙古步骑攻势也很是凶猛,不断挤压着前面宋军败兵向东北撤退。后面蒙古步骑则是猛地分作两队,分别攻击侧翼,反倒是把东北方向露了出来。

    大有让宋军从这里突围的样子。

    只要还没有被吓破胆子的宋军统帅,都知道这分明就是另外一个已经布置好的陷阱,但是此时大多数的宋军将士早就晕头转向,甚至连自己是往哪个方向突围的都不知道,就只明白,没有蒙古鞑子的地方或许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吕文焕脸色已经苍白,看着自己的骑兵队伍在跌跌撞撞向北而去的人流推动下寸步难行。

    这是阴谋啊,分明是要把这五万大军一口吞下啊!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听他的,整个襄阳南下五万步骑,已然溃败!

    更多的蒙古步骑从东北方向出现,一排又一排,像是执行最后末日审判的死神。而宋军士卒们似乎已经忘记了目视前方,就这么跌跌撞撞迎向前方再一次出现的敌人。

    吕文焕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天亡我也,当真是天亡我也,没有了这五万步骑,襄阳守城的压力将会陡增,而蒙古步骑也会士气大振。

    两行眼泪在风中流淌,又旋即结成冰霜。

    兄长,某对不起你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挽弓襄阳射天狼(下)

    “启禀将军,前面有蒙古鞑子。”吴楚材急匆匆的跑到王进身边,“杨都指挥使那边已经派人去告知了。”

    王进微微一怔,风雪吹打在脸上,只不过王进已经顾不上遮挡了:“蒙古鞑子?在哪个方向?”

    “东北方向,而且人数不少,足足上万,步骑混杂,正在向着东北方向推进。甚至在他们的更前方可以听见隐隐约约有厮杀声。”吴楚材有些急迫的说道,“某已经派出精锐哨探继续前出,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够把具体的消息传回来。”

    “厮杀声?”王进忍不住重复了一声,“鄂州屯驻大兵和天武军中军在哪里咱们都清楚,这左近已经没有其他宋军了。”

    “除了襄阳守军,如果襄阳守军南下的话,很有可能。本来想要就在咱们的东北方向。”唐震在一侧轻声说道,已经有亲卫把郢州和襄阳的舆图拿来。

    王进伸手轻轻划过襄阳南面:“蒙古鞑子在襄阳城南的虎头山北侧有营寨,另外在虎头山南曾经发现过他们大量哨骑活动。而从襄阳到郢州,需要从虎头山的西面穿过。”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襄阳守军想要偷袭阿术的后路,被阿术将计就计的反包围了。”唐震轻声说道,“一如当初杨将军猜测的那样。其实若是如此反倒是最好。”

    “至少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王进忍不住苦笑一声,“不过咱们两军也不过是两万余人,想要击破十万蒙古步骑的包围圈,确实有些自不量力。”

    唐震摇了摇头:“不能就这么冲上去,否则很容易也被卷进去,到时候也要和襄阳守军一样难以脱身了。”

    “襄阳守军出城之前咱们没有收到消息么?”王进看向吴楚材。

    吴楚材解释道:“咱们的哨骑本来人数就不多。而且也不可能向北一直延伸到襄阳城外。风雪这么大,就算是襄阳城中六扇门和锦衣卫有什么发现,却也不可能来得及把消息送出来。现在想来襄阳上下都已经严加戒备了,想要出城比登天还难。”

    这倒也不算是出乎意料,毕竟现在风雪一直没有小的架势,能够找到蒙古步骑的踪影就已经不错了。

    “使君在后面也没有消息传来么?”唐震忍不住问道。

    吴楚材还是摇了摇头。百战都两百骑兵几乎都已经在前面展开了,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后面的情况如何。要是叶应武有命令想要传达的话,自然会派出另外的哨骑前来。

    “天寒地冻的,咱们根本不用指望身后。”王进轻声说道,“来人,前去右翼中军处询问杨将军的看法。还有老唐,咱们先仔细思量一下应该怎么让蒙古鞑子承受更大的损失。”

    雪花一片片落在舆图上,旁边的士卒小心翼翼的打着火把。天已经越来越暗,甚至连在风雪中隐约出没的哨骑都已经看不到身影。大队的宋军步卒艰难的迈动着脚步向前。

    “想要将襄阳守军救出来,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啊。”唐震皱着眉头看向王进,“且不论之前已经打了多长时间,但是现在咱们赶过去,恐怕也都已经快要结束了。风雪太大,将士们就算是使出全力,也难以行走太快。以阿术的能力,既然襄阳守军都已经撞到网里面来了。自然不会让他们再折腾太久。”

    王进看向唐震,良久之后方才轻声说道:“咱们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虽然按照这样的前行速度。想要赶过去恐怕为时已晚,但是蒙古鞑子一口吞下这么多襄阳守军,包括捡拾缴获、打扫战场,都需要些时间,而他们的骑兵虽然强大,但是久战疲惫。加之风雪干扰前行马速······”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想要收拢四面埋伏的步骑,需要耗费不小功夫。”唐震眼前一亮,“那咱们完全没有必要和蒙古步骑在这风雪荒原上硬碰硬,要是能够趁着他们兵力空虚一战拿下最近的虎头山营寨,倒是可以断了蒙古步骑的归路!”

    (作者按:襄阳之战周围地图参考《中国战争史——宋金元篇附地图》。其中虎头山一带颇大,应该指现在襄阳市南部包括从北到南虎头山、尖山、扁山等大小山峦在内。另注,宋之郢州即今钟祥。)

    王进点了点头:“但是这样依旧很危险,很有可能咱们还没有拿下虎头山营寨,蒙古鞑子就已经折返,到时候就真的是腹背受敌了。”

    “那也要试一试。”身后传来声音,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宝已经亲自赶过来了,“现在别无选择,总不能两万多天武军主力在这风雪中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又折返郢州,这不是正中阿术下怀?”

    一名哨骑从风雪中返回,轻声禀报:“启禀几位将军,前方蒙古步骑正在围攻襄阳守军。襄阳守军已然全军溃败,只不过其统帅将旗依旧还依稀可见,似乎正在试图向西南突围。”

    “帅旗是谁?”王进下意识的问道。

    “看不清楚,似乎是吕字旗。”那名哨骑迟疑片刻后回答,“蒙古步骑来往众多,更有哨骑环绕左右,不敢靠近。”

    杨宝轻声说道:“吕字旗,那么就只可能是吕家兄弟了。而且吕文德年迈,自然不可能带队出征,所以十有**是吕文焕。这位吕将军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进苦笑道:“阿术布下了如此天罗地网,就算是咱们带兵,恐怕也难以解脱。能够看得出来襄阳守军大致的数目么?”

    那名哨骑迟疑片刻后回忆道:“看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在三四万左右,至于之前已经有多少人战死那就不清楚了。不过属下估计按照蒙古步骑围杀的架势,恐怕撑不了半个时辰了。”

    “能撑半个时辰,就谢天谢地了。”杨宝忍不住感慨道,“这样的溃败某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基本上到了这个地步就已经没有斗志,士卒们已经成为彻底任人宰割的鱼肉。”

    杨宝话音未落,又是一名哨骑回来禀报:“启禀诸位将军,蒙古鞑子正在拼命驱赶襄阳败兵向着东北虎头山方向撤退。襄阳军中骑兵似乎尝试着突围,但是却被自家步卒裹挟着难以动弹。”

    王进和唐震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说句实话他们还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人在面对真正的大溃败的时候,会是怎样已经惊恐绝望的心境。现在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了襄阳守军溃败的恐怖之处,自然也是忍不住心底发凉。

    “估计吕文焕支撑不了太长时间了,咱们必须加快动作。”杨宝皱着眉头说道,伸手在舆图上轻轻一指,“你们看,虎头山位于襄阳的南方,另外在山南是一片湖泊,虽然已经冰封。但是恐怕也难以通行。所以最好的一条道路就是从虎头山东进攻,此处狭长,处于虎头山和汉水之间,蒙古鞑子的戒备想来会更为松懈。”

    “咱们从东南方向进攻,这样过去估计两个时辰可以抵达。”王进看着舆图上并不很是弯曲的道路,“只是某不知道阿术还能不能给咱们留下两个时辰。”

    唐震轻声说道:“不是阿术,而是吕文焕。只要能够让这位总是拖后腿、找麻烦的吕将军拼尽全力拖住蒙古鞑子的话,那么咱们就能够有足够的时间。蒙古十万步骑都已经出动了。所以想要攻克虎头山,恐怕不会太难。”

    杨宝点了点头。看向吴楚材:“速速抽调精锐人手,说什么也要杀入蒙古包围里面,让吕将军挺住,不过······”

    看着杨宝嘴角流露出的会心笑容,吴楚材点了点头:“请几位将军放心,属下不会让吕将军知道咱们真正的目的的。只是对他说风雪甚大。还需要坚持一会儿才会有援军抵达。”

    王进赞赏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杨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吴统领和使君呆的久了,竟然也很清楚。”唐震忍不住苦笑道。天武军上上下下被叶应武带的还真都是心机满满,只是可怜了吕文焕,这一次恐怕要给天武军当炮灰了。

    ——————————-

    吕文焕还来不及关心自己会不会成为无辜的炮灰,他更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从这里逃出一条生路。

    襄阳守军在溃败,不可遏抑的溃败。所有的士卒们已经没有了曾经熊熊如火、能够燃烧眼前风雪的热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惊恐。他们对于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有着深深担忧。

    甚至就连吕文焕身后的宋军骑兵们,都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手中的马槊沾满了鲜血,更有的已经折断,只能抽出腰间的佩刀。

    “将军,咱们应该如何是好?”一名指挥使急匆匆的打马上前,“显然现在蒙古鞑子在东北方向上还有很多的埋伏,这是要把咱们赶到死路上去啊!”

    吕文焕苦笑着说道:“可是你看看现在,五万大军已经乱作一团,恐怕被自己人推攘踩死的要比蒙古鞑子杀死的人还多。咱们现在已经控制不了整个局势了。”

    一支箭矢呼啸着擦着吕文焕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明显的血线。吕文焕轻轻抽了一口凉气,旁边的亲卫们更是已经吓的痴呆过去。而眼前混乱的宋军士卒还在拼命的向着东北方向逃窜。

    甚至就连弓弩手们也在不分方向的扣动扳机。只要哪里有蒙古步骑,就向哪里射击,无论旁边是不是有自家士卒在。

    “走,向北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吕文焕苦笑着说道,“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能够冲出去固然最好,如果冲不出去的话,那也不能就在这里坐以待毙。”

    几名亲信纷纷应和,还剩下将近一千人的骑兵缓缓调转马头,随着大队翻滚着前行的人流移动。

    足足上万的蒙古步骑从东北方向出现,最前面的是手持盾牌的步卒盾牌手,就像是一面难以冲破的坚硬墙壁,紧接着后面弓弩手和长矛兵缓缓推进,整齐划一。

    而蒙古骑兵已经从两翼飞快的掠出。手中马刀出鞘,映衬着大雪的光芒。马蹄踏在雪中,虽然速度并不快,但是依然能够给人一种严肃的杀戮之气,对于已经肝胆俱裂的宋军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发现蒙古还有埋伏的宋军士卒终于意识到上当了。可是等到他们打算回头的时候,为时已晚,侧翼、身后,荒原之上都是蒙古骑兵、都是蒙古汉家步卒,每一张面容都是那么的狰狞,都是那么的凶残。似乎要将眼前这些负隅顽抗的宋军彻底撕成碎片!

    这不是蒙古鞑子了,这是魔鬼,是吃人的恶魔!

    就在这时,几支毫不起眼的箭矢突然间从黑暗中窜出。没入一支蒙古步卒百人队的中,只是换来几声惨叫,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无论是带头冲在前面的百夫长还是在东北方向指挥的阿术,都不会因为这几个人的倒下而有所动容。

    战争哪有不死人,更何况是几个最为卑贱的步卒。

    然而紧跟在这几支箭矢后面,一支五六十人的骑兵队伍突然间出现,没有旗帜,而且都是浑身的白雪。隐隐约约看不清面容。显然几支蒙古百人队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这支装扮和蒙古骑兵略微有些不同的骑兵是什么来路。

    知道都快融入风雪的箭矢呼啸着扫荡后路的时候,一心想要冲上前抢夺更多的战利品的蒙古汉家步卒。这才发现这支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混到队伍之中的骑兵,并不是蒙古人,而是和自己一样的汉人,而是他们的敌人,南蛮子,宋军!

    吴楚材冷笑一声。明白的太晚了!

    手中马刀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就像是蒙古骑兵砍杀宋军步卒一样,百战都骑兵一样在蒙古步卒当中纵横恣肆。虽然只有五六十人,但是已经足够将一支损失不小的蒙古百人队彻底搅乱。

    吴楚材一刀砍下前面蒙古百夫长的首级,看着手中这个惊慌着瞪大眼睛的头颅。吴楚材冷冷一笑,随手让到旁边已经鲜红的雪地中,紧接着纵马向前。

    前面的蒙古步骑依然没有发现这支小小的宋军骑兵,而吴楚材也不想以五十多人进攻上万大军的后路,所以径直绕了一个圈子,寻到一处只有几个蒙古汉家步卒百人队把守的地方,轻而易举的再一次突破防线,蒙古汉家步卒显然没有料到宋军骑兵会从身后而来,而且手中拿的不是宋军骑兵的马槊,而是蒙古骑兵的马刀。

    等到周围几支各自为战的蒙古骑兵百人队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吴楚材已经带着骑兵冲到了宋军阵中!

    看着眼前混乱的、惊慌的自家袍泽,吴楚材心中没来由的一痛。每一名将士,无论是指挥使还是士卒,眼睛中已经空洞无神,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恐惧,他们已经被蒙古鞑子杀怕了,而且他们也很清楚,在这漫天风雪中,没有援兵!

    战争是残酷的,这样不堪一击的军队,要之何用?倒是留下来微天武军偷袭虎头山牺牲了还不错。吴楚材心神渐渐稳定下来,冲着身边几名骑兵使了一个眼色。

    马蹄飞扬,雪粉四溅,所有的百战都骑兵高喊道:“郢州援兵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到达,弟兄们一定要撑住!”

    “郢州援兵还有一个时辰赶到,弟兄们一定要撑住啊!”

    一声又一声,在风雪中传荡。

    本来惊慌失措的宋军士卒诧异的看着这支飞快奔驰的自家骑兵;已经绝望的吕文焕看着这支越来越近的自家骑兵······

    刹那间,荒原上爆发出一声欢呼!紧接着是犹如声浪的呼喊!

    “大宋!大宋!”

    绝处逢生,就像是在最黑暗的时候遇见了光明!

    无数的士卒几乎是在同时停下了后退的脚步,而是选择站直身体,再一次握紧手中的兵刃。他们很清楚,坚持一个时辰,或许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但是如果依旧这样跑下去的话,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

    吕文焕也是心中大喜,也顾不上来的这支宋军骑兵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只知道,现在后退的、混乱的襄阳大军,总算是稳住了,自己又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幸福来得太突然。(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风雪杂错虎头山(上)

    “距离虎头山还有多远?”王进皱紧眉头,有些焦急。

    风雪已经小了不少,这场大雪肆虐了一天,总算也该停了。只不过在这个要命的时候风雪小了,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一旦雪停了,艰难跋涉前行的宋军很有可能暴露在蒙古哨骑的目光之下,一旦被蒙古骑兵发现,那就真的是陷入死地了。

    吴楚材带着百战都两百骑兵当中遴选出来的五十多精锐涉险前去吕文焕那里通报消息,所以跟在旁边的是一名百战都的十将。众所周知,百战都作为天武军当中唯一一个有名字的“都”,并不只有区区一百人,而是一个有着五百人骑兵、五十名叶应武骑兵亲卫以及近千人的在训新兵的庞大骑兵队伍,而百战都当中的将领,实际上都是降级使用,比如十将,实际上麾下统领着五十人马,比正常的十将多出来了足足五倍。

    听到王进发问,那名十将也不含糊:“启禀指挥使,前面还有大约六里路,只不过最后一段却是山路。但现在散开的斥候还没有发现周围有蒙古哨骑的身影。”

    “没有发现就对了。”王进忍不住轻声说道。

    在正常情况下谁都不会将哨骑放到五六里开外,就算是在战时,这也已经是哨骑来回的极限了。要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蒙古哨骑,只能说明蒙古人已经有所防范,甚至布下了天罗地网。

    “虎头山营寨可否靠近探查?”唐震从后面轻声问道。

    那名十将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刚才传来消息的时候因为风雪太大,哨骑没有敢走山路。所以到山口处就匆匆返回了。现在雪已经小了不少,估计再回来就能有所发现了吧。”

    在另外不远处的杨宝微微策马上前:“蒙古鞑子应该还不会聪明到在营寨中布下埋伏。毕竟他们留守营寨的人并不多,所以不会胆大妄为到将咱们给放上山。”

    “兵贵神速。现在风雪虽然小了,但是毕竟也是个阻碍,也就是说在前行速度上咱们就已经落了下乘,所以到了虎头山,必须要一战而下。”王进轻声说道,“若是让蒙古守军缓过神来,那就真的功亏一篑了。只是不知道吕文焕有没有能耐继续支撑。”

    “虎头山西面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必过估计不会给咱们留下太多的机会和时辰的。不要对吕文焕抱有太大的希望。”杨宝皱着眉头说道,“不要忘了。使君对于这个人可从来没有什么赞赏,甚至还毫不掩饰对其厌恶之情。”

    王进冷笑道:“别说使君,就算是某也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当初吕家兄弟在临安那么猖狂,还不是仗着吕文德和吕文焕在襄阳手握重兵、举足轻重。哥几个当时没有废了吕师道那两个家伙,真是便宜他们了!”

    唐震和杨宝忍不住对视苦笑,叶应武当时大闹临安的事情他们也是有所耳闻,毕竟当时为了给江万里出知地方造势,不少瓦舍勾栏都在讲改编自此的故事,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只不过谁年少的时候没有轻狂过。叶应武当时虽然名声也不怎么样,但是毕竟和臭名昭著的吕家兄弟比起来还要好上不少,所以社会上的舆论一直是偏向叶应武的。

    杨宝只能苦笑着说道:“一码归一码,使君看人向来不以个人之好恶。既然一直不欣赏吕文焕,必然有其道理所在。”

    “闲话不多说,总而言之。咱们现在寸刻寸金。”王进的脸色有些阴沉,显然被提起了当初的事情很是不爽。杨宝和唐震估计如果真的允许的话,王进会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找吕文焕的麻烦。

    “报!”一名哨骑飞快的窜出来。喘着粗气,“启禀几位将军,前面不远处就是虎头山鞑子山寨了,只不过山寨中似乎驻守的人并不多,咱们隐约发现了鞑子的斥候,只不过对方显然没有发现咱们。”

    王进点了点头,看向杨宝。杨宝轻轻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不过也不能就此作罢。只能说明一时半会儿还是安全的,毕竟两万多人,要是想让蒙古斥候不发现,未免有些困难。”

    “尽量截杀吧。”王进看向身边的几名百战都十将。

    “末将遵令。”准备轮班的骑兵同时上马,飞快的没入风雪中。

    “事不宜迟,全军疾进。”杨宝朗声吩咐。

    风雪中,大队的宋军步卒偃旗息鼓、一声不吭,但是脚步飞快。

    ——————————————-

    蒙古骑兵呼喊着,怒吼着,一匹又一匹的战马狠狠地撞在盾牌上,即使是厚重高大的盾牌,也难以抵挡如此沉重而又连续的撞击,支撑盾牌的三名宋军士卒惨叫着向后摔倒,紧接着盾牌狠狠砸在他们身上,旁边的人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顶上!”一名宋军都头嘶声呼喊。

    几名弓弩手率先跑过来,神臂弩呼啸着将箭矢送进那些意图从缝隙中闯进的蒙古骑兵胸膛里。紧接着长矛手掩护盾牌手将盾牌扶起来,至于那些没入雪中、踩在脚下的士卒尸体,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吕文焕脸上流露出焦急地神色,迟迟看不到说好的援兵踪影,倒是那个自称是叶应武亲卫百战都副都统的年轻小将,老神在在的叉手而立,仿佛一切都已经胜券在握。

    人家才不过来了不到半个时辰,自己这边就已经在此快要顶不住了,吕文焕虽然很想询问吴楚材援军到底会不会来,但是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这个程度。

    既然说好了一个半时辰之内肯定就到,自己刚才也满口答应就地防御坚守一个半时辰,现在才刚刚半个时辰就已经支撑不了了。那怎么好意思见人呢。

    蒙古骑兵再一次在盾牌阵中撕开几道口子,原本勉强严整的宋军阵型有些摇摇晃晃。仿佛马上就要在这黑色的潮水中颠覆的一叶扁舟。而更多的蒙古骑兵就像是草原上的饿狼,不断打量这个猎物。

    “都给某上。谁都不能在后面窝着,以为自己缩头乌龟么!”吕文焕有些气急败坏,几名亲卫都指挥使自然也不敢犹豫,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吕文焕手中,这个时候拼命还有一线生机,不拼命只要吕文焕逃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几千名宋军士卒呐喊着扑上去,大多数都是原本站在后面的轻甲士卒,他们手中所持的多数为短刀盾牌,或者是朴刀。或许对付蒙古步卒很是有利,但是对付骑兵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吕文焕需要的就是支撑下去的时间,为此他不惜拿这些士卒的性命来换。

    原本已经渐渐平息的杀声越来越响,蒙古方面也发现了宋军已经不顾一切的投入了最后的力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已经溃不成军的宋军再一次勉强稳住阵脚,但是阿术也很清楚,早日将吕文焕这五万人马吞下去才是正事,毕竟像样和郢州还有的宋军不多。但是都颇为精锐,要是久久拖延不下的话,很可能会腹背受敌。

    令旗挥动,蒙古骑兵向两侧闪开。趁着风雪渐渐平息,在外围用骑射尽量放箭掩护,而大队的蒙古汉家步卒凶狠的扑上去。或许一匹战马的撞击顶不过宋军三名扶盾将士的力量,但是四名步卒却是足够了。毕竟蒙古步卒有六七万。而宋军在几度折损下来已经只有三万余人了,双方从数量上足足差了两倍。

    趁着这个功夫。阿术将不少蒙古骑兵抽调回来,作为哨骑向着南北两个方向探查,就算是襄阳和郢州闻风出兵,蒙古大军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准备,将自不量力的来敌一口吞下。

    宋军的反击愈发猛烈,相应的蒙古步骑的进攻也有如暴风骤雨一般,再一次将宋军向后压。

    阿术就站在距离吕文焕两里地左右的一处小山丘上,虽然风雪让天地都变得有些模糊,但是胜在站得高,依旧可以看见来往交错的两军。显然宋军突然的转变的确让阿术大吃一惊,不过阿术的反应也不能说不快,蒙古骑兵很快退了下来,人数众多的汉家步卒足够将这些负隅顽抗的宋军彻底吞并。

    只不过真正让阿术担心的是,倒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宋军突然间稳住了阵脚,甚至开始高呼“大宋”的名字,只不过这个忧虑很快就解决了,从前线撤回来的蒙古骑兵禀报宋军援兵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并且宣称一个半时辰内就会抵达。

    对此阿术自然也不敢小觑,能够从南面过来的,只可能是郢州的宋军,而在郢州的正是曾经多次让阿术吃瘪的天武军。在绞杀郢州水师一战中,虽然最后蒙古大军也确实达到了目的,但是终归还是在天武军的突袭之下损失了不少人马,更为惋惜的是不少投石机和优秀的工匠都折损了。

    如果说别的宋军口口声声说来救援而十有**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话,阿术倒还真的相信天武军会来。毕竟天武军和其他向鄂州屯驻大兵之流有着很大的不同,他们的厉害之处阿术已经见识到了。

    若是将现在的南宋比作一个垂垂老人的话,那么在天武军身上阿术看到了久违的生机。这让他为之震撼,也不得不把天武军放在心上。不过话虽这么说,阿术还没有掉头对付天武军的意思,天武军宣称一个半时辰赶到,那么估计也要在两个时辰才能赶到,毕竟尽量减少时间给予被包围的友军以希望,这是无论蒙宋都习以为常的

    “仲畴,你怎么看?”阿术沉吟片刻,看向身边卓然站立的年轻小将。张弘范是在郢州水师和蒙古水师汉水一战中崭露头角的,虽然张弘范也已经是二十九岁了,但是却展现出了不啻于名将的风采,从容不迫的指挥仅剩的水师战船节节后退,竟然安然无恙的跑了回来。

    紧接着张弘范的表现更是让阿术满意。无论是以几艘残破战船为诱饵让郢州水师损失惨重,还是提出趁着汉水冰封全力绞杀进退两难的郢州水师。可以说张弘范对于范天顺和郢州水师的反击来的又快又狠,不到几天就给在汉水上战死的水师弟兄报了仇。

    只不过让阿术诧异的是。自己之后提出冒险南下诱使吕文焕出兵的计策时,大多数的蒙汉将领在被自家主帅的计策震惊后,都很是赞同,偏偏张弘范当时一言不发,似乎有所顾虑。

    不过一直到最后张弘范都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阿术也是一直忍到现在,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想要知道这个自己愈发看中的得力下属是什么想法。

    张弘范有些惊讶的“啊”了一声,方才惭愧的回答:“末将刚才失神,还请元帅不要责怪。末将窃以为现在不宜继续进攻。”

    “不宜继续进攻?”阿术一怔,眼看大局底定,吕文焕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为什么向来有着不错战略眼光的张弘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仲畴何出此言?”

    张弘范苦笑道:“元帅想来也清楚,这天武军不同于其他南蛮子宋军,向来出兵都是神出鬼没,而且其将士拼杀卖命,斗志高昂。虽然人数并不多,但是精锐之度屈指可数,所以某并不认为天武军会规规矩矩的一个半时辰赶到这里和已经有所防备的咱们硬碰硬。”

    阿术缓缓点头,这句话倒是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天武军从叶应武这个四厢都指挥使到下面的正常将领,各有特点,但是你要是想从里面找到一个自不量力的出来。倒还真的很难,就算是那个冲锋在前向来不惜命的前厢都指挥使江镐和这些条件略微沾边。可是那江镐现在还带着天武军前厢在田家镇,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接着说。”阿术看向张弘范。已经不再在意眼前的战场。

    张弘范嗯了一声:“更何况不知道元帅是否知道,这天武军叶应武尚未发迹的时候,在临安和襄阳吕家有所间隙,甚至还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某认为对于天武军,这吕文焕,能不救自然不救的为好,襄阳守军的实力被咱们削弱了,自然有利于天武军分量的增加。”

    阿术的眼睛中绽放出光彩:“嗯,此话言之有理。可是对于天武军来说,无论是进攻咱们的后路还是侧翼,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啊。某想不出来他们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能够弥补襄阳守军被削弱的兵力。以天武军叶应武的大局观念,不会这么自私。”

    张弘范楞了一下,吩咐道:“来人,舆图!”

    前方杀声越来越响,围绕着宋军的盾牌阵,双方士卒浴血拼杀,只求能够阻拦住对方哪怕一步。

    雪花依旧缓缓飘洒,落在手上,落在舆图上。只不过张弘范和阿术都顾不上那么多了,甚至忘记了身后的血战,纷纷将目光投在舆图上。舆图已经烂熟于心,但是他们还是想要真真切切的看到。

    “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看着舆图上仔细标注的蒙古步骑阵势和驻扎营寨,张弘范却是忍不住皱眉,难道是自己真的想错了,不久就会看到天武军浩浩荡荡而来?

    可是天武军又这么好对付么?

    “不好!”阿术惊呼道,伸手在不远处的虎头山营寨处狠狠一点,“大事不妙也,天武军十有**是直接奔着虎头山去了!虎头山营寨只有两千士卒把守,如果天武军从山东面绕过去的话,想要拿下山寨只需要一次冲击某看就足够了!”

    张弘范倒是有些诧异:“从郢州到虎头山,却也不近,天武军就算是紧赶慢赶,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吧。”

    阿术微微皱眉,旋即冷声说道:“不见得,某看这天武军援兵来的太过突然,很有可能是在半路上临时做决定派出的,也就是说天武军已经走了一半道路,方才做出偷袭虎头山的决定,并且派出一支精锐骑兵小队突进来,让吕文焕尽量为他们抵挡咱们的进攻。”

    “可是剩下的距离依旧不近。”已经隐隐明白的张弘范还想找出另外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安慰自己,这不是真相。

    阿术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风雪小了,如果天武军像当初从光州到随州那样行军的话,想要及时赶到虎头山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也很清楚,虎头山是十万大军的退路,也是粮草囤积的地方,虎头山失守,在汉水南岸,咱们无处立足!”

    “那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张弘范毕竟战场经验少了很多,顿时有些慌乱,虽然虎头山丢失还没有像阿术说的那样严重,但是张弘范也知道虎头山咽喉要道所在,不容有失。

    阿术的目光有些深邃,看向眼前再一次被彻底撕破的宋军阵型,心中无比的痛苦,终究还是一字一顿的说道:“只能退兵,而且必须是立刻、马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风雪杂错虎头山(中)

    风雪越来越小了,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不过天武军将士在风雪中走了那么久,身上已经落满一层薄雪,实际上已经和原野融为一体。

    虎头山就在不远处,虽然山并不高,但是有山峦霍然在风雪中拔地而起,连绵延伸向远方,在灰沉沉的天空下显得分外的夺目。而虎头山上大大小小几座营寨也能够隐约看得见。

    (作者按:鄙人未曾去过襄阳虎头山,对于那里的地形地势并不很是了解,只是从度娘上搜索到虎头山地势高大能够俯瞰现在的襄阳市区,写出来的内容全凭想象,具体情况如果有襄阳书友能够在书评区中给予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上面到底有多少士卒把守,那就不是宋军哨骑能够探查得到了的。不过既然在山下看不清山上的情况,估计在山上想要看见天武军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山上营寨点点星火很是稀微,根本照不亮渐渐深沉的天空。

    苍穹如墨,风雪飘扬。

    杨宝轻轻吸了一口气,策马缓缓向前。王进从身后轻声说道:“现在已经到虎头山下了,咱们应该如何是好。”

    “打,速战速决。”杨宝下定决心,“趁着蒙古鞑子在那边被吕文焕拖住,必须要把握好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这样,王兄弟,你带着左厢从东面山路攻山,某带着中军从东南山路攻山。蒙古鞑子在东面和南面的防御看上去并不怎么强硬,毕竟他们也不会预料到咱们会绕到后面进攻。”

    王进点了点头。正逢一名哨骑飞快的赶过来,只不过奇怪的是这名哨骑不是从虎头山下返回。而是从南面天武军的来路上赶到。马蹄刨动白雪,掀起雪粉阵阵。

    那名哨骑来得很快。气喘吁吁的冲到王进和杨宝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启禀两位将军,阿术······阿术······”

    “阿术怎么了?!”王进诧异的问道,这个时候说到阿术,难道是在虎头山西面吕文焕最终也没有拖住阿术,依然全军覆没了?不过这样也还好,毕竟阿术只要没有察觉的话,还会留下来打扫战场的,只是不知吴楚材等人能不能突出重围。这也是一员猛将,要是就此折损了未免有些可惜,而且也不好跟使君交代。

    “不要慌,慢慢说来。”杨宝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显然他的心中也是在不断打鼓。

    那名哨骑舒缓心态,方才说道:“阿术已经退兵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吴都统认为很有可能想要进攻虎头山的事情已经被察觉了,所以阿术才不得不在马上就要歼灭吕文焕的时候收兵。只留下了万余骑兵在外围监视,另外的大军已经陆续北返。”

    “不好。”杨宝和王进都看出了对方的惊讶,同时忍不住惊呼一声。

    而唐震则是急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大约半个多时辰吧,属下拼了命赶过来。应该没有浪费太多的时辰。不过天色昏暗,属下也不太清楚,不过属下从山西面走的时候。风雪还没有这么小。”那名哨骑有些迟疑的说道。

    王进点了点头:“半个时辰,阿术应该还没有到达虎头山。”

    “咱们最多只有两刻能够把握。”杨宝轻声说道。“事不宜迟,弓弩手压制。冲!”

    王进点了点头:“老唐,杨将军,你们在后面压阵,某亲自带人上去,第一次冲击一定要把虎头山各处拿下来。”

    杨宝笑了笑:“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都是都指挥使,为什么某就得给你小子压阵,说好了我东南,你东面,谁都不准抢谁的。”

    话音未落,杨宝已经率先翻身下马,一把抽出佩刀:“儿郎们,成败在此一举,天武军中军,随某冲!”

    一面面赤色的旗帜突然间从白皑皑的雪地中展开,迎风舞动,大队的宋军步卒开始迈动脚步,而冲在最前面的弓弩手面色冷峻,手指已经轻轻扣在了扳机上。

    “左厢的弟兄们,咱们也不是孬种,让他们看看左厢的厉害。天武军左厢,奋勇杀敌!”王进也不管后面一脸苦笑的唐震,振臂高呼,天武军左厢的士卒自然不想看着中军在前面逞威风,也飞快的紧紧追随着他们的都指挥使冲上去。

    随着一面面醒目的赤色旗帜在风雪中呈现,伴着漫天的呼喊声,虎头山营寨上的蒙古留守士卒也发现大事不好,只不过为时已晚,刚刚冲上寨墙的士卒很快就被呼啸而来的神臂弩箭矢射倒。

    天武军这一次因为没有退路,必须要在第一次冲击中拿下山寨,所以和正常进攻的方法截然不同,本来应该被严加保护落在后面的弓弩手这一次一反常态冲在最前面,也只有这样才能在第一时间尽量的压制那些探出头来的蒙古士卒。

    不过好在留守山寨的蒙古士卒多数都是汉家步卒,而且又以疲软老弱居多,所以被宋军突如其来的密集箭矢一阵乱射,已经足够让他们在寨墙后面心惊胆战良久了。

    沿着虎头山蒙古布下了足足五座大小营寨,只不过有三座是在面对襄阳的半山腰上,还有一座中军大寨位于山顶,另外在山东南方向扼守南面、东南面上山道路的只有一座小寨,并且是作为后方储存粮食和武备的地方。

    屯驻的兵力也以山北居多,山南这个小寨几乎都是一些没有太多战力的辎重兵。这也是为什么阿术察觉到天武军很有可能绕路山南进行攻击的时候火急火燎的收兵。

    “挡住这些该死的南蛮子!”一名蒙古百夫长怒声催促,可是被刚才猛烈的箭雨吓住了,竟然一时间没有士卒有胆量探头。

    王进已经带着数百士卒跑到距离营寨不到百丈的距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蒙古鞑子连像样的反击都没有,但是王进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手狠狠的往下一切。

    十多名弓弩手就地一蹲,手中神臂弩同时呼啸射出。擦着寨墙没入营寨内。紧接着更多的轻甲士卒飞快上前,他们身后的同伴负责将火蒺藜点燃,然后往前面人手中一塞,冲在前面的士卒则飞快的将火蒺藜扔过寨墙!

    “轰轰轰!”爆炸声接连不断,伴随着还有蒙古汉家士卒的惨叫声。

    “快跑吧,南蛮子实在是太厉害了!”不知道谁率先喊了一声,本来就被火光和爆炸吓傻了的士卒顿时一哄而散。这些士卒多半都是新签发的士卒,甚至连基本的训练都没有经历过,更不要说面对此时宋军独步天下的弓弩和火器了。

    让他们把守营寨、鱼肉百姓还好。要是让他们面对宋军中的精锐——天武军,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听到营寨内蒙古士卒的惨叫声和呼喊声,王进嘴角掠过一丝冷笑:“震天雷,炸开寨门!”

    弓弩手依旧拼命放箭掩护,左厢带来的震天雷不多,用了一个少一个,所以务必要压制寨墙,以防有蒙古弓弩手突然射击,导致怀抱震天雷的士卒死伤。

    炸开寨门这样危险的事情新兵还没有这个胆量。几名王进特意挑选的老卒抄起震天雷,虽然雪没过脚踝,但是他们的步伐依旧保持这一关的轻盈,后面有些惊讶的新兵们都相信。就算是有箭矢,想要射中这些鬼精鬼精的老卒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老卒们纯熟的将震天雷往寨门处一放,然后飞快的向后跑。

    “轰!”一声巨响。看上去很是坚固的寨门顿时被炸开,木屑纷飞。

    透过纷纷扬扬的雪粉。可以隐约看见营寨中惊慌失措、四处乱窜的蒙古士卒。只不过现在天武军的将士们还来不及嘲笑胆小的敌人,随着寨门炸开。宋军士卒呐喊着有如潮水一般涌进去。

    而王进轻轻松了一口气,使君当初让各部练习用震天雷炸墙的时候,大家还有些抵触,认为这种新鲜的战法并不适合以防御为主的宋军,而且让士卒怀抱震天雷未免有些危险,但是现在看到如此明显的效果,王进也不得不感慨使君的远见卓识。

    人家能够当上沿江制置副使、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可不是说说就行的,这份真才实学天武军中还无人能及。

    这时,营寨的东南方向也传来连环的爆炸声,紧接着一面面赤旗挥舞,显然天武军中军也冲进营寨了。毕竟他们炸的是寨墙,比寨门还要坚固不少,耗费的精力自然也要大。

    “恭喜了。”身后传来揶揄的声音,却是唐震带着断后的数千将士已经赶过来了,“还真的让你们捡了一个便宜。”

    王进有些得意的一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营寨中杀声拔地而起,几名士卒急匆匆的跑回来禀报:“启禀将军,鞑子大寨冲下来不少人支援,并且用弓弩居高临下压制,弟兄们一时间难以前进。”

    王进顿时摇了摇头,自己得意的太早了,当下里握紧佩刀:“随某冲进去,某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挡得住天武军!”

    后续上山的将士们正愁没有敌人可杀,此时都是兴高采烈的追随着王进的身影,径直把唐震抛在后面。唐震忍不住苦笑一声,谁让自己是文官呢,就应该在后面指挥人手清点缴获,这些上阵杀敌的事情还是交给王进和杨宝他们吧。

    蒙古十五万大军渡过汉水,其中十万南下,还有五万分别留守各处营寨,其中虎头山营寨最为庞大,也最为重要,所以足足有两万人驻守,虽然这里面有五六千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新兵,但是另外的却都是山东李澶叛乱的降兵,算是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再加上从南面营寨到山顶大寨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蒙古士卒做出了反应倒也并不稀奇。

    一排一排弓弩手从山腰的道路上飞快冲下来,不断扣动弓弦或者扳机。而宋军弓弩手毫不示弱,虽然对手居高临下。但是傲视四方的神臂弩怎么会向这样的对手屈服?

    箭矢在风雪中呼啸,而双方大队的步卒也怒吼着狠狠撞击在一起。

    杨宝带着上千中军士卒在蒙古匆匆赶来支援的几千步卒当中拼命地纵横穿插。其余的中军和左厢士卒则已经不分彼此,并肩杀敌。只要能够将这一支前来支援的蒙古步卒消灭。对于山顶上的鞑子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震撼。

    “天武军,杀!”王进一刀挡住刺过来的长矛,狠狠地踹翻眼前还有些年轻稚嫩的蒙古汉家士卒,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比自己大,只知道在下一刻佩刀灵活一转,便可以砍下对方的头颅。

    战场上不分年龄,只要能够杀敌的,都是真的勇士。

    王进的亲卫紧紧追随着他,而更多的天武军左厢士卒包裹在更外面。这上千人像是一柄利剑,很快就分开眼前的阵势,一面面赤旗飘扬,骄傲的迎着风雪。

    很快王进和杨宝两个身先士卒的都指挥使就在蒙古步卒的重重包围下会面,双方都是浑身鲜血,再加上不断飘落的雪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现在来不及打招呼,杨宝冲着王进点了点头,继续向着前方砍杀。而更多的宋军士卒呼喊着从四面八方拼命进攻。

    不知不觉得宋军士卒仗着人多已经将下山救援的蒙古士卒团团包围。而王进和杨宝又带队在蒙古阵型的中间纵横冲杀。将蒙古步卒本来就不成样子的阵型搅动的大乱。

    “不可恋战,杀出去!”杨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液,提着刀继续向前。几名盾牌手急忙拥过来替他抵挡箭矢。

    山顶上蒙古大寨的投石机和大弩也开始射击,虽然蒙古的床子弩远远比不上宋军。但是居高临下,依然有着很强的震慑力。并且为了弥补在弓弩和火器上的不足,蒙古的投石机甚至还要胜过宋军一筹。

    “突火枪。清扫前方路面,神臂弩。压制!”王进也已经冲出来,大声喊道。

    在突火枪沉闷的声响中。一排排猝不及防的蒙古士卒倒下,但是宋军弓弩手毕竟被蒙古士卒牵制住了,一时间想要压制山上蒙古营寨,未免有些力不从心。

    “顾不上那么多了,不能这么一直被压着打。”杨宝着急的看向王进,“不过多少伤亡,咱们都得冲上去。山顶大寨可以俯瞰周围,久攻不下等到阿术来援,就真的功败垂成了。”

    王进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功夫说话,刚才试探着冲上去的宋军士卒死伤惨重,蒙古人的反击不可以说不猛烈,从南面小寨到山顶大寨的山坡上密密麻麻都是双方将士的尸体。

    只要是个统帅都明白,如果再冲不上去的话,对于天武军的士气打击是最为沉重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很有可能就此丧失击败对手的最后机会。

    他们的时间有限!

    “将旗!”王进咬牙怒吼道,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虽然撑起来将旗很容易遭到蒙古弓弩手的打击,但是如果不撑旗的话,两万将士很可能就要埋骨虎头山。

    这个时候,身为天武军左厢都指挥使,王进并不惜命!

    天武军没有怕死的都指挥使,没有怕死的统帅!

    身后亲卫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将王进的将旗撑了起来,而似乎心照不宣一般,另外一侧杨宝也在同一时间撑起了将旗。象征着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和左厢都指挥使的两面将旗迎风飘扬。

    “此战之成败,在此一举,弟兄们,冲!”王进率先迈动步伐,一把推开前面的盾牌手。

    后面的士卒们仿佛浑身的鲜血都在冰冷的风中雪里燃烧,看着那迎风的将旗和赤旗,所有人的眼睛通红。

    “杀——!”发自心底的呐喊,冲到嘴边只化成了一个字。

    切冰断雪,铿锵有力。

    原本因为打退了刚才宋军试探性的冲击而松了一口气的蒙古士卒,震惊的发现这些宋军就像是不要命一般再一次冲了上来,甚至是踩着自家袍泽倒下的尸体向前冲锋。他们靴底的雪已经分出不来颜色,但是他们眼睛中似乎跳动着火焰。

    一面面旗帜迎风,就像是赤色的血的海洋。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一向以为自己的任务只是打扫战场的唐震,此时握着很少用的佩剑,站在山坡下昂首唱起天武军的军歌。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出来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知道纵情的唱着这雄浑的歌,只知道追随着那赤色的旗帜向前!

    无数的天武军将士,紧紧追随。

    或许一支粗大的箭矢能够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肉通路,但是周围的人几乎连眉毛都不会抖一下;或许负隅顽抗的蒙古士卒能够勉强抵挡几名宋军的脚步,但是浩浩荡荡的潮流很快就越过他们,就像是轻而易举的击碎脆弱的礁石。

    浩瀚的歌声和林立的旗帜似乎能把天地淹没。

    天武军的将士们,从王进和杨宝一直到每一名冲锋的士卒,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有熊熊燃烧的斗志,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现在冲上去,就是胜利,追随着那面旗帜,就不是孬种!

    天武军上上下下,没有孬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风雪杂错虎头山(下)

    ps:五一节到了,我也是昨天晚上回家,今天和同学、家里人浪了一天,在此衷心祝愿大家五一节快乐!

    抱着震天雷的士卒在胸前插满三支箭矢之后,终于还是瞪大眼睛不甘心的摔倒在已经染成鲜红的雪地中。而他身后的士卒想都不想,随手抛掉盾牌,一把抄起震天雷便向上冲击。

    距离山寨寨门只有四五丈的距离,但是仿佛比登天还难。周围已经倒下了足足上百名宋军士卒,都是几次大战洗礼的老卒,而宋军弓弩手依旧在和蒙古鞑子隔着寨墙对射,双方各有死伤,却总是难以压制住对手。

    一边仗着人多,一边仗着弓弩强悍,谁都占不到便宜。

    王进攥紧满是鲜血的刀柄,刀柄上的鲜血已经凝结成冰,把手和刀紧紧的粘结在一起。

    又一名怀抱震天雷的士卒倒下,让王进愈发焦急。刚才漫漫的山坡都已经冲上来了,只剩下最后一道寨门就大功告成,可是偏偏难以压制蒙古的箭矢,导致震天雷总是送不到寨墙下。

    突然杨宝拍了拍王进的肩膀,然后把同样沾满鲜血的刀递给他:“替某拿着。”

    王进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杨宝已经纵身冲了出去,几支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没入雪中,只不过这天武军的老兵并没有在意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亲卫那里抢过来的盾牌护住头,就地一滚,竟然再一次堪堪躲过了四五支箭矢。

    老兵的风采。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嘴里忍不住发苦,王进看着刚才杨宝塞进手中的佩刀。心已经不知不觉的提到了嗓子眼。

    杨宝一把抄起距离最近的一枚震天雷,几名盾牌手急忙跑过来掩护他。只不过杨宝似乎并没有想要躲在盾牌后面缓缓前进的意思,径直在雪地中翻滚,不断的躲避从天而降的箭矢。

    毕竟人不是全能的,一支箭矢不可避免的没入他的小腿,鲜血喷洒,只不过杨宝一声不吭,自己是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哪有在战场上中了一箭就惨叫的道理?

    不过是十来丈的距离,杨宝几乎是片刻就已经冲到了寨墙下。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手战场上逃命的功夫,长时间不用险些都有些生疏了。不过终究还是成功了。双腿因为长时间接触冰雪,早就失去了知觉,总算是感受不到箭矢入肉的疼痛。

    杨宝轻松地拍了拍震天雷,用火折子点燃引线,然后轻轻呼了一口气,现在自己已经走不动路了,双腿的麻木让他难以再支撑着站起身来。索性就有些狼狈的在地上一滚,顺着坡路滚向宋军的盾牌。

    “轰!”火光乍现,营寨寨门应声而开!

    蒙古弓箭手惊呼着从寨墙上跳下去,在营寨寨门被炸开的那一刹那。他们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斗志。

    王进亲自冲上去搀扶起来杨宝,而大队的宋军士卒潮水一般呐喊着冲入营寨当中。各处飘扬着的蒙古黑色旗帜无力坠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赤旗。

    虎头山主寨。已然被天武军攻克。

    “杨将军,杨大哥。你没事吧?”王进着急的晃动着杨宝。

    杨宝因为连续的翻滚而有些晕头转向,被王进晃得更晕了。只能闭上眼睛无奈的说道:“别晃了,老子福大命大死不了。”

    王进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和几名士卒一起架起来杨宝向营寨中而去。后面唐震也已经快步赶上来,这个年轻的书生此时倒是有几分将军的风范,只不过手中剑依旧是光亮如新,见到杨宝没事,唐震一激动险些软瘫在地上。

    “老唐,你再高兴,也不能给某下跪啊。”王进心中高兴,忍不住揶揄的看向唐震。平时被唐震打趣多了,现在总算是能够找回场子了。

    唐震苦笑一声,刚才还没有感觉,现在跟着跑了这一大段路,疲惫感弥漫全身,只能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都快累死了,你小子竟然还有兴趣跟某开玩笑。”

    “这个不是借口,这俘虏、缴获,都是你的事情。”王进笑着拉了他一把,“抓紧起来干活去!”

    周围的士卒包括杨宝在内,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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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武军士卒来来往往很是忙碌。而王进和杨宝等人也是踏着雪走在蒙古这个山顶大寨的中间。

    伸出手轻轻触摸着虎头山主寨上面的帅旗旗杆,王进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头顶上那面阿术的帅旗还在飘扬,只不过和周围的赤旗相比已经没有了之前睥睨四方的气质。

    “放下来!”杨宝从后面朗声喝道,帅旗飘落,掉在已经被无数的脚踩过而脏兮兮的雪地上。只不过对于天武军来说,帅旗也应该是叶应武的“叶”字大旗,而左厢和中军并没有无缘无故携带那么大的旗帜出来。杨宝顿时微微皱眉,有些为难。

    王进笑着拍了拍旗杆:“砍了吧,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何须再孤零零的站在这里。”

    话音未落,从虎头山上就可以看见下面黑压压的蒙古步骑,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术已经带着十万仓皇北上的蒙古步骑返回虎头山,只不过让他们震惊的是,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随着虎头山主寨被天武军攻克,蒙古步卒只能节节退到山腰处面向襄阳的两处小营寨负隅顽抗。如果不是因为阿术终于带着人回来,恐怕营寨中走投无路的蒙古士卒已经打开营寨投降了。

    战马在风雪中嘶鸣,王进皱着眉头看向山下,放眼望去有如潮水都是蒙古大军。毕竟是十万人马,即使是被吕文焕的襄阳守军消耗了不少,却依然气势磅礴宏大。对于“没有见过世面”的天武军众将领来说,这种震撼是发自心底的。

    一队一队的骑兵率先冲上山腰的营寨。而寨门都已经被炸开的两处营寨中,原本已经快被赶下山的蒙古步卒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斗志。很快就把攻进营寨的宋军士卒給赶了出去。

    “鸣金收兵!”一名天武军虞侯毫不犹豫的吩咐,随着蒙古骑兵的加入,攻克营寨的难度已经陡增,没有必要投入更多的士卒为之拼命了。金锣响动,冲在前面的天武军士卒虽然万般不愿,但还是遵守天武军铁一样的纪律,弓弩手退后掩护,步卒依次后退。

    只不过山寨上弓弩手都还没有来得及赶过来,所以一时间能够依靠的天武军弓弩手太少了!蒙古骑兵很快就用密集的箭矢回礼。而无数的蒙古步卒士气大振,呼喊着冲出营寨,只不过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马蹄声淹没。

    蒙古骑兵在黑暗和风雪中发动了突击,已经人马劳顿的天武军根本阻挡不住,很快大多数士卒就退回山上营寨,而还有数百名将士在这漫长的风雪山路上,留下了自己的生命,流淌尽最后的鲜血。

    撤退时需要付出代价的,无论什么时候。

    王进和杨宝并肩登上寨墙。山下火把林立,东北、西北和正北三条上山的道路上都有蒙古骑兵的身影闪动。而且接着闪烁的火光,还能够看到七横八竖倒下的两军将士的尸体。

    刚才下达撤退命令的那名虞侯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王进和杨宝一看就很清楚。如果当时不撤退的话,进攻山寨的两千多名前锋士卒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饶是如此,整个虎头山上下。已经被鲜血洗礼。

    “投石机和床子弩还能够使用,并未被破坏。”唐震从后面急匆匆的赶过来。“只不过某不得不说,这床子弩的射程也就只有咱们的一半。勉强凑活。”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废话。”王进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看吧,十万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某估计那吕文焕跑回襄阳之后,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出来了,所以咱们现在就是一支孤军。”

    唐震笑着说道:“孤军又怎么了,不要忘了最初的那座南面小寨里,囤积的可都是粮草,虽然让鞑子烧毁了不少,但是毕竟是支撑十五万大军用的,某刚才估算了一下,咱们两万人,用上一个月都够了。另外还有那些兵刃箭矢,可真是不愁吃不愁穿。”

    “这么说来蒙古鞑子那里粮草必然不够?”王进点了点头,“此事可以定要速速通报郢州,要是能够尽力在汉水北岸切断蒙古鞑子的粮草供给的话,那这十万大军进退不得,就真的是坐以待毙了。”

    杨宝点了点头:“事不宜迟,速速前去,若是······”

    唐震苦笑着打断他们两个:“不用看了,南面估计也有上万人,要不某说围的水泄不通。只要是上山的道路,基本都能看到蒙古鞑子的身影。就算是没有大军围堵,也有几支哨骑不断游荡。”

    王进狠狠一锤寨墙,但是这就是事实,自己也没有办法改变。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吕文焕身上,某看吕文焕十有**也看出来咱们是想要把他当做诱饵,所以想要让他给郢州传递消息,当真是比登天还难。”杨宝皱眉说道,“现在能够指望上的就只有吴楚材吴统领了,毕竟他它能够派出传令哨骑,说明尚且还在。”

    王进点了点头:“我们在虎头山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襄阳那里坐视不管,使君也不会不管我们的。天武军还没有抛下谁不管的道理,更何况是使君。”

    杨宝看了他一眼:“嗯,当务之急就是守住这座虎头山,为了使君,也为了天武军。”

    唐震有些错愕,不管旋即在心中苦笑一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武军上下已经把向来挂在嘴边的“为了大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渐渐地,在天武军文武到每一名士卒眼中,大宋已经不再是那么神圣,他们更加相信。自家使君能够带领自己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文人追求的华夏衣冠、武将追求的还我河山、普通的将士追求的建功立业、百姓们追求的衣食温饱,这个煌煌大宋。已经不能带给他们,倒是这位之前碌碌无为、有如彗星一般崛起的叶使君。为他们重新在绝望中带来了希望。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聚集在这面赤色旗帜下的原因吧。

    唐震也很清楚,不知不觉得,自己也已经融入了这个群体,和他们拥有一样的追求和诉求。从龙之功、山河衣冠,一切软弱的大宋不能给予的,或许这位叶使君能够给予!

    守住虎头山,守住虎头山!

    “蒙古鞑子上来了!”一名士卒惊呼道。

    王进看了杨宝一眼,杨宝一笑,朗声喊道:“弓弩手。突火枪兵,远近高低搭配,给某列阵。”

    “此处就交给杨将军了,某去后面督战。”王进郑重的说道,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向身后,“老唐,尽快把南面小寨的粮草都运到大寨来,反正咱们两万人也用不了十万多人的地儿。”

    唐震点了点头,和王进走向战马。

    而杨宝回头看了王进一眼。嘴角掠起一丝笑容。他并不认为南面小寨面对的蒙古鞑子少,就很容易防守,毕竟之前营寨的大门和寨墙都已经被炸开过了,再加上营寨更小。所以对进攻的一方反倒是有利。不过王进依旧还是去了,把这里托付给自己。

    天武军原本有些谁都不服谁的指挥使,在这一刻互相托以腹背。

    无数的天武军弓弩手站在寨墙上扣动扳机。更多的士卒快速跑向那些被蒙古遗弃的投石机,守山之战。已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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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越来越小了,直到渐渐平息。

    天地间已经变成了白皑皑的一片。

    吴楚材是眼睁睁的看着吕文焕在蒙古突然撤兵之后。一声不吭的带队直接返回襄阳的,并且对于仓促之间展露在眼前的蒙古步骑后背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吴楚材很清楚,如果吕文焕此时冲上去,只需要一两万人,就已经足够让仓皇撤退的蒙古大军变成一场彻彻底底的溃败,但是吕文焕放弃了,换句话说他已经被蒙古大军在这场充满血腥气息的风雪中杀破了胆,所以对他来说,还是抓紧跑回襄阳才是正道。

    而吴楚材忍住没有开口,看着身边在一次只剩下当初跟着自己的五十多名骑兵,孤零零的站在风雪中,目送那支已经丧失了一切勇气的军队融入到黑暗当中。

    吕文焕放弃了最后的机会,阿术在这一场赌博中,却是不经意的成为了赢家。

    不过如果说什么能给吴楚材带来安慰的话,那就是随着风雪平息,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见远处虎头山上那已经飘扬着的赤色旗帜。而原本打算先去襄阳方向侦查寻找天武军两厢主力的吴楚材,在怔了片刻之后旋即飞快的带着并不多的属下直驱虎头山。

    撒出去的骑兵陆陆续续回来禀报,一名十将喘着气说道:“统领,四面八方都是蒙古鞑子,把这虎头山包围的跟铁桶也似。而且周围哨骑散出来的很远,弟兄们根本难以靠近。”

    吴楚材轻轻点头,这是在预料之中的,虎头山是阿术十五万大军在汉水南岸最为坚固也是最为庞大的营寨,被天武军突然拿了下来,自然会让阿术震惊万分,此时别说围的水泄不通,恐怕就连攻山都已经开始了,只是不知道左厢和中军将士能够支撑多久。

    “咱们这五十多人投进这汪洋大海里,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吴楚材轻声说道,“事不宜迟,速速南下回郢州,向使君当面表明,只要两位将军能够在山上撑住,使君一定会来救援的。”

    一名十将诧异的说道:“不应该直接去襄阳么?襄阳有十五万大军,现在阿术被困虎头山下,一没粮草,二缺箭矢,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只要襄阳大军出动,内外夹攻,容不得他不败。”

    吴楚材冷笑一声:“那两位吕将军是什么德行,刚才你们还没有看到么,一声不吭灰溜溜的就跑,某还没有见过如此胆怯之人。照某看想要让他们离开那个乌龟壳也似的襄阳城,怕是难了。关键的时候还是咱们天武军自家人靠得住,还是使君靠得住!”

    话音未落,吴楚材策马向南,五十多名骑兵迟疑片刻,纷纷调转马头,他们也知道凭借着自己的微薄之力,不过是杯水车薪,所以也只能把赤旗漫卷、杀声盈野的虎头山抛在后面。

    只不过走出不远,包括吴楚材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虎头山,他们这不是当逃兵,并且他们坚信,不久就会回来的!

    天武军的袍泽们,要撑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阴云漫笼郢州城(上)

    ps:今天的更新颇晚,还请大家见谅。明天就是五月一,也是本书正式上架的第二个整月。上一个月实现了月票零的突破,要是这个月能够再往上涨那么一两张,就很开心了~

    叶梦鼎微微眯着眼,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风雪已经停了,只不过从昨天下午天武军陆续北上之后,一直到今天清晨,一直都没有收到消息。倒是天武军后厢在叶应武的带领下已经过了复州,估计还有半天就能够到达郢州了。

    章诚有些不安的在舆图前面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白雪皑皑的门外,似乎很是后悔自己没有带着人跟随天武军两厢北上。而邓光荐正带着一群紧急从兴州抽调过来的官吏正在核对郢州几年的税收和支出,忙的天昏地暗。

    一名六扇门斥候快步走进议事堂,章诚顿时有些激动,急忙迎上去,只不过那名斥候脸上却是带着焦急神色,迟疑片刻之后轻声说道:“启禀统领,鄂州屯驻大兵一直都没有动静,但是现在已经陆续出营,似乎营中生变,湖南安抚使汪立信被几名指挥使陪同着入城,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这里来。”

    天武军在郢州城墙上并没有留下人来防守,甚至连城中也就是一支三十人的百战都骑兵作为联络,并且还有六扇门、锦衣卫的士卒大约四五十人来往收集消息。

    合起来还不够百人,别说抵挡鄂州屯驻大兵了,就算是和他们讲道理恐怕人家都不听。

    章诚顿时忍不住一皱眉头:“这鄂州屯驻大兵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昨天天武军出兵特意通知他们。未曾有所表示,反倒是今天不明不白的出营进城。所为何事?”

    那名斥候无奈的说道:“鄂州屯驻大兵当中并没有咱们太多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弟兄们推测很有可能一开始汪立信将这几个一向很仇视咱们的指挥使压制住了,但是今天白天因为天武军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恐怕他们终究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章诚点了点头,而邓光荐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章诚苦笑着说道:“鄂州屯驻大兵生变,入城接管郢州防务。汪立信估计片刻功夫就会到这个地方。”

    邓光荐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狠狠一敲桌子:“这个鄂州屯驻大兵,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天武军要是没有他们的话照样能够把蒙古鞑子打败!”

    “这位大人说的话某等可就不愿听了。”门外传来声响,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几名和章诚有过一面之缘的鄂州屯驻大兵指挥使走进来。当先一人长得很是粗壮,反倒是没有见过。看样子这句话就是这个壮汉说出来的。

    那名指挥使打扮的壮汉在屋子里面几个人脸上扫过一圈,旋即讥笑道:“某陈锋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竟然能把咱们汪大人吓成那样,这么看来,也不过就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罢了,怎么还有一个老头儿,莫不是你们这几个家伙胆子太小,把自己的爹爹请出来壮威风吧!”

    顿时其余几个指挥使都是跟着哈哈大笑。一反之前在天武军面前不敢抗争的样子。反倒是站在他们中间的汪立信有些尴尬的冲着章诚一笑,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局势会恶化到这样的地步,以至于自己最终还是失去了对于两万鄂州屯驻大兵的掌控能力。

    章诚之前并没有见到过这个陈锋,但是六扇门搜集的情报还是看过的。这个陈锋是鄂州屯驻大兵当中最为桀骜不驯的一个指挥使,而且带领的还是鄂州屯驻大兵当中的前厢,打仗倒是一个勇敢。只不过在后面抢夺缴获那也是比谁都强,上一次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起冲突的时候。陈锋正带着人统计缴获,没有在现场。以至于等他意识到大事不好的时候,汪立信已经把人都带回去了。

    对于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陈锋自然是一百个不情愿,只不过其他几个厢的都指挥使都已经选择了屈服,陈锋毕竟势单力薄,也只能规规矩矩的低头,不过他还是做了一些手脚,比如在之前增援郢州水师的大战中,一开始鄂州屯驻大兵行军缓慢,就是因为陈锋带着前厢拖拖拉拉,后来因为不服天武军,鄂州屯驻大兵倒是加快了速度,只不过到了郢州水师营寨外面,又是陈锋布阵很是松懈,导致鄂州屯驻大兵很快就崩溃。

    当然,这些信息多数是六扇门多方刺探到的,还有一些是根据陈锋在战场上的表现主观臆断出来的,有多少能够相信的地方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任何情报都有其不确定性。

    但是章诚在看到这个陈锋的第一刻,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不过章诚可不是什么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而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统领,当下里只是轻轻一笑:

    “这位想必是鄂州屯驻大兵陈都指挥使吧,不知道陈都指挥使如此没大没小的走进来,有何贵干?若是没有事情的话,请自己出去吧。郢州城府衙还不是陈都指挥使说进来就进来的。”

    陈锋有些惊讶,旋即冷声说道:“你小子说话好不狂妄,某进来,是为了护卫我家汪相公接管郢州城。汪相公身为鄂州知州、湖南安抚使,正是此间最为尊贵之人,自当接管郢州。你们这几个家伙不知好歹,让汪相公在城外吃冰卧雪,自己倒是在这里暖暖活活的很是快活,岂不知羞?可以卷起铺盖滚了!”

    “就是,岂不知羞,快滚吧!”几名都指挥使纷纷附和道。这几个家伙虽然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但是他们手中都握着不少兵权。当他们联合起来抱成团的时候即使是陈锋也要忌惮三分。

    章诚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干净,转而愈发阴沉:“六扇门和百战都。给某拿下这些狂妄之徒!”

    两侧厢房中早就忍不住的六扇门和百战都精锐一涌而出,神臂弩当先,雪亮的刀剑在后,团团围住这几个冒然闯进来的都指挥使。而陈锋也是一怔,没有想到对方只有六七十人也敢跟自己来硬的,当下里冷冷哼了一声,也不顾身后汪立信拉扯衣袖阻拦的意思:

    “老子麾下没人了吗?!”

    “砰!”的一声巨响,两侧门都被人撞开,鄂州屯驻大兵同样拥上来。只不过人数要比六扇门和百战都多了很多。

    章诚嘴角掠过一丝笑容,倒是也不慌,看向陈锋。而后面邓光荐似乎也没有被这阵势吓住,饶有兴致的打量对手,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瞟向一直在旁边端坐的叶梦鼎。

    “是要打么?”陈锋冷笑道。

    章诚还想开口,身后却传来缓慢而坚定的声音:“这茶都已经凉了,你们两个还真是不会伺候人啊。”

    章诚和邓光荐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叶梦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站起身来,手中茶杯放在桌子上。老人的一切动作都很是轻缓,和大堂上刀兵相见的气势格格不入。

    “伯父······”章诚忍不住轻声说道,而邓光荐想要上前搀扶。

    叶梦鼎微微一笑,伸手挡开。目光依旧一如既往的炯炯有神,充满了斗志。章诚还是开口说道:“伯父,不劳您大驾。这点儿小事我等还是能够妥善解决的。”

    老人轻声笑道:“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陈锋还能有多大的能耐。不过就是一个妄自尊大的家伙,带着一群应声虫罢了。当初老夫面对贾似道都没有怕过。难道还会害怕这几只虾兵蟹将。”

    虽然叶梦鼎的声音很轻,但是因为距离近,陈锋还是听到了,顿时冷笑道:“你这个老夫子,不要以为年龄大就可以倚老卖老,某还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叶梦鼎似乎并没有在意,笑着看向章诚:“更何况远烈把老夫请动,可不就是在这里镇场子么。”

    话音未落,汪立信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也不顾身边几名指挥使的阻拦,径直开口说道:“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叶梦鼎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堂上的立柱,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江南西路兵马都钤辖叶梦鼎,领天武军坐镇此处,安抚郢州黎民,不知道汪相公可有何见教,这刀兵所向,不应该是自己人,而应该是蒙古鞑子才对。”

    不只是汪立信,就连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陈锋,心中都是打了一个机灵,几名最擅长见风使舵的指挥使更是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毕竟眼前这位老者的名号实在是让他们震惊。

    叶梦鼎,叶镇之。

    更何况身为江南西路兵马都钤辖,叶梦鼎的声望和官职一点儿都不比汪立信差。因为大家心照不宣,汪立信的湖南安抚使实际上只是一个没有什么作用的虚衔,和当初随便封赏给苏刘义的赣北安抚使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在南宋末年这已经是一种泛滥的官职了,真正对汪立信有用的,实际上还是鄂州知州。

    只不过在一路的兵马都钤辖面前,知州算不上什么。而陈锋这些小小的都指挥使更算不上什么。

    “晚辈失敬,不知道叶相公在此处,若是得知,必然早早前来拜会。”汪立信嘴里有些发苦,看向周围几名不知所措的都指挥使,更是无奈和气愤,你们这些家伙,某已经三番两次告诉你们不要在天武军面前有什么小动作,你们倒好,现在叶梦鼎都已经出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根本就是一个叶应武早早就挖好的坑。

    等的就是你们这些没脑子就知道争名夺利抢地盘的家伙往里面跳!只是偏偏自己没有能耐阻拦他们,还被当作一个幌子跟着一起拉进了这个坑里面。

    陈锋也隐隐约约明白自己中计了,或者说天武军已经有所防范,只不过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以后论起罪来或许那几个见风使舵的家伙能够跑得了,自己这个主犯却是无论如何逃不了一死。

    公然劫持统帅、和友军刀兵相见,哪一条放在蒙宋任何一边都是死罪,这一点儿陈锋比谁都清楚。

    轻轻吸了一口气,陈锋威胁的看了身后几名退缩的都指挥使一眼,然后冷声说道:“叶梦鼎?某还以为有什么大的来头。你这老头不要在这里碍事,天武军都已经北上了,要你这个无用的老头子干什么,还不抓紧给某家相公让位,否则不要怪刀剑无眼!”

    “大胆!”章诚怒吼一声。

    陈锋冷笑一声看向他:“怎么,老头子不说话了,你这个虾兵蟹将倒是跟着闹腾起来了?也不看看自己吃几两干饭,某要杀了你还不需要用两只手。”

    叶梦鼎淡淡说道:“给你们家相公让位?你确定?老夫敢说,只要汪立信在这大堂上坐下,明天老夫就会让弹劾他的奏章堆满贾似道的案头。至于你们几个,还不需要朝廷动手,天武军就足够了。”

    “天武军,哈哈,天武军!”陈锋忍不住笑道,“老爷子啊,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天武军已经北上了一天了,襄阳方面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咱们郢州也没有收到消息,估计已经让蒙古鞑子碎尸万段了,现在外面寒冷,或许老爷子还能赶过去给他们收尸。”

    叶梦鼎冷冷一笑,门外已经传来声响。

    马蹄声阵阵,就像是卷动这满天的风浪。而密集的箭矢几乎是伴着马蹄声从天而降。

    院落中还想要阻挡片刻的鄂州屯驻大兵士卒纷纷惨叫着倒地。而马蹄声旋即出现在院落中,手持赤旗的年轻将领吧旗帜往地上狠狠一插,而几名骑兵闪开,一名轻甲小将越众而出:

    “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应武在此,所有叛乱之鄂州屯驻大兵,格杀勿论!”

    “杀!”雪亮的马刀高高举起。

    对付向陈锋这样的家伙,叶应武丝毫没有想过“感化”这个词。

    杀掉干净利索。

    不过看着院落中剑拔弩张的架势,叶应武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是没有来晚,先不说自家爹爹,就是章诚和邓光荐等人有什么损伤,自己也会为之心痛,毕竟能够使用的人才太少,有一个是一个。更何况还有六十多名百战都和六扇门士卒在这里呢。

    陈锋显然也没有想到叶应武竟然来的这么快,而且这么直接干脆!当下里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出腰刀,直接扑向近在咫尺的叶梦鼎。把叶梦鼎劫持了,叶应武也得投鼠忌器!

    只不过她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密集的箭矢在下一刻将他狠狠的钉在了一侧的柱子上,而章诚和邓光荐飞快上前护住叶梦鼎。至于那些追随而来的鄂州屯驻大兵,在百战都的马刀下呼喊惨叫,哪里还有工夫去管他们的都指挥使是什么样子。

    看着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陈锋,片刻功夫就变成了一个流淌着鲜血的死尸,几个都指挥使也是吓了一跳,这才知道刚才章诚他们是有多好说话,也知道叶使君这个称呼不是正常人能够拥有的。

    叶应武在这一刻展现出的心狠手辣和当机立断,让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肝胆俱裂,

    在百战都面前,鄂州屯驻大兵毫无胜算,更何况还有源源不断赶来的天武军后厢呢。

    反倒是汪立信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解脱了。无论叶应武怎么处理自己,自己终归不会做下什么愧对于良心的事情,有时候对于一个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阴云漫笼郢州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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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参与动乱的鄂州屯驻大兵都指挥使,就地斩首,以儆效尤。”叶应武声音冰冷,脸上更是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他们又想到这鄂州屯驻大兵的几个都指挥使竟然敢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也没有想到汪立信这个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一个可以随便拥戴的傀儡,更没有想到他们敢在天武军面前亮刀子甚至威胁自家爹爹的性命!

    叶应武是真的生气了,而追随而来的百战都骑兵又何尝不是怒火中烧,天武军向来是从不吃亏的主,郢州城都是已经一口吞进来的肥肉了,鄂州屯驻大兵竟然还敢来抢,简直就是不把天武军放在眼里!

    试问天下,论飞扬跋扈,还有谁比得上从临安一路闯荡出来的叶使君、叶衙内?

    和天武军为敌,你鄂州屯驻大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虽然只有三百百战都骑兵,却也足够在这郢州城中让你们闻风丧胆了。要知道当初叶应武在镇江府也只是带着百战都,把整个镇江屯驻大兵搅得天翻地覆。

    更何况急行军的天武军后厢,已经越来越近,估计还有一两个时辰就能够全面接手郢州城。

    几名鄂州屯驻大兵的都指挥使已经吓的软瘫在地上,不过江铁可不会给他们留情面,自然有士卒押着下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几声接连起伏的惨叫声,一颗颗鲜亮的头颅抛到了大堂前。

    叶应武冷冷一笑。再看向汪立信,汪立信嘴里发苦。却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缓缓上前,步履蹒跚、脚底发软,不过当他走到叶应武面前的时候,还是勉强拱手说道:

    “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汪立信,见过叶知州。”

    叶应武淡淡瞥了他一眼:“叶知州?没想到汪相公竟然还不知道某现在是大宋的沿江制置副使,怕是应该称呼一声制置使才对,更无论如何,也是当得起一声叶相公的吧。”

    汪立信心中打了一个机灵。不知道这是不是下马威,不过此时叶应武说话不冷不淡,再加上自己的前面几个头颅摆的很整齐,让汪立信容不得不屈服,当下里苦笑着说道:

    “是余的口误,还请叶相公不要见怪。不知道叶相公有何见教,鄙人洗耳恭听。”

    叶应武笑着说道:“也不需要汪相公多做什么,不过鄂州屯驻大兵,还请汪相公随某前去接收一下。毕竟是两万人的大军,若是出了什么乱子的话,某怕手下这些杀胚管不住手中刀啊,到时候有所死伤的话。岂不是令人惋惜。”

    汪立信皱了皱眉,就直挺挺的站在马下,抬头看向叶应武。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所以也就没有之前那样恐惧:“不知道叶相公这样说话算不算是在胁迫鄙人?”

    江铁刚想要发作。却被叶应武拦下了,叶应武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这么说来刚才汪相公是自己走过来的。那还真的是某冤枉汪相公了,江铁,伺候汪相公上路吧,威胁天武军的人没有活着的道理。”

    汪立信梗着脖子说道:“你这是胡说八道,某已经拼尽全力,奈何还是让陈锋那几个家伙把士卒煽动起来,你还想让某做什么?难不成某要把这条命白白的搭在这里么。”

    不只是叶应武,旁边邓光荐、章诚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对于这个最终也为了大宋壮烈战死的汪立信,叶应武以后还是打算委以重任的,毕竟这个人打仗实在是不怎么样,但是至少在处理政务上面是有三分本事的,能够将被忽必烈曾经大肆掠夺之后的鄂州在短短几年中重新经营成南宋在江北的重镇,不是正常人有这等本领的。

    叶应武也不再揶揄汪立信,而是正色说道:“汪相公,多有冒犯,还请汪相公海涵,便请汪相公在前面带路吧。”

    叶应武说的郑重,但是背后的意思也很清楚,这一次天武军收编鄂州屯驻大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汪立信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帮着天武军干活,有你飞黄腾达的时候,但是要是不听话,那么你脚边这几个头颅就是你的下场!

    汪立信苦笑一声,冲着叶应武一拱手:“敢不从命。”

    ——————————

    叶应武也顾不上和章诚等人寒暄,更是没有来得及参见自家爹爹,径直带着三百骑兵出了府衙。

    大家上各处跑动的都是慌乱不堪的人群,因为郢州百姓大多数都已经因为战乱而逃到南面或者出城去了,所以城中多数都是想要发一笔横财的鄂州屯驻大兵士卒,这些宋军眼睛中都浮现出贪婪的光彩,打量着周围的屋舍。

    一间间房屋被撞开,一名名身上披着丝帛的士卒哈哈大笑着跑上街道。而城中各处已经升腾起来黑烟,也不知道有多少乱兵在刚才涌进了城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最后仅剩的郢州百姓惨遭毒手。

    “都是宋人,都是汉人,何苦来哉!”汪立信看着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境况,忍不住感慨一声。

    叶应武可没有这个功夫像他一样抒发情感,而是一把抽出佩剑,身后章诚已经带人赶过来:

    “江铁、章诚听令!”

    两员大将同时应了一声。

    “迅速平乱,一切敢于抢掠者,格杀勿论!”叶应武冷声说道,“这些抢夺金银细软的废物,天武军现在还并不需要!”

    章诚和江铁毫不犹豫的带着一队人马走了。而叶应武回头看了一眼紧紧追随着自己的小阳子:“小阳子,随某直接去鄂州屯驻大兵营寨,一路上要是遇见敢于阻拦的人。直接砍断右臂。”

    小阳子点了点头,驱动战马冲在前面。高举的马刀雪亮。

    对于自己人当中的败类,天武军没有怜惜的道理。而当初叶梦鼎在书房中对即将担任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的叶应武说的话当中。就有一句是“乱世当用重典”!

    好在百战都骑兵的威慑力还是对于那些醉心于眼前财货的鄂州屯驻大兵士卒有着相当大的震慑力的,当叶应武带着百战都冲过街道的时候,除了那些实在是躲避不及的士卒,大多数人都是一溜烟儿跑的没有影了。

    “传令章诚和江铁,关城门。”叶应武冷声喝道,“等到天武军后厢赶到之后入城搜捕各处乱贼。”

    “遵令!”几名骑兵怒喝一声,调转马头。

    而叶应武带着百名骑兵有如离弦之箭径直冲出城门。

    鄂州屯驻大兵的营寨就在不远处,甚至沿着城墙到营寨的道路上,都是零零散散回去的鄂州屯驻大兵。甚至还有不少人喝醉了酒,醉醺醺就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

    “前面闪开!”叶应武怒声吼道,“天武军百战都在此!”

    道路上的鄂州屯驻大兵显然吃了一惊,虽然大多数人都急匆匆的跑到周围的田野里,但是也还是有一些胆子大的或者是喝酒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就横在大道中央。

    “小阳子,砍!”叶应武佩剑划过一条弧线,一颗头颅已经飞上半天。而后面小阳子手中刀更是接连劈砍,鲜血沾满刀刃。一匹匹战马径直撞在这些无头尸体上。将他们深深的踏进雪与泥泞当中。

    “这些家伙动刀子了,大家快跑啊!”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道路两侧已经反应过来的鄂州屯驻大兵士卒纷纷没命的向四周跑。

    叶应武也懒得管他们,骑兵在道路上风驰电掣。很快就直接冲进了鄂州屯驻大兵的营寨,营寨瞭望塔上甚至连看守的士卒都没有,象征着宋军的赤色旗帜在风中孤单的飘扬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闲的在营寨中纵马奔驰?”一名虞侯手中提着酒坛子,从营帐中走出来。甚至营帐中还能听见男子的怒骂声和女子的哭喊声。

    叶应武脸色铁青,沾血的佩剑一指:“你是什么人?”

    “你······你是什么人?”正在爽着的时候被人打断。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那名虞侯自然是怒火中烧。

    “砍了。”叶应武一摆手,几名骑兵飞快的冲上前,刚才还醉醺醺的虞侯已然是身首异处。

    另外几名陆续走出营帐的都头和十将都是吓了一跳,原本的酒意在寒风和马刀的冷光中很快就退散的一干二净,几个人对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的跪倒在泥泞中,颤颤发抖。

    叶应武冷冷一笑,翻身下马,身后小阳子已经指挥士卒将寨门关上,另外瞭望台和周围的床子弩也都严密的掌控起来。自从几名都指挥使走后,鄂州屯驻大兵多数都在无人管辖的狂欢当中,那些都虞候们更是难得放松一次,与民同乐。所以一时间竟然也没有人在意营寨中出现了一支截然不同的骑兵队伍。

    汪立信颤颤巍巍的跟在叶应武后面,不断的呕吐,刚才虽然是几名骑兵牵着他的战马,但是依然让这位马术不怎么样的汪相公受尽了苦头。要说正常的行军速度还好,像这样的快马狂奔,汪立信能够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毕竟像文天祥这样马术精良的文官,普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汪相公带的好兵啊。”叶应武冷冷一笑。

    汪立信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些鄂州屯驻大兵是个什么德行,但是各地屯驻大兵的腐化已经是一种常态,像鄂州屯驻大兵这样还能够勉强保持全额、军饷依旧能够大多数到位的军队,已经算是好的了,像镇江府屯驻大兵那种直接腐烂到骨子里甚至就连人数有多少都不知道的军队,反倒是在南宋各处很常见。

    所有人心照不宣,这是覆没的前兆。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要将这一切改正。因为这背后牵扯着太多的利益,也代表着太多的风险。恐怕也只有叶应武拥有这样的胆略了。

    不过换句话说。还真的有些冤枉汪立信,毕竟鄂州屯驻大兵是什么样子和汪立信还真的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如果要论罪责也是陈锋等都指挥使的事情,要知道汪立信和他们之间也就只是相互利用而已,这些人还没有大方到让汪立信指挥、操练自己军队的程度。

    “说说吧,你们在做什么。”叶应武饶有兴致的看向最前面的那名都头,“难道是打败了蒙古鞑子,在狂欢?”

    那名都头也不知道这个年轻小将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看到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汪相公都跟在后面低声下气,自然也知道眼前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在这里向来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所以那名都头毫不犹豫的连连磕头,也顾不上沾满脸颊额头的泥泞:

    “小人罪该万死,小人罪该万死,还请相公饶命啊!还请相公饶命!小人真的知罪了,再也不敢了!”

    “话都说不清楚。”叶应武皱了皱眉,“小阳子,砍了。”

    想想自家袍泽在前面浴血厮杀,这些家伙在背后捅刀子,小阳子就感到气愤。又想起来自己英勇战死在田家镇的十将,当即就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这个都头的尸体缓缓倒在地上,鲜血流淌,夹带着骚味。显然刚才已经不知不觉得吓尿了。

    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紧接着看向另外一名十将:“怎么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某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名十将很想就此晕倒过去。不过他也很清楚,如果自己晕倒过去的话。恐怕这个恶魔一般的年轻人会毫不犹豫的下令看下自己的头颅,所以十将颤抖着说道:

    “好······好。是这样的,汪相公······不要杀我,我全都说······汪相公和诸位都指挥使走了之后,几名虞侯也跟着进城去了,在······在城里狠狠抢了一把,回来后······回来后弟兄们看的都是眼热,所以纷纷进城去了。然后从城里······城里抢来的酒还有小娘子还有······”

    “还有什么?”叶应武皱了皱眉。

    “还有各种金银细软,甚至······甚至还有各个府衙的信印。”那名十将将头深深的低下,不敢大声说出来。刚才虞侯和都头的鲜血流淌在泥泞中,沾满他的脸上以及衣衫。

    无论说出来哪一条,都是死罪,但是如果不说的话,现在就只有一个死字。

    叶应武一脚将十将踹开,长长吸了一口气,看向身后,汪立信脸上也是一样的铁青,嘴唇有些发抖,一言不发。叶应武也不再管他,而是径直掀开营帐帘幕。

    营帐中弥漫着浓浓的酒味和靡靡气息,几名衣衫不整的都头、十将已经醉倒在营帐中,而还有几名只是裹着单薄衣衫的女孩披头散发,在角落中发抖。叶应武一脚踩碎一个酒坛子,浓烈的酒味再一次弥漫,让人不由得皱眉。

    而一边的床榻上、桌子上,散落的都是金银珠玉,甚至还有一些女式的衣衫。

    叶应武径直走到角落中,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那几名女孩身上。而随后进来的汪立信同样也是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汪相公,不知道这营寨当中,还有多少如此境况。”

    汪立信没有说话,鄂州屯驻大兵在鄂州本地是有随营的女营的,以能够解决将士长期驻守的不时之需,只不过这一次北上匆忙,而且要求轻车简从,所以甚至连一些大型辎重都没有携带,更何况是女营。没有想到这些家伙只不过是两三天,就已经忍不住了。

    伸手重新掀开营帐,叶应武感觉阳光分外的刺眼,和身后的黑暗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就算是这太阳能够散发出再多的光明,也终究有其照不亮的黑暗。

    “小阳子,击鼓,聚将,某倒要看看,这鄂州屯驻大兵还有没有一两个可塑之才!”

    小阳子应了一声,飞快的去了。

    而叶应武则直接和汪立信一前一后向着主帐走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两侧的营帐中不断的传来鄂州屯驻大兵近乎疯狂的呼喊声,只不过这一次叶应武却也懒得搭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

    鄂州屯驻大兵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来这样一个幺蛾子,陈锋还有那几个白痴一般的都指挥使,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杀他们,一点儿都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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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阴云漫笼郢州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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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声在风中回荡。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鄂州屯驻大兵营地很快就安静下来,只不过很快就有人破口大骂:“是哪个混蛋闲的没事,竟然敲聚将鼓,先不给老子滚下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不要以为指挥使不在你们就能够为所欲为。”

    叶应武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几名士卒齐声喊道:“蒙古鞑子距离郢州还有两里地,马上就要到了!”

    “鞑子?”那名骂骂咧咧的鄂州屯驻大兵都头怔了一下,刚才呵斥的气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歇斯里地的惨叫:“蒙古鞑子来啦,大家快跑啊,快跑还能逃命!”

    然而回答他的是从身后追上来的箭矢。叶应武放下手中的神臂弩,冷冷一笑,这种对自己人无比刚强、对付敌人却胆小如鼠的家伙,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

    只不过让叶应武诧异的是,短暂的混乱之后,还真的有一支小小的队伍艰难的穿行在营帐之中,最后在满是醉鬼和泥泞的校场上整队。虽然只有百十号人,但是这支小小的队伍和中间撑起的赤色旗帜,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错觉。

    毕竟和那些醉生梦死的同僚们相比,这区区百名士卒绝对是一个另类。而站在他们前面的都头,年纪轻轻,但是脸上已经有一道淡淡的伤疤。手按佩刀站在那里,自有几分凛然杀气。

    汪立信轻轻松了一口气。鄂州屯驻大兵总算不是没有可用之人,这脸也总算是没有彻底丢干净。只不过对于两万人当中只有一个都能够听闻鼓声而动,汪立信已经懒得去管了。

    至于叶应武,同样是心中松了一口气,至少眼前这支两万的军队还没有彻底糜烂到骨子里,至少还有人在坚持这一名将士应该有的行为准则,这让叶应武在无奈之余也隐隐感觉到了欣慰。

    那名年轻将领“腾腾腾”三步并作两步走上高台,当即向着叶应武和汪立信一拱手:“末将边居谊见过汪相公,不知道这位年轻相公应该如何称呼,可当真是蒙古鞑子来了?”

    叶应武一怔。心中顿时狂喜,这鄂州屯驻大兵再怎么糜烂,终究还是卧虎藏龙,先不说身后的汪立信,现在眼前又是一个宝贝,这员后来坚守沙洋,并且险些杀死吕文焕的大将,怎能不让叶应武眼馋?当下里叶应武笑着拱手还礼:

    “某是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叶应武,蒙古鞑子仍在北面。刚才所为是想要看一看这鄂州屯驻大兵当中是不是还有可用之才,能够在此危难之间站出来拼搏一二。”

    “这么说来你是谎报军情了?”边居谊忍不住说道,一时间根本没有在意前面叶应武的自我介绍,毕竟他一直关心的事蒙古鞑子是不是真的近在咫尺了。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

    叶应武脸色微微一沉,身后小阳子已经忍不住向前一步,刚想要发作。却被叶应武伸手拦下了。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员年轻骁将,叶应武心中忍不住苦笑一声。虽然说沙子永远遮掩不住黄金的光芒,但是眼前这块黄金未免太扎手了点儿。

    见到叶应武有些尴尬。身后汪立信急忙上前冲着边居谊使了一个眼色,对叶应武轻声说道:“叶相公,这位边都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猛将,某曾经几次见过他浴血厮杀,怕是死在手中的鞑子也有十多个了,也正是因为他杀敌勇猛,才一直没有人敢于撼动这个都头的位置,若有鲁莽冒犯之处,还请叶相公恕罪。”

    “汪相公自己还没有着落呢,”叶应武斜斜的看了汪立信一眼,似乎并不领情,“就先替这些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开脱?未免心太大了一点儿吧,汪相公难道不知道想要对付你这个小小鄂州知州,某还是有那么三分手段的。”

    汪立信却没有退缩,反倒是冲着叶应武一拱手:“叶使君,请听余一席话,如此人才若是不能委以重任,恐怕叶使君以后会后悔啊!”

    “叶使君!”一直有些诧异是什么人会让汪立信这样低声下气的边居谊,终于没有再放过这三个关键字,顿时忍不住惊呼出来,“你是兴州叶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边居谊顿时老脸一红,当即单膝跪下,冲着叶应武拱手说道:“末将刚才未曾注意到使君之身份,还请叶使君万万恕罪。末将和蒙古鞑子几番交手,知道鞑子凶狠异常,使君能够屡屡挫其锋芒,实在是我辈之楷模,家国之栋梁。”

    看着边居谊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叶应武和汪立信都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员猛将刚才是太过关注蒙古鞑子的消息,所以根本没有在意站在眼前的年轻将领是谁。

    叶应武伸出手扶起边居谊:“边将军请起,某非是谎报军情,而是实在有不得已之处。若非如此,焉得与边将军相会?”

    边居谊很是高兴:“能够得遇使君,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若是使君不嫌末将粗鄙,还请收归天武军麾下。末将对于天武军,已经是向往已久,蒙古鞑子望风披靡之感觉实在难得。”

    叶应武心中暗喜,自己的这个名头总算是闯出来了,或许在其他地方还没有那么响亮,但是至少这代表在荆湖一带,天武军已经是蒙古鞑子“克星”的象征了,而叶应武也随着天武军名气的高涨成为还有抱负的将领和官员们投奔的不错选择。

    不过表面上叶应武还是微微皱眉,轻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天武军也不是次次都能让蒙古鞑子望风披靡。将士们也都是在用血肉之躯抵挡蒙古鞑子的冲锋,天武军的赤旗是用鲜血染红的。若是没有做好随时战死的准备,某奉劝边将军还是好好在这鄂州屯驻大兵当中打拼为好。或许此生还能得遇贵人提携。”

    叶应武说的是事实,在没有自己的另外一个历史上,边居谊确实是在鄂州屯驻大兵中崭露头角,而被新官上任的京湖制置使李庭芝赏识提拔,并且一步步走向都统制的,只不过现在李庭芝还在从两淮拼命向襄阳来的路上。

    请将不如激将,作为孤守沙洋最后浴血战死的大将,边居谊怎么会是孬种,当下里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还请使君放心。天武军将士们能够做到的,末将一定做得分毫不差。”

    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叶应武郑重一点头:“这样,你的都先行跟在某身边,不久天武军后厢就会抵达,后厢都指挥使一直是某亲自担任,但是都虞候一职空缺,你便且先在都虞候上历练一番,以后某自然会另行委任。”

    天武军后厢都虞候。这基本是从天而降的馅饼,从一个根本不入品的都头变成天武军后厢仅次于都指挥使的都虞候,不只是边居谊震惊了,就连旁边的汪立信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世人都说叶使君识人任人的本领乃是天下一流。此话还当真有那么三分道理,先不说边居谊的能耐怎么样,单是这直接把都虞候委任出去的魄力。就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当然叶应武也有自己的苦衷,毕竟天武军现在能用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像中军、后厢甚至都没有合适的都虞候,后厢还好。中军只能让杨宝一肩挑,这也使得叶应武总是不敢把天武军中军分成两路行动,毕竟缺少一个人统筹,必然会增大出现疏漏的可能。

    都虞候这个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的作用就是及时发现弥补指挥使的疏漏之处,还有能够帮助指挥使分担战后统计缴获、押送俘虏等琐碎事情,所以对于都虞候的要求实际上也不低,天武军走的是精兵路线,都虞候这个职务更是重要,要么没有,要么就是一个有着一定能力的人担当,否则只可能拉低战力。

    像天武军前厢都虞候尹玉、左厢都虞候唐震,乃至于镇海军四厢都虞候张世杰,都是叶应武谨慎考虑之后方才派遣出去的,事实证明他们也的确能够协助指挥使将天武军的战力发挥到最大。尹玉能够在江镐冲上去的时候妥善掩护后路、唐震能够把王进最为头疼的各种琐碎杂事处理的尽善尽美,而张世杰更不用说了,和苏刘义都是有能耐独当一面的大将,让他当都虞侯实际上已经屈才了。

    现在边居谊就像是自己撞上门来一般,让叶应武怎能不欣喜。边居谊个人的能力实际上已经足够了,而叶应武让他先行担任都虞候,也是为了考察和历练一下,顺便也让边居谊能够快速熟悉天武军自有的运转方式,从而为以后委以重任打下基础。

    叶应武用心良苦,边居谊在惊喜之余也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到,当下里看向叶应武的眼神更是感激,大有千里马遇到伯乐之意。叶应武冲着他笑了笑:

    “先去整顿一下队伍,某估计天武军后厢很快就要到了。”

    边居谊郑重一拱手,转身走下点将台。而叶应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轻声吟诵:

    “孤城高倚汉江秋,血战三年死未休。

    铁石肝肠忠义胆,精灵常向岘山留。

    边将军,希望这首绝命诗你此生不会再写出。”

    站在叶应武身边的汪立信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却只看到这位叶使君负手站立,目光炯炯,似乎要穿透漫笼在头顶上的阴云。

    “不知道叶使君打算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汪立信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着看向叶应武。

    校场上至始至终也只有边居谊一个人带着一百名精神抖擞的士卒站立,再也没有另外任何人对于敲响的聚将鼓做出反应,倒是各个营帐中原本平息下来的呼喊声再一次响起。更有甚者,风吹着。带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隐隐的咒骂声。

    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两万人,这可是两万人啊。竟然都已经糜烂不堪到这个地步。某也算是明白,大宋当初为什么会在汴梁一败涂地,为什么会仓皇南渡、百年积弱,因为偌大一个国家,靠的竟然就是这样的兵在守卫山河。”

    汪立信很想反驳,但是发现自己搜尽肠腹竟然也凑不出来一句合情合理的解释,如果说南宋在端平入洛前还有一战之力的话,那么到了现在除了个别地方有些许劲旅,其他都已经糜烂不堪。恐怕也就只有当年汴梁一触即溃的禁军能够与之相比吧。

    这大宋,不败,不亡,实在是痴人说梦!

    不过汪立信还是勉强开口说道:“叶使君和天武军这不还在这里么,叶使君有经天纬地、匡扶社稷之才,而天武军又是大宋难得之雄师劲旅,有叶使君和天武军在这里,大宋还能够支撑这山河半壁。”

    叶应武随意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直接对着空气说道:“某为之征战的。是这华夏山河,不是这大宋。”

    汪立信浑身一震,叶应武这······这是什么意思?!他尽量低下头去,却已经掩饰不住内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这叶应武。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吗,是要去临安问一问鼎之轻重么?!

    而叶应武却是毫不避讳的看向他,声音依旧保持着平淡。就像是两个知己站在一起谈心:“汪相公,某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是不知道汪相公心中是不是明白。汪相公在和某站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或许在某些人的心中,汪相公就已经是某叶应武的同行者了。”

    汪立信诧异的看向叶应武,旋即明白过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叶使君,你这可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叶应武耸了耸肩,轻声说道:“某这还算不上是威胁,只不过是拉壮丁罢了,汪相公既然已经看清了这一切,那就不妨来做这个壮丁。”

    “壮丁?”汪立信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旋即忍不住笑道,“把一州知州当做壮丁来拉,恐怕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叶使君了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汪相公也很清楚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吧。”叶应武笑着说道,“不过某自然也不会亏待汪相公的,天武军此次北上的功劳,自然不会少了汪相公。”

    汪立信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只不过见到叶应武没有任何反应,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摆了摆手:“好吧,算你无赖,余也不和你争执了,这贼船还真是好上不好下啊。只是不知道叶使君可否回答某刚才问出的问题,这鄂州屯驻大兵······”

    “长歪了的木头,留之可有用?”叶应武看了汪立信一眼,“某会派人细细审查,有大罪的,直接和鞑子俘虏一并处置。小罪的,也就直接放回家去了,想要再从某这里吃饷,倒是想的美。某想要的也就是那些只是喝点儿酒的人,或许少之又少,但是某绝对不容许其他任何的渣滓混杂进来。”

    几名骑兵急匆匆的跑过来,快步走上点将台,正是百战都的传令兵:“启禀使君,后厢距离郢州还有两里地。”

    叶应武点了点头:“来的倒是不慢,这个江铎某倒也没有小看他。汪相公,恐怕郢州城里面的政务还得麻烦你了,邓光荐邓师兄某还得将审查这些鄂州屯驻大兵士卒的事情委任给他,恐怕以时间也是难以做其他事情了。”

    汪立信忍不住张了张嘴,旋即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戏剧感,短短半天之中风云变幻,可是到最后自己还是莫名其妙的成为了郢州政务的处理者,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是被叶应武劫持了。

    见到汪立信犹豫,叶应武还以为他是担忧政务太多,忍不住揶揄道:“汪相公身为鄂州知州,乃是江汉第一重镇之魁首,现在莫不是害怕一个小小郢州城的政务?”

    “叶使君这激将法倒是对某没有用。”汪立信反应倒是快,他现在已经隐隐约约摸清楚叶应武的性格特点,平时和一帮子属下没有正形的打趣两句也属于常态,所以汪立信也没有收敛。

    叶应武置之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风雪也下过了,现在某来了,天武军来了,这阴云,也应该散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漫漫笼罩着阴云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阳光从缝隙中洒出来。

    天光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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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孤军血染此山巅(上)

    “鞑子又进攻了。”唐震轻声说道。

    王进脸上带着凝重,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第二次进攻了,虽然虎头山被天武军攻克,但是蒙古大军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失去理智,他们依旧有条不紊的向山上发动着攻击,依旧按照着最常见的进攻方法。

    方才第一次进攻只有几个步卒千人队出动,三三两两上山,试探了一下之后就留下十多具尸体,飞快的撤了下去,而天武军这边甚至没有一点儿损伤。

    这也是为什么王进现在如此慎重和谨慎,因为蒙古鞑子依旧在按照常理出牌,说明他们的统帅依旧保持着冷静。在战场上并不怕对付陷入疯狂的敌人,因为他们在最后的疯狂之后,往往归于幻灭;而偏偏是这种最为沉稳的敌人,才是最难对付、最棘手的。

    “床子弩的数量太少。”唐震倒还不紧张,轻声说道,“虽然从山顶大寨紧急搬了两台下来,但是毕竟还是杯水车薪。蒙古鞑子和上一次试探不一样,这一次是从上山的三条道路同时进攻。”

    王进苦笑一声:“嗯,最危险的便是南面上山路,因为咱们进攻的时候为了加快速度不得不把寨墙炸开,导致现在只能勉强堵上,但是只要蒙古鞑子脑子没有进水,就知道应该在哪里进攻突破。”

    两个人站在寨墙上,看着前方的黑线由远及近,不久就成为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

    “弓弩,放!”王进毫不犹豫的冷声喝道。

    凭借着神臂弩等宋军弓弩的优良性能。完全可以在蒙古弓弩手射箭之前先来一轮。随着他一声令下,已经严阵以待的天武军士卒同时扣动了扳机。并且看也不看是不是有所命中,而是径直从身后箭筒中抽出来一支箭重新上弦。

    所有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战争,恐怕还会以为这是一种优美而整齐的舞蹈。

    如果没有人战死的话,那么战争确实很美,一种震撼心灵的壮阔。

    而后面投石机也抓紧时间迎着风怒吼,石块紧紧跟在箭矢后面,扑向猝不及防的蒙古汉家步卒。

    就像是狂风扫落叶,又像风吹麦浪。只不过大多数的步卒还是有经验的,一边飞快躬身,一边尽量举起手中小小的盾牌。企图阻挡从天而降的箭矢。

    后面蒙古弓弩手更是顶着箭矢飞快前进,意图抓紧进入属于自己的射程,来掩护正在石块和箭矢中苦苦挣扎的袍泽。只不过这些从后面飞快向前移动的弓弩手很快就引起了宋军弓弩手的注意,箭矢几乎是追着他们灵活的步伐掠过。

    “鞑子骑兵!”望楼上一名士卒高喊道。

    一朵乌云擦地而来,卷起无数的雪粉,上千名骑兵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已经冲到山脚下,然后径直穿过混乱的步卒阵线,张弓搭箭。而宋军弓弩手因为一时间被蒙古弓弩手吸引了注意,所以根本来不及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做出反应。

    “大盾!”王进猛地将有些不知所措的唐震扑倒在雪地中。身后步卒举着盾牌飞快上前。而天武军弓弩手也没有用血肉之躯面对箭矢的想法,在蒙古骑兵张弓搭箭的那一刻,大多数人就地一滚,落在雪地上。正正好好缩在自家盾牌手的保护之后。

    下一刻“叮叮当当”,杂乱而密集的箭矢持续不断的砸在盾牌上,而后面操控投石机的士卒似乎也意识到现在该自己唱主角了。搬运石块的速度都不知不觉的加快了很多。

    就当天武军弓弩手们准备重新冲上寨墙的时候,望楼上堪堪躲过刚才箭雨的士卒惊恐的喊道:“还有······”

    声音戛然而止。这名士卒瞪大眼睛从望楼上摔落。不过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出言提醒,恐怕天武军弓弩手会在接踵而来的箭矢当中损失惨重。

    箭雨终于停息。唐震一把推开王进,刚才这家伙近乎粗暴的把自己按倒在雪地里,导致唐震唐大人脸上都是雪和泥,分外狼狈。王进看着他这个样子,顿时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唐震一甩衣袖,知道刚才是王进及时救了他一命,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很是生气,实际上现在想起来也是一阵心悸。或许这是生命中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简直就是擦肩而过。

    “上!”王进没有再管唐震,而是抄起来一把神臂弩,率先冲上寨墙。在天武军左厢里面,经历过天武军历次大战的老卒已经所剩无几了,反倒是这位王都指挥使还真的算得上一个,所以他在所有人当中反应最快倒也很正常。

    弓弩手们也顾不上身上的泥泞狼狈,飞快的扑上寨墙。蒙古步卒没有天武军箭矢的压制,冲击速度已经快了很多,此时距离寨墙已然不足五十丈,而他们的弓弩手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断在后面射箭。

    “射住阵脚,突火枪!”王进接连喊道,猛地扣动扳机。

    在神臂弩面前,五十丈依然是一个很难逾越的距离!

    箭矢呼啸,伴随着后面投石机的怒吼,大队大队的蒙古步卒倒下,而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顶上来,而蒙古骑兵和弓弩手也是拼命向前推进,只求能够把一支箭矢送入宋军营寨。

    “二十丈!”身边一名都头有些着急的喊道,不断有天武军将士惨叫着从寨墙上中箭摔下去,而蒙古步卒已经越来越近。从五十丈到二十丈,短短三十丈的距离,七横八竖蒙古鞑子至少丢下了数百具尸体。

    冲到这个距离上,即使是最淡定人也会不由自主的疯狂,所有蒙古步卒看着越来越近的营寨寨墙,纷纷呐喊起来。脚下步伐也是越来越快,就这样顶着天武军箭矢。越来越近。

    “突火枪!”王进又喊了一声,“火蒺藜!”

    弓弩手们飞快的退下来。而突火枪兵冲上寨墙。另外几台蒙古的床子弩周围,士卒们熟练的在箭矢上捆绑火蒺藜。为了能够达到最好也是最突然的杀伤效果,王进一直没有动用床子弩。

    “指挥使!”一名都头看向王进,蒙古汉家步卒已经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清一张张狰狞的脸庞。

    “放!”王进毫不犹豫。

    突火枪沉闷的咆哮,洒出无数的铁弹,而床子弩也是猛地将粗大的铁箭射出去,绑在箭头上的火蒺藜已经被点燃,而且宋军士卒特意把引线剪短。

    接连起伏的爆炸声在下一刻响起。一直没有人踩过的积雪被炸了起来,天空中都是飘飞的雪粉,而透过这一层似雾非雾的雪雾,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一排一排的人影在挣扎片刻后终于还是倒下。

    不过冲上山的蒙古步卒毕竟人数众多,而且他们后面就是担任射箭和督战双重任务的蒙古骑兵,简直可以说没有退路,所以虽然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但是依旧呐喊着冲向前。

    一个又一个身影冲破雪雾,再一次显现。

    王进拔出了佩刀。他还没有打算在第二次进攻中就把所剩无几的震天雷和火蒺藜消耗干净,对于这剩下不过数百人的蒙古步卒,用刀刃依旧可以解决问题。

    “投石机压制后面鞑子骑兵。”唐震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朗声吩咐。“弓弩手继续压住阵脚,不可让鞑子的弓弩手超过咱们!”

    蒙古大军并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所以他们唯一也是最佳的选择就是从南面寨墙上那个缺口攻进来。所以王进重点防御的也是那个缺口。几辆装运粮草的大车堵在缺口处,而几名弓弩手手持神臂弩掩藏在大车后面。大车上还装满了粮食口袋。

    “杀!”蒙古步卒一边举起盾牌抵挡周围寨墙上倾洒下来的箭矢,一边奋力的企图爬上和寨墙相比并不高的大车。

    一名弓弩手猛地站起身来扣动扳机。箭矢呼啸而出,没入那名蒙古步卒的胸膛。紧接着王进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脚踹翻那个还想要坚持片刻的身影。

    而更多的蒙古步卒已经涌上来,天武军士卒同样不甘示弱,紧紧簇拥着他们身先士卒的都指挥使。

    长矛对长矛,短刀对短刀,白刃相加,鲜血迸溅!

    “速战速决,鞑子骑兵冲上来了一切都完了。”王进拼命挥动佩刀,而他的几名亲卫已经径直冲进蒙古士卒当中,仗着自己功夫高强,一把刀耍的密不透风。

    早就埋伏在大车左近的天武军弓弩手也是拼命地冲着敌人射击,从角落中窜出来的冷箭确实让每次只能有一两个人冲上大车顶部的蒙古步卒吃不消,很快大车上下堆满了尸体,而且里面大多数都是进攻的蒙古步卒。

    山下蒙古骑兵也发现大事不妙,纷纷开始催动战马,只要在这个时候骑兵能够冲上山,王进即使是长着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缺口处拦住他们。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并不太长的山坡也不是说上来就上来的,唐震正指挥着弓弩和投石机拼命封锁,一时间就连蒙古弓弩手也不得不因为损失惨重而缓缓后退。

    几支长矛猛地贯穿了最后一名蒙古士卒的胸膛。手中刀一挥,王进娴熟的将这最后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卒的头颅砍下来,终于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蒙古鞑子不可能只是进攻两次就束手,后面的进攻只可能更加猛烈,后面的防御只可能更加残酷。

    但是自己别无选择,天武军两厢两万将士,相互托付后背,说什么也要死死钉在这个虎头山上。

    唐震有些吃力的爬上大车,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已经见了太多的血腥,这个之前还是一介书生的都虞候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因为这种难闻的血腥气息而感到难受。

    “老唐,老夫子,你就别折腾了。”王进忍不住嘲笑道,用衣袖擦拭着刀上的鲜血。

    “打得好啊!”唐震哈哈大笑,“让他娘的鞑子猖狂,老子们照样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

    听到唐震越来越娴熟的脏话,王进忍不住啧啧两声,忍不住感慨道:“把这个好好地念‘之乎者也’的书生给弄成了满口脏话的家伙,不知道使君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下来。”

    ————————————-

    叶应武翻身下马,径直走向议事堂。

    江铁和章诚站在堂下,见到叶应武过来,急忙拱手行礼,章诚更是迎上来说道:“使君,吴楚材副统领从北面回来了。”

    “吴楚材?!”叶应武一惊,“怎么是吴楚材自己回来的,还有天武军两厢两万将士呢?”

    章诚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使君咱们先进去。”

    叶应武点了点头,也知道这里人多耳杂,不是说正事的地方,当即快步走了进去。而原本应该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叶梦鼎不知道什么时候负手站在舆图前面,眉头紧皱,而吴楚材则是不经意的回头,看见叶应武回来,顿时大喜。

    或许是因为来得太匆忙,吴楚材衣甲上甚至手上、脸上都是战马奔驰卷起来的泥点,显得整个人仿佛刚刚从泥潭里面走了一圈似的。只不过叶应武等人实际上也不必他好上多少,大家都是一样脏兮兮的,倒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吴楚材急忙上前拱手说道:“末将见过使君。”

    “左厢和中军怎么回事,杨宝和王进呢?”叶应武皱眉说道。

    吴楚材苦笑一声,走到舆图前,轻声说道:“启禀使君,蒙古鞑子十万大军南下,表面上是想要进攻郢州,实际上是引诱襄阳守军出城追击,吕文焕果然中计,结果被阿术带军团团包围在虎头山西。”

    “虎头山西?”叶应武急忙看去。

    “虎头山是蒙古鞑子在襄阳南侧最重要的营寨,而且在虎头山上正好可以俯瞰襄阳城,算得上是一处险要,除夕夜吕文焕带队出城偷袭,便是偷袭的虎头山营寨。”章诚从一旁解释道。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个他还是知道的:“接着说。”

    吴楚材伸手在舆图上一指:“虽然知道北上凶险,但是杨、王两位都指挥使还是带军北上,不过两位都指挥使认为两万天武军直接进攻阿术的侧翼的话,很难对阿术造成压力和影响,更有可能让两万大军全都陷在战场上难以撤退,所以最后决定以假军情让吕文焕尽量拖延蒙古鞑子,然后天武军直接偷袭虎头山。”

    “这么说来虎头山拿下了?”叶应武顿时明白过来,快步走到舆图面前,伸手在虎头山周围画了一个圈。

    “虎头山是拿下了,不过末将不知道有没有把所有的营寨拿下,至少山顶的大寨上阿术的帅旗已经倒了,取而代之的是赤旗。”吴楚材的话里带着担忧,“但是末将离开的时候,蒙古鞑子已经开始攻山,这么算来怕是已经有半天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看向舆图,虎头山确实是襄阳防务的重中之重,叶应武也很清楚在真正的历史上,阿术正是因为占据了虎头山等襄阳各处外围制高点,方才能够轻松的封锁汉水,阻挡南宋援军。现在王进和杨宝这两个家伙把虎头山拿下来,的确给了他一个惊喜,不过叶应武也很清楚,阿术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虎头山的,必然会拼命进攻:

    “半天,还不至于将虎头山丢掉。”

    对于天武军的能耐,叶应武还是很清楚的,更何况王进和杨宝这两个家伙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再加上虎头山险要的地形,想要守住一天两天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以防万一,援军必须迅速北上,而且······(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孤军血染此山巅(中)

    ps:看在刚刚跑完2400m,还需要迎战vb考试的份上,今天还是单更吧······

    “诚子,蒙古鞑子南下的粮道在哪里?”叶应武看向章诚,“十五万大军的粮草是从什么方向运到虎头山下的?”

    章诚急忙伸手从随州拉一条横线:“因为在北岸基本只有咱们极少数的哨骑活动,所以蒙古人并没有多做掩饰,粮草从河洛转运到随州之后,直接由随州过汉水运到虎头山,不过每一支粮队至少都会有一支骑兵千人队和几个步卒百人队押送。”

    “李安抚和夏将军带领淮军到什么地方了?”叶应武点了点头,在粮草运输上,既然没有宋军的威胁,自然是越快越近越好。

    章诚伸手在安庆府上点了一下:“收到最新的消息是淮军都在安庆府坐船溯江而上,之后还没有消息传来,估计这也是今天上午的事情了,如果快一些的话,恐怕不久就可以在半壁山发现他们的船队。”

    “走鄂州么?”叶应武皱了皱眉,“难不成李庭芝还打算先去鄂州走马上任不成。”

    因为历史上李庭芝担任沿江制置使和京湖安抚使的时候,就是带着淮军直接前去鄂州,然后在六年襄阳之战中再也没有前进一步。原本叶应武还以为李庭芝是想要直接从淮南到淮西,沿着蕲州黄州直驱光州,压迫蒙古的侧后方,现在李庭芝走这条路线,却是有些重复。

    “给文相公和陆相公去信。让他们小心。”叶应武轻声说道,“之前咱们没有和李庭芝李安抚打过交道。还是小心为妙。”

    其实叶应武还没有说出来,双方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不代表没有冤仇,毕竟陆秀夫就是叶应武直接从李庭芝那里挖来的,而且李庭芝又是南宋各处将领当中除了吕家兄弟和贾似道走得最近的,难防会出现什么事情。

    “这个使君大可放心,毕竟李安抚走的时候把扬州城都留给了镇海军,等于是后路捏在咱们的手上。”章诚自然看出来了叶应武的担忧,微笑着说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叶梦鼎轻声说道:“李祥甫为人某还是知道的,还不是那种危难关头在背后捅刀子的货色。这个远烈放心即可。”

    叶应武点了点头:“嗯,某也相信李安抚不会做出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不过万事都需要防患于未然,这终归是没错的。毕竟天武军现在是什么境况,某心中也很清楚,木秀于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叶梦鼎的眼眸中绽放出丝丝缕缕的精光,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交谈过得小儿子,似乎感觉自己愈发不太明白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甚至不明白,他是不是还在和自己走在同样的一条路上。

    天武军和江万里一党。是不是还拥有着一样的诉求?天武军上上下下的官员将领,似乎已经有个一种更高的展望。在包括一向严谨的章诚等人身上,叶梦鼎不只看出了属于这个年龄雄心壮志,还看出了不应该属于这些人的野望。

    章诚等人都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包括邓光荐和站在叶应武身后一言不发的汪立信。虽然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是叶应武的一言一语中已经带着一种昂扬向上的斗志。或者说是带着一种独属于天武军这个系统内的人的骄傲。

    这襄阳之战,没有天武军。你们就只有战败这一个可能!

    叶应武转眼看向虎头山:“先不管李安抚到底想要做什么,这襄阳就算是只有天武军一支孤军。也要打下去。这样天武军后厢即将到达,终究也是一万五千人,某带着他们即可北上。不过阿术肯定也会预料到郢州方向会有援兵前来,所以某估计从襄阳南一直到郢州北,恐怕已然是蒙古哨骑密布,两座城中大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哨骑探知,所以后厢一旦北上,就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天武军有着其骄傲,但是不代表天武军的人盲目自大,面对十万步骑云集的蒙古大军,即使是几次以弱胜强的叶应武也必须要细细斟酌掂量自己手中能够用得上的力量。

    “使君是想要出动前厢么?”邓光荐却是突然间冒出来一句。

    叶应武看了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天武军前厢同样是天武军的将士,自然也轮到他们上场了。来人,立刻传令田家镇,天武军前厢除留下足够将士守卫田家镇各处关隘,另外大军即刻北上,直插信阳军,随时准备进攻鹿门山,截断蒙古粮道。”

    章诚应了一声,出门吩咐。而叶应武则是径直伸手在舆图上重重一拍:“给某以最快的速度传令两淮镇海军,把威风给某打出来,在淮北把蒙古鞑子打疼!另外镇江府水师也不用闲着,可以拉到海上去历练一番了。”

    “兴州水师呢?”邓光荐反应的很快,天武军甚至连距离最远的镇江府水师都已经出动了,自然不可能让留守兴州的兴州水师依旧窝在家里面,就算是叶应武想要这么做,刘师勇和孙虎臣两个杀胚也非得有一件不可。

    叶应武冷笑道:“反倒是兴州水师某还真的没有打算动用。或许阿术也会好奇某会不会把兴州水师派到襄阳,毕竟以火蒺藜的威力,想要炸开汉水上的冰还是很轻松的,不过某还是反其道而为之的好,兴州水师作为天武军最后一支力量,必须把兴州守好,而且来往运送箭矢和火器某还不放心交给其他人。”

    想了想,叶应武又淡淡的加了一句:“依靠新式火器,对于蒙古鞑子某还没有那么害怕。更何况天武军从诞生那一刻起,还没有怕过谁。既然阿术想要看到某。那就光明正大的给他看好了,天武军后厢直接就沿着官道直上虎头山。”

    虽然叶应武说的有些狂傲。但是章诚等人却很清楚,自家使君绝对不是这种妄自尊大的人。更何况天武军在通山县新研制出来的火器据说是威力巨大,这个大家也都是隐隐知道的,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一个事实,现在得到叶应武的变相承认,也让一直顶着蒙古骑兵沉重压力的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叶应武看向邓光荐和汪立信:“邓师兄、汪相公,郢州这边善后的事情就需要交给你们了,某很难给你们留下足够的人手,不过某也相信你们应该能够迎难而上。希望天武军凯旋之日,二位能够还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郢州。另外鄂州屯驻大兵凡是犯下罪行者。严惩不贷,两位还请记清楚了。”

    邓光荐毫不犹豫的拱手称是,而汪立信有些犹豫,显然还想为鄂州屯驻大兵开脱。叶应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毫不留情的开口:“乱世当用重典,更何况很多人已然是死不足惜,两位请不要辜负某对你们的期望。”

    汪立信终于下定决心冲着叶应武一拱手,虽然叶应武的口气很像是上司在命令下属,但是汪立信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和叶应武的下属似乎也没有别的太大区别。

    “江铁、吴楚材。”叶应武接着喊道。

    两员百战都大将同时站出来,分立左右。叶应武点了点头:“沿途遇到蒙古斥候,当杀则杀,但是不可恋战。某会带领天武军后厢绕行虎头山南,所以你们要尽量把蒙古鞑子的注意力牵引到南面,某要让他们看着咱们是怎么北上的。”

    江铁顿时有些疑惑。不过吴楚材倒是明白过来,急忙轻轻扯了他一下。两人都是整齐划一的拱手领命。而等快步走下大堂之后,迎着江铁有些狐疑的目光。吴楚材方才苦笑着解释道:

    “使君这是声东击东,虎头山南蒙古鞑子人数最少,若是能够从东南山路上山,一来受到的阻拦比较少,二来也容易撇开蒙古步骑的围攻。不过以阿术谨慎的性格,如果咱们的斥候把他们向西面牵制的话,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上当,所以使君只能把他们的斥候也同样牵引到东面,但是又不能让其发现后厢,以给阿术一种天武军实际上是想要沿着大道快速推进的错觉。”

    江铁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感觉到自己肩上担子很重。叶应武虽然说让百战都尽量拦截蒙古哨骑,但是要是真的要这么打的话,分明就是要把所有蒙古哨骑隔离在距离后厢有一段距离上,而且还不能让这些同样很精明的哨骑有所发现。

    江铁和吴楚材在堂下窃窃私语,而叶应武则是看向章诚:“诚子,六扇门和锦衣卫还是交给你,首先是随州和信阳军方面,无论如何也要给前厢提供足够准确的情报,务必要把鞑子的粮道彻底切断。另外某也知道阿术十五万大军当中肯定没有少被你们埋钉子,某的要求也不高,一旦阿术大军有溃败的迹象,他们必须迅速起到作用!”

    “末将遵令。”章诚拱手应道。

    叶应武点了点头,最后只剩下叶梦鼎了,对于自己这个便宜爹爹,叶应武的感情还是很复杂的,甚至可以说对于叶梦鼎,叶应武的敬佩之情甚至要比亲情还多,毕竟很难让一个之前自己的灵魂没有接触过的人瞬间成为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而叶梦鼎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看向叶应武:“老夫这一次北上就是来镇场子的,远烈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老夫倒也乐得清闲。当然若是能够为这襄阳略尽绵薄之力,却也是义不容辞。”

    叶应武轻轻摇了摇头:“爹爹您就好好在这郢州镇着,毕竟孩儿能够留给郢州的人马依旧不多,所以一旦有动乱,还请爹爹协助处理。”

    叶梦鼎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点头说道:“也好,老夫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倒也不适合跑来跑去了,便在这郢州,镇着也好。还真没有想到。叶镇之叶镇之,这个字还真的应了今天的景。”

    看着眼前垂垂老矣的爹爹。叶应武能够感受到他依然在跳动着的火热的心,但是自己终究还是不能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冲上第一线。所以叶应武强行忍住内心中的惭愧,不让自己去看叶梦鼎有些孤单的身影。

    有时候岁月就是这么残酷,虽然没有消磨斗志,但是却消磨了一个人纵横天下的能力。

    ————————————-

    火炭团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轰击在寨墙上。不过好在毕竟是冬天雪后,又是南方,寨墙上面也都颇为潮湿,所以才没有导致燃起熊熊大火。不过饶是如此,本来就不是很厚的寨墙也是狠狠的晃动了几下。而更多的石块追随着火炭团集中砸击一处。

    “扶住。”看着已经快支撑不住要坍塌的寨墙,几名天武军十将也意识到大事不妙,当下里来不及多想,飞快的上前顶住构建寨墙的粗大圆木,不过毕竟几个人的力量太渺小,而后面宋军士卒正忙不迭的运送箭矢,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随着“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几处捆绑圆木的大绳终于还是承受不住这种力道,在天武军将士的惊呼声中轰然倒塌。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缺口呈现在蒙古步骑的面前。

    大多数的蒙古步骑士卒在短暂的差异之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宋军最大的依仗都已经被破开了,那还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住他们?!一面面黑色的旗帜迎风舞动。大队大队的人马沿着并不宽阔的山路拼命向上。

    杨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不过蒙古鞑子的投石机来的很是凶猛,寨墙倒塌也是可以预料得到的。事不宜迟,杨宝高举佩刀。怒声喊道:“弟兄们,随某冲。挡住鞑子!”

    无数的天武军将士从他身边呼啸而出,一排排长矛紧紧追随着前面推进的盾牌。

    “杀!”被投石机的石头砸塌了的寨墙外面,蒙古步骑犹如潮水一般涌向小小的缺口。因为得益于北面山腰上的两处营寨依旧保持在自己人手中,所以进攻山顶大寨的蒙古步骑拥有数量不少的投石机,也正是因为这些投石机接连不断的轰击,使得“功夫不负有心人”,让已经很焦急的蒙古士卒看到了希望。

    而等候多时的蒙古步骑就像是闻到血腥气息的鲨鱼,沿着这个缺漏意图直接杀入营寨当中,将这些胆大包天的南蛮子碎尸万段。

    “大盾,大盾顶上去,拒马枪跟后,突火枪掩护!”杨宝一刀劈翻一名呐喊着冲上来的蒙古士卒,回头朗声招呼。

    一面面盾牌飞快的向前挺近,而两侧寨墙上以及后面的宋军弓弩手也是竭尽全力的扣动扳机。和王进把守的南面小寨那个缺口不同,主寨的宋军难以判断哪处的寨墙会倒塌,所以自然也很难在倒塌的时候及时将阻挡蒙古骑兵的大车送上去,以至于在最开始,只能凭借血肉之躯来阻挡那些雪亮的马刀。

    如果这一层防线被撕破,让蒙古步骑冲入营寨,那么也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等待两万天武军将士只有死亡。

    而且和南面小寨不同,蒙古大军主要的进攻方向还是这座山顶大寨,而在南面担当弓弩手的蒙古骑兵,在这里也是毫不犹豫的投入了冲锋。凭借战马的速度,他们能够更快的在宋军防线上撕开口子。同时落后的骑兵还能够用骑射压制寨墙上的宋军弓弩手。

    可以说为了夺回虎头山营寨,蒙古方面也是竭尽全力。

    “一步不能退!”所有的天武军都头都在拼命的催动手下,一面面赤色的旗帜紧紧追随着飘扬在前面的杨宝的将旗,仿佛要和营寨外面涌动的黑旗针锋相对。

    漫天的杀声中夹杂着突火枪沉闷的吼声,而神臂弩和投石机的声音更是早已经融入到了背景当中。沿着虎头山北面各处上山通路,杀声不断,滚滚的烟尘伴随着雪粉飞舞。

    虎头山,必须要守住!杨宝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还是滚烫滚烫的。而对面几名蒙古步卒挺着长矛呐喊着冲了上来。

    “狗鞑子,放马过来,爷爷在这儿呢!”杨宝哈哈大笑,纵身而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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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介绍:
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