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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二章 骇浪化为尘(上)

    郢州的地牢中有些昏暗。

    前面带路的士卒手中举着灯笼在潮湿的阶梯上小心翼翼的迈动脚步,还时不时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叶应武,这样的道路让叶使君这样的人来走,可是受罪,更不要说叶使君身边还跟着一个文弱的书生。

    不过跟在狱卒后面的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陈元靓有些新奇的打量着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地牢,而叶应武则是微微眯着眼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出去的心思。

    走到楼梯的末端,一条幽深的长廊一直延伸向阴影中。郢州毕竟是蒙宋交战的前沿,所以这种专门设计出来关押敌方间谍和自己一边叛徒的地牢很是庞大,不过和正常监牢的栅栏样式不一样,这些牢房都是单独隔开的小房间,凡倒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不过沿着走廊两端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有的甚至还能够看见蜘蛛网,显然自从建成之后很少有人使用。

    而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子,却是半掩着门,里面溢出丝丝缕缕的光芒,把阴暗的走廊都照亮。

    那名狱卒有些诚惶诚恐的看向叶应武:“启禀使君,便是前面这间了。不知道使君可还需要小人做些什么?”

    叶应武摆了摆手:“只须送些茶来便可。”

    狱卒顿时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使君就无须担心了,屋子里面那位啊,要说好伺候还真是好伺候,每天只要这有书、有茶,别的都可以一概不论。缺什么都不缺这茶。”

    叶应武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径直上前推开门。

    房间里面的中年人仿佛已经沉浸到书里面去了,简陋的小木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而在他的一旁,无论是桌子上还是床上,零零散散的都是书籍。

    陈元靓有些诧异的看了叶应武一眼,没有想到这位在牢里面待遇依旧能够达到这个标准,看来叶应武是对这位势在必得啊。

    只不过中年人并没有在意叶应武和陈元靓走进来,依旧是紧紧盯着书上的文字,书页微微卷动,上面却是四个挥毫泼墨的大字,《梦溪笔谈》。

    叶应武倒也不着急。径直坐到小桌对面,从怀里面拿出来一张图纸递给陈元靓:“来,元靓,你先瞧一瞧。”

    陈元靓诧异的接过叶应武的图纸,顿时眼睛中闪动两缕精光,双手都有些颤抖,忍不住轻声说道:“使君,这是?”

    “天武军在安阳滩一战功成,依靠的便是这个家伙。”叶应武伸出手在图纸上轻轻敲了一下。“某称之为‘飞雷炮’。”

    不只是陈元靓,那个一心只读书的中年人也是下意识地挺直腰杆,眼光是不是的瞄过来,显然对于飞雷炮的图纸结构很是感兴趣。不过毕竟隔着一张桌子根本看不清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冷冷说道:

    “不过是些杀人的兵器罢了。有什么好激动的。”

    陈元靓却是置若罔闻,仔仔细细的看着图纸上的勾勒。叶应武嘴角边泛出一丝笑容。旋即从怀里面又掏出来另外几张图纸,笑着说道:“这种东西呢。某称之为火铳,乃是把飞雷炮缩小之后,以铜管代替竹管而制成,虽然样子上和突火枪有些类似,但是却是并不会因为竹管的脆弱而出现之前炸膛等问题。”

    这一次那个中年人彻底坐不住了,不过叶应武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继续套出来一张纸,这张纸更小,上边的勾勒也更为简陋,也不过就是一艘船,只不过船边比量大小的人却是渺小的几乎看不见,由此可见这艘足足十多根桅杆的船是有多么庞大。

    叶应武静静地看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震惊住的陈元靓,又看了一眼旁边蠢蠢欲动的中年人,淡淡说道:“这不过是某的设想罢了,能够建造出来这么大的船,这背后必然需要所有的衙门的倾力合作,也必然······”

    陈元靓和中年人都是被叶应武平静语气中的威严所震撼,默默地看向这个实际上也不过才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叶应武顿了顿,接着淡淡说道:“也必然有一个君临天下的伟大王朝。”

    (作者按:想到大船,莫名的想起来了辽宁号和前身瓦良格,也想起来那位令人尊敬的黑海造船厂厂长马卡洛夫同志在看着已经破败的瓦良格所说的那句话:“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才能完成她。”故在此向那些为了缔造一个伟大国家的人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眼睛之中隐隐约约有些湿润,陈元靓急忙低头,这里没有风沙,自己总不能说因为风沙太大而流泪吧。而中年人则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书,恨恨攥紧。

    数千年来,华夏民族曾经有两次走到这个地步,一个叫做汉,另外一个叫做唐。而现在,已经只能像东晋一般偏安一隅,全盛时期的版图三不存一。

    叶应武转而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人,淡淡说道:“不知道郭若思先生有没有这个兴趣?”

    陈元靓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中年人,果然和自己猜的没有错,是他,北面恐怕也就只有这个人当得起叶应武的尊敬了吧。

    郭若思,或者直接称呼其名字的话,便是郭守敬。

    听到叶应武平淡的话,郭守敬却是再一次慢慢坐了下来,看向叶应武,目光之中明显展现出来他此时的挣扎:“叶使君,你知不知道,这个王朝,已经随风飘散了,汉唐,汉唐已经回不去了。难道叶使君认为这宋······呵,一个小小的宋,还能够和北面的蒙古抗衡么?”

    叶应武轻轻敲打着桌子:“你终究还是不相信安阳滩啊。”

    “安阳滩十万大军烟消云散,某信也罢,不信也罢。”郭守敬声音很低沉。“可是叶使君认为蒙古会因为缺少了十万人,就难以征服这片土地么。这南宋。已经腐烂到了骨子里,终究还是撑不住的。使君或许没有去过北面。不知道蒙古帝国的广阔,那一望无际的骑兵,终究还是会把这东南山河彻底淹没。”

    陈元靓猛地站起来,没有想到自己一直颇为敬仰的郭守敬,竟然会说出来这样的话。不过叶应武却是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目光之中愈发充满笑意:“郭先生难道以为这些,就能够挡住某手中的图纸对你的诱惑么?郭先生实际上不过是在给自己找一些没有边际的借口罢了!什么蒙古,什么南宋,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心中都是悚然一惊。陈元靓和郭守敬同时看向叶应武。

    他什么意思?!

    叶应武缓缓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目光炯炯,在身边这两位蒙宋之交最杰出的科学家身上扫过:“某要建立的,是比肩汉唐的伟业,不是这腐朽的南宋所能够支撑的。你们现在正在钻研的这些奇巧淫技,在某的王朝,都会是获得朝廷保护的、支持的、合情合理的科学、科技,这就是某对你们的承诺。”

    声音虽然低沉。却在小屋中轻轻回荡。

    就在叶应武话音未落的时候,陈元靓已经霍然对着叶应武一躬身,从龙要趁早,现在叶应武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睥睨天下的獠牙。也做出了对于他们这些研究“奇巧淫技”的人的郑重承诺,那他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呢。

    更何况陈元靓在刚才看到了那些图纸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着叶使君混一碗饭吃。

    现在就剩下郭守敬了。叶应武看向他,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郭守敬勉强挤出来一丝苦笑。刚想要说话,房门却是被轻轻敲响。江铁在门外轻声说道:“使君,襄阳急报!”

    叶应武微微一怔,旋即冲着陈元靓和郭守敬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若思先生,某也不勉强,希望在某处理完事情之后,能够看到你。某这里还有上好的徽州黄山毛尖,期待能够和先生共品尝。”

    知道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江铁不会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所以叶应武头也不回的走了。而陈元靓看着叶使君说走就走的背影,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仿佛很是赞赏刚才自己做出的决定,然后鼓励和信任的看了一眼郭守敬,快步追上去。

    等到房屋内再一次只剩下一个人,郭守敬缓缓地软瘫在椅子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小桌子上叶应武的图纸还留在那里,摊开像是铺了一层桌布。

    只不过上面的每一个图案,每一笔勾勒,都让这些工匠为之迷倒。

    怕是自己也不例外吧,郭守敬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

    吕家在襄阳的族人实际上并不多,主要都是吕文焕和吕文德两家的家眷,为了防止吕文德的家眷通风报信,吕文焕只能把他们一并裹挟上,不过好在也就是几名年轻的小妾,正室夫人早就已经去世,所以并不会阻碍大队的进发。

    不过饶是如此,吕家依旧拖拖拽拽有上百口人,除去护卫在外面的十多名家丁,剩下的都是妇孺,否则也不会在路上一直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却还没有走出襄阳的界限。

    前面看到前来接应的蒙古金州骑兵,的确是让一直提心吊胆的吕文焕长长松了一口气,有前来接应的两个蒙古千人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毕竟这周围也不过就只有一些低矮的山丘,想要在这种地方和两个蒙古千人队交手,怎么着也得上万步卒。

    可是襄阳和樊城的守军,一时半会的是赶不上的,而天武军那区区几百名骑兵就算是来了也折腾不起来什么风浪。不过还是抓紧和蒙古骑兵会合为妙,吕文焕当机立断下令在前面的浅滩渡过汉水。

    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压压的骑兵,吕家的妇孺老少都是低着头,盯着脚底的目光都很是复杂。吕文焕也是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把曾经是生死仇敌的蒙古骑兵看成救命的稻草,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命运无常。

    “吕将军可是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身边的年轻小将轻声问道,刚才也是他一刀刺穿了吕文德的心脏,帮助吕文焕斩断了最后一丝念想,现在更像是逼迫着吕文焕抓紧下定最后的决断。

    吕文焕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南宋的江山万里从眼前铺展开来,正是这片土地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也是这片土地让他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可是也正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把他从高高的山峰上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下。

    所有属于吕家的光环都烟消云散,那个曾经镇守襄阳的庞大家族,也已经随之而四分五裂。就像是一场幻梦,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吕家人,不会想到属于他们的荣华富贵竟然来得如此辉煌而又如此短暂,短短十余年就烟消云散。

    冰冷的风狠狠地吹打这脸,吕文焕的脸色愈发阴沉,转过头来一言不发的缓缓策动战马。

    渡过汉水,去投奔蒙古人吧,他相信蒙古人会给他带来自己需要的,弥补吕家失去的。

    两支蒙古骑兵千人队飞快而来,看到这边步履蹒跚渡过汉水的男女老少,他们两个千夫长也是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冒险从金州一直前出到襄阳府,就是为了能够接应出来吕家的百十号人,要是这些“宝贝”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两个非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好事往往都是短暂的,马蹄声再一次响起,只不过比刚才的更加轻盈。两名千夫长脸上都流露出震惊的神色,金州的两个千人队都已经倾巢出动了,这个时候还有骑兵过来,只能说明是南蛮子。

    还不等两人回过神来,一侧山丘上几道身影昂然伫立,同时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几支箭矢贴着山丘呼啸而下,直接没入距离最近的蒙古骑兵的胸膛,鲜红色的花朵在风中猛地绽放!

    “南蛮子!”蒙古骑兵们纷纷吼叫起来,区区一两名南蛮子骑兵是不可能有胆量挑战他们的,这只能说明他们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更多的南蛮子步卒。

    而且这些南蛮子十有**带着那种天神的怒火。

    面对突然出现的宋军骑兵,蒙古骑兵们第一刻流露出来的不是襄阳之战前那种昂扬的斗志和满满的不屑,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对于那天神的怒火,无论是谁都会为之心惊胆战。

    即使是草原上纵横驰骋的金雕也不例外。

    已经被发现了,这是吕文焕和两名蒙古千夫长的第一反应。不过好在这个时候大多数吕家人已经渡过了汉水,他们本来就只是带着一些随身的细软,倒是没有马车什么的拖累。

    “可是吕安抚?”一名千夫长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冲着吕文焕说道,不过语气中暗中浓浓的毫不掩饰的鄙夷任谁都能够察觉得出来。他很清楚吕文焕的投靠对于蒙古这边的重要性,但是并不能阻止他表达一个勇士对于投降之人的不屑!

    如果换做是蒙古这边,那绝对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做法,是耻辱。

    吕文焕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或者说在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料到了自己将要面对的白眼,所以平平淡淡的一点头:“正是吕某人。此处兵势凶险,还是速速返回金州为好。”

    “吕将军莫非是怕了?”另外一名千夫长忍不住讥讽道,“不过就是几名南蛮子的哨骑罢了,某麾下的儿郎已经前去追击了。”

    急忙抬头看去,吕文焕正好目睹了十多名骑兵吼叫着冲向一侧的山丘,只不过让他们吃惊的是山丘上的宋军并没有退缩的意思,而在另外两侧,更多的宋军骑兵呼啸而来,卷动这滚滚尘埃。

    不知道有多少宋军骑兵,只知道这一刹那,箭如雨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骇浪化为尘(中)

    “吕文焕叛逃?”叶应武的声音很是冰冷,“这一次倒还真是某小瞧了这个家伙求生的念头啊,还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江铁和吴楚材一左一右陪着,而小阳子急匆匆牵来了叶应武的战马。六扇门和锦衣卫在郢州这边的统领章诚就站在不远处,有些尴尬的看着叶应武,虽然襄阳那边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毕竟也是六扇门和锦衣卫弄出来的大纰漏。

    说什么也不能让吕文焕跑到北面去,否则一旦被忽必烈这样雄才远略的人握在手中,大做文章,恐怕南宋这边心思有些动摇的家伙,都开始想北逃了。毕竟大家都看到了叶应武的强大和铁腕,那些之前和叶应武有矛盾甚至有仇恨的人,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个叶使君一点儿都不记仇。

    更有一些人直接把叶应武拼尽全力扳倒吕家的原因归在吕家那两个名声不显的晚辈吕师道、吕师圣和叶应武当初在临安的矛盾。要是那样的话,叶使君可真是睚眦必报的人物,大家还是好好打量打量形势,然后脚底抹油跑路的为好!

    虽然对于这样的败类和墙头草,天武军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是现在毕竟要从表面上维持整个大宋的平静,一旦有大量官员北逃,对于大宋内部秩序的打击是致命的。

    叶应武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倒是一个好天气,偏偏碰上一件这么让人头疼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挖忽必烈的墙角遭了报应,活该倒霉。

    说句实话叶应武自己也没有想到吕文焕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决绝断然。选择了和历史上一样的道路,只不过确实足足提前了六七年。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使君,襄阳那边传来的消息。师兄已经带着人追上去了,不过估计是来不及。不过王进那小子带着骑兵冲在最前面,倒是有迎头拦截的可能。”章诚小心翼翼的上来说道,一副只要叶应武发火就立刻溜之大吉的表情。

    叶应武只是点了点头,径直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身后的江铁和吴楚材,江铁上前一步:“启禀使君,百战都五百将士听从调遣。”

    并没有先看向江铁,叶应武反倒是对着章诚说道:“派人速速把此事通报泸州和合州。具体怎么办,某相信应该也不用某再多说什么了,那两位都不是愚笨之人。”

    章诚不敢犹豫,叶应武这是要让泸州出兵压制潼川府,给明显在这件事情中背后捣鬼的刘整提醒一下。

    “百战都,随某北上襄阳。”叶应武猛地一抽战马,江铁和吴楚材同时应了一声,五百百战都骑兵绝尘而去。

    吕文焕叛逃可不是什么小事,叶应武自然也不能在郢州默默地装委屈了。更何况这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大家都撕破了脸皮,就看最后谁能够笑到最后。

    这关乎到天武军甚至南宋的大事。叶应武没有丝毫躲避的可能。他终究还是天武军的叶使君。

    马蹄声阵阵,从院墙外面席卷而去,甚至还能隐隐听见叶应武还有江铁他们的呼喊声。轻轻把散发着袅袅香气的茶端到惠娘身边。晴儿忍不住抱怨道:

    “郎君这显然又是出城去了,甚至走之前都不和娘子说一声。”

    “晴儿!”惠娘轻声呵斥一声。“夫君走得这么匆忙,显然是有什么大事。不和妾身说一声倒也实属平常,有什么好责怪抱怨的。”

    晴儿顿时瘪了瘪嘴:“娘子,你怎么向着那个家伙,奴婢也不过就是说了几句事实罢了。”

    惠娘轻轻叹息一声,慢慢翻动桌子上的书卷,目光游离,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有没有看进去哪怕是一个字,良久之后惠娘方才忍不住淡淡说道:“夫君是从院墙的南面直驱北面的,想来又是北面襄阳出事了,要不就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两者怕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娘子,此话何讲?”晴儿顿时有些疑惑,什么叫做“已经结束”。

    惠娘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站起来一把推开窗户,窗外正好是一株寒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随风迎面而来,秀眉微蹙,目光正是眺望着北方,夫君,无论事情是大是小,连蒙古鞑子十万大军都烟消云散了,现在这襄阳一亩三分地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了,这一次可要平平安安的速速归来啊。

    刚才自讨了一个没趣,晴儿急忙说道:“娘子,要不要把对面厢房收拾一下,毕竟娘子和郎君······”

    惠娘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用,就这样好了,对面厢房······便让它空着吧。这家中,岂有年纪轻轻分房睡的道理,传出去叶家颜面何在。”

    见到惠娘明明俏脸上都已经红了,却还在一本正经的坚持,晴儿也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惠娘却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有些手忙脚乱的自己关上窗户,淡淡说道:

    “死丫头,笑什么笑,不过······不过是因为风吹的有些冷罢了。”

    晴儿看着惠娘欲盖还羞的样子,更是忍不住笑弯了腰。

    ——————————————-

    一支箭擦着吕文焕的脸颊过去,留下一道细细的血丝。只不过吕文焕面色阴沉,目光有些躲闪,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宋军骑兵,不过好在吕文焕对于襄樊一带的宋军步骑数量了如指掌,所以也知道这一次来的十有**就是天武军那些哨骑。

    要知道襄阳人数不多的骑兵,都是控制在对于吕家死心塌地的亲信手上,这一次能够找到这么多马让吕家人拿来转移。同样也是因为这些死忠亲信们的得力,所以他们自然不可能乖乖听从天武军的调遣带着骑兵来追。

    那个初来乍到的文天祥。手中能动用的可不就只有天武军的哨骑么?充其量不过是两三百人,想要正面撼动两支蒙古千人队。还没有那么容易。只不过刚才是因为他们来得太突然些罢了!

    吕文焕猛地回头看向两名蒙古千夫长,他们想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这些虚张声势的宋军南蛮子吓到了,这个时候纷纷收拢四散的的骑兵,几支精锐的百人队已经冲上前去,弯弓搭箭。

    只不过来的宋军骑兵并没有和他们硬碰硬的意思,山坡三个方向上的骑兵都是飞快的退却,以至于原本就已经冲到半山腰的蒙古百人队在折损了十多名士卒之后,却发现周围并没有南蛮子的身影。

    “后面,南蛮子在后面!”突然间一名眼尖的蒙古士卒大声吼道。一队宋军骑兵已经飞快的沿着汉水而来,虽然人数只有十多人,却没有丝毫的阻遏停歇,仿佛他们将要面对的不是两支蒙古千人队,而是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幼。

    两名蒙古千夫长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下达命令,南蛮子向来狡猾、诡计多端,再加上他们早就已经被飞雷炮的传说吓破了胆量,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这支冒冒失失仿佛不畏生死的宋军骑兵。一名千夫长甚至迟疑的看向一侧的吕文焕。

    吕文焕似乎感受到了蒙古人的询问,轻声说道:“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两位将军就算是不搭理他们怕也无妨。”

    “收拢各部,”一名千夫长急忙快速的下达命令,“留下来一个百人队抵挡,其余儿郎们。回金州!”

    另外一名千夫长也是慎重的看向吕文焕:“吕将军,某们前来此处便是要护送你回金州,将军到了金州。什么事情都好说。所以还请将军速速前行,此间将军的家人某们两人必然会好好照看。”

    吕文焕面色有些阴沉。不过看向在山间像是鬼魅一般不断出现又旋而消失的宋军骑兵,他的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丝惧意。虽然他很清楚宋军骑兵的人数并不多,但是吕文焕害怕的是那些在后面陆上正飞快赶来的天武军步卒。

    对于天武军,吕文焕虽然说不上是了如指掌,但还是很清楚的,他们的步卒可不能看做自己手下那些儿郎,单是从光州到随州的长途大迂回,吕文焕就自问做不到,更何况这一次在虎头山之战中,天武军依旧是凭借着脚力强行赶在阿术回军之前拿下了虎头山。

    这帮子家伙走起路来一点儿都不比自家妇孺骑马慢,要是自己麾下也能有这样的将士,别说十万了,就是两三万人,也足够能把阿术在襄阳打的落花流水,真不知道那个叶应武是凭借了什么样的本事才训练出来这么一帮子妖孽一般的人物。

    吕文焕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妇孺老弱,他们的脸上都毫不意外的流露出惊慌甚至绝望的神色,现在毕竟还是在襄阳的地盘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宋军呐喊着杀出来,他们平日里根本没有见过什么刀枪,现在到了这个时候要说不害怕那就奇了怪了。

    可是吕文焕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现在保住自己的小命为重,他心中很清楚,别看和两个千夫长在这里拍胸脯打包票,一旦天武军步骑齐心协力追上来,他们是毫不在意把这些前行速度慢的妇孺老弱抛在脑后的,毕竟南蛮子的人,没有什么好怜惜的,哪怕他们是吕文焕的家眷。

    一个降将而已,就算是忽必烈再怎么器重,也不可能因为吕文焕而对两个蒙古千夫长翻脸,毕竟这两个蒙古千夫长在整个蒙古的统治者眼中不过是蝼蚁一样,但是能够做到千夫长的,又有几个是无名小卒?他们后面的庞大家族让忽必烈也不得不保持三分尊敬。

    狠狠一咬牙,自己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没有其他能够选择的了,还是保命为上。吕文焕冲着两名千夫长一拱手,猛地纵马向前,而一支蒙古百人队急匆匆的跟上去护卫他,反正南蛮子的骑兵都在后面。步卒更不可能冲到前面去,所以一支蒙古百人队骑兵。已经足够解决所有可能发生的问题了。

    一侧山坡上,看着吕文焕在一支百人队的护卫下匆匆北上。一名宋军哨骑士卒轻轻呼了一口气,看向身边老神在在的十将:“头儿,没有想到咱家将军真是料事如神,这吕文焕贪生怕死,好家伙自己先跑了,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十将嘴里叼着半根枯草,随意的扫了一眼下面缓缓集结的蒙古骑兵:“咱们也抓紧赶过去,南面的那十几名弟兄基本上就是牵制一下,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指挥使那边人手还不到一百五十,能多一个是一个吧。”

    话音未落,十将已经缓缓退后两步,然后猛的向着山坡下的战马跑去。山坡上另外几名士卒急匆匆的跟上他。

    战马的嘶鸣声从山坡的另外一面传来,十将回头一看自家儿郎一个个的都跟上了,轻轻松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纵马在泥泞不堪的小路上穿行。这样烂泥没过脚踝的道路,让他想起来了奔袭虎头山的时候,咱们那一次做到了。这一次也一定能够做到。

    呼喊声愈发急促,显然又有一组宋军骑兵出击,对一直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蒙古骑兵发动了冲击,箭矢呼啸破空的声音分外刺耳。甚至间或还有火蒺藜的爆炸声。

    “这帮子家伙担子倒是不小。”十将忍不住感慨一声,十几人就有胆量冲到投掷火蒺藜的距离,十将也很清楚此中更加主要的原因不是那些本来就胆大包天的袍泽们又胆儿肥了不少。没有想到蒙古骑兵现在竟然已经软弱到了这个程度。

    飞雷炮这种东西,不只是大规模的杀伤武器。更是威力巨大的心理武器啊。要是叶应武知道自己捣鼓出来的这个东西竟然能够使得蒙古骑兵对于火器有了更加沉痛的心理阴影,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此时王进却是紧张的趴在山坡顶端。战马就在不远处轻轻地走动,而在寒风中王进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全都是汗水,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实际上这就是一场赌博,就像天武军每一次取得的胜利一样。从麻城到安阳滩,天武军每一次都是大获全胜。

    王进对这一次也是充满了信心。

    不过有信心是有信心,关键时候要是那人没有来,可就死定了,到时候王进不敢想象自己眼睁睁看着吕文焕西进金州,会是怎样的耻辱。甚至他下意识的看向东面,师兄、杨将军、边虞侯,你们这些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老子在这里马上就要拖延不住了!

    就在王进以为自己终究还是小觑了吕文焕,准备黯然下令放弃的时候,一名士卒惊喜着看向不远处的山丘下:“将军,来了!真的来了,不过就是一百多号人!”

    王进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山坡下,长出一口气。那纵马走在最前面、甚至是不是回头看一样,宛若丧家之犬的人,不是吕文焕还是谁!只是没有想到蒙古骑兵竟然如此托大,自己原本还以为至少会有两个百人队护送,可是出现在眼前的真真切切只有一个百人队。

    一个百人队,对于宋军骑兵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几名都头和十将脸上都流露出惊喜甚至狂喜的神色,看向王进的目光里甚至多了几分崇拜。自家这个指挥使,这能耐怕是天武军上下也就只有叶使君能够压他一头了!

    “弟兄们,上!杀了吕文焕!”王进一把抄起身边的神臂弩,对准正跑到山坡下的吕文焕。更多的宋军骑兵则是飞快的纵马从山上冲下来,马刀闪动着雪亮的光芒。

    只不过比他们更快的,还是箭矢。

    密集的箭矢在第一刻将冲在最前面的吕文焕,整个儿射成了刺猬。而后面的蒙古百人队骑兵,也是有十多人惨叫着倒下。

    “杀!”宋军骑兵的呐喊声沿着山坡滚滚向前。

    王进随手扔了神臂弩,忍不住轻轻感慨道:“还好老子出门的时候顺手抄了这么个家伙,到底还是神臂弩来的顺手啊。”

    迎着冬日的阳光,王进根本不管山坡下激烈的厮杀,嘴角边洋溢出一丝笑容,吕文焕啊吕文焕,你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骇浪化为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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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坡下,一名宋军十将砍下吕文焕的首级,高高举起在空中,浓烈的血腥味风吹都吹不散。几名宋军骑兵围绕着他们的十将高声吼叫,脸上都流露出喜悦的神色,那名十将也从激动中缓过神来,怒声吼道:

    “吕文焕已经枭首!”

    “吕文焕已经枭首!”漫山遍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宋军骑兵在拼命的呐喊,这一战他们赌赢了,蒙古骑兵白忙活一场。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这个南宋刚刚投诚的将军被射杀,对于护卫他的蒙古百人队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带队的百夫长更是知道这个罪过肯定还是由自己来承担了,毕竟他一个百夫长根本没有办法和两个千夫长对抗,这个黑锅只能交给他来背。

    不过不管之后怎么样,这么一支人数不多的宋军骑兵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根本就是在打蒙古人的脸。蒙古骑兵们几乎是同时握紧手中的马刀,径直迎上沿着山坡冲下来的更多的天武军骑兵。

    在这些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骑兵面前,就算是天武军骑兵占据突袭的优势,于是顺着山坡冲下来有着无可比拟的速度优势,可是双方第一次轰然对撞,倒下的宋军骑兵依然比蒙古骑兵多。

    站在山坡上的王进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没有想到蒙古鞑子在金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放了两支蒙古千人队,而且战力都不弱,想来也是刘整和阿术为了防止襄阳战败而留下的后路,不得不说到底是当世之名将,无论他们是战胜还是战败。这样的未雨绸缪,王进自问是做不到的。

    狠狠一咬牙,王进早知道自己刚才就应该射杀了吕文焕之后直接撤退,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飞身跨上战马,王进一把抽出佩刀:“天武军儿郎。随某杀鞑子!”

    战马嘶鸣,最后的十多名王进亲卫骑兵紧紧追随着他们的都指挥使从山坡上冲下来,兜了一个圈子之后径直撞进蒙古骑兵的后方,蒙古骑兵向来是散乱阵型,这一次却因为河滩狭窄的缘故而密集的拥在那里,倒是给了王进迂回穿插的机会。

    对付蒙古骑兵,除非是占据绝对的优势,还是不要正面硬碰硬的好,刚才第一批冲下去的骑兵就已经吃过亏了。不过好在因为事发突然。所以蒙古骑兵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弯弓搭箭,宋军就冲到了面前,否则死伤还要重。

    “当!”一声脆响,火星四溅,王进和蒙古百夫长捉对厮杀,两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战马交错,面对面都可以看到对方脸上的狰狞。也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

    寒风吹拂,周围的蒙宋骑兵都是拼命的把手中刀向对方劈砍。

    大地终于再一次迎来了久违的颤抖。王进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虽然现在宋军骑兵凭借着人数开始缓缓占据上风,但是估计是不可能在蒙古骑兵来之前全身而退了。

    虚晃一刀,王进径直纵马接连劈砍身边的两名蒙古骑兵,然后怒声吼道:“天武军儿郎,撤!”

    天武军骑兵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他们本来就是各厢的哨骑,要说战场拼命的能耐没有百战都强,但是这脚底抹油的功夫百战都见了他们可也得甘拜下风,毕竟哨骑的任务本来就是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把情报和消息送回去最为重要。

    几名骑兵猛地后退两步。然后从怀里掏出来火蒺藜点燃,前面和蒙古骑兵刀刀对碰的骑兵也是飞快的向后退却,不等蒙古骑兵们追上来,刺啦刺啦冒着烟的火蒺藜已经落入战马当中。

    交错的人群中火光乍现,而最先撤出去的几名骑兵已经抽出专门为他们打造的马上短弩,飞快上弦扣动扳机,一支支箭矢破空而去,阻挡那些意图追赶的蒙古骑兵。

    王进看也不看不远处咬牙切齿的蒙古百夫长,带着亲卫骑兵杀出一条通路,看到还有几名将士身陷重围,王进顿时脸上一沉,重新调转马头:“弟兄们,杀回去!”

    几名亲卫都没有吭声,虽然他们知道蒙古骑兵大队就在不远的地方,而且收到消息之后肯定倍速前来,不过既然指挥使下达了命令,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更何况这是要解救被围困的袍泽。

    天武军儿郎,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它作甚!

    没有想到王进已经冲出去了,又重新杀回来,那名蒙古百夫长也是怒火中烧,堂堂蒙古男儿怎么能看着你两进两出?只不过周围的蒙古骑兵都没有回过神来,多数就已经做了王进的刀下亡魂。

    这员天武军数一数二的大将,浑身浴血,手中的马刀依旧光亮,点点鲜血顺着刀刃流淌。蒙古百夫长感觉自己心中一阵发寒,刚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和这个浴血杀神一般的人物捉对厮杀了那么久,还真是福大命大。

    几名被围困的宋军骑兵见到王进突然间杀进来,脸上都流露出绝处逢生的喜悦,飞快的催动战马,想要和王进汇合。能够遇到这样的指挥使,大家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又有何妨?

    王进的战马猛地撞开一名蒙古骑兵,却不料马蹄踩在了地上的坑洼,战马悲鸣一声,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而战马上的王进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飞快的从马身上跃下,总算是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刀刃。几名亲卫怒吼着逼退近处蒙古骑兵,而王进却是并没有重新夺一匹战马的意思,从地上捡起来一把马刀,双刀在手,舞得密不透风,整个人直奔着那名蒙古百夫长而去。

    实际上王进从小习武,练习的都是步战,所以就算是对付马上的敌人。单凭两把刀,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天武军的儿郎,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更何况是堂堂左厢都指挥使!

    来得好!那名蒙古百夫长原本的迟疑和畏惧都已经随之而烟消云散,既然这个南蛮子想要拼命,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蒙古草原上的男儿,总不能比南蛮子的担子还小吧?

    王进和那名蒙古百夫长身形交错,王进手中的两把马刀同时向上架住贯风而来的刀刃,脚步一顿,然后猛地蹿起,竟然将蒙古百夫长的坐骑向一侧狠狠的撞开,那名百夫长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南蛮子还真是好大的蛮力,不过不等他回过神来。四五名天武军骑兵已经策马夹击上来。

    作为王进的亲卫,他们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帅身陷险地,更何况现在两个蒙古千人队就在左近,他们必须抓紧把王进救出去,就算是在这里的所有儿郎们全都战死,也不能让都指挥使因此而出什么事情。

    王进一个人的性命对于天武军来说可要比这上百名骑兵珍贵多了,虽然王进自己不会承认,但是至少每一名拼命厮杀的将士都是这样想的。一名一名的宋军骑兵就像是发疯了一般拼命地向着王进的方向聚拢,这样能够为了救弟兄们而几次冲入重围的将军、指挥使。者的每一个人为之效死。

    一面赤色的战旗猛地出现在汉水南岸,马蹄声愈发密集,不过混战中的人们却是震惊的发现,这马蹄声不只是从北岸,还从南岸传来。数千名宋军骑兵浩浩荡荡的沿着汉水南岸向这边挺近,当先的骑兵毫不犹豫的冲上结冰的汉水。而更多的将士则是肃然站立在河滩上,手持弓弩,双目喷火。

    王进翻身跃上一匹无主的战马,来不及抹去脸上的鲜血,眯了眯眼方才看清楚那队突然间出现的宋军骑兵。中间的将旗赫然是一个斗大的“杨”字,王进顿时明白过来,轻轻松了一口气。

    没有想到最后救了自己的还是杨宝,这家伙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把襄阳骑兵给带出了!否则王进根本想象不到周围宋军控制的州府还能有这么多的骑兵。

    而身后杀声也是骤起,宋军骑兵在汉水中央就已经和陆续赶来的蒙古骑兵疯狂对射,虽然宋军在箭矢之中难以移动,不过他们的弓弩更加先进,所以一时间双方谁都没有占据上风。

    “撤!”王进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战斗,脸上流露出绝处逢生的喜色,襄阳骑兵毕竟也是吕家历年来压箱底的,这一出手实力却也是丝毫不弱,王进也总算是放心了。

    仅剩下的四五十名天武军骑兵同时吼叫着杀出一条血路,每一个人都是浑身浴血,不过当他们纵马向前的时候,再也没有蒙古骑兵敢于阻拦,因为人数不及他们的蒙古骑兵,此时怕是只有三十多人了。

    遍地都是人马的尸体,或许这只是一场微乎其微的交战,双方投入的不过是两百名骑兵,但是在短短的不到一刻钟功夫里面,这两支都颇为精锐的骑兵队伍各自折损了十分之五六的人马,不可以说不是一场惨烈之战,更何况也正是在这场小小的战斗中,吕文焕的首级被王进获得。

    回头看了一眼默默收拢手下的那名蒙古百夫长,王进轻轻舒了一口气,伸手拍拍刚刚挂上马鞍的那枚头颅,这场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惊涛骇浪,终于可以平息了。

    天武军的襄阳之战,也终于要可以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吕文焕已经身死,汉水上南蛮子骑兵虎视眈眈,而那支小小的宋军骑兵则是杀出重围绕到一侧的山后去了,对于这两千蒙古骑兵,几乎可以说是进退两难了,这一次这么浩浩荡荡的出来,最后却闹了一个灰头土脸,谁心里面都不痛快。

    可是要放开手脚和这些嚣张的南蛮子大打出手,两名千夫长却感觉心中没底,毕竟襄阳之战后,整个襄阳周围蒙古兵力都是捉襟见肘,这一次能够抽掉出来两个千人队接应吕文焕,实际上已经是刘整拼尽全力了,金州因此已经接近空城,如果天武军有兴趣的话,此时说不定在金州都喝上茶了。

    更何况断后的骑兵已经能够听到远处的声音。说明天武军的步卒距离此处也不远了,两名千夫长可没有胆量面对浩浩荡荡而来的天武军大军,毕竟他们手下也不过就是两千骑兵而已。

    对于天武军,两千骑兵什么时候害怕过?

    “回军金州!”两名千夫长对视了一眼,顿时同时下定了决定,反正这个黑锅是要交给那个百夫长来背。而且已经死去的吕文焕贪生怕死、执意孤行,说什么也得分担点儿责任,更何况两人为了保住麾下步骑儿郎,也是有无奈之处,这么多原因加起来,吕文焕的死基本上和他们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了,更何况他们还把吕文焕的家眷护送出来了,也算是将功抵过。

    心中的算盘算的很清楚,两名千夫长也终于轻轻松口气。无论是狡猾多变的南蛮子。还是耿直一根筋的蒙古鞑子,在这种推卸责任、背黑锅的事情上,倒是有着出人意料的一致,不能不让人啧啧称奇。

    ——————————————

    叶应武是在前往襄阳的路上得知吕文焕身死的消息的。

    冲着那名赶来的六扇门士卒点了点头,叶应武一言不发的勒住战马,然后径直纵马冲上道路左近的一处高丘。这里距离襄阳已经不远了,西面就是曾经让天武军几番浴血的虎头山,而北面在隐隐约约的光芒中已经可以看到襄阳高大巍峨的城池轮廓。

    这座象征着南宋在中路荆湖地区定海神针的坚城。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经历六年血火和饥饿的洗礼,此时依旧向人展现出其坚不可摧的雄伟身姿。

    微风阵阵扑面而来。甚至已经隐约带着些暖意。叶应武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一年了,终于还是把襄阳之战以最完美的方式收官。

    刚才在来的路上,叶应武收到的不只有吕文焕被诛杀的消息,还有朝廷对于天武军上下浴血奋战的肯定以及令人不得不感叹的赏赐,可以说为了安抚叶应武。贾似道和翁应龙这一次下了血本,以图叶应武能够在襄阳一带不再打击吕家实力,当然这是在临安那边还没有收到吕文焕叛逃消息的时候。

    若是让贾似道他们知道自己拼尽全力维护的吕文焕,终究“不负众望”出逃蒙古,并且把一切的罪名都落实的话。恐怕脸上的笑容比哭的还难看。

    咸淳三年二月,宋廷嘉奖襄阳之战奋勇将士,并以檄文的方式昭告天下各处州府,以求更快的平息各地联名上书抗议的活动。在诏书中,官家和贾相公表达了对于襄阳一线浴血拼杀将士们的慰问以及对于所有为国捐躯将士的深切慰问。

    不过真正让官吏们感兴趣的,是后面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底的封赏名单,基本都是按照叶应武呈递上去的名单原样批复奖赏。

    大宋沿江制置副使、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并知兴州叶应武,率领天武军各厢奋勇争先,三战三捷,破敌于安阳滩,十万蒙古步骑谈笑间灰飞烟灭,此不世之大功,殊荣之至,晋封大宋沿江制置大使并京西南路兵马都钤辖,总领京西南路、荆湖北路、江南西路各路军马,并进荆州节度使,加龙图阁大学士,率领天武军得胜归来之将士入临安献捷。

    大宋天武军各厢都指挥使身先士卒,率军死战,战旗开出,死不旋踵,功勋依次并列排开。

    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进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并加黄州知州、轻车都尉,前厢都虞候尹玉进天武军四厢都虞候,并加蕲州知州、上骑都尉。

    天武军左厢都指挥使王进,进神策军四厢都指挥使,并加郢州知州、轻车都尉,左厢都虞候唐震,进神策军四厢都虞候,并加郢州通判、上骑都尉。

    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杨宝,进神卫军四厢都指挥使,并加京西南路安抚副使,镇襄阳,加轻车都尉。天武军后厢都虞候边居谊,进神卫军四厢都虞候,并加京西南路制置使,镇襄阳,加上骑都尉。

    天武军四厢都虞候文天祥,进京西南路安抚使、沿江制置副使,知襄阳,加国子祭酒,统领京西南路战事。

    湖南安抚使、鄂州知州汪立信,进荆湖北路安抚使,沿江制置副使,知鄂州,统领荆湖北路战事。

    天武军总领兵甲粮草江铎,进京西南路总领兵甲粮草。

    兴州通判陆秀夫,进兴州知州、沿江制置副使,统领江南西路守备之责。

    郢州水师于战后重建,与兴州水师、荆湖水师各屯驻地。另外范文虎等贾似道的亲信将领也是多有赏赐升迁,当然在天武军赫赫的光环之下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对于朝廷如此厚重的奖赏犒劳,叶应武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毕竟自己拿下了襄阳之战胜利的果实,就应该得到这样的奖赏,只能说是贾似道和翁应龙还挺识相。

    而天武军各厢都指挥使的升迁也是板上钉钉的,毕竟叶应武越走越高,不可能依旧占着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的位置不放,这一次让给江镐,也是因为这小子或许能力比不上杨宝和王进,但是却是对叶应武最为熟悉、和叶应武最为亲密的,所以天武军各厢对于他的接受能力自然也是最高的。

    以天武军前厢为基础,扩编天武军,人数五万人;以天武军左厢以及鄂州屯驻大兵为基础,扩编神策军,人数五万人;以天武军中军、后厢和襄阳守军为基础,扩编神卫军,人数八万人。

    再加上留下来的各地守军,叶应武在襄阳一带要集中二十万兵力,把他们都交给文天祥,放眼整个天武军,也就只有文天祥能够担得起这份重任,将襄阳这个至关重要的北伐基地以及二十万北伐主力经营好。再加上杨宝、边居谊、邓光荐等人的协助,这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叶应武把谢枋得也直接调到襄阳,和牛富搭档驻守樊城。不过自家兄长就要委屈了,还得作为一个小小知县蹲在通山县,毕竟通山县对于天武军来说,是心脏,是动力的源泉,不容有失。

    至于自己么,叶应武坐在马背上,下意识回头望向东方。

    临安,某叶应武这一次,却是要载誉归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地同此悲

    ps:这是字数最少的一章,绝对不是鄙人偷工减料,而是因为认为任何的其他故事,都不配和这一段文字放在一起。

    咸淳三年二月初二。

    民间所称,龙抬头是也。

    襄阳城西,岘山。

    巨大的摩崖石刻下,一条条白幡迎风飘动,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之气,仿佛那刚刚萌动的春意,也都要被扼杀在这肃然当中。沿着山岩,放眼望去,战旗漫卷,军列森然。一排一排的刀枪剑戟,无声地直指向朗朗穹霄。

    文天祥一身大宋官员朝服,静静地伫立在摩崖石刻下,风吹卷他的衣袖,划动他的肌肤。不过这个即将走马上任的襄阳知府、京西南路安抚使,此时却是目光炯炯,看向前面的高坡,没有丝毫的表情。

    山坡之上,一座巨大的石碑昂然指向天空,仿佛下面站立的森然阵列、枪林剑海,都不能让它有所畏惧。就在石碑的一侧,便是岘山的摩崖石刻,上面斗大的文字,虽然历经岁月风雨摧磨,却依旧展现着当年的遒劲有力,甚至比往常还要鲜红上三分。

    就像是鲜血重新凝结在上面。

    站在文天祥对面的杨宝,手按佩剑,在风中默然抬头,看向摩崖石刻,“壮哉岘,脊南北,翳墉壑,几陵谷。乾能央,剥斯复。千万年,屏吾国!”。

    大宋淳祐十一年(公元1252年),时任京湖制置使的李曾伯,曾经在岘山率军和南下的蒙古军几度血战。终于击退蒙古,并且在岘山勒石记功。以悼念战死之将士。

    (作者按:后咸淳元年,年迈之李曾伯触怒贾似道被夺官去职。不知所踪,李公除血战襄阳功绩赫赫,也为南宋末年爱国词人。)

    或许当年意气风发、勒石记功的李曾伯不会想到,十七年后,又是一群人站在这摩崖石刻下,悼念他们战死的袍泽,这不过和上一次守卫襄阳、击退蒙古不同,这一次,是堂堂正正的将十五万南下蒙古步骑大军尽数歼灭。成南宋十余年来前所未有之大捷。

    站在杨宝身侧,王进、边居谊等人抬头看向石刻,都是目光炯炯,而唐震这个文人,甚至身体颤抖、眼眶已然湿润。十七年,十七年!多少大宋好儿郎浴血奋战十七年,终于有颜面重新回到这岘山,重新面对先辈,拿出傲人的功绩、祭奠英勇的将士!

    一个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十七年;这个王朝,又有多少十七年?

    “叶使君,到——!”远远的听到一声呼喊。

    “叶使君,到——!”又是一人高声喊道。一人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依旧有震天动地之气概。

    “天武军各厢,列阵!”杨宝、王进、边居谊和代替江镐而来的尹玉。同时向前迈出一步,代表天武军参战四厢同时高喝。

    声音刚落。在山坡下森然伫立的天武军方阵,就像是分开的海洋。井然有序。一排排低垂的长矛就是这翻涌着的浪涛,带着不可抗拒的强悍,迎接唯一能让他们心悦诚服、誓死相随的王者!

    山谷之中回荡着枪矛顿地整齐划一的声响,一匹雪白的战马率先出现在山谷尽头,马上骑士一身银亮战甲,缓缓前行。而随之跃出地平线的,则是赤红色飘扬的将旗,斗大的“叶”字即使是站在山坡上依旧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百战都五百骑兵排成长阵,紧紧追随着叶应武,每一个人都是昂首挺胸,每一个人都是鲜衣怒马。

    看着眼前数万将士排列的阵型,听着山谷中的回声,叶应武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笑容。做到了,他终究是,做到了!

    “参见叶使君!”站在最前面的两名都头,高声吼道,脸庞已经憋得通红,仿佛比对方声音低一点儿都是一辈子的耻辱。

    话音未落,整个山谷中所有的将士,无论是山坡上的这些战功赫赫的都指挥使,还是沿着山谷排开的普通士卒,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向策马前行的叶使君表达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

    战场之上将士甲胄在身,即使面向皇帝也不必单膝跪地行礼,更何况是本来就没有明确要求跪礼的大宋,单膝跪地已经是一个披甲士卒能够表达出的最崇高的敬意,而今天在叶应武面前他们毫无保留,就像是那日兴州百姓满城跪拜一样。

    好男儿只跪天地、跪父母、跪心悦诚服之英雄!

    叶应武看着身边一张张或许还稚嫩的脸庞,眼眸之中带着凛然的气息,一把抽出佩剑,昂首将剑刃指向天空:“天武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天武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无论是每一名将士,还是文天祥、邓光荐这些文官,都是拼尽全力,用最后的力量怒吼。或许他们在今天之后就要各奔东西,或许他们在今天之后就已经不是天武军的士卒,但是在此时此刻,他们就是天武军不可分割的一员,在这一刻每一个人之间已然血肉相融。

    就算是离开天武军,又能如何,大家终究都是天武军的一名将士,就像是正在两淮奋战的镇海军,天武军上下又有谁不曾把他们看作天武军的一部分、看做自己生死与共、托付后背的袍泽兄弟?!

    声音震天动地,带着一个强军的骄傲,发自灵魂的骄傲。

    叶应武在山坡脚底翻身下马,身后传来整齐的声响,所有将士重新面向山坡站立,就像是大海在送走王者后重新归复它的宽阔和不可匹敌。

    百战都五百骑兵也是同时下马,面对那高耸入云的石碑,他们没有继续坐在马背上的资格。死者为大,所有天武军战死的将士。都值得拥有这份独属于他们的权力和尊严,是他们用鲜血与生命。换来了天武军的无上荣光。

    狂风鼓动衣袖,带着阵阵悲鸣呼啸。文天祥独自一人缓缓走下山坡,冲着叶应武一拱手:“参见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看着一侧的摩崖石刻,心中也是没来由的一震,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放慢。仿佛在这里看着他的,不是天武军的全体将士,而是两次襄阳大战所有战死的忠烈英魂。

    白幡迎风舞动,狂风卷动赤旗,仿佛带来隐隐哭声。

    山上。松涛如浪如潮!这冬风中,没有寒梅、没有迎春,只有这孤傲的雪松,昂扬卓然,就像是守卫岘山的将士。

    “他们的忠魂,还在啊!”叶应武喃喃说道,“或许其中不少,就已经化作了这苍松,依旧守卫着这一方山河。”

    文天祥默然不作答。目光之中却已然有晶莹光芒,作为一个心智极其坚强的人,他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多少年来第一次有放声哭泣的冲动。不为了别的,就为这苍松。就为这天武军战死的将士、鲜血染红了的土地,就为这摩崖石刻遒劲的大字和背后的功业!

    没想到某文天祥此生,亦能生逢此悲壮之幸事!

    在文天祥念头转动、心中感慨的时候。叶应武已经走到石碑脚下,一张案桌摆放在那里。两侧香炉中香烟袅袅。而就在那香案上,没有别的什么花里胡哨的贡品。只有一颗头颅,正是阿术的首级,没有什么比阿术的首级更能慰藉天武军牺牲将士在天之灵的了。

    叶应武看着阿术的首级,又抬头看向冲天的石碑,默然不语。

    江铁快步上前,斟满一碗浊酒,叶应武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酒碗。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粗瓷碗,但是却仿佛凝聚着一份厚重,凝聚着一份独属于天武军的血火战史。

    这飘荡着的酒液,仿佛折射出天武军的金戈铁马、血火征程。

    紧紧端着酒碗,叶应武转过身,天空就在他的头顶,脚下的山坡一直绵延向尽头,山谷内外天武军无坚不摧的钢铁阵容森严浩荡,赤红色鲜血染就的战旗迎风漫卷。

    无尽的白幡就在身前身后飘扬,仿佛要为所有迷失方向的英灵指引属于他们的方向。

    来看看吧,来这岘山看看吧!

    “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叶应武高声说道,风把他的声音从山坡顶端一直吹向山谷,仿佛这句话不是叶应武说的,而是天地之间本来就有这样的回响。

    山野之间一片寂静,只有叶应武的声音在回荡。

    郑重的喝了一口酒之后,叶应武猛地将酒碗掷向大地,酒碗碎裂,酒液四溅像是断线的珍珠:“天武军的好儿郎,魂兮归来矣!为国牺牲之英烈们,魂兮归来矣!天为庐兮地为床,山为陵兮海为香,华夏之英雄,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文天祥等人追随着叶应武,轻声念着。

    “魂兮归来——!”无数的天武军将士,同时低低的追随着叶应武呼喊,仿佛这四个字有着无限的魅力,能够唤醒那些在他们的前面永远倒下的袍泽。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松涛翻涌,战旗飘扬,白幡舞动,此是国殇!

    不知是谁,率先轻声哭泣起来,紧接着,整个山谷上下,哭声愈发高涨。没有人去阻拦,没有人去反对,仿佛在这悲哀的声音当中,所有人都听见了自己的心声,都听见了那天空中英灵的呼啸。

    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天武军四厢浩荡北上,沿着汉水两岸齐头并进,激战郢州外、血染虎头山、怒战安阳滩、追击鹿门山再到最后截杀吕文焕,最后站在这里,好好地站在这里的儿郎,已经只有之前的一半,有一半天武军将士倒在了这片土地上,用他们的血肉之躯肥沃天地,也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捍卫了这片山河。

    他们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苍天大地。

    “想哭,就哭吧。”叶应武听着风里带来的哭声,已经不知道是人在哭泣,还是英灵在哭泣,还是整个天地,都在哭泣,几乎是下意识的,叶应武看向文天祥他们。

    叶应武话尚未说完,唐震、文天祥甚至还有这些一次一次浴血拼杀的将领,全都放声大哭,泪水浸染土地。他们活着,从襄阳这血肉磨坊当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他们哭泣,不为自己的英勇和幸运,而是为了那些永远倒下了的袍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今天,天武军将士祭奠牺牲袍泽,便是这伤心时。

    山谷之中,恐怕只有叶应武一个人没有哭泣,这个一战天下知的叶使君,此时紧紧抿着嘴唇,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言不发。在这悲声中,叶应武却是隐隐感受到了一丝欣慰。自己拼尽全力锻造这支军队,现在他的军魂已经铸就,将会牢牢支撑着这支军队,为了一个民族的生存和尊严战斗下去。

    看着山谷中的士卒,叶应武缓缓闭上眼睛,这是某的天武军。

    也是某叶应武的天地,某叶应武的时代。

    更是,某叶应武的青山九万里!

    终究没有白白走一遭。

    山谷中传来哽咽的歌声,或者说这已经不能算是歌声,而是将士们发自心底的喑哑呐喊。渐渐地,声音愈发整齐,最后化为铿锵有力的字节,在山坡山谷之中回荡。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不知不觉得,叶应武也已经随着歌声轻轻哼唱,两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复归于天地。(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春意浮江汉(上)

    叶应武晕晕沉沉的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他自己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庆功酒喝了有多少,不只是叶应武,襄阳城内外,天武军所有的将士都喝得酩酊大醉,在星辰夜空之下尽情的呼喊、歌唱,一直到后半夜,城中的百姓依旧乐此不疲的将一坛坛美酒送到营地,伴着篝火和这些拯救了襄阳阖城的将士们载歌载舞。

    叶应武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知道眼前一黑,就直接卧倒在了营帐当中,估计着实把王进他们吓了一跳。

    “醒了?先把醒酒汤喝了吧,昨天人回来都不省人事了,只好先让你睡下。”惠娘急忙端起来桌子上的醒酒汤,还散发着淡淡的热气,不过当看到叶应武半果的上身时,还是忍不住手微微一抖。

    不是因为上面棱角分明的肌肉,而是胸口的那一道伤痕,无论怎么样都让人触目惊心。这是随州之战留给叶应武的纪念,也是叶使君此生中第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上一次烛火黯淡,没有注意到,现在看上去却是怎么都不能无视了。不过叶应武只是轻轻一笑,任由惠娘舀起来一勺汤,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方才喂过来。

    “什么时候了?”叶应武伸手揉了揉有些痛的太阳穴,自己好像也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喝的如此烂醉了,以至于对昨晚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

    惠娘柔柔的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时候还早,再睡会么?”

    叶应武苦笑一声:“起来了就不睡了,今天也要收拾行装。返回兴州了。折出来不知不觉得也已经快一个月了,终归还是要回去的。”

    惠娘微微一怔。眼眸之中的光彩有些黯淡,不过还是轻轻点头:“嗯。夫君这一次回兴州,不知道准备停留多长时间?朝廷不是还让天武军入临安献捷么?”

    “入临安献捷。”叶应武重复了一遍,“贾似道和翁应龙倒是打的好算盘,难道以为进入了临安,某叶应武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么。不过既然是朝廷的旨意,而且这一次那位贾相公也算是给了某一个天大的好处,终归不能让他失望不是,在兴州停几天,吩咐交代一下事情。启程便好。”

    惠娘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上一次曾经前来拜访的那位陈先生,刚才在门外求见,另外和他前来的还有一位,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妾身先让他们二位在议事堂等着。”

    叶应武一怔,旋即飞快的坐起身来:“来,更衣,这件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某?”

    能够和陈元靓一起来的,也就只有郭守敬了。毕竟对于郭守敬,叶应武当时吩咐的是只要他想开了就可以让他出来,现在还有陈元靓陪着,此间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看着叶应武突然流露出来的喜色。惠娘倒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两个之前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人竟然在叶应武心中具有这么高的地位,叶使君赏识人才的能耐现在更是随着他的威名传遍大江南北。甚至有人说叶应武是“许子将再世”,但凡是他提拔任用的人。没有一个让叶应武失望过,也没有一个不是翘楚人物。

    不过惠娘还是急忙解释:“这两位先生倒是一直在议事堂中低声讨论着什么。晴儿说见他们两个也没有慌张和着急的意思,所以妾身才没有及时告诉夫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能够让这两个蒙宋之交最著名的工匠、科学家低声讨论甚至忘了别的事情,肯定也就只有自己之前给他们的图纸了。毕竟无论陈元靓和郭守敬有多大的能耐,他们的目光也始终受到整个时代的限制,见到叶应武的图纸自然分外新奇。

    每一个科学家都有着极高的探索和求知欲,这两个家伙自然也毫不例外,更何况是刚刚在襄阳大展神威的飞雷炮的图纸。

    一想到这里,叶应武倒也不再着急,毕竟他也不是初来乍到的时候了,现在怎么着也是见过了大世面,且不说宋末三杰都乖乖的给他叶应武打工,就连蒙古南征主帅阿术,都被叶应武枭首,所以虽然知道郭守敬和陈元靓这两个人对于天武军的主要所在,叶应武也并没有喜若狂的感觉。

    惠娘亲自给自家夫君系上腰带,而叶应武伸手揽住女孩的纤腰,还带着酒气的嘴对准位置,猛地吻了上去。惠娘猝不及防,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不过就算是叶应武喝醉了酒到现在还没有醒过神来,这力道也不是惠娘能够比得上的。

    两个人重新卧倒在床上,叶应武突然见微微抬头,唇分,惠娘俏脸如同火烧一般,轻轻抿了抿樱唇,星眸半闭,一副把头埋进沙漠中的鸵鸟的样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叶应武嘿嘿坏笑着松开她,飞快的站起身,一边向房门外走去,一边高声喊道:“晴儿,快点儿过来好好照顾惠娘。”

    晴儿本来就在外间,叶应武和惠娘折腾的声音自然也听得很清楚,此时急忙低着头跑进来,看也不看就知道使坏、可是自家娘子却对他束手无策的叶使君、叶大官人。

    ——————

    “这飞雷炮的道理,小弟倒还是能够看得明白。”陈元靓伸手在飞雷炮的图纸上指着,虽然他和郭守敬的年龄差不多,但是郭守敬此时已经在北方有所名气,不是他这个大山沟沟里面的编书匠所能够比拟的,所以在郭守敬面前自称一声“小弟”倒也无妨。

    郭守敬点了点头,陈元靓看得明白,他自然也很清楚,一直到看见了图纸,才不得不让人感慨这飞雷炮的制作是有多么的简单,甚至可以说没有这图纸,照样能够生产出来。

    难怪天武军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凑齐这么多的飞雷炮。甚至郭守敬都怀疑在襄阳之战前,叶应武手中就已经有了数量不少的飞雷炮。只不过他一直忍着没有使用,宁肯用天武军将士更多的伤亡来换取阿术对于天武军的掉以轻心。最后在安阳滩一战中把所有的飞雷炮一股脑的拉出来,一阵狂轰滥炸,最后底定战局。

    如此心计,也难怪能够战胜蒙古统帅当中的翘楚——阿术,也难怪能够把盘踞南宋朝廷的顶端这么多年的贾似道弄得团团转,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缔造天武军战无不胜的神话,也只有这样的人能够实现他上一次在牢房中想自己阐述的宏伟蓝图。

    想到那艘体型巍峨庞大的巨船,又想到比肩汉唐的伟业,饶是郭守敬性格颇为沉稳。也感觉到胸膛之中有热血翻涌澎湃。他是典型的北方人,北方汉人,也是在建炎南渡后沦落胡尘的汉人,无论是在金,还是在蒙古的统制下,汉人都是属于最底下的阶层,甚至连西夏人的地位都不如,之前是因为自己生在北方,别无选择。只能竭尽全力做一些造福一方百姓的事情。

    而现在阴阳差错,负责设计虎头山营寨的郭守敬被天武军生擒,成为了叶应武的阶下囚,就好像是老天爷把他郭守敬送上了这片依旧飘扬着赤色旗帜、传承着华夏衣冠的土地。又怎能不让人感慨万千。

    郭守敬随意的将飞雷炮的图纸放在一边,仿佛这些图纸上所代表的不是那种能够让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的强大火器,而只是一些毫不起眼的圆筒罢了。不过看到下面火铳的图纸时。郭守敬还是忍不住眼睛中爆发出两缕精光,不管自己是第几次看到这份图纸。也不得不感慨叶应武想象力的丰富,而且郭守敬结合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可以打包票这种东西,自己是能够弄出来的。

    现在其实郭守敬更好奇的是,叶应武的脑袋中还装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让两位久等了。”声音突然间传来,陈元靓和郭守敬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得就连桌子上的茶水都已经冰凉,两人忍不住相视苦笑。

    不过两人还是站起身来冲着叶应武一拱手,陈元靓笑着说道:“见过使君,我等二人倒也未曾多等候太长时间,毕竟昨天使君在岘山祭奠战死之将士、晚上又和襄樊百姓同歌,与公与私我等二人在此处等候也是无可厚非,使君无须挂怀。”

    叶应武含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郭守敬身上。郭守敬想起来自己之前宁死不降的强硬态度,现在又灰溜溜的找上人家家门来,心中难免感到有些别扭,不过还是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守敬之前多有冒犯和不当之处,还请使君恕罪。”

    缓步上前,叶应武的目光愈发深邃:“往事如烟,该过去的就应该过去了,某还不想看着未来可以为栋梁的人才还在挂念着曾经的种种,郭先生可要记清楚了。”

    郭守敬一怔,脸上旋即流露出感激的神色,甚至双手都有些颤抖,叶应武的宽怀大量显然让他吃了一惊,要是换做其他三四十岁已经历经岁月消磨的人,或许面对曾经的对手,能够平心静气的说出这么一番话,可是毕竟自己眼前的叶使君,也不过就是二十一岁。

    如此年纪,如此胸襟,令人感慨。

    几乎是下意识的,郭守敬冲着叶应武深深一弯腰,拱手慨然说道:“叶使君于守敬,有再造之恩,若是叶使君不嫌弃,守敬愿意在使君麾下尽一工匠之责任。”

    这番话也不知道憋了多久,郭守敬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说完后先不管叶应武反应如何,自己倒是先松了一口气。而一旁的陈元靓更是喜上眉梢,因为这意味着自己以后能够和郭守敬一起研究这些新奇的东西,对于郭守敬,陈元靓可是一百个心服。

    叶应武并不知道郭守敬心中在想什么,而是径直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拿起来火铳的图纸,看向郭守敬:“别的事情某还不想多说,今日能够得到郭先生的效忠,也算是一大喜事,只是不知道这火铳的图纸。郭先生可曾看明白?”

    说别的还不行,但是说到这发明创造。郭守敬顿时直起腰杆,目光炯炯:“这图纸鄙人已经看得很清楚。不过真正造出来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还请叶使君不要见怪。只是鄙人还有一事不明白,却是和这火铳没有多大的关系。”

    叶应武皱了皱眉:“说。”

    郭守敬沉默片刻之后,喉咙微微鼓动,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道:“不知道叶使君让鄙人前来,便是为了给叶使君制造这等杀人凶器的么,郭守敬虽然蹉跎这么多年,不过还是有三分底线所在的,若是再叶使君心中某郭守敬存在之价值。便是制造这等杀人凶器,郭某无才无能,恕难从命。”

    “你!”陈元靓顿时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郭守敬竟然在这个时候弄出了这么一个幺蛾子,你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

    叶应武倒是似乎早就料到郭守敬会有这么一出,不慌不忙的坐下来淡淡说道:“难道郭先生把这火铳、飞雷炮,都看作单纯的杀人凶器?原本某还以为,郭先生是深明大义之人呢。”

    郭守敬不卑不亢的冲着叶应武一拱手:“不假,这火铳和飞雷炮对于蒙古骑兵来说。绝对是一大杀器,研制出来后自然能够大大减少宋军儿郎们的牺牲,也能够避免这一方土地遭受蒙古铁骑的蹂躏,但是自古以来每一种新式兵刃的产生。都意味着大量的伤亡,所以郭守敬不才,认为这是一杀人凶器。也有其中些许道理。”

    叶应武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也罢。也罢,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某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不过郭先生和陈先生两位,认为天武军只能制造这等杀人凶器,却是荒谬之至。”

    “哦?”郭守敬顿时来了精神,而陈元靓也是下意识的竖起耳朵。

    叶应武轻轻说道:“某不想多说别的,只想问先生三个问题。”

    郭守敬沉吟片刻之后,慨然说道:“若是守敬能够回答,自然不会隐瞒使君,还请使君说来。”

    伸手敲了敲桌子,叶应武笑着说道:“第一呢,为什么树上的苹果是向着地面坠落,而不是回到天上?第二呢,烧开的茶水所散发出的雾气有的时候甚至能够把茶壶盖顶开,此等力道为何不能为吾等所用?第三呢,鸟又双翼,则可以御风而行,若是人亦有双翼,可否乘风直达九天之上?”

    话音渐渐消散,郭守敬和陈元靓已经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问题?”即使是郭守敬博览群书,也没有想到叶应武会问出来这么怪异的问题,可是你要说他问出的这些问题没有丝毫的根据也不行,因为这确确实实就是生活正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的事情。

    苹果就该落在地上,烧开的茶水就有本事顶动壶盖,人本来就不可能像鸟一样飞翔。

    可是叶应武偏偏问的是为什么!

    无论是郭守敬还是陈元靓,面对这样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确实感到无比的头疼。

    早就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叶应武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在后世都是初高中物理课本上的知识,放在这七百年前的时代,却能够让南北最著名的两位“科学家”无言以对。

    其实这也怪不到两个人头上,自古以来华夏在科学与技术当中,更为重视的一直是技术,包括北宋著名的科学家沈括,在科学和技术当中或许更偏重于科学,但是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技术的应用。

    就像叶应武前世所阅读林语堂先生在《吾国与吾民》中所说的那样,中国人更喜欢的是通过技术来让自己的生活更加便利,却并不想知道这项技术为什么可以这样的运行使用,甚至可以说,就算是没有这些先进的工农业生产技术,中国人依旧可以安安稳稳而又平静的生活下去,毕竟他们站在肥沃的土地上,拥有着广阔的疆域,不用害怕像欧美人那样为了寸寸土地而大打出手、为了一点儿金银珠宝而反目成仇。

    老天爷在带给中国最丰厚、最富饶的土地和财富的时候,也在无形之中扼杀了华夏民族对于科学的求知欲。

    不过叶应武倒也没有兴趣给这两个没有一点儿物理基础的人解释这些问题,毕竟他自己的物理也就是个二把刀水平,在这两人面前装装逼还是绰绰有余,随便拉一个理科生来都能够让叶应武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叶应武也不想过多的干预科学的传承和发展。

    自己今天想要做的,只是让科学的萌芽在这片丰饶的土地上先出来而已。此时不过还是十三世纪,欧洲还快乐的在中世纪的黑暗中挣扎,距离文艺复兴和大航海还有二百年,早着呢,有的是时间。

    看了一眼低头陷入沉思的郭守敬和陈元靓,叶应武打了一个哈哈,淡淡说道:“等到什么时候郭先生想明白了某这些问题的答案,某估计也就明白,为什么会让郭先生前来了。”

    叶应武没有再搭理两人,径直走到房门外。

    院落里面的迎春花,迎着风尽情绽放。

    “不知不觉得,春天已经来了。”叶应武忍不住感慨一声。(未完待续。)

    ps:  关于盗版,还是想说两句,这盗版现在真的是已经猖狂到一定程度,虽然和我这种扑街的作者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看到那些盗版网站理直气壮的语气,就感觉气愤,没听说偷东西还四处炫耀、一副自己受委屈样子的,真是无耻!至少对于我们这些历史作者来说,每一个人每一段典故都是需要一点一点从书里面考证出来的,也是需要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是心血和汗水,请诸位书友们尽量能够尊重起点的作者们,尊重劳动成果,在此敬谢(此段话不计入字数)

第二百五十七章 春意浮江汉(中)

    ps:这几天比较忙,就一更吧,见谅见谅

    “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谁人知之。”江镐趴在床上,喃喃说道,背上的伤口依旧是火辣辣的疼。当时差一点儿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就要被拦腰斩断了。

    站在他旁边的王进忍不住冷冷一笑:“你小子还真是一点儿记性都不长,不过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还能够大难不死,奇也怪哉。”

    江镐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这家伙就这么指望某死了?给你讲,以后这刀山火海还多着呢,你小子那点儿三脚猫功夫,还是自己好好在家里带着吧,老子上就够了!”

    王进懒得搭理他,目光穿过半掩的窗户投向窗外,大江上的浪涛缓缓流淌,拍打着战船,而放眼望去,一直到天的尽头,一艘艘庞大的战船漫无边际,中间来往的蒙冲赤马更是多不胜数。这是属于天武军的庞大船队,带着他们的英雄载誉归来。

    随着天气转暖,春风浩荡吹遍汉水和大江两岸,一直冰冻的汉水上也终于只剩下了一块块尚且还在挣扎的浮冰,而兴州水师的战船几乎是在汉水解冻的第一天,就停靠在了襄阳的码头上。

    “要说最憋屈的啊,还是水师的这两位。”江镐有些无聊的说道,倒像是没话找话,“远烈当初可是好言好语这才把这两个家伙安抚住,结果到最后水师急匆匆的赶到襄阳,别说是蒙古大军了,就是连一根鞑子毛都没给他们剩下,要说不憋屈那就怪了。”

    王进想起来昨天兴州水师都统刘师勇和都虞候孙虎臣昨天明显阴沉着的脸,也是忍不住一笑。打蒙古鞑子没有他们水师什么事情。最后功劳自然也没有他们什么事,兴州水师糊里糊涂的在整个襄阳大战其间充当了最好用的运输队。

    当初叶应武可是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汉水解冻,兴州水师可以第一时间拉上去,现在拉上去是拉上去了,结果蒙古鞑子都被风卷残云一般消灭的一干二净,而水师现在还没有这个好心情去搭理已经没有多少人屯驻的随州了。

    “这一次去临安邀功。是没有某的什么事情了。”江镐有些惋惜的缓缓说道,“还真是便宜你们几个了。”

    王进忍不住瞪他一眼:“这个还真怪不到某头上,要知道你小子的功劳可是最大,否则这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的重任怎么也落不到你的肩膀上,要不是你伤得太重,差点儿小命都丢了,这一次能少的了你么,所以啊就好好的在这兴州呆着,说不定下一次进临安就有你的份儿了。”

    “临安。临安啊!”江镐苦笑着喃喃说道,“哥几个当初在临安纵横逍遥的时候,可曾想过,不久之后就要以大宋之英雄的身份重新回到这座城了么?”

    伸手扶着窗户,王进目光炯炯:“不曾想,不敢想。临安,已经不是当初年少轻狂纵马的临安了,而你我。也不是当时的你我了。这一次回临安就算是使君恐怕也要如履薄冰,镐子你的性格。还是好好的给大家守着田家镇、半壁山,去临安和贾似道勾心斗角,不适合你。”

    江镐狠狠一捶床榻:“勾心斗角,勾什么心,斗什么角,照某看啊。使君还不如直接提一旅天武军杀进临安,清君侧,不就结了么。某现在还不是什么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这麾下的前厢儿郎,愿意担当大军之先锋!”

    王进猛地看向房门。还好房门都是紧紧关上的,而且外面站着的士卒对于叶应武都是忠心耿耿,倒也不害怕江镐这些话传出去。轻轻皱了皱眉,王进忍不住嗔道:“你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这种话是随便能够说出来的么。”

    目光之中闪动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江镐冷笑一声:“怎么不能说,难道天武军还怕了谁不成!某便是说了,他贾似道还能把某怎么样,且不先问问天武军上下答不答应。”

    伸手抚额,王进低声说道:“还真是服了你小子了。不过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说为好,你我心中明白,天武军上下心中明白,这就已经足够了,非得拿到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么。”

    江镐瞪他一眼:“我说你怎么现在变得缩头缩脚,莫不是被章诚那家伙给带坏了,当初可不是这样的。”

    微微一怔,王进默然良久,方才轻轻说道:“镐子,咱们这么多人跟着远烈一手拼搏下来天武军偌大的基业,不知不觉得所有人都有所改变,偏偏只有你,还想原来这样,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江镐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什么都没有说。

    “这临安更像是一个大染缸,不知道这一次重返临安,再出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王进有些感慨地说道,“使君这一次可不只是想要入临安夸功,而是紧紧盯着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的。”

    “你们要好好的折腾贾似道。”江镐淡淡说道,语气中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至于某嘛,就只能安安静静的在兴州趴着了,反正蒙古鞑子现在元气大伤,根本闹不出来什么,而且就算是想要闹估计也是要从川蜀或者两淮下手,襄阳这个乌龟壳子想来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更不要说半壁山和田家镇了。”

    王进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说得好像就你这家伙想得明白。使君这一次让你领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要说是没有考虑你身上的伤,打死某也不信。”

    前面隐隐约约传来喧嚣声,王进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容,转身看向有些莫名其妙的江镐:

    “江指挥使,欢迎回家,兴州到了!”

    江镐一怔,和王进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忍不住敞怀大笑。不过这笑声中,却带着丝丝缕缕的苦涩。多少儿郎昂扬北上,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踏遍山河,终于回来了!

    锣鼓声愈发响亮。岸边的码头上,放眼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一面面迎风舞动的旗帜,一张张笑着看向船队的脸庞。

    咸淳三年二月初四,叶应武率天武军凯旋。兴州百姓倾城而出,十里相迎,箪食壶浆以待王师!

    ————————————

    和汉水南北岸不同,这大江南岸,从半壁山一直延伸到兴州的大小山丘。已经点缀上久违的翠绿颜色,而随风摇曳了一个寒冬的枯草,都已经枯荣而尽,在苍黄的荒草中,能够寻找到无限的春意。

    春暖江汉,寒风不再。

    一缕天光破云而出,片刻之后天空中的阴云也都缓缓随风飘散,仿佛就像是和这些阴云一样消散的十万蒙古步骑。压在兴州百姓头上的冬云风雪散去了。压在心底的蒙古十万大军,也已经灰飞烟灭。

    大江南岸。红旗漫卷。

    叶应武策马走在最前面,沿着官道两旁,百姓们扶老携幼,用敬仰的目光看着这位凯旋的叶使君,也看着他们兴州三县之地的恩人。正是这位叶使君,收容了他们这些落魄之人;正是这位叶使君。让自己麾下的将士帮助百姓开垦农田;正是这位叶使君,带领劲旅雄兵,击败了北面卷动朔风而来的虎狼;也正是这位叶使君,为他们送来一名奇女子改造纺织,让这个分外艰难的冬天并没有人冻死······

    他们的一切都是这位叶使君带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兴州是大宋十六路上百州府当中,第一个向朝廷写血书要求严惩吕文焕、还叶使君公道的州府。

    因为这个年仅二十一岁、坐在马背上甚至显得有些单薄的年轻人,就是他们的青天,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啊!如此再造之恩,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更何况是一封血书。

    叶应武未曾辜负兴州百姓,兴州百姓也未曾辜负叶应武!

    这是天武军的叶使君,更是他们兴州百姓的叶使君。

    如果说叶应武在兴州百姓们心中是青天一样的存在、是衣食父母甚至神明,难以靠近的话,那么后面的天武军将士,就是百姓们的子弟兵了,毕竟这些天武军将士当中,本来兴州子弟就占了不少。

    一双双手从道路两旁伸出来,百姓们竭尽全力想要向距离最近的将士塞下手中的东西,或是一个鸡蛋,或是热腾腾的包子,虽然并不怎么贵重,却代表着百姓们的心意,对于自家子弟的犒劳!

    叶应武细细看去,前面还有搀扶着的老人,还有总角的孩子,有的百姓身上尚且带着尚未蒸发的晨露,显然为了能够抢到好位置他们不知道几点就跑出来等候。

    阳光洒在甲胄上,也洒在夹道相迎的每一名百姓身上、脸上。

    跟在叶应武身后的陆秀夫、王进等人,脸上都流露出激动难以自制的神色,箪食壶浆、王师凯旋,这样的场景就算是此生中又能够真切见到几回?!更何况他们还身在其中。

    一排排天武军士卒下意识的昂首挺胸、脚步铿锵,虽然一路上舟车劳顿,但是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刚毅的神色,自己的父母妻儿或许就在路边相候,自己心爱的姑娘或许就在人群中眺望。

    我们是天武军,天武军有天武军的气势。大宋第一强军岂是空名。

    叶应武听着身后的声音,脸上也忍不住一笑,迎着阳光,左右是夹到的百姓,身后是自己一手缔造的强军,这种感觉,难以言表。

    突然间叶应武马前不远处一名总角小儿突然间冲了出来,而他的母亲有些慌张的想要拉住孩子,不过小孩却是径直跑向叶应武。叶应武也吓了一跳,不过这么久的沙场磨炼早就让他处变不惊,狠狠地勒住战马,叶应武翻身下马,一把抱起来孩子。

    这总角小儿不过是五六岁的样子,甚至走路都有些蹒跚,不过却是瞪大眼睛,黑色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含着手指说道:“大哥哥,你是娘亲说的叶使君么?”

    叶应武一怔。旋即笑着说道:“不错,某便是叶使君。”

    队伍突然间停下来,后面的天武军士卒都是森然矗立,并没有因此而导致混乱,更是让百姓们心中暗暗赞叹。而更多的人则是好奇的瞪大眼睛看向叶应武,或许在他们心中叶使君不会有这样抱着孩子亲密的时候。又或许他们很想知道这个冒冒失失跑上去的孩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孩子的母亲则是焦急的搓着手,不知道是应该走上前应该站在那里。

    那孩子笑着看向叶应武,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是很开心:“大哥哥,娘亲说你是咱们的大英雄,我以后也能够成为像大哥哥这样的大英雄么?我也要打蒙古鞑子!”

    叶应武搂紧孩子,郑重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只要勇敢、无畏、坚强,所有的人都可以战胜蒙古鞑子!答应大哥哥。长大了之后和大哥哥一起打蒙古鞑子怎么样?”

    孩子同样也是做出严肃的样子,冲着叶应武用力的嗯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勇敢、无畏、坚强!”

    将怀中的孩子递给急匆匆跑上来的孩子母亲,叶应武转身上马,看向还有些如梦如幻的百姓,朗声说道:“蒙古鞑子没有什么可怕的,某已经带领着天武军战胜了他们,我华夏儿郎。终究会收复丢失的山河,恢复汉唐版图!”

    话音未落。便听见刚才那孩子用稚嫩的童声开口唱道:“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本来旷野上只有这一声稚嫩的童音,不过片刻之后一名又一名的将士都追随着这歌声。一名又一名的百姓也都追随着这歌声。天地之间,歌声洪亮,像是浩荡的海洋,怕打着不远处的山与城墙。

    叶应武在歌声中朗声喝道:“天武军,进城!”

    歌声漫山遍野。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舞动,前面兴州的城门早就已经开启,恭迎勇士的归来。

    站在兴州城外,即将去职的永兴县知县谢枋得和还得蹲在这里的通山县知县叶应及并肩站立,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并且越来越洪亮的歌声所震撼,两人下意识的对望一眼,身边的天武军留守将士,已经不需要吩咐,便跟着这歌声高唱。

    这是天武军无所畏惧、昂扬向前的战歌,也是军魂凝结的血火之歌,象征着这支军队复我山河的宏图。

    “使君归来了。”谢枋得眯了眯眼睛,看到了那面越来越近的将旗,忍不住笑着说道。

    而叶应及显然比他还要激动,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弟弟,是自己血脉相传的亲人,现在带领天武军立下不世伟业、胜利归来,他又怎能不为之高兴和激动呢。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看着缓缓出现在眼前的天武军,叶应及忍不住轻声吟诵。

    谢枋得看了他一眼:“叶兄是想要弃笔从戎?”

    听出谢枋得语气中善意的揶揄,叶应及苦笑着摇了摇头:“远烈已经从军,余自然不可能再弃笔从戎了,但是现在所作所为的,不就是为了‘若个书生万户侯’么!”

    谢枋得随意的一笑:“这万户侯不万户侯,可不是叶兄说了算的。”

    伸手拍了拍谢枋得的肩膀,叶应及指着前方那面鲜红如血的旗帜,缓缓说道:“难道叠山兄还没有看明白么?”

    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谢枋得似笑非笑摇摇头:“看明白什么?不知叶兄可否道来。”

    迟疑片刻,叶应及笑着摆摆手:“叠山你看的可是比愚兄明白,所以有些话啊,不说也罢!”

    被叶应及揭穿,谢枋得也没有太过尴尬,似乎随着在这兴州磨炼的多了,就连他自己的脸皮也不知不觉得厚了很多。两人这几句轻语之间,天武军已经到了城门下。

    “走吧,来了。”叶应及径直转身,向着城下走去。

    谢枋得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城外飘扬着的赤色旗帜,还有那如同浪涛的歌声,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容。

    叶应及想要说什么,他很清楚。看看这天武军,看看这山野间的百姓,这盛况,这盛世,不就是他谢枋得追求的么!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和挂怀的。

    上面有叶应武顶着,旁边由天武军支撑,尽管放手去做便是!(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春意浮江汉(下)

    “官人回来了!”

    “郎君回来了!”

    整个叶府后院几乎乱作一团,虽然从昨天就开始收拾准备,但是一直到现在,总是给陆婉言她们一种家里还是那么乱糟糟的感觉。实际上和叶应武走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毕竟家中每天也都是有人打扫的,包括叶应武的书房都是每天有人擦拭整理。

    不过饶是如此,当听到叶应武归来的消息时,后宅依旧还是不可以遏抑的乱了。

    毕竟这是叶应武离家算得上比较长的一次,上一次还是前去江南,那时候家里后宅只有绮琴一个人,大多数的院落也都没有收拾整理,现在却是不一样了。更何况和东去江南不一样,叶应武这一次是从战场上厮杀归来,是凯旋的英雄男儿,自然不能够随便。

    “快,把那两个花盆搬得远一点儿。”杨絮站在一群来来往往忙碌的丫鬟和被抓了壮丁的天武军士卒当中,提前回来报喜的小阳子更是苦着脸站在这位大姐后面,早知道就跟着使君说什么都不接这个传递消息的任务了。

    “小阳子,去帮忙!”杨絮回头瞪了他一眼,凤眉微蹙。

    小阳子打了一个激灵,他也是天不怕地怕的角色,但是对上这位,虽然知道杨絮和他实际上差不多大,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一来这可是使君的妾室,二来六扇门和锦衣卫那群心高气傲的家伙在杨絮面前都是恭恭敬敬,更何况他小阳子了。

    “就知道偷懒。”杨絮伸出手揉了揉额角,显然对于叶应武这个亲卫很是无奈。还是江铁和吴楚材这两个家伙让人省心。

    “絮娘,差不多了吧。”陆婉言和绮琴联袂而来。都是一身火红色的衣裙,两个玉人相映成辉。

    杨絮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后面琼娘应该也好了。”

    这后宅当中杨絮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统领不说,琼鸾往常也是坐镇邀月楼汇总情报的,要说能够把后宅这些丫鬟指挥的井井有条,也就她们两个了,

    话音未落,琼鸾已经翩跹而来,和杨絮甚至都要亲力亲为不同,这位之前邀月楼的花魁显然只是动动嘴上功夫,同样是一身粉红色盛装。俏脸脉脉含情。

    杨絮本来就被小阳子这帮子被抓了壮丁而满腹牢骚的叶应武亲卫气得不轻,现在见到后宅姊妹都是用心打扮过了,包括绮琴都是穿上了一直没有穿过的红衣盛装,就只有她自己都快忙出汗来了,顿时心中有些不舒服。

    似乎察觉了杨絮的心事,陆婉言上前笑着说道:“絮娘放心,使君可不是那等只看相貌的,他心里自然惦记着你。”

    “这一次倒是便宜惠娘那个丫头了。”绮琴在一侧微笑着说道,这话恐怕也就她这种性格的人说出来。才不会有争风吃醋的感觉。

    陆婉言笑着颔首:“是啊,不过惠娘有没有胆量那就······”

    尚未说完,就听见月洞门外传来一声娇嗔:“婉娘姊姊,还没有到家就听见你再说人家的坏话!”

    院落中站立的几人都是心头一惊。来了么?

    旋即一道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处,叶应武一身戎装,腰间悬剑。站在那里身姿分外挺拔。而陆婉言和绮琴她们下意识的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眸中难以掩饰的激动和不知所措。

    “咳咳。就没有表示?”叶应武有些诧异的张开双臂,脸上满是诧异和不解的神色。显然对于自己没有得到心目中期待的拥抱很是失落和惆怅。

    不等他继续向前,香风扑面而来,陆婉言第一个忍不住扑到叶应武怀里,点点激动的泪水已经忍不住纵情流淌。而杨絮和琼鸾也是紧紧跟上去,一人占据一个手臂。

    叶应武冲着站在那里的绮琴尴尬一笑,显然自己胸怀再宽广也难以容下一个人了。不过绮琴却是娇笑着白了他一眼,自有绝代风华蕴含在那笑容当中。

    仿佛也被这当日临安花魁的盛装打扮惊艳到了,叶应武一边抱紧怀里轻声哭泣的妻妾,一边冲着绮琴笑着说道:“琴儿今天还真是让某大开眼界。”

    “难道妾身打扮不合夫君心意?”琼鸾率先羞红着脸说道。

    “合,都合,怎么不合!”叶应武知道这个小姑娘吃醋了,顿时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擦擦眼泪,都别哭了,你们夫君这不是大摇大摆的回来了么!这一次可是一块肉都没有掉,不信你们摸摸看。”

    只不过回应他的是杨絮伸到叶应武腰间的小手,轻车熟路的摸到腰间软肉,然后杨絮看向一旁的陆婉言,虽然婉娘泪眼婆娑,不过还是郑重的一点头,絮娘顿时一咬牙,狠狠一拧!

    “啊!”叶应武猝不及防爆发出一声惊呼,而怀里怀外五个女子已经笑得弯下腰,美若春妍。

    “好啊你们,第一天回来就不让夫君安稳,让某看看第一个抓住谁,就把谁抱回去!”叶应武坏笑着说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吃亏了。而他怀里的陆婉言三女心中咯噔一下,自家夫君从来没有说笑话的时候,当下里毫不犹豫的同时转身就跑。

    怀里三个跑的都不慢,而后面惠娘也是下意识的缩了缩,叶应武笑着径直冲向自以为能够置身事外的绮琴,更何况琼鸾下意识正是跑向她这边。看着绮琴将琼鸾护在身后,叶应武二话不说,猛地抄起绮琴的腿弯,把娇俏人儿拦腰抱起来。

    绮琴“呀”了一声,没想到自己护着琼鸾这个丫头,最后倒是自己先倒霉了。不过她勉强挣扎了两下,只能顺从的伸手搂住叶应武的脖子,把脸埋进叶应武的胸膛,感受着久违而又熟悉的温暖。

    “琴儿。你要给妹妹们做榜样。”叶应武笑着调侃道,还不忘冲着惊慌失措的陆婉言她们挑了挑眉。意思是下一次就轮到你们了,后宅的人儿谁都别想跑。

    “吃饭。你们夫君快饿死了!”虽然怀里抱着佳人,叶应武还不忘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更是换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而王清惠轻轻走到陆婉言身边:“婉娘姊姊。”

    一旁的杨絮促狭的笑道:“惠娘,姊姊陪你过去,来跟姊姊说一说,夫君有没有对你使坏啊?”

    王清惠一怔,而陆婉言也像是少女一般打趣道:“是啊,夫君那么坏,肯定不会放过惠娘的。惠娘不如说一说,姊姊们也想听听。”

    惠娘本来想要下意识的说没有,不过想起来叶应武强行和自己洗的鸳鸯浴,还有两人虽然没有做什么,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同床共枕过,而且那家伙也没少欺负自己,说不上是没有使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霞烧两颊。飞快的追上叶应武的步伐,不理这两个坏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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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州知州府衙,议事堂。

    “天武军此次北上前厢、左厢、中军、后厢,总计七万八千二百三十六人。”陆秀夫轻轻翻动着手中的册子。沉稳的目光之中已经不知不觉得流露出沉痛的神色,甚至翻动书页的手都有些颤抖。

    谢枋得静静地看着书页上面一列一列的名字,有的已经被用红色的笔触圈了起来。而有的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圈起来的表明这一名士卒已经壮烈战死在北上的道路上,而没有标注的则代表依旧还在。

    当陆秀夫翻到左厢和中军的时候。更是触目惊心的满页都是红色圈起来的名字,和天武军的战旗一样鲜红。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谢枋得终究还是一言未发。而站在另外一侧的叶应及,脸色也是惨白。他们无法想象整整一个都上到都头,下到每一名士卒,上百人全都战死在那一片土地上,是怎样的悲壮!

    这不只是天武军的花名册了,更是无数鲜血凝结的辉煌与骄傲。

    “为何这书页上,还有鲜血的气息,如此凝重?”陆秀夫突然意识到什么,眉头紧蹙,看向坐在角落至始至终都在闭目养神的王进,这个家伙与其说是在闭目养神,倒不如说是在逃避。

    不只是陆秀夫好奇,谢枋得和叶应及都有些诧异的跟着看向王进,这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他们之前都没有察觉,现在陆秀夫突然说起来,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这血腥气息在书页上分外的凝重。

    王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缓缓说道:“虎头山战后,找不到足够的朱砂,所以······天武军左厢都指挥使王进与天武军中军都指挥使杨宝联合下达命令,战死将士统计之花名册,可就近蘸取鲜血书写勾画。所以你们看到的中军和左厢的花名册,颜色要比其他后厢和前厢的深沉。”

    议事堂中鸦雀无声,陆秀夫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才发现,虎头山之战的惨烈已经超乎他们之前的想象。怕是血流漂橹这样的词都已经难以形容。

    壮哉,天武军!惜哉,天武军!

    沉默了片刻之后,陆秀夫用颤抖的声音缓缓合上花名册,看着花名册最上面文天祥等人统计的数据,缓缓说道:“天武军此次北上,得以凯旋者,总计四万一千五百二十一人,故总计战死······”

    叶应及和谢枋得下意识的站直,这不只是一串简简单单的数字,更是象征着曾经存在过的无数鲜活的生命,他们血染大地、埋骨他乡,终于换来了襄阳之战的胜利。

    “念吧。”轻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倒是把议事堂中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叶应武显然刚刚沐浴过,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黑袍,看上去并不像是即将走马上任的沿江制置大使,而像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乡野村夫。

    叶使君的脸色很是平静,曾经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双眼低垂,也不知道看着什么方向。议事堂中一时间没有人敢说话,而叶应武有些自嘲的一笑。淡淡说道:“念出来,念给这风听听。也念给这天地听听。天武军未曾辜负它的荣耀。”

    陆秀夫郑重点了点头:“故总计战死三万六千七百一十五人。另凯旋之四万一千五百二十一人中,重伤者七百三十八人。轻伤者一千九百四十六人。”

    一串一串的数字从陆秀夫嘴中吐出来,虽然叶应武和王进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却也是忍不住心中黯然。而谢枋得和叶应及更是脸色沉重,凝视着陆秀夫手中的花名册,心中沉甸甸的。

    “所有的死难将士,厚厚抚恤。”叶应武轻声吩咐。

    天武军的士卒都是从江南西路各个州府招募的,其中有半数都是兴州儿郎,所以抚恤牺牲将士的事情在襄阳那边并不好处理,叶应武只能一直拖到天武军凯旋。并且把这件事情交给陆秀夫,毕竟陆秀夫是新上任的兴州知州,同时也能为被襄阳事务缠住的文天祥分担更多的压力。

    之前天武军主要的事情都是文天祥在主导和负责,不过现在随着天武军的地盘越来越大,单靠叶应武和文天祥已经顾不过来了,所以陆秀夫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站出来挑起大梁,而安抚牺牲儿郎、犒赏有功将士就是一次不错的历练。

    陆秀夫郑重的点了点头,新任的兴州通判江钲还在大冶县,所以短时间内这些事情还是自己来负责。

    “不过好在这一次朝廷倒是厚道。”叶应武微笑着说道,“拿出来了三百万犒劳有功将士,除了留下来一百万给襄阳守军和鄂州屯驻大兵,天武军能够分到二百万。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只是可惜了,”王进脸上的凝重也舒展开来,毕竟听到三百万这个庞大的数字。谁心中都会好受不少,“贾似道之所以能够这么痛快。归根结底还是想要远烈放吕家一马,只要吕家不完。贾似道终究还能找到机会插手襄阳事务。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啊,这三百万还真是白白的便宜了咱们!”

    陆秀夫三人也是相视一笑,天算不如人算,贾似道怎么也没有想到吕文焕竟然会铤而走险叛逃,这也导致叶应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他一马了,这三百万也算是什么都没有买到,反倒是让天武军不用为半年来的财政犯愁了。

    毕竟虽然天武军背后有江南西路这个南宋土财主支持、又有各路商贾倾力相助,却也不得不面对境内有太多的北方难民的严峻问题,尤其是这个冬天又是忙着盖房,又是忙着开荒,即便是源源不断的输血,也已经入不敷出了,现在这三百万砸在头上,怎能让陆秀夫他们不开心?

    “具体的事情你们负责下去。”叶应武轻声吩咐,“不过有几点某要说明白。第一,战死将士要抚恤,有功将士要犒赏,伤、病将士由天武军负责医药和养伤,而且所有北上儿郎,根据功勋分配土地。第二,天武军以及新成立的神策军、神卫军,都需要招募兵员,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家中独子不可上战场,家中唯一壮丁不可上战场,家中有战死将士和有功将士者排后考虑。”

    陆秀夫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属下遵令,只是不知道这功勋应该怎么计算。”

    “以战功为主,”叶应武淡淡说道,“不过牺牲将士,无论战功多少,当排在前面。”

    陆秀夫急忙拱手应是,而叶应武径直看向一侧的叶应及:“兄长,君实、君直他们先去负责统计这件事情,我有话要和你说,你先留步。”

    叶应及微微一怔,不过还是止住脚步。陆秀夫他们也知道这两个兄弟必然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们这些人知道的清楚,所以一个一个飞快的退去。而王进也是冲着叶应武一拱手,先行回家去了,毕竟他回到兴州之后,直接来了议事堂,还没有回家看看。

    “远烈,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看着愈发成熟的弟弟,叶应及的语气也下意识的变得恭敬起来,反倒是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不过叶应及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强求。

    叶应武笑着坐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倒是丝毫没有把叶应及看做自己的下属,毕竟这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兄长,就算是这个叶应武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叶应武了,但是从血脉上的联系还是让叶应武在面对叶应及的时候感到分外的亲切:

    “也没有什么大事,主要是这一次随某一起回来的两位先生,陈元靓和郭守敬,就要交给兄长了。某相信通山县的工坊有了这二位,不久就会有不错的突破。”

    叶应及信任的点了点头,自家弟弟的本事他还是明白了,叶应武赏识的人才现在还没听说哪个名不副实。

    不过叶应武笑着继续说道:“其实某很是好奇,不知道兄长蹲在这通山县,可感到委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梦里江南好(上)

    ps:感谢屋外大神的友情章推,污凉是小弟的前辈,咳咳,不是基友关系,反正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信了,在在此特地加更一章以示对新来书友们的感谢。

    面对叶应武突如其来的疑问,叶应及一怔,旋即苦笑一声:“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要忘了某是你的兄长,这老叶家现在已经有了远烈,足够光宗耀祖的了,某就算是布衣平民,又有何妨?”

    叶应武顿时沉默不语,叶应及虽然矢口否认,但是话语里面透露出来的伤感还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毕竟自己的兄长也不过就是三十多岁,正当而立之年,更何况像文天祥、陆秀夫这样的年轻后进都已经一步步走向高位,他反倒是一直窝在通山县,要说不别扭委屈,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家里面叶应武的那位大嫂可向来是小肚鸡肠的性格,定然看不惯叶应及如此蹉跎。

    看向叶应及,叶应武这才发现,自家兄长虽然还没有生出白发,但是脸上已经不可遏抑的出现了一两道皱纹,竟是未老先衰。现在他自己内心中承担着压力,却不想告诉叶应武,不想让自己这个日理万机的弟弟为之担心。

    “远烈,无须挂怀,”叶应及见到叶应武沉默,顿时猜测到了他心中所想,急忙说道,“这通山县知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通山县的重要性你比我还清楚,这周围的工坊、学院,要是换做另外的人看着,别说你不放心,就是某也割舍不下。”

    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实际上这也是他一直没有调动叶应及的原因。他还没有健忘和无情到做什么事情都把这个兄长抛到脑后,而是因为天武军最重要的工坊就在通山县,换做另外任何的人,叶应武都有些不放心,还是自家兄长看守着最好,毕竟放眼整个天武军。要是单纯论忠诚之心的话,谁都比不上叶应及。

    沉吟片刻,叶应武缓缓说道:“通山县是天武军重中之重所在,不过现在随着神策军、神卫军建立,再加上还有镇江府的镇海军,通山县的工坊已经很难保证在短时间内向四支军队同时供应飞雷炮以及其他新式的火器,而且随着兴州百姓垦荒的开始,通山县的保密和维护也会变得愈发艰难······”

    叶应及顿时明白过来:“远烈,你是想要把通山县的工坊迁移出去?这可不是一件等闲小事。通山县的工坊有多重要,你我也都很清楚,短时间内这根本就······”

    “这倒不用慌,”叶应武轻声回答,“只是我们现在需要着手进行的工作罢了,归根结底,这件事情还是要委托兄长。毕竟兄长和这通山县工坊在一起的时间比某叶应武还要长,具体应该怎么做。还是由兄长来主持为好,另外具体选址的事宜。兄长可以多和工匠们以及这一次新来的两位先生商量。新工坊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能够供应现在天武军麾下各部的火器,还要能够供应北伐的需要。”

    顿时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很是沉重,不过老叶家的血脉中还没有“害怕”和“不敢”这两个词,更何况叶应武这是把天武军的肺腑托付给自己,叶应及又怎能置之不顾?放眼整个天武军。现在有能力也有空闲来做这件事情的,也就只有叶应及一个人了。

    “交给为兄便是。”叶应及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

    叶应武点了点头,叶应及的反应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现在通山的火器工坊先不管天武军这边,集中供应镇海军。毕竟天武军、神策军和神卫军都需要进行打乱混编,重新训练。短时间内鱼龙混杂,大量的供应飞雷炮等火器不是一件好事。另外六扇门和锦衣卫也会派出更多人手加强对火器工坊的保护,兄长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叶应及嗯了一声,这一次叶应武用飞雷炮在襄阳逞尽了威风,蒙古人也不是傻子,自然很想弄明白这种新式火器是什么样的存在。单凭借着通山那些天武军留守士卒,还很难做到阻挡无孔不入的密探,换做六扇门和锦衣卫,针锋相对反倒要好一些。

    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叶应武又接着说道:“某等会儿会吩咐君实他们,划定田亩的时候,北上伤残的将士会更多的划分到通山县,另外还会抽调一支由天武军老卒组成的劲旅替换通山屯驻士卒,这样也能够无形之中加强对于通山的保护。”

    天武军的这些伤残士卒,都是从战场上浴血拼杀下来,自然对于通山县这些工坊和学院有着天生的保护念想,就像是历朝历代存在并代代相传的守墓人村落一样,遇到形迹可疑的人,自然会群起而攻之,这无形之中又给通山县的工坊加了一层保护。

    而且作为天武军出来的人,对于这些工坊的重要性,自然也都是心知肚明,所以不会像平常百姓那样乱嚼舌根。

    叶应及慎重的点了点头,叶应武基本上把能够想到的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若是自己再做不好的话,那就真的是在证明他叶应及是一个无能的人。

    “远烈,可还有什么事情?”叶应及轻声说道,他倒是不用着急,毕竟选择新工坊地址可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需要慎重考虑,所以现在叶应及急匆匆的回去十有**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看向自己有些拘谨的兄长,叶应武突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兄长,咱们有好久没有在一起吃个饭了吧,总感觉都已经不像是一家人了,好像小弟记得这家还没分呢,怎么之间都没有走动了?之前是远烈在外出征打仗,实在忙碌,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兄长何不带着嫂嫂前来,小弟也好一尽地主之谊、兄弟之责。”

    叶应及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叶应武春风得意、平步青云,渐渐的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这个弟弟已经愈发疏远了,现在想起来两人还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安安稳稳坐在一起聊聊天、唠唠嗑了,更甚至自己家中的那位河东狮子吼,还真的没有来叶应武后宅拜访过。

    如果说叶应武是因为战事急迫、俗务缠身,那他叶应及却也没有类似的表示。反倒是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把叶应武看做了上司,而不是那个曾经围着自己跑的孩子,所以才会有这种冷淡而拘谨的感觉,不过叶应武却是依旧以对于兄长的尊重之情来和他交谈,无论是刚才还是之前,与其说是吩咐和命令,倒不如说是商量和照顾。

    叶应及当下里郑重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便改明儿吧。远烈你可要好好的备下饭菜,为兄这里还有一坛十年的绍兴女儿红,你我兄弟二人好好的闹两盅!”

    见到叶应及像是打开了心结一般,叶应武也忍不住流露出欣慰的笑容,毕竟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下属,这种兄长的温暖还是让他很珍惜的,在这个本来就孤单的时代,能够有亲人的感觉。确实不错。

    “郎君,后宅夫人让郎君抓紧回去吃饭呢。”一名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

    叶应武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肚子可是一直咕咕叫,只不过沐浴之后回来和陆秀夫他们一时间商量的起劲,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现在被这丫鬟一说“吃饭”,肚子再一次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

    桌子上摆开的菜肴并不算多,但是绝对称得上是精致。

    放在最中间的大碗里面。色泽金黄的鱼片在黄中透红、光滑油亮的汤中起伏,散发出滚滚的热气和香味,正是江州(九江)名菜“浔阳鱼片”。而围绕着这一碗鱼片,则是冬笋干烧肉、庐山石鸡、兴国豆腐、葱笋锅巴,然后每人面前则是放着一小碗金线吊葫芦。都是赣鄱菜系当中的出众者。

    叶应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尤其是陆婉言怕他吃不饱,还专门又加了一份米粉蒸肉,这米粉蒸肉是赣鄱百姓每年立夏时节最喜爱的一道吃食,用大米加八角、桂皮等想要炒熟后研磨成粉,然后在五花肉上撒糖和料酒,倒入米粉拌匀后蒸熟,并加入些许豌豆,使得这饭中既有米粉香,又有豌豆香,还夹带着五花肉令人难以抵挡的诱人气味,即使是不饿的人也会忍不住大快朵颐。

    现在毕竟还是冬春之交,就算是再有能耐的大厨,也不可能弄出来什么时令新鲜的蔬菜,也就只有这冬笋,算得上是最新鲜水嫩的了,为此冬笋干烧肉里面专门多加了些冬笋。

    前几天在路上都是啃干粮,没有吃冰卧雪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唯一一顿吃的算好的还是和惠娘在郢州的酒楼。所以叶应武见到这么一桌丰盛的菜肴,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风卷残云一般看的陆婉言她们都有些心惊胆战。

    “夫君,倒是慢点儿。”陆婉言轻声说道,“这金线吊葫芦当中的汤味道也不错,先尝尝,莫要噎着。”

    所谓金线吊葫芦,也是隆兴府独有的小吃,实际上有些类似于岭南的云吞面,在面条中下入馄饨,然后浇上原汁骨头汤,味道鲜美,汤汁黄润,恰似“金线”吊着一只只“葫芦”,故得名。

    叶应武笑着说道:“没事,你们吃你们的,某这饥一顿饱一顿已经习惯了,这一顿吃的多一些大不了下一顿吃得少一些。出去打仗嘛,哪一个不是这样的。”

    话音未落,陆婉言、绮琴几人都是忍不住神色一黯,别看叶应武说的轻巧,这背后的艰辛她们也都是能够感受到的,尤其是绮琴和叶应武认识的最早,一年之前这还是临安街头赫赫威名的净街虎,说一句“锦衣玉食”也没有什么错,可是现在不过是见到些赣鄱地区的小菜,就已经狼吞虎咽、不管不顾了,又怎能不让人心痛。

    陆婉言轻轻叹息一声,夹了一块鱼片给叶应武:“那就多吃点儿吧,这浔阳鱼片也是久负盛名,相传还是小乔给周郎所做。或许已经不是当年味道,不过依然很不错。”

    叶应武笑着咬了一口:“什么当年味道,现在味道的,这可是婉娘给某夹的鱼片,必然是史上最好吃的,某就不信谁敢不服。”

    陆婉言顿时俏脸一红。低头不语。而另外一侧的绮琴则是忍不住轻声嗔道:“夫君,吃饭便是吃饭,怎么还这么······”

    “还这么什么?”叶应武顿时一怔,眼睛直中流露出茫然地神色,很是无辜的样子,一副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什么样子,更是让一侧的绮琴和琼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坐在叶应武对面的惠娘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么流氓!”

    顿时笑声更甚,不过叶应武脸皮的厚度显然已经超乎想象,嘿嘿一笑之后。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到陆婉言的碟子里面:“娘子可要多吃点儿肉,免得这小身板经不起折腾。”

    “呀!”陆婉言惊呼一声,险些跳起来就跑,显然那“折腾”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自己心中很清楚。

    不过除了陆婉言这个当事人,绮琴她们全都当做没有听见,默默的吃饭,坚决不能招惹这个无赖夫君。不过她们不招惹叶应武,不代表叶应武不招惹她们。叶使君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仿佛又成为了当年那个风流浪子叶衙内。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放到一侧绮琴的碟子里,坏笑着说道:

    “来,琴儿,夫君喂你。这葫芦可是福禄寿的意思,吉祥的很。”

    绮琴一怔。话虽然不假,可是谁让你喂!不过杨絮、琼鸾和惠娘都是好奇的看向绮琴,让绮琴不得不轻轻张口,喂就喂了吧,反正两个人羞人的事情做的还少么。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叶应武飞快的一口含住馄饨。然后猛地吻了上去,绮琴星眸半闭,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打的是这样的算盘,当下里被吻了一个正着。

    放开都快缩到椅子里面的绮琴,叶应武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既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倒是有心情和她们闹一闹。只不过绮琴身侧的琼鸾很自觉的站起来端起茶壶,给受了惊吓险些噎着的绮琴倒水,叶应武只能坏笑着看向下一个。

    不过惠娘却是目光炯炯,显然很好奇这个没脸没皮的夫君能够折腾出来什么新花样。而杨絮也是有些紧张,因为叶应武那一脸的坏笑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

    叶应武从容不迫的舀起来一勺豆腐,缓缓放入惠娘的碟子里面,然后郑重的看着她:“惠娘你知不知道,吃什么,补什么。”

    “啊?”惠娘没有听明白,不光是她没有明白,在座的几个人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叶应武这才想起来好像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这种笑话,所以只能无奈的伸手在自己胸口上比划了一下,重复一遍:“吃什么,补什么。”

    惠娘也是冰雪聪明的女子,瞬间明白过来,倾城的俏脸从上到下已经红的通透,女孩被戳中了心结,几乎是下意识的抄起碟子拍在了叶应武的脸上:“让你吃,自己去吃吧!”

    不过叶应武并没有生气,笑嘻嘻的把碟子拿开,接过杨絮递来的手帕随意抹了一把,笑着说道:“这可是惠娘亲口说的,在座你这么多姊姊都听见了,某有一天······”

    惠娘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便听见叶应武坏笑着说道:“有一天会吃个够!”

    看着几乎要缩到椅子下面去的惠娘,杨絮终于忍不住嗔道:“好了夫君,怎么回来就这么没有正形。”

    叶应武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要是在后宅中还要有正形,那岂不是活得很累。这个问题啊,你们几个就不要每一次都问一遍,搞得某都懒得回答了。”

    陆婉言轻轻咳嗽一声,正色说道:“夫君,这一次朝廷让你率天武军入临安献捷,夫君准备如何是好?”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轻轻说道:“这临安,终究还是要回去的,不管是龙潭虎穴,这辈子总该要闯一闯,怕它作甚。这一次你们想跟着去江南的,便跟着呢,不过都给某老老实实的待在镇江府。”

    尚未说完,在座的几人都是美目生光,包括惠娘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叶应武,除了琼鸾,她们实际上都是从江南长大的,要是能够回江南看看,哪怕是只能到镇江府,也是很不错了。

    陆婉言迟疑一下,旋即轻声说道:“不是去江南,而是回江南。”

    叶应武一怔,侧过头去,自家结发正妻静静地看着自己,只不过眼眸背后已经是波澜翻涌。江南,终究是陆婉言想要忘记却忘记不了的地方,也是想要回去却只能在梦中相见的地方。

    轻轻叹息一声,叶应武拿着筷子轻轻敲打着碗:“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悠悠的声音中伴随着筷子清脆的敲击声,而陆婉言此时已经是两行清泪在俏脸上纵横,惠娘与绮琴则是相顾无言。

    梦里终归江南好,只因此处是吾乡。(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梦里江南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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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倒是能够舒坦舒坦了。”苏刘义缓步走进涟州城的府衙,看着并不开阔的大堂,心情却是出奇的好。

    外面也同样是晴空万里,虽然南面的春风还没有吹遍两淮,但是冰雪已经尽数融化成溪流,曾经持久被白雪覆盖的天地,终于呈现出了它原本的荒芜。

    不过饶是如此,走遍城中的角落,依然难以寻找到一抹绿色,仿佛从北面来的朔风和阴云即使是已经退却,却依旧在城中回荡,沉甸甸压在人与一切生灵的心头。

    张世杰看着一身泥泞的苏刘义,顿时明白这位敬职敬业的指挥使肯定又是到前面营寨转了一圈回来。现在正逢化雪时节,城中还好,城外依旧是满满的泥泞。

    “怀都最近倒是安静了。”张世杰随意的看向身后的舆图,曾经压在川蜀、襄阳一直到两淮的那道黑色的线条,虽然没有变化,但是每一个看到舆图的人都会感觉那线条正在不可遏抑的淡化。

    曾经这根线条象征着襄阳的十五万大军,象征着对南宋知根知底的潼川府刘整步骑,象征着沿着淮北一线蠢蠢欲动的怀都各部,可是现在且不说阿术十五万主力烟消云散,刘整在潼川府已经收起了爪牙,甚至南宋的哨骑已经可以直达潼川府城外,而在两淮。怀都的进攻也被镇海军粉碎,整一条防线上。南宋不知不觉得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而蒙古则是在拼尽全力收缩防线、集中兵力。

    “容不得他不安静啊。”苏刘义忍不住感慨一声。虽然涟海一战,镇海军死伤惨重,但是终归还是让怀都老实了。不过饶是如此,怀都作为现在整个淮北蒙古各部的统帅,麾下依旧有着四五万可战兵力,只不过因为需要防守的城池太多而不得不分散,难以集中。

    张世杰点了点头,这几天怀都在对面那几座城池里面老老实实蹲着,双方只有哨骑偶尔的“交流”。不过显然蒙古哨骑也是曾经得到过怀都的命令,所以每当和宋军哨骑遭遇的时候,往往都是采取主动避让,宋军哨骑因为不知道蒙古骑兵是不是想要诱敌深入,所以并不会追击,导致双方在中间区域呈现出了难得的“和平”,来往的哨骑到了最后甚至都已经互不搭理,面对前来的蒙古哨骑,镇海军守卫士卒也只是驱逐了事。

    “最新收到的消息。但愿这一次锦衣卫没有出岔子。”张世杰指了指桌子上的信件,“咱们的对手,马上就不是怀都了。”

    “哦?”苏刘义一惊,旋即抓起来信件。粗略的看了一眼,“史天泽挂帅,伯颜并怀都副之?”

    张世杰点了点头:“不过史天泽已经年迈。除非这两淮已经到万分危急的时候,是不会让他来的。也就是说真正挂帅的实际上是伯颜,这伯颜到了现在也不过就是三十岁出头。虽然官拜光禄大夫,不过却是一直跟着阿术在襄樊征战,算是阿术最为看重的人,锦衣卫怀疑阿术估计在之前就已经向忽必烈推荐过伯颜,所以这一次忽必烈将伯颜派来主持两淮战局。”

    “原本在襄樊征战?”苏刘义有些诧异,旋即想起来,“某对此人倒还真是有印象,可不就是使君所说留守鹿门山,后来和那张弘范一起逃出生天的那个伯颜么?为了追杀他,前厢江都指挥使险些战死,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张世杰伸手在舆图上轻轻一指:“现在还没有伯颜将要走马上任的消息,不过北面哨探已经发现,淮北各城还好,山东南部蒙古各处屯驻的步骑已经开始集结,同时在河南、山东一带签发新军过万人。”

    “川蜀败了,襄樊败了,这一次是要轮到两淮了?”苏刘义顿时眉头紧皱,虽然在襄阳天武军取得了大胜,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在两淮的镇海军这万余人,有能耐面对集结起来的五六万蒙古步骑!

    苏刘义沉默了片刻,目光从舆图上的两淮一直飘向荆湖,看向张世杰:“或许这一次倒是轮不到你我来头疼了,那位李安抚可是老老实实的在鄂州蹲了这么久,是回来的时候了,某可不相信他会老老实实的在使君的眼皮子底下窝着。”

    听到苏刘义的感慨,张世杰也是忍不住苦笑一声。如果说整个襄阳之战中最憋屈的,还轮不到兴州水师的刘师勇和孙虎臣这一对儿难兄难弟,应该是李庭芝和夏贵这两员淮南大将。

    本来五六万淮南精锐放帆西进,并没有携带足够的粮草,当然因为事发突然,淮军又在淮南一带来回调动以图迷惑淮北的蒙古步骑,也不可能携带足够的粮草。当时按照李庭芝的想法,鄂州左近州府都是南宋辛苦经营的战略要冲,自然是粮草丰盈,到时候淮军可以在鄂州就近补充粮草之后北上。

    可是谁曾想到因为天武军和鄂州屯驻大兵陆续北上,晚了一步的淮军本来能够分到的粮草就不多,再加上留守鄂州的范文虎得到了贾似道的暗示,一直在拼尽全力阻碍粮草的转运,使得襄阳之战一直到结束,淮军都只能憋屈的窝在鄂州动弹不得。

    (作者按:在历史上也是这样,李庭芝踌躇满志带领淮军转战鄂州,可是因为粮草迟迟难以补充,再加上范文虎想尽一切办法拖延,导致在襄阳大战中期陆续抵达的淮军一直到襄阳大战结束,也没有真正派上用场,可以说襄阳的陷落和淮军迟迟未到的救援有一定的关系,而从中作梗的范文虎更是难逃其究。)

    “镇海军这些天还是抓紧休整,至于怀都打得那些小算盘。就先不管他们了。”苏刘义轻声说道,目光炯炯。

    张世杰一怔。狠狠一咬牙,他也知道这样做实际上是把更多的凶险留给即将回来的淮军主力。但是现在在为了保全镇海军的份上,他和苏刘义都别无选择。

    镇海军必须在蒙古筹集足够的兵马和粮草之前,全身而退。否则一旦双方十余万大军沿着淮水厮杀,那么人数只剩下万余的镇海军要想再脱身,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现在天武军各部已经陆续做大,而天武军当中资历最老的苏刘义和张世杰,说什么也不能把镇海军弄得全军覆没。毕竟不断的通过分兵的方式扩大兵力和地盘,是叶应武的既定方针,镇海军便是这个尝试的第一步。而现在借着襄阳战后的春风陆续组建的神策军和神卫军,则是走出的第二步。

    镇海军在淮北的战斗已经表明这是一个不错的决策,但是无论是叶应武还是苏刘义和张世杰,都不能容忍和接受在整个天武军都已经“分家”了之后,镇海军又突然间出现什么变故,这对于叶应武在天武军高层中的威望是过于沉重的打击。

    “现在传令下去吧,各部收拢哨骑,有事没事的不要随便招惹蒙古鞑子。”苏刘义轻声说道,伸手在镇江府的位置上轻轻拍了拍。“咱们在这淮北呆的日子也不短了,是时候回去了。免得家里面朝廷里那位贾相公在折腾出来什么风浪,毕竟没有这镇海军镇着,谁也不知道朝中那些相公们心里面有没有什么打算。”

    天武军上下谁不是心知肚明。在朝中那位贾相公的眼中,自己可不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只要天武军有什么疏漏。贾似道和翁应龙这些人肯定就像是闻到鲜血气息的恶狼,猛地扑上来。现在镇江府能够风平浪静一个月。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就是主掌南宋朝堂的官员,张世杰突然间想起来叶应武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此言不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整个南宋的悲哀,这样一个支撑天空的柱子都已经被腐蚀干净的王朝,竟然还能够在这一隅之地苟延残喘,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这一次襄阳之战如果没有叶应武和天武军,张世杰和苏刘义几乎可以想到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面对这样有能耐的南宋朝廷,就算是李庭芝不会来,苏刘义和张世杰也不得不考虑回去看着家里老巢的事情了。

    心情有些沉重,张世杰缓缓走到门口,下意识的向着南面望去,晴朗的天空一直延伸到远方,朵朵白云陪伴着冬春之交并不热烈的太阳。屋外房檐上湿漉漉的,一滴一滴的水顺着瓦片流淌。

    此时的江南,怕是春更好吧。

    是时候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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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抹阳光轻轻的拂在脸上,叶应武几乎是下意识的睁开了,伸手触及的都是柔软温暖的锦被,顿时忍不住轻笑一声,整个襄阳大战期间,就算是在郢州,自己也没有睡好过,一直提心吊胆等待着北面的战况发展,后来率军北上,一路征战,更是不可能好好休息,竟然不知不觉得养成了见光辄醒的习惯。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叶应武小心翼翼侧头,另外靠里的一面,婉娘还在沉沉的睡着,虽然昨天两人与其说是在折腾,倒不如说是在温存,所以并不怎么疲惫,但是归根结底婉娘也不过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这个年龄上谁不贪睡?

    似乎感受到的这边的动静,陆婉言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的在被褥里面拱了拱叶应武,依旧睡得很熟。叶应武摇了摇头,一边轻手轻脚的起身,一边给她掖好被角,虽然现在春天已经来临,但是也不过是早春时节,又是清晨,天气自然还带着丝丝寒意,婉娘本来就是江南大家闺秀体弱,染上了风寒就不好了。

    别说她这个叶家的主妇,就是外面应该跟着伺候的两名丫鬟,也是晕晕沉沉的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见到叶应武精神抖擞的走出来,差点儿没有吓个半死。

    陆婉言的贴身丫鬟青萍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晃了晃小脑袋,这才突然间意识到站在自己前面的可不就是家里面的大官人。小脸儿顿时吓得惨白,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你这丫头莫不是傻了?快去吧某的外衣拿来。还有轻声点儿,不要吵醒婉娘。”

    几名丫鬟已经彻底清醒了,手忙脚乱的去了。而叶应武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难道自己这个一家之主长得又那么骇人么?

    房门推开,晨光扑面而来,院落中还没有人影,随手接过青萍递过来的外衣,叶应武也不用这几个手忙脚乱的丫鬟伺候,自己披上径直走向前院。

    如果说后院此时依然沉睡在梦乡当中。分外安静的话,跨过中间的月洞门,却已经别是一番景象。议事堂前的空地上,十余名叶应武亲卫正在小阳子的带领下晨练。

    虽然清晨还很是清冷,但是这些士卒都是赤着上身,因为都没有人来往,所以也不害怕后院前来走动的丫鬟们看见,更或者说他们那一身棱角分明的肌肉,分明就是在炫耀。巴不得人家看见。

    自从小阳子这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式成为叶应武亲卫的统领——虽然叶应武亲卫在狭义上就是指保护叶府和随同叶应武出征的二三十名士卒——叶应武亲卫就已经养成了晨练的习惯。

    当然,晨练本来就是天武军的传统,而天武军中最精锐的百战都则是要比其他士卒早起两刻钟晨练,仿佛认为这样做还不够。小阳子这家伙毫不留情的把时间提前到了半个时辰,以至于现在叶应武来看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是满头大汗。

    对此叶应武亲卫们也是毫无怨言。毕竟当初在随州叶应武受伤险些一命呜呼,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现在也只有更加刻苦的训练才能够避免这种事情的再次发生。

    “哈!”小阳子猛地跳起,手中木刀狠狠的劈在了一名亲卫的护盾上。木刀和护盾显然都难以承受这种程度的撞击,一个应声而断,另外一个也是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缝。那名亲卫明显怔了一下,不过小阳子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抓住这个难得的空隙,一脚踹在护盾上,本来就出现裂缝的木制护盾砰然断开,而小阳子又紧接着上前狠狠一脚,那名亲卫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轻轻吐了一口气,显然刚才小阳子自身也受到了些许惊吓,不过好在终于凭借着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杀人技巧,或者说是杀人潜能化险为夷。几名亲卫上前搀扶起来同伴,另外的人则是敬畏和佩服的看向自家统领。

    小阳子拍了拍手,上前一边轻轻给刚刚挨了踢的属下揉搓,一边看向周围的亲卫:“你们要记住,在沙场上,就算是兵刃断裂了,也不能停止你们的进攻,否则就等于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说得好!”不等亲卫们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身上披着外衣的叶应武站在走廊下,脸上流露出赞赏的神色。而小阳子等人则是吃了一惊,急忙向叶应武拱手施礼。看到叶应武的笑容,小阳子心中也是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要是刚才那一下子失手了,还不知道叶使君会怎么看自己呢。

    叶应武缓步走上前:“刚才你们田统领(小阳子本名田小阳)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在沙场上危难关头,不会给你留下害怕和迟疑的机会,当发现自己无计可施的时候,你们作为天武军的一员,第一选择不是猥琐的退却,而是迎难而上!”

    似乎想起来什么,叶应武又转而看向亲卫们:“某有一个问题,倒是想要问问你们,如果你们和实力相当甚至比你们还强的对手在绝路上相遇,你们双方都只有一柄剑,你会如何选择?”

    所有的亲卫都禁不住沉默了,他们应该如何选择?或许自己从来没与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只要跟着叶应武这么一个胆大包天、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统帅,难保会有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

    “小阳子,你会如何选择?”叶应武似笑非笑的看向小阳子。

    小阳子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回禀使君,如果是属下,属下会抽出佩剑冲上去,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不如拼他一回!”

    叶应武鄙夷的皱了皱眉头,怎么什么东西让这个小子说出来都这么掉价,不过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向似乎明白过来的亲卫:“弟兄们,将士们,你们是天武军的一员,天武军自从建立的那一刻起,还没有怕过谁,就算是对方比咱们强,又有何妨,抽出你们的佩剑,自当拼他一回,说不定你们会发现,当你们比敌人还狠的时候,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过就向窗户纸一样单薄!”

    停顿片刻,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狭路相逢,勇者胜。”

    庭院中顿时一阵寂静,所有亲卫看向叶应武的目光,与其说是尊重,倒不如说是崇拜,不如说是······几乎迷信的狂热。看的叶应武有些挂不住,只能暗暗责怪自己装逼装过头了,当下里轻轻咳嗽一声,转而看向小阳子:“还有一件事情。”

    “请使君吩咐。”小阳子顿时挺直腰杆,肃然说道,自家使君向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梦里江南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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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即刻开始,某叶应武作为天武军的一名士卒,和你们一起晨练。”叶应武缓缓开口说道,“特地前来向田统领报告,不知道田统领有没有兴趣让某这个文弱书生每天当上你一个时辰的下属?”

    “啊?!”小阳子顿时目瞪口呆。而后面的叶应武亲卫们也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晃晃耳朵,莫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还是自家叶使君因为早晨起来没睡醒所以脑袋不太好使?

    轻轻咽了一口唾沫,小阳子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声,刚刚还在想这位使君大人向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现在就果真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这让他小阳子可怎么是好啊。

    叶应武轻飘飘的瞄了他一眼:“怎么,可是有意见?”

    话音未落,叶应武随手把外衣扔了,然后解开上衣,露出自己的上身,如果说之前叶应武还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的话,这几个月毕竟是带领天武军转战大江南北,一路冲杀,使得叶应武的胸肌、腹肌不知不觉得也都已经凸显出来。

    只不过在寒风中,吸引一众亲卫们瞩目的,不是叶应武那明显比他们白上不少的细皮嫩肉,而是在胸口处那一个实在没有办法让人忽略的伤口,任何一个经历了随州之战的人,想起来当时叶应武断然转战的果断、中箭后的命悬一线,都是感觉到内疚。

    他们这些亲卫或许没有办法主导大局。但是在保护叶应武周全这样的小事上也没有做好,本来就没有颜面见“兴州父老”。现在叶应武毫不犹豫的展露出来伤疤,更是让这些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亲卫们。心中一阵打鼓,很是不自在。

    所有人都是暗暗咬牙,攥紧手中的兵刃。

    沉默了片刻,小阳子猛地点了点头:“某准了!入列!”

    叶应武绷直身体,应了一声。

    一杯清茶随风轻轻飘扬着袅袅香气,陆婉言轻轻坐在叶家后宅的二层小楼上,桌子上并不算丰盛但是营养丰富的早点。虽然叶应武是轻手轻脚起来的,不过毕竟把青萍这几个丫鬟全都折腾醒了,所以陆婉言想多睡自然也睡不着了。

    叶府后院的早餐。陆婉言想来喜欢在这风景独好的水榭二层小楼用,后宅的几个姊妹对于这个好地方也都是心向往之,于是往往都是几人在这水榭二楼用过餐,然后闲谈几句家里长短,便不知不觉得消磨掉了半个上午的光阴。

    只不过今天显然有了更能吸引陆婉言目光的,让她坐下之后不像往常一样看向池塘的涟漪和扶风的弱柳,而是看向相反的方向,跃过后院的围墙,能够清楚的看见前院堂前的景象。

    随手捻起来一块花糕。陆婉言却是没有吃的**。

    “姊姊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而且还目不转睛的,可是有心事?”杨絮打着哈欠从走上来,有些诧异的看向陆婉言。她是习武之人,平时自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所以往往是第一个到的。今天见到陆婉言先到了一步,倒是吃了一惊。

    陆婉言含笑冲着窗外指了指:“你自己看看吧。”

    杨絮一怔。旋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前院空地上叶应武的亲卫手持木刀和木盾来回拼杀、甚是激烈。杨絮正狐疑的想要问陆婉言这有什么不正常的时候,却突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一道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终于还是忍不住缓缓说道:

    “夫······夫君?”

    陆婉言轻轻咬了一口花糕,郑重点头,一副你答对了的样子。

    “夫君莫不是从襄阳回来,这仗还没有打够?”杨絮秀眉微蹙,忍不住轻声说道,似乎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叶应武在之前虽然常常下军营,或者在兴州各处视察,但是从来还没有真正跟着天武军士卒训练过,可以说是一直在正儿八经的“纸上谈兵”,可是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加入了亲卫的训练当中。

    陆婉言默默地继续咬着花糕,别过头去,似乎不想再看自己这个已经不只是略显奇葩的夫君。

    自艺祖开国以来,大宋一直是文人治兵,只有在建炎南渡、山河破碎的紧要关头,兵权才会握在以岳飞为首的“中兴四将”手中,不过那也只是在金兵犯边的时候,在之后南宋北伐,兵权再一次交给以虞允文为代表的文官,可以说即使是现在家国危难,宋廷依然在坚持文人治兵的原则。

    而叶应武就是再典型不过的文人治兵,叶应武是以文职入武官暂且不论,只要是亲近一些的人谁不知道这位叶使君实际上不但武艺微末,而且甚至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一身细皮嫩肉十足的白面书生,所以虽然叶应武一手组建了天武军,一手缔造了襄阳大捷,但是在大多数人包括陆婉言这些家室姊妹们的眼中,叶应武依然是实打实的文人。

    可是现在这个文人却是抽了风一般去训练,并且手里拿着刀盾和一群亲卫斗得不亦乐乎,怎能不让人啧啧称奇。

    陆陆续续的绮琴、琼鸾和惠娘都已经走上来,不过显然她们的兴趣已经不是家里团圆之后的第一个早餐,而是院子中的自家夫君。或许是叶应武在她们这里表现出来的文人骚客的风气太重了,以至于一群女人看着自家夫君一刀劈退一名亲卫的时候,纷纷轻轻松了一口气,互相交织的目光已经不知道是担心、是爱慕还是什么。

    轻轻咳嗽一声,陆婉言终于忍不住轻声说道:“诸位姊妹,夫君入临安。都有谁要跟着去?”

    被陆婉言突如其来的话一惊,旋即惠娘第一个跳了起来。眼眸之中已经满是期待,紧接着绮琴和琼鸾都是双目放出光彩。显然也很是好奇。陆婉言一怔,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至于剩下的杨絮则是抿了抿嘴,不慌不忙的说道:“妾身是要陪着夫君入临安的,这一次他别想拦着,六扇门和锦衣卫说什么也得到皇城司的门口敲敲门!”

    见到杨絮说的大义凛然,一众人忍不住抛给她几个白眼,最后还是琼鸾无奈的说道:“家里面毕竟还需要留人看着,另外邀月楼那边一旦少了人手奴也不是很放心。那便奴留下来吧。”

    不等琼鸾说完,一道赤着上身的身影突然间出现在小楼上,刚才众女都在认真想着回江南的事情,一时间还真没有注意到自家夫君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叶应武随手抄起来惠娘咬了一口的花卷,片刻功夫那本来就不大的花卷就已经消失在他手中。

    惠娘怔在那里,看着这个汗珠顺着上身流淌的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叶应武瞪大眼睛诧异的看了她们一眼,笑着说道:“某没有怎么样啊,怎么你们看来的眼神都不太对劲?该吃吃。该喝喝,天又没有塌下来,就算是塌了下来还有某顶着呢。”

    即使是绮琴这样矜持的性子,也终于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而陆婉言则是啼笑皆非的将一碗米粥挪过去:“喝点儿粥,别噎着了。”

    惠娘更是轻轻伸出手去,在叶应武满是汗珠的胸腹上轻轻戳了一下。然后俏皮的吐了吐****,之前两个人也不是没有搂搂抱抱。可是今天却感觉叶应武这浑身仿佛都是力道,恐怕任何正常的女子都挡不住这样的魅力。尤其是这个男人在诗词歌赋方面也同样令人折服的时候。

    用余光瞄了瞄身边的几名姊姊,陆婉言、绮琴她们哪一个不是星星眼,直勾勾的盯着叶应武。惠娘顿时感觉心里面安稳了,至少这一会儿不只是自己感觉心神荡漾。

    ——————————————————-

    临安,葛岭,贾似道府邸后乐园。

    一辆孤零零的马车沿着山路缓缓的行到后乐园门外,虽然名为“山路”,但是实际上都是整齐划一的青砖铺路,一边延伸到西湖,一边延伸到临安皇城,可以说是四通八达,即使是临安最为繁华的后市街,恐怕也没有这葛岭山路这么平坦宽阔。

    周围的柳树已经抽出新芽,从西湖上吹来的暖风更是无时无刻不在表明,春天不知不觉终于来到了这南宋的行在、普天之下最为繁华的都市。车帘掀开,坐在车厢里面的中年男子看着后乐园内外青翠欲滴的景象,一直紧皱的眉头却是始终都没有舒展。

    仿佛冬天的冰雪已经融化,而他心中的冰雪,却是始终冻结。

    车帘掀开,一名脸上略显憔悴的男子已经站在马车下,往里面看了一眼,旋即恭声说道:“应龙见过陈相公。”

    被翁应龙如此恭维的称呼,车中男子一边匆忙站起来,一边摆手:“这一声陈相公可是当不起,愚兄痴长几岁,若是翁先生不嫌弃的话,称呼一声‘与权兄’,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翁应龙不可置否,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中年男子缓步走下马车,细细打量着自己还是颇为熟悉的后乐园,不过因为贾似道在年后一直都没有视事,所以这还是中年男子在今年第一次来到这座贾似道的私邸,也是整个大宋瞩目的权力中心。

    后乐园,后乐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当年范文正公的至理名言,现在却被拿来命名这样的园子,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对于历史莫大的讽刺。中年男子站在后乐园门口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迈动步伐走了进去。

    仿佛这后乐园就是一个无底的黑洞,自己一脚踏进去了,就再也难以从这个洞中走出来。

    看着前面殷勤带路的翁应龙,再看看门口明显比上一次萧索了很多的后乐园,中年男子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门前冷落车马稀,怕就是这样的滋味。可是自己却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里面。

    中年男子沿着回廊跟着翁应龙的身影,后乐园当中原本四时不息的歌舞声。此时都已经销声匿迹,而那些常常端着丰盛的酒水菜肴往来的婢女。也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两名仆人正在小心翼翼的打扫满地灰尘,那些曾经被临安官员看成销金窟和极乐所在的亭台阁楼,仿佛都要沉浸在这难得的寂寞和冷清当中了。

    庭院里的柳树虽然随风摇曳着枝条,但是上面很难找到星星点点的翠绿,仿佛春色都已经被挡在了这后乐园的外面,整个院子当中依旧是迟迟没有散去的冰雪和朔风。

    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中年男子拼尽全力回头看去,那一扇自己刚才走过的门。终于还是砰然关闭。

    “陈宜中啊陈宜中,你现在终于还是走投无路,选择了这一步,只是不知道孰对孰错了!”中年男子喃喃说道,与其说是说给自己听,倒不如说是说给不断吹过的孤独的风听。

    “陈相公可是有什么心事?”翁应龙在前面见到中年男子越走越慢,忍不住开口询问。现在贾似道已经快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时候,能够有一个两个的宾客上门,实在让翁应龙兴奋。更何况眼前这位不但能力出众,而且也是在朝廷中占据至关重要的一席之地的。

    这陈宜中原本是凭借着抱贾似道的大腿上位的,并且在弹劾程元凤一事上担当了不可替代的先锋,使得朝廷当中顶梁柱一般的人物、前朝重臣程元凤出走临安。督军汉水,倒是和叶应武的天武军有了阴阳差错的交集,不过在那之后程元凤就直接回徽州老家去了。算是告老还乡。

    因为这一件事情,使得江万里一派的官员都不得不把这个陈宜中看做敌人和贾似道的爪牙。而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让贾似道承受了不小的朝野舆论压力。所以使得陈宜中在走到监察御史这一步之后,再也难以有所上进。

    本来按照陈宜中的想法,自己最好的选择是到下面州府历练一番,可是现在因为朝堂之上贾似道一党已经被叶应武这个彗星般崛起的年轻人愁坏了脑子,一时间谁都没有心情关心一个监察御史申请外调的事情了,所以导致陈宜中现在还只能在临安感受岁月的蹉跎。

    毕竟监察御史这样的官职,之前或许在宋廷之上是绝对的狠角色,也是双方都要拉拢的人,可是随着贾似道一言独大,监察御史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毕竟谁都没有胆量光明正大的弹劾贾似道,而贾似道则是也不会让这个官职落到别人手中。

    一时间陈宜中反倒是成了贾似道一党中最为清闲的一个。

    当然,如果他算是贾似道一党的话。毕竟陈宜中和贾似道在之前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一个把陈宜中当枪使,一个借助着贾似道的力量抓紧在官场上占据位置,双方也算是公平交易。陈宜中在之后的种种上,虽然没有故意为难贾似道,但是也都是公事公办,没有说要拍贾似道马屁的意思,这也导致陈宜中还算不上是后乐园的常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陈宜中在这个时候走进了后乐园,见到了后乐园最为孤寂的一刻,也终于做出了人生中最为艰难却也至关重要的选择。毕竟在他看来贾似道是这大宋政坛的常青树,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又怎么是说能够倒下就倒下的,计算式当初一度气势嚣张的江万里他们,最后也不是黯然收场?

    所以这么算来,那个颇有几分打仗天赋的叶应武,虽然盛名在外,甚至逼反了吕文焕,但是也就是只在战场上有点儿经验,等到来到这临安,凭借着贾似道这么多年的手腕,还愁制服不了一个小小的叶应武。

    这里是临安,不是兴州,不是襄阳!

    而叶应武新的对手,不是阿术和那些荒蛮未化的蒙古鞑子,而是贾似道,而是他陈宜中和翁应龙!

    陈宜中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看向翁应龙:“没什么事,只是在想那位叶使君,现在在想什么。”

    翁应龙微微一怔,旋即摇了摇头,陈宜中啊陈宜中,你可不要太轻敌了,那叶应武的手段,某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同时翁应龙也感觉到了来自心底的苦涩,有这样的同伴,不知道是会取得胜利,还是会败得更惨?

    这临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龙潭虎穴一般的存在,现在更是暗流涌动,叶应武,不知道你又会怎么表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长日劝农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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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起高亭临北渚,欲乘长日劝春耕。”陆秀夫轻轻吟诵两句,笑着看向身边的叶应武,“使君,现在可真是站在这大江渚头上,再过一两个时辰春耕典礼就要开始了,还是抓紧赶过去为好。”

    春风吹卷着叶应武的衣袖,两个人策马沿着大江之畔在半壁山下绕行,山上赤旗迎风、营寨连绵。而冲上高处,已经可以看到陆陆续续向着城外走去的百姓,而伴随着他们还有喧天的锣鼓声。

    虽然之前也曾经了解过这种华夏民族表达对于土地和时令尊敬的仪式,但是叶应武却并没有参加过,只是不曾想到,现在竟然在七百年前的南宋,眼睁睁的看到了这活的春耕典礼。

    在重农的中国封建社会,农耕永远都是恒久不变的主题,即使是在商贸和经济已经达到中国古代顶峰的南宋,也毫不例外。当初宋高宗在临安郊外劝耕的八卦田一直到七百年后还能够在杭州城外寻觅到。毕竟对于封建王朝来说,在丰厚的金钱,也难以比拟沉甸甸的粮食。而春耕典礼对于新的一年耕作的开始和对于风调雨顺的祈求,更是被当做一年当中劝农的必不可少的环节。无论是在汴梁都城还是在临安行在,每年春耕都会有皇帝亲自主持,而各地州府也是由最高行政主官来主持。

    本来叶应武应该昨天就率领天武军启程的,不过考虑到百姓们的期盼以及叶应武在兴州一带不可替代的民望声名,新官走马上任屁股都没有坐热的陆秀夫就毫不犹豫的让叶应武前来担当春耕典礼最大的嘉宾。

    毕竟叶应武是兴州百姓们心中的守护神和战无不胜的王者。而新的一年已经正式进入轨道,陆秀夫自然想要兴州在农桑方面能够更好更快的发展。毕竟对于大多数兴州百姓来说,都是去年后半年甚至年末才在兴州定居的。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在兴州这片土地上第一年的春耕,自然分外重要。

    包括天武军的将士们,对于春耕也有浓厚的兴趣和期望之情,毕竟他们本来多数都是农家出身,自然希望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能够更加肥沃繁荣,也更希望能够看到自家曾经耕耘和挥洒汗水的土地在自己的目光下接受来自上天的祝福。

    不管是出于怎么样的原因,叶应武就这样把行程推迟了一天,而且即将远行临安的天武军将士全部放假。准许参加春耕典礼,以一个兴州百姓和土地耕耘者的身份。

    “走,咱们过去看看。”叶应武挥动马鞭,战马长嘶,在官道上飞驰。而叶应武的亲卫骑兵不敢怠慢,急匆匆的跟上去。毕竟这是在兴州自家的地盘上,叶应武也并没有出动百战都贴身保护,有这十多名亲卫已经足够了,毕竟还没有谁有胆量在兴州这三县之地挑战叶应武。

    喧闹声已经越来越大。黑压压的人群已经走出了城门。

    战马嘶鸣,叶应武在城门前猛地拽住缰绳,定睛看去。

    当先的一尊魁梧大汉,面色黝黑。豹头环眼,铁面虬髯,长得颇为丑陋。而身上则是披着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官府,一手握剑。一手握蝙蝠,在前面趾高气昂的开路。而民众们则是快速的躲到官道两侧,仿佛前面有什么艰难险阻和妖魔鬼怪,都能够让这个大汉制服。

    大汉也不羞涩,听到喝彩上,走的更是昂首挺胸,大有捉尽天下魑魅魍魉的架势,这扮演的,可不就是捉鬼的**师钟馗么。

    而在钟馗的后面,则是象征着风调雨顺的风师、雨师。一个披着白袍,手中拿着一根白色纸条,卖力的吹动,那纸条不断地在风中飘荡,仿佛就是这白衣的风师唤来的春风浩荡。另外一个则是手里抱着一盆水,不断地洒向路边,围观的民众非但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争先向前,仿佛被那水洒到,便能够带来无尽的好运。

    “这水很好么?”叶应武看的云里雾绕,忍不住笑着说道。

    “那水可是无根之水。”陆秀夫在叶应武身边轻声回答,“是上一次下雪的时候专门派人收集的,因为没有落在地上,所以未曾沾染泥土尘埃,自然被百姓们看作是吉祥和纯净的象征。”

    无根之水?怎么有一种《西游记》乱入的感觉?叶应武的嘴角抽了抽,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吴承恩写出来“无根之水”治病,想来也应该不是没有现实生活的依据的。

    而在象征着风调雨顺的风师、雨师后面,一辆巨大的平底车上,拉着一头泥塑的耕牛,牛脖子上绑着红色绸带,而几名孩童或是站在车上,或是跟着车来回跑动,象征着新春的生机与活力。

    陆秀夫冲着春牛努了努嘴,旋即笑着说道:“等会儿使君最重要的,便是要把这春牛砸碎,象征新春耕作的开始。”

    叶应武对于春耕典礼也不是一无所知,砸春牛这种在《东京梦华录》上都有记载的,自然知道,当下里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毕竟这春牛放眼整个兴州,也就只有他有资格来砸。

    在春牛后面,还有紧紧跟着的雷公电母,雷公敲鼓,电母敲锣,倒还真的有三分雷电的声响。虽然那电母也是男子所扮,不过身形瘦小,而且扭扭捏捏,倒颇有女子的神态,引来周围阵阵哄笑。

    随着雷公电母走过去,原本躲避在两侧的百姓纷纷回到路上,追随着前面回响的锣鼓声。陆秀夫看向叶应武:“使君,咱们也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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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离兴州不远的开阔地上,一个高高的台子已经搭了起来。而刚才那只春牛也是被小心翼翼的抬到了台子中央。

    锣鼓声渐渐平息,站在台侧。叶应武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迈动步伐缓步上台。在他走上去的那一刻。下面黑压压的百姓同时爆发出欢呼声,虽然他们之前都已经知道叶应武叶使君会亲自主持春耕典礼。不过今天当看到活生生的叶应武走上台的时候,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神情。

    饶是叶应武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此时也是忍不住心中暗暗吸了一口气,面对这样的景象,要说心中不紧张那绝对是吹牛,同时原本也不过就是一个净街虎、富家衙内的叶使君,不由得感慨一声,这受到人尊崇的滋味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受的,更何况是那些文治武功、君临天下的帝王。要是心理素质不够,见到这场面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轻轻咳嗽一声,叶应武冲着下面按了按手,民众们纷纷止住声响,毕竟这是在南宋,中国古代国民素质最高的时代,所以叶应武只需要通过按按手便能够让下面数万人鸦雀无声。一张张面孔迎着冬春之交浅浅的阳光,看向台上的叶使君,满满都是期待的神情。

    这是他们的叶使君。也是兴州的守护神!

    陆秀夫手捧酒杯,恭恭敬敬的走上前,递给叶应武。叶应武微微颔首,接过酒杯之后。朗声说道:

    “皇宋咸淳三年开春,沿江制置大使叶应武,恭敬率兴州三县数十万父老乡亲。拜祭炎黄、后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略备薄酒疏花。以求此年风调雨顺、再得丰收!此心至诚,幸甚至哉!”

    “尚飨!”站在台下的一排天武军士卒同时高声喝道。声音洪亮,在广阔的山野之间回响。

    叶应武接过小阳子呈递上来的锤子,在一双双目光的注视下,对准春牛上最为薄弱的牛脖子处狠狠捶下去!牛首砰然断裂!而陆秀夫接过来锤子,对着牛身又是一锤砸下去,这春牛也不过就是泥捏的,就算是陆秀夫没有什么力气,照样可以把春牛砸碎。

    “春耕,开始!”叶应武朗声高喊,锣鼓声再一次拔地而起!

    ——————————--

    抬起手臂抹了一把汗,叶应武和陆秀夫穿过密集的人群,或许是因为周围的民众都已经陷入的狂欢,而叶应武和陆秀夫都是披了一身再简朴不过的衣服、又没有骑马的缘故,所以一时间还没有人认出他们。

    毕竟叶应武在人群当中出现,往往都是身后亲卫拱卫又骑在高头大马上,任谁都不会想到,正在自己身边艰难穿行的这个年轻后生,就是所有兴州百姓心中青天老爷一般的叶应武叶使君。

    好不容易从人群当中挤出来,叶应武轻轻舒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陆秀夫,陆秀夫的力气小一些,此时已经被挤得衣冠凌乱、狼狈不堪,恐怕他这个新任的兴州知州,也已经很久没钻过人流了。

    “走,上去看看。”叶应武笑着指了指前面的小山丘,不过等他定睛看去,却发现上面已经有两道人影站着,正对着周围指指点点,而站在山丘下面有几个人来来往往、行迹匆匆,分明就是六扇门的人。

    以六扇门的能耐,要是跟踪人的话,肯定不会表现的这么拙劣,这些一点儿都不介意展现身份的家伙,显然是在保护山丘上的那两个人。陆秀夫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显然也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来路不一般,只道是叶应武专门安排的。

    苦笑着摇了摇头,叶应武加快脚步,不过刚刚走出不远,他就已经认出了那两个人,难怪陆秀夫眼神那么好却没有认出来,因为这两个被六扇门保护的人他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家伙,可不就是陈元靓和郭守敬么。现在兴州三县大半的人都已经来到这春耕典礼上,陈元靓和郭守敬也跟着前来凑凑热闹倒也实属正常。

    毕竟眼前这景象,无论是来自岭南的陈元靓还是一直在河北和宁夏奔走的郭守敬都没有见到过。

    冲着陆秀夫招了招手,叶应武率先向山丘上走去。叶应武叶使君若是放在人群中民众们并不认识,但是可不代表着六扇门的人不认识,见到叶应武和陆秀夫两个老大联袂而来。六扇门士卒只是默默的冲着两人微微躬身,以表示恭敬之意。然后飞快的退开。

    “郭兄,你看如果能够从富水向北引水。这一片空地就可以灌溉。”陈元靓伸手指着南方,踮着脚尖想要眺望,仿佛要把周围的原野尽收眼底。

    “嗯,这一带······”郭守敬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欣喜的神色,不过当他突然间发现叶应武就站在身后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急忙结结巴巴的说道,“使······使君!”

    陈元靓也是吃了一惊。急忙回身拱手:“见过使君。”

    叶应武含笑点头,还不忘揶揄道:“你们两个倒是足够悠闲,站在这里指点江山呐!而且某原本以为自己足够艰苦朴素的了,见到两位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郭守敬和陈元靓都是一样的打扮,一身放到人群中根本发现不了的陈旧布袍,双臂衣袖都是挽到肘,头上还顶着草帽,如果再穿上草鞋,扛着锄头。那就是活生生的乡野村夫。

    不过他们两个原本下乡考察或者主持治水工程,都是这样的打扮,如果不是叶应武故意揶揄,还真的没有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郭守敬惭愧的笑了笑:“让使君见笑了。指点江山可是万万称不上,郭某只是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想起了老本行。和陈兄弟讨论两句。”

    郭守敬的老本行,可不就是治水么。叶应武眼眸中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这也怪不到郭守敬,毕竟只要是个工匠、是个科学家,这职业病是难免了的,更何况还是郭守敬这样名传千古的大家。若不是凭借着这治水的能耐,郭守敬也不可能被忽必烈看重并主持都水监疏通大运河,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老本行好啊,老本行可是不能丢。”叶应武笑着伸手指向前方,“刚才听说两位在讨论这一片空地,可是想要把这一片开荒?”

    原本以为叶应武会斥责他们两个不务正业,不好好想想怎么制造火铳,反而在这里大谈治水,只是没想到叶应武倒是对于他们两个刚才谈论的很有兴趣,顿时郭守敬和陈元靓都是轻轻舒了一口气,叶使君到底是叶使君啊,单凭这胸怀和气度便不是他人能够比。

    被叶应武问到这里了,郭守敬自然是挺直腰杆,要说别的不行,这可真是他赖以吃饭的家伙:“回禀使君,确实如此,刚才属下和陈兄弟看到这半壁山下的土地都被荒废了,感觉可惜,归根结底是因为水都从南面的网湖和富水汇入大江,导致这半壁山地势较高的一片空地竟然寻觅不到溪流,方才难以开荒。”

    “哦?”叶应武一怔,旋即看向身后的陆秀夫。

    陆秀夫点了点头:“嗯,这位郭先生说的没错,因为这一带面向大江有半壁山阻隔,向南又是从高到低,引水并不方便,所以一直以来开荒都是沿着富水、网湖并且从北侧向大冶县延伸,这距离兴州城更近的一片荒地,却是一直没有考虑过。”

    “不知这位是?”郭守敬顿时有些诧异,没想到叶应武身边这人竟然对这周围如此熟悉,看来也应该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光顾着说话了,倒是忘了介绍。”叶应武急忙笑道,“这位正是新任兴州知州陆君实,这两位便是某曾经和君实说过的,两位工匠先生,前面者唤作郭守敬,后面者唤作陈元靓,具是博学多才之人。”

    陆秀夫的大名他们当然是听说过,毕竟谁不知道叶应武身边的文官除了文天祥之外,便要数到这位陆君实了,而且叶应武的正妻也是陆秀夫的妹妹,两人是实打实的亲属,关系自然不一样,以后叶应武步步高升,陆秀夫自然也会追随着飞黄腾达。

    几人相互“久仰”了一番,陈元靓方才开口接着说道:“刚才郭兄和余已经小心查看过了,因为之前这一片荒地都没有耕耘过,所以甚是肥沃,若能够开垦出来,至少要比之前土地多出两三成的收成。所以方才心生引水灌溉的心思。”

    叶应武郑重点了点头,陆秀夫更是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随着兴州人越来越多,他自然知道这土地的重要性,毕竟江南西路可以为兴州提供足够的财赋,却难以提供实打实的粮草,最后还得依靠兴州在这方面自食其力。(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春雨润春山

    ps:今天第三更,一万五千字!

    对于陆秀夫来说,要是能够把这块近在咫尺,却总是难以得到的荒地开垦出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所以他看向郭守敬和陈元靓的眼神也愈发的期待,毕竟能够一眼看出来这片荒地的利弊的人,又怎是狂言之辈?

    如果不是因为天武军的火器研发落在两人的肩膀上,而且陆秀夫也自问找不到其他人能够代替,那么他估计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两个人才扣下。

    “此处地势颇高,而且距离富水和网湖都不算近,不知道两位先生打算怎么引水?”叶应武好奇的问道,古代虽然从低处向高处引水的工具不少,比如说翻骨水车之类的,但是这些都是针对短距离的,面对这样的长距离引水,还得开挖沟渠,只不过怎么开挖沟渠,又是一项学问了。

    郭守敬笑着说道:“实际上如果使君舍得的话,那么造福的可不只是这一片荒地。属下认为最好的选择,不只是开挖沟渠。”

    叶应武和陆秀夫都是一怔,好奇的看向这位已经在北面闯出名声来的治水大师,想知道郭守敬又能够拿出来什么好主意。郭守敬也没有想要故作神秘,直接开口说道:

    “使君也知道,南面便是网湖和富水,这一水、一湖横贯兴州三县之地,而且水量颇为充足,盛夏时节暴雨过后甚至可以使得战船直通护城河,周围的田地都会被淹没,不过到了春秋时节。水势一旦减缓,周围又会露出大片没有办法耕耘的河滩。”

    叶应武皱了皱眉。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在上游筑坝,控制富水和网湖中的水量。并且直接从水坝那里开口引水到此处?”

    郭守敬笑着说道:“使君说多了大半,属下打算在上游筑坝调水不假,但是却是要直接从护城河中引水,毕竟护城河水直通网湖,而且也是距离这一片空地最近的一条河流,有网湖和水坝,无须担心护城河水面下降。”

    陆秀夫顿时明白过来,心中忍不住叹服,他和叶应武之前实际上都是走入了误区。因为在正常人看来,护城河应该是从外面引水灌入,没有从护城河引水灌溉其他地方的道理,可是兴州的护城河因为是就近从网湖中引水,水量颇为充足,所以引水直接灌溉这一片荒地,却是可行!

    叶应武一直紧皱的眉头也不由得舒缓开来,和郭守敬相比,或许叶应武没有办法从水利知识和建筑上面战胜他。但是毕竟叶应武多了七百年的经验,更是对于近现代的水利工程发展史颇为了解,截断富水控制网湖和富水的水量以图灌溉周围田地,在新中国成立后已经做到了。富水上游修建的富水水库便是如此,这说明郭守敬的设想是可行的。

    而且富水水库是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就修建的,当时水利方面还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并且缺乏足够的机械,还能够修建沿用数十年的水库。足以见在富水上游修建水库的可行性和简易性,现在有上下五千年历史上留下赫赫英名的郭守敬亲自坐镇。叶应武相信即使是在这个时代,照样能够修建出来这么一座水库!

    沉吟片刻,叶应武看向郭守敬,径直开口问道:“别的某也不想多问什么,就想问一个问题,几成把握?”

    郭守敬和陈元靓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欣喜若狂的神色,对于他们这些工匠来说,如果单纯让他们去研究火药和火器,就算是叶应武磨破嘴皮子说尽民族大义,也会让他们总是感觉心里面别扭,而现在能够为这一方百姓谋取实实在在的福利,自然让两人兴奋和期待。

    或许肥沃一方土地,也算是能够弥补他们研发出来各种杀人火器的罪恶吧,虽然陈元靓和郭守敬作为实用主义者,并不信奉什么,但是潜意识中自然都认为积点阴德终归是好的。

    沉吟片刻,郭守敬却是慎重的说道:“说句实话,几成把握,在没有去富水、网湖等处实地看过之前,属下实在不敢说,现在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还请使君见谅。”

    而站在郭守敬身边的陈元靓却是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搭档竟然在这个时候犯糊涂,且不说叶应武怎么样,要是换作其他一个正常的官员,都不会了五成把握的事情犯险,毕竟这种事情成了也就是为他们增光添彩,可是不成的话包括上面主管的官员全部难逃其咎。

    叶应武点了点头,郭守敬和陈元靓的反应他全都看在眼里,郭守敬是典型的实践派,自然在没有把握之前不会做说出什么大话;而陈元靓则是属于理论派,有先把事情拿下再说其他的想法倒也实属正常,实际上叶应武只是好奇这蒙宋之交最著名的实践派和理论派能够联手缔造出来什么样的奇迹。

    站在叶应武身后的陆秀夫显然有些紧张,虽然是叶应武的大舅哥,不过他也拿不准此时叶使君心中是怎么样的,作为兴州的新任知州,陆秀夫自然希望能够修建这么一个水利工程,这样不但会给自己的履历上留下一笔功业,而且还能够很好的缓解此时兴州粮食紧缺的情况。

    “五成把握,已经足够了。”叶应武缓缓开口,明显能够听到郭守敬和陈元靓舒了一口气的声音,“天武军征战汉水南北,屡战屡胜,那一次却不是在冒险和赌博?只要两位先生心中有数,某也不要求更多。”

    郭守敬脸上流露出狂喜的神色,急忙郑重拱手:“定不辱命!”

    话音未落,突然手臂上传来丝丝冰凉的感觉,山丘上几人都是微微一怔,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天空已经缓缓阴沉,细细密密的雨丝随着风飘落在辽阔的大地上。润洗远处青山。

    叶应武倒是没有慌着招呼属下避雨,反而从容笑道:“看看。这老天爷似乎都被两位感动了呢!”

    郭守敬、陈元靓和陆秀夫等人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山坡下的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倒是在这风雨中载歌载舞,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春雨可是一件好事,大家刚刚向老天爷祈求风调雨顺,这春雨就已经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莫不是老天爷听见了这一方民众真挚的祈求?甚至还有人径直跪在风雨中,喃喃祈祷。

    一辆马车飞快的冲到山坡下,小阳子和几名亲卫手忙脚乱的抱着蓑衣迎上叶应武四人。小阳子小心翼翼的拍了拍手中的蓑衣:“使君,这雨来得太突然,实在是找不到伞,只能拿这蓑衣凑活凑活了。”

    叶应武一怔,旋即随手抄起来一件蓑衣:“你小子还真是不可理喻,咱们在前面冲杀的时候,不也是披着这蓑衣,弄得就好像某跟大家闺秀小娘子似的,丢人现眼!”

    小阳子嘿嘿一笑。却是不说话,而叶应武身后郭守敬等人也是熟练地拿起蓑衣,像是郭守敬和陈元靓这种,下雨天披着蓑衣走在泥泞当中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而陆秀夫更是常常冒着雨到下面各县查勘,所以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郭守敬心情正好,又赶上这春日喜雨。一边熟练的穿戴,一边拍了拍斗笠笑着说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陆秀夫也是应和着点了点头:“今天不妨就体验体验这东坡翁的感觉,咱们走也!”

    叶应武有些不屑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手中竹杖敲打着山坡上的石头,琅琅吟诵道:“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身后陆秀夫等人都是流露出诧异和敬佩的神色,之前就已经听闻叶使君的诗才很好,只是平日里并没有见他展露过,现在突然间脱口而出,确实给他们带来了震撼,这一刻开口吟诵的叶应武,仿佛不再是他们心中那个纵横沙场的将军或者将官场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政客,而是一个在春风春雨中尽情迈动步伐的诗人。

    仿佛这四句诗,也是叶应武在完成这个角色转换之后信手拈来的,怎能不令人啧啧称奇。

    感受着一侧投来的赞赏的目光,叶应武却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毕竟这种盗用后人诗词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光彩。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叶应武急忙看向陆秀夫,想要转移话题:

    “君实,此次从天武军四厢北上将士当中抽调出来五千人随某回临安,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某记得这件事是吩咐给王进了?”

    陆秀夫点了点头,当时分工很是明确,天武军抽调士卒的事情归王进,而他和谢枋得主要负责将士们的抚恤和犒赏:“昨天傍晚时分人就已经选出来了,除功勋最大的一千名将士,另外各厢抽调一千名将士,组成五千人。”

    叶应武微微一怔,旋即便看见陆秀夫脸上流露出狡猾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一次王进还真是动了脑子,这五千人当中并不包括叶应武的百战都骑兵,显然是想要让百战都作为叶应武的贴身亲卫追随进入临安,不算在这五千人当中,从而可以使叶应武麾下能够光明正大的增加五百将士。毕竟在临安这样的龙潭虎穴当中,有五百人总比没有强。

    而且叶应武也能够想到,这一次各厢肯定是都没有偷工减料,派出的绝对都是几经血战的精锐,只有确保叶应武在临安的万无一失,才能够确保天武军在大宋地位的稳固和上升,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自然也不能给叶使君拖后腿。

    陆秀夫一边向前走,一边轻声说道:“自从艺祖开朝以来,大军班师回朝还没有约定日期的先例,不知道使君这一次是怎么打算的,可是动用兴州水师直达镇江府?”

    “不走水路,”叶应武笑着说道。“水路太快,而且也显现不出来天武军的兵锋所在。咱们就老老实实的走陆路,而且通过的州府越多越好。就让那些州府的官员们都好好看看,天武军是什么样的天武军,某叶应武又是什么样的叶应武!”

    不只是陆秀夫,后面一直默默跟着的郭守敬和陈元靓也是宋然一惊,这哪是行军啊,根本就是在赤果果的游行,是在向各个州府的官员们炫耀、秀肌肉,让他们在应该做出抉择的时候不要选错方向。

    陆秀夫忍不住在心中轻轻感慨一声,果然自己和王进再怎么算计。还是没有算计过这位叶使君,老奸巨猾的名字安在他身上却是一点儿都不错,只是没有想到叶应及那么老实忠厚的人,竟然有这样一个狡猾难缠的弟弟,不过想想叶梦鼎的为人处世风格,也就释然了。

    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爹爹,有什么样的孩子。

    “不过镇江府那里也不能掉以轻心。”叶应武轻声说道,“镇海军这一次在淮北也是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胜仗,朝廷的封赏估计很快就能下来。而镇海军也可以回来了,某不相信李庭芝李安抚能够在鄂州窝那么长的时间,更何况金刚台的丢失和他的淮军也脱不了关系,估计现在李安抚也是在摩拳擦掌准备回到两淮大开杀戒呢。这一下可就热闹了。”

    陆秀夫的眼眸中爆发出精光,旋即有些激动的看向叶应武:“那这样的话莫不是就能够在两淮发动反击?襄阳那边是不是也需要跟随着配合?各处同时发难,估计蒙古鞑子也得头疼。”

    镇江陆家原本在楚州。只不过因为两淮战乱而不得不内迁,若是宋军能够打回去。陆秀夫自然高兴,陆家归根结底还是在楚州家底丰厚一些。

    摇了摇头。叶应武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大舅哥的心思,却也不得不给他泼一盆冷水:“李庭芝想要在两淮有所作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伯颜、怀都,哪一个是好对付的角色,伯颜的能耐想必你也知道,能够在我天武军三个厢的围攻下杀出一条道路,这是什么样的人物?还有怀都,带领着蒙古鞑子在飞雷炮的威胁下依旧险些让镇海军吃不了兜着走。不是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凭借着李庭芝和苏、张二位将军彼此彼此的能耐,想要战胜这两人的联手,岂是那么容易?”

    “使君的意思是?”陆秀夫一怔,脸上的笑容旋即凝固了。

    “这一次两淮,又有的一场戏看了。”叶应武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显然对于李庭芝并不放心,“李安抚此人倒也是有才有德之辈,只不过可惜他手下的淮军,虽然称得上是精锐,却终究还是难以比拟天武军啊,更何况没有了飞雷炮,难保怀都和伯颜能够稳稳当当的坐住。更让某担心的是,这一次张弘范也算是崭露头角,没想到竟然能够有本事两次逃出生天,要是被这个家伙抓到什么破绽,恐怕李庭芝也得在两淮吃不了兜着走。”

    站在叶应武身后的陈元靓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使君为何不把飞雷炮交给淮军一些,就算是买的话,属下估计李安抚也应该心甘情愿。”

    郭守敬急忙拽了拽他的衣袖,陈元靓到底是个读书人,现在的情况如此错综,他这一开口就有可能惹祸上身啊!郭守敬在北面官场上呆的时间久了,自然已经看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可是陈元靓却是不明白。

    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飞雷炮可不是大宋的飞雷炮,而是天武军的飞雷炮,要是给了淮军,被参破透其中的道理,那么谁能够保证不被用来对付平步青云的叶应武和天武军?这是关乎天武军命脉和未来的东西,又怎么能够给别人?

    陆秀夫脸色微变,看向叶应武,而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竹杖指了指前面的道路:“走吧,回城,这件事情就先不要说了,走一步是一步!两位先生就请好好的看一看这富水应该怎么治,还有那火铳,应该怎么造,这些事情远烈都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就只能拜托两位费心了。”

    陈元靓顿时脸上一白,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叶应武这是在隐晦的告诉自己,这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擅长就不要多插手,这科技上的事情我不擅长我也不多插手,咱们各行其道,相安无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三山笼烟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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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咸淳三年二月初五,镇江府,北固山。

    天空中飘着细雨,整个大江上已经满是白雾,朦朦胧胧甚至连左近的镇江府水师都看不清楚,更不要说大江对岸了。骏马的马蹄敲动着千百年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墨客走过的石板路,发出悦耳的嗒嗒声,在稀稀疏疏的风雨和竹叶声中显得格外出众。

    “天下第一江山”这六个大字下面,镇江府知府赵文义站在那里,旁边只有一名亲随撑着伞,显得身影分外孤寂,与其说这是江南重镇、堂堂镇江府的知府,倒不如说更像一个落魄的书生,空有满腔抱负无处施展。

    一人一马从薄薄的雾气当中走出来,马背上那人的样子却是昂首挺胸,脸上还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春风得意,和赵文义形成了再鲜明不过的对比。

    赵文义迟疑片刻,还是迈步上前,冲着来者郑重一拱手:“没想到王兄竟然亲自屈尊前来,实在是赵某的荣幸。”

    马上那人急忙摆了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原本就是平起平坐,现在又是在你老赵的一亩三分地上,这未免太过客气了。”

    赵文义不可置否,身后的亲随急忙上前搀扶那人下马,而似乎下定了决心,赵文义低着头缓缓说道:“虽然当初是平起平坐不假,可是现在愚弟也是官场失意之人,比不得兄长。虽然一度天涯沦落,最后可不也是得到了贾相公的青睐?”

    “青睐可万万说不上。”那人微微眯眼。嘴角边流露出的笑容根本掩饰不住,显然赵文义眼眸之中的黯然已经全都让他看在眼底。喜在心里,“贾相公也是可怜咱这种天涯落魄之人,方才委任些事务罢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事,否则哪有时间游历江南,还来看看赵老弟啊!”

    苦笑一声,赵文义摇了摇头:“王兄可就不要揶揄小弟了,王兄现在可是飞黄腾达了,虽然只是先入贾相公的幕府。可是谁不知道接下来是要直接进政事堂的,可比小弟这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知府强多了。”

    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赵文义急忙心惊胆战的打量四周,发现周围绰绰约约只有树的影子,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不等对面那人回答,便急匆匆的做了一个请的收拾:“王兄,先随小弟速速上山吧,难免隔墙有耳。小弟可是还想要这项上人头呢!”

    那人下意识的撇了撇嘴,显然对于赵文义的惊慌失措很是不屑,不过赵文义既然已经开口了,他也总不能非得拉着人家在这风雨里把事情说明白吧。反正能够在这北固楼上纵谈一番,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想当年王谢,怕也不过如此!

    赵文义在前面低着头先行。而那人嘴角带笑,还不忘回头看看那块“天下第一江山”的横匾。忍不住喃喃说了一句:“这一次某王安鹤前来这镇江府,是要做大事的!”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跟在他身后的赵文义亲随,显然也听见了这话,身躯微微一震,不过还是若无其事的紧紧追上王安鹤。

    北固楼就在北固亭一侧,正逢春雨细密、烟笼雾绕,这北固楼伫立在山巅,自有直冲云霄的架势,站在顶楼,更是会给人置身云海、腾云驾雾的错觉。而站在北固楼下的几名赵文义亲随,见到客人前来,都是恭恭敬敬的侧身让开。

    整个庭院当中没有别人,而另外一侧多景楼上也是能够看到一两名来回走动的赵文义亲随的身影,显然这北固山顶的两座楼已经被镇江府知府包了下来。或许赵文义没有多少实权,但是想要包下这北固山顶的两座楼,却还是有这个能耐的。

    而且堂堂知府大人在北固楼宴请友人,任谁也说不出来什么,毕竟在北宋每年的财政当中,有专门的一部分用来给官员们的日常宴请,到了南宋,规矩更是放宽,官员们每一个月都有一次宴请可以得到政府报销的机会,使得吃喝风气愈发高涨,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这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毕竟这种朝廷主动提出来的便宜,大家不占白不占。

    既然是堂堂北固楼,能够备下的饭菜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镇江府闻名天下的水晶肴肉、蟹粉豆腐都是赫然在列,再加上一道香气扑鼻的清蒸大江三鲜,这一桌精致的菜肴,已经足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收入。

    不过在座的两个人却并没有太多动筷子的意图,赵文义显得心事重重,而王安鹤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跃跃欲试的勇士,只不过还没有找到能够让他冲进去的缺口。

    “来来来,你我兄弟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过了吧,先来干了这杯。”王安鹤迟疑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主动出击,毕竟赵文义现在应该也隐隐约约明白自己这一次为什么会找上门来,只是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主动开口。

    酒杯一碰,赵文义轻轻的抿了一口,猛地往桌子上一蹲,声音很是低沉:“兄台不说还好,说起来还真是让人郁闷,要说某赵文义,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当初在隆兴府也是治理的有声有色,结果倒好,那王爚和章鉴来了之后,兄弟手中是一点儿实权都没有,现在可是更好了,被那叶应武给弄到了这镇江府,真是算得上是一步步进了地狱。”

    似乎意识到有些话不能大声说出来,赵文义有些警惕的环顾四周,楼阁外云雾腾绕,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身影闪现,也都是自己值得信任的亲随,不过他还是小心的尽量压低声音,凑到王安鹤耳畔:

    “那郭昶,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岁。毛还没有长齐,就一直在某的身边指手画脚。还不能不听他的。原本苏刘义和张世杰这两位将军带着镇海军在这里,毕竟都是前面浴血杀敌的。尊重尊重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后来镇海军北上了,留下来个镇江府水师都统制,竟然还能天天在某面前趾高气昂,他以为他张顺是个什么货色?要不是当初跟着叶应武时间早,还轮不到他在这个地方逞威风。兄弟在这镇江府,过的那叫一个憋屈啊!”

    王安鹤微微一怔,看着对自己大倒苦水的赵文义,心中既是对于这个自己的旧友能够把什么都说出来的这份信任的感动。也有对于赵文义所说的境况的同情和庆幸,毕竟他当初也是在叶应武的一箭之下死里逃生的,现在脖子上还有狰狞的伤疤,对于这个年轻叶使君的手腕,他可是一清二楚,想想当初不过是和叶应武交了一次手就险些命丧黄泉,更何况赵文义这一直在他的阴影之下过活,必然是万般不好受。

    伸手拍了拍赵文义的肩膀,王安鹤将酒杯中酒一干而净。沉声说道:“兄弟能够给哥哥说出这些话来,哥哥可是万分感动,既然兄弟都已经掏出心肝肺了,哥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一次哥哥前来镇江府,可不只是为了和兄弟一叙离别衷情,可是身上带着朝廷贾相公的重托。这叶应武现在不但四处扶植亲信、打击异己,而且还隐隐有自立为王、割据一方的姿态。若是不能够把他打倒,恐怕几年之后。这天下将不是大宋的天下!”

    赵文义脸色一变,旋即反倒是轻轻松了一口气,似乎在听到王安鹤把来意全都交代出来之后,认为自己刚才所说的不是没有作用,不过他还是脸上流露出迟疑的神色,看向王安鹤:“话可不能这么说,叶使君的本领小弟可是见识过,不是小弟对于贾相公没有信心,而是······凭借着贾相公现在的能耐,对付叶应武似乎还有些吃力啊!”

    王安鹤顿时坐直,正色说道:“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没有想到赵贤弟你竟然还看不清楚现在的局势,虽然那叶应武却是有手段有能耐,可是不要忘了贾相公是什么人,大宋的擎天柱、常青树,岂是说倒下就能够倒下的,真正到了贾相公振臂一呼的时候,那些墙头草还会找不准方向?就算是天武军有数万人,也不过就是一群莽夫罢了,有什么好惧怕的,更何况······”

    见到赵文义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王安鹤知道有戏,急忙毫不犹豫地接着说道:“更何况不要忘了,官家终归是在贾相公的手里,这叫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先不要说你赵文义本来就是大宋远支宗亲,说什么也不能看着这大宋断在叶应武的手里,单单就说能够扳倒叶应武,你便想想这是怎样的功绩!而且愚兄就实话实说,这一次翁相公和临安的留相公、陈相公他们,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阵,就等着叶应武撞上门来呢,在这临安一亩三分地上面,他叶应武再有能耐,难道还能斗得过已经在临安这么多年的贾相公?”

    迟疑片刻之后,赵文义缓缓靠倒在椅子上,轻声说道:“不知道王兄在贾相公心中,又是什么样的地位?某赵文义要是能够投靠过去,又能够给予某什么好处?”

    王安鹤身躯一震,脸上流露出狂喜的神色,赵文义这么说,已经是在心中同意了,现在就是在赤果果的谈价格罢了。若是说别的也就算了,谈价格王安鹤可是一点儿都不怕:“愚兄这一次出临安,主要就是为了遍访各路故友,贾相公能够把这么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托付给某,贤弟不用想也能知道某是什么样的地位,贤弟身在曹营心在汉,单是这镇江府知府的身份,就已经足够在贾相公那里换来不少好处了,更何况愚兄也相信,贤弟这几个月也应该不是在镇江府当睁眼瞎,一些天武军的秘密,还是知道的吧。”

    长长舒了一口气,赵文义拿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着,良久之后方才轻轻点头:“此话当真不假,某赵文义可不是什么无能之辈,这该知道的。自然都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承蒙叶使君的信任,也已经知道了。更何况这镇江府,现在愚弟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此话何意?!”王安鹤也不是愚笨之人,顿时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怎么这赵文义突然间开始拍叶应武的马屁了,这和刚才不一样啊!

    猛地把筷子扔到地上,赵文义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安鹤:“王兄,这一次怕是你失算了!六扇门弟兄何在?!”

    话音未落,几名劲装士卒同时破门而入,手中佩刀同时架在了王安鹤的脖子上!王安鹤脸色大变。顿时完全明白过来,伸手颤抖者指向赵文义:“你······你竟然······”

    “王知府还真是当局者迷啊。”一道有些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来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疲惫的神色,不过却遮掩不住炯炯的目光,“还真是感谢王知府能够自己送上门来,王知府可是使君的岳父老泰山,郭某也不敢过于冒犯,押下去好酒好肉伺候!”

    王安鹤面如死灰,来的是谁自然不用说了。整个镇江府自称“郭某”又有能耐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也就只有镇江府通判郭昶了。只不过王安鹤还是有些不解的看向赵文义,急匆匆的说道:“告诉某,为什么?!”

    “为什么?”赵文义长身而起,之前脸上的颓然和萧索神情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昂扬的斗志,一如刚才上山时候的王安鹤,“原因还需要解释么。叶使君能够把镇江府全都托付给某,单凭这一份信任。某就不可能跟着你们走这条注定会失败的道路!王兄,还是抓紧认清现实吧。更何况你还是叶使君的岳父,这份关系可是别人比拟不了的,王兄何必还执迷不悟呢?”

    “岳父?!”王安鹤冷冷的重复了一遍,旋即跺了跺脚,“某王安鹤一生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哪里来的女婿!”

    郭昶和赵文义都是知道当时平江府内情的人,其实整个天武军上下对于叶使君大闹江南的事情,谁不是津津乐道?现在见到王安鹤为了和叶应武做对,竟然连一向疼爱的亲生女儿都不认了,再想想之前王安鹤千方百计的想要凭借着这个女儿攀上皇家的高枝,郭昶和赵文义也只能对视苦笑,世上竟然还能有这样绝情和执迷不悟的人,也难怪能够和贾似道一拍即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此言当真。”赵文义轻轻的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惋惜王安鹤,还是在为他和郭昶费了半天的力气又是引诱、又是演戏最后捉到这么一个人物而感到不值。

    摇了摇头,郭昶无奈的说道:“先押下去吧,以后怎么办还得请示一下使君和主母,毕竟这也算得上是他们家的私事。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几个负责让他开口,能说出来多少是多少,等会儿某亲自去看看。”

    “遵令!”几名六扇门士卒急忙应道,这个时候也不管王安鹤怎么破口大骂赵文义是“无耻小人”、“卑鄙叛徒”,硬拽着他走。更有一名士卒毫不犹豫的抄起来一块破布塞进王安鹤的嘴里。

    郭统领说让他们好生酒肉招待,可没有说不准拿破布堵嘴,对于这个满口脏话一点儿没有刚才样子的家伙,一众六扇门士卒也没有太多好感。

    一直等到下楼的声音消散,赵文义才轻声说道:“看来这一次朝廷是准备全力对付叶使君了。”

    郭昶狠狠地一砸桌子:“这些家伙真是可恶,放着北面的鞑子不想想怎么对付,倒是一直在想方设法的算计使君,这大宋活该变成今天的样子!”

    虽然是赵氏远支,不过毕竟这么多代的血脉稀释,使得到了赵文义这里,对于自己这个姓已经没有了太大的牵挂和在意,没有谁会为了数百年前一样的祖宗而站在走下坡的一边,而且大宋现在的糜烂赵文义也是看在心里的,坐了三百年的江山,老赵家气数已经要用尽!

    更何况赵文义扪心自问,叶应武对于自己的信任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这也是为什么他和郭昶能够将计就计把王安鹤拿下。

    “镇海军不久就要回来了,使君带着天武军回临安,中间还会折向镇江府,不过还得五六天的样子。”赵文义看着怒火中烧的郭昶,急忙轻声说道,“咱们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让王安鹤开口,尽量知道临安想要做什么。”

    郭昶郑重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扭头看去。

    窗外烟雨蒙蒙,镇江三山只剩下朦朦胧胧的身影。

    向南看,更是烟索重重,谁都能够感受到,来自南面的暗暗杀机!(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夤夜谈兴亡(上)

    ps:感谢书友afei7086的月票支持!这一章字数太多,所以分做两章,第二章得等到下午三点半左右才能挂上来,敬请见谅。另外关于最近情节的解释已在书评区给出

    夜色愈发深沉。

    隆兴府叶家后宅。

    叶应武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镇江府传来的消息刚刚送上他的案头,虽然知道或许自己很难给惠娘交代,不过叶应武还是庆幸赵文义和郭昶先下手为强把王安鹤拿下,否则要是让这个家伙“走街串巷”,那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拉进贾似道的阵营,从而在关键时候给叶应武造成舆论压力。

    看来自己当初把赵文义放在镇江府,终究还是走对了,赵文义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而且这也表明郭昶算是脱胎换骨,真正由当初那个纨绔衙内变成能够执掌一方的人才。

    “夫君可要沐浴休息?”杨絮一身拖地青色长裙,将曼妙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因为刚刚沐浴过,水珠顺着秀发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而且随着杨絮这一弯腰,不但秀发如瀑顺着肩膀披散下来,而且胸口处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诱人的沟壑。

    叶应武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这个小妮子分明就是在诱惑自己,或许是因为杨絮那一次“反正妾身要跟着使君入临安”的言论让后宅姊妹们生气了,结果导致叶应武在兴州的几天愣是连杨絮的门都没有摸上去,往往在半路上就让其他几人的丫鬟“领走”了。

    现在终于甩开那些一脸嫉妒的姊妹,能够和夫君过“二人世界”。絮娘自然毫不犹豫的好好表现自己,她本来本钱就比较雄厚。平时习惯都是一身戎装根本显现不出来,现在换上女装。又是刚刚沐浴完所披的单薄衣衫,那引以为傲的本钱自然全都显露出来了。

    感觉一股虚火上冒,叶应武轻轻喝了一声,一把将杨絮揽进怀里,不过因为王安鹤的事情依旧让叶应武感觉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在心里,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着急对怀里人儿上下其手。杨絮微微一怔,这可不像自家夫君平时的性格,旋即她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看向叶应武的书案。

    上面郭昶和赵文义的联名来信依旧静静地摊开。杨絮随便扫了一眼。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难怪自家夫君在感到轻松的同时,并没有开心,毕竟絮娘也是当时叶应武大闹平江府时候的见证者,看到王安鹤最后还是难以放下和叶应武的仇怨,站到了贾似道那边,心中难免有些黯然和担忧,真是可怜了惠娘那个丫头,自家爹爹和夫君兵戎相见。

    也不知道现在王安鹤被郭昶和赵文义抓住了。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虽然这可以让叶应武能够更早的了解临安的错乱局势,但是也是在无形逼迫着惠娘抓紧做出选择,在自家夫君和爹爹当中选一个!

    叶应武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对自己充满仇恨的女人长久的待在身边。如果说在其他地方看不透叶应武的话,絮娘自问在这个方面上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叶应武是那种既爱江山又爱美人的主。但是他爱的是自己的江山,自己的美人。

    “夫君······”迟疑片刻之后。杨絮还是轻声说道。

    看着怀里咬着唇有些担忧的絮娘,叶应武一怔。旋即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的走神了,当即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随手放开杨絮,然后靠在椅子上无奈的说道:“看到了?”

    “看到了。”杨絮乖巧的伸出手帮叶应武揉着太阳穴,“夫君可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惠娘妹妹?”

    叶应武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告诉还是要告诉的,毕竟事实已经如此,无论是你我都不能改变什么,只能够期待王安鹤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某或许还可以饶他一命,毕竟也是朝廷命官,无缘无故的死在镇江府终归不好交代。不过要是他死活不开口,那也不要怪叶某无情了。所以最好还是先让惠娘知晓,心里面也算是有个担待,从兴州到镇江府水师船队走水路也需要些时候,总能先考虑考虑。”

    “这会不会对惠娘来说太残忍了?”杨絮轻声说道,惠娘是后宅当中年龄最小的,已经小到叶应武平时也就是调戏调戏还没有下手,陆婉言、绮琴等人谁不是把惠娘看成自家小妹妹,平时里都是百般呵护,连去郢州这样的事情,陆婉言最后都是拍板交给了惠娘,因为一来只有惠娘可以让影响降到最小,二来也只有惠娘去才会让后宅其她姊妹没有意见。

    叶应武握住杨絮的手,无奈的说道:“某已经不能再多做什么了,毕竟这条道路是王安鹤自己选择的,惠娘伤心,也只能尽量安慰罢了。今天行军到隆兴府,估计还有几天到镇江府?”

    杨絮此时也是对惠娘颇为担心,顾不上其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明天即可过饶州,然后是徽州、宁国府(今安徽宣城市),在宁国府向东北方向即是镇江府,向正东便是临安府。”

    刚想要说什么,突然间听见敲门声,叶应武和杨絮都是一怔,絮娘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叶应武怀里弹起来,站直娇躯,而房门已经缓缓打开,一名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进来,高声喊道:

    “衙内!”

    在隆兴府叶家宅中,有资格直接推开叶应武房门的,也就只有叶梦鼎、陈氏和叶家老仆叶杰了。只是出乎叶应武预料,叶杰竟然在这个时候进来了,难不成自家爹爹有什么事情吩咐交代?要知道在这后宅,除了是叶梦鼎亲自安排交待的事情,已经无须叶杰亲自出动了。

    当下里也不敢怠慢,叶应武急忙站起来迎上去:“杰叔。什么事情竟然劳烦您老人家亲自过来了?”

    叶杰看了一眼站在一侧俏生生的絮娘,顿时隐隐明白了什么。嘴角边泛起意思慈祥的笑容,伸手颤颤巍巍的拍了拍叶应武的手臂。笑着说道:“这一次倒是杰叔的不对了,忘了衙内都已经长大了,下一次一定在门外问清楚了再进来,没有受到惊吓吧?”

    不说还好,叶杰打趣的一说,杨絮固然是双颊绯红,叶应武也有些尴尬的轻轻咳嗽一声,真想说自己不认识这个老头。不过估计也就只有这看着自己长大的和蔼可亲的老人,能够说出这样打趣的话来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随着自己越走越高,就连江镐他们也不向往常那样总是和叶应武开玩笑了,渐渐地叶应武也能够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所以对于这些尚且还能够和自己保持着亲情温馨的人,很是珍惜。

    见到叶应武尴尬,叶杰嘿嘿一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仿佛童心未泯,不过他还是勉强看上去语重心长的教育叶应武道:“年轻人有时候虽然需要节制。可是该放纵的时候也不能总是禁锢着自己,更何况衙内现在还没有给老叶家延续血脉,在这上面更是······”

    杨絮几乎是羞得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而叶应武则是想要伸手扶额。古人生不出来孩子不是说好的怪女方不行么,怎么自己家里的这些长辈,都是异口同声的说自己不努力?你们这不是冤枉好人么。某叶应武只要是有空的时候都在努力,这不是因为太忙么。

    叶杰也不再打趣他们两个。正色说道:“老夫也是无事不登你这三宝殿,相公让衙内过去一趟。就在书房等你。”

    微微一怔,叶应武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自己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自家爹爹估计会找自己谈一谈,毕竟天武军就在隆兴府停留一天,而之后叶应武将要面对的便是临安和贾似道。

    堂堂正正的当面交锋。

    杨絮急忙从架子上给他拿来外衣,而叶杰已经拄着拐杖先行离去。替叶应武系上腰带,絮娘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在烛火中显得分外诱人,似乎也察觉到叶应武的目光总是盯着自己,絮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是一阵甜蜜,轻轻说道:“妾身等夫君回来。”

    “不等也得等。”叶应武猛地在杨絮俏脸上香了一口,然后快步而去。

    “你!”杨絮吓了一跳,顿时指着叶应武的背影,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责骂他还是应该欣喜夫妻之间的丝丝甜蜜,不过终于还是轻轻呼了一口气,一边把房门关上,一边微笑着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

    江水轻轻拍打着战船。

    透过码头上有些昏暗的灯火,会发现虽然只有三艘战船,但是无一不是庞大的楼船,在这码头上一停,便占据了大半的地方,旁边的渔舟、商船和这楼船相比,有如蝼蚁和大象。

    天空中星辰黯淡,一轮皓月挂在当空。

    因为已经是夜深时分,码头上、楼船上都看不到人影,夜里寒风扑面,即使是强壮的甲士也会不由自主的打寒战。惠娘手中拈着一张薄薄的信纸,缓缓推开船舱门,因为这一艘战船上都是叶应武的家属,所以不但被两艘楼船保护在中间,而且远近有三层岗哨,另外门外侧厢还有几名丫鬟候着。

    “娘子,夜这么深了,还是不要出去了,外面太冷。”晴儿拿着披风急匆匆的追出去,惠娘娇躯轻轻一抖,急忙接过来披风裹在身上,不过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信纸,信步在空旷无人的甲板上缓缓踱步。

    见到主母出来,远处放哨的士卒都是下意识的挺直腰杆,警惕的看向四周,要是主母有什么危险,且不说大家吃不了兜着走,更没有办法和自家使君交代。负责放哨的十将则是冲着两名打哈欠的属下挥了挥手,让他们散开一些,以图能够观察更远的距离。

    王清惠看着码头上摇曳的烛火,怔怔的出神,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晴儿。这是到太平州了吧。”

    晴儿并不知道自家娘子为什么在看了那一封信之后一言不发的就走了出来,不过她还是勉强在夜风中打起精神。点头回答:“嗯,早些时分奴婢问过了。正是江南东路太平州,明天过了建康府就可以到镇江府了,毕竟是顺流,很快的。”

    “明天就能到了。”惠娘微微一怔,忍不住轻轻苦笑一声,“没有想到明天就能够见到那个人了,这是在逼迫着我一夜做出选择么。”

    “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信里面说了什么?”晴儿好奇的问道,本来自家娘子这几天很是开心。结果看了这一封信,好像整个人都像坠进冰窟了一般,浑身散发出寒冷的气息。

    不过惠娘显然没有告诉晴儿的意思,叹息一声:“没想到······他已经不认我了,可是终究,终究是我的爹爹啊。”

    “嗯?!”晴儿一惊,旋即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死死咬住牙,在寒风中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肯定又是自家老爷弄出来了什么事情,结果让娘子陷入了两难之地。

    “心里难受的时候,哭出来就好了,”身后突然传来声响。惠娘和晴儿惊讶的回头,而惠娘还不忘仓促的把手中的信缩到背后,看清楚来人。晴儿固然是微微侧身行礼,惠娘也是讶然说道。“婉娘姊姊,你怎么出来了?”

    陆婉言有些心疼的伸手轻轻摸了摸惠娘的脸颊。旋即说道:“你关门那么大的声响,姊姊又怎能听不到,只不过在走廊里站了会儿,还以为你不过是嫌闷得慌,刚才才意识到是有心事了。看看有什么心事也不要气到身体,脸都被风吹凉了,还是抓紧回屋里面去吧。”

    惠娘一怔,苦笑道:“没想到还是让姊姊担心了。”

    “这有什么担心不担心的。”陆婉言故作生气,“咱们姊妹一家人,你的事情可不就是姊姊的事情。可是夫君来信气你了?”

    摇了摇头,惠娘随手把信递给陆婉言,眼神飘忽看着足尖:“爹爹他······他不知怎么已经投靠了贾似道不说,而且还想要把镇江府赵知府拉到他那边去,最后让赵知府和郭通判联手抓住了,结果赵、郭二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爹爹都不为所动,还自称······自称没有我这个女儿!”

    陆婉言一怔,下一刻惠娘终于忍不住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哭泣。勉强挤出来一丝苦涩的笑容,陆婉言伸手拍了拍惠娘的后背,哭声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夜色寂寥,所以绮琴也被惊动了,疑惑的推开房门,急匆匆走过来,晴儿凑上前去低声说明原委。

    秀眉微蹙,绮琴轻轻说道:“先回去吧。这里风寒,不是说话的地方。晴儿你去拿锦布蘸些热水,若是把眼睛哭肿了就不好了。”

    虽然陆婉言是后宅正室,但是因为绮琴跟着叶应武的时间最长、又是当初临安花魁,怎么着也算是入世颇深,在人情世故上比陆婉言这种大家闺秀要有经验的多,不过好在绮琴是平淡的性子,对于这些日常俗事没有多大的兴趣,又是出身风尘,否则对于陆婉言大妇的身份绝对是一个威胁。

    惠娘刚刚回到舱房,就趴在床上呜呜哭着,而陆婉言看着自己已经湿透了的衣襟,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一侧的绮琴,缓缓说道:“这一次王伯父实在是把惠娘逼到了绝路上,一边是自家爹爹,一边是自家夫君,惠娘没有办法抉择啊,以夫君的脾性,遇到这样顽固的对手,可没有饶他一命的道理,更何况上一次在平江府,就已经饶过王伯父一次了,夫君哪里还会再一次高抬贵手?”

    绮琴从晴儿那里接过来湿巾,又用力拧了拧,尽量压低声音:“除非王伯父能够识大体,看清现在的形势,抓紧把能够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否则最后丢的还是自己的性命,伤的却是惠娘的心。而且夫君肯定也认为没有脸再见惠娘了,好好的一对儿,不能就这么散了。”

    “爹爹的性子我很清楚,更何况上一次差点儿丧命,这个仇他不会说忘就忘的。”王清惠从被褥里抬起头,泪眼婆娑,“虽然别看爹爹平时总想着攀附高枝,但是心里面却是很难和之前的对手死敌笑脸相迎,现在死活不开口,他是在逼着夫君下手啊。”

    绮琴上前一边轻轻替她擦拭泪水,一边低声说道:“放心吧,就算伯父是这样的人,夫君也不是那等绝情人物,到时候对上伯父,自然会有分寸的,肯定会顾及你的感受。明天到了镇江府,听姊姊的话,安安静静的让你婉娘姊姊找一间安静的屋子,不要去见伯父,好吗?”

    惠娘一怔,轻轻说道:“可是那是我的······”

    似乎想起来什么,惠娘旋即神色黯淡:“虽然他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陆婉言坐到榻边,心疼的看着惠娘,又想起自己,想到镇江陆家,心中难免戚戚然。

    伸手扶额,绮琴忍不住挤出一丝很是艰难的笑容,真是让人头疼,这都是自家夫君惹下的风流债,现在他拍拍屁股走人,全都堆到自己这里了:“惠娘,听姊姊的话,这个不容商量。你见了他,只会让自己更伤心,而且也会让赵知府他们为难,明白吗?”

    陆婉言也是流露出坚强的神色:“琴儿姊姊说的有道理,惠娘,在这个时候要坚持下去,相信夫君。”

    惠娘没有再多说,缩在被褥里面默默地抽泣。

    绮琴和陆婉言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无奈。

    老天爷,为何要如此造孽!(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夤夜谈兴亡(下)

    ps:如约第二更,也算万字更了吧

    叶应武站在书房外面,天空中星辰闪耀,前面的书房有一缕烛火在轻轻的摇曳,上一次来叶梦鼎的书房还是叶应武从兴**南下隆兴府,借着回家探亲的理由绕开皇城司耳目折向泸州的那一次,不过那一次来的匆匆忙忙,只是在这书房前面走过罢了,并没有进去。

    要真的说起来上一次走入这个房间,应该算是大半年前叶应武第一次北上兴**的时候。一样的星辰灿烂、烛火摇曳,叶梦鼎在这间书房里面和自己的小儿子秉烛夜谈。

    第二天叶应武就带着江镐、王进这些懵懵懂懂的少年北上,前去开拓属于他们的天地。等到这大半年之后叶应武再一次站在书房外面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个前途未卜的少年了,而是功成名就天下知的天武军叶使君,是大宋民众心中的定海神针。

    大半年,有沧海桑田之感。叶应武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喜欢感慨时间了?要知道现在也不过只是二十一岁罢了,前面的路还长着呢,属于自己的时代也不过才刚刚开始,有什么好感慨的!

    吸了一口气,叶应武平静一下心情,然后郑重的伸出手在房门上扣了两下,叶杰实际上刚刚进去,所以房门本来就是虚掩的。

    “进来。”叶梦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烛光之下,叶梦鼎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不知道是因为老人弯腰的缘故,还是这些天不见。岁月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难以消磨的痕迹。叶应武恭恭敬敬的冲着叶梦鼎拱手:“孩儿见过爹爹。”

    叶梦鼎轻轻嗯了一声,看了叶杰一眼。叶杰缓缓的退出书房,还不忘把房门带上,等到屋子里面只有叶应武和叶梦鼎的时候,老人方才开口说道:“远烈,这一次去临安,心里面有没有把握?”

    心里面有没有把握?叶应武一怔,不知道自家爹爹到底是想要问什么事情有没有把握,是在官家面前夸功还是正面迎战贾似道,还是······那些藏在叶应武和天武军文武官员心中最高和最终的梦想?

    “入临安夸功。是孩儿和天武军上下将士的荣耀,自然有所把握,或许那贾似道奸贼会从中作梗,但是我天武军转战汉水南北,血战这么多场,杀死蒙古鞑子无数,又怎么会怕他!”叶应武咬了咬牙,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对于贾似道虽然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绝对不会怕了这个家伙。

    叶梦鼎在烛光中抬起头来看了叶应武一眼,旋即淡淡说道:“临安不比襄阳,贾似道也不是吕文焕,你能够凭借着安阳滩一战的威风把襄阳吕家弄得支离破碎。却难以再有所依凭战胜贾似道,在襄阳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毕竟天高皇帝远。可是临安却是实实在在的天子脚下,天武军只能说是你最后的手段。但是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刻,不能动武。”

    叶应武悚然一惊。看向叶梦鼎,自家爹爹是什么意思?

    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叶梦鼎看着明显有些手足无措的儿子,伸手拍了拍椅子扶手:“先坐下说话,老夫这又不是给你训话,无须站在那里。”

    尴尬一笑,叶应武这才发现自己进屋以来竟然一直笔直的站在那里如临大敌,心神都是绷得紧紧的,这哪是把叶梦鼎当爹爹,分明是把他看做了像蒙古鞑子一样难缠棘手的存在。

    等到叶应武坐下,叶梦鼎方才缓缓说道:“老夫懒得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心里面都在想这些什么,但是老夫不得不慎重的提醒你,临安现在还是大宋的临安,在临安动武,你要考虑好怎么收场。”

    叶应武点了点头,叶梦鼎说的很对,现在的临安还是大宋的临安,不是他叶应武的临安,如果天武军在临安一言不合大开杀戒的话,那无论如何就真的是在官家面前动手,这谋反的罪名是洗刷不了了。

    毕竟现在天下的民心还没有算是真正地倒向叶应武,所以一旦叶应武在临安动兵,若是一战成功,挟天子以令诸侯倒也罢了,若是失败了难免会被贾似道一脚踩到深渊中,身败名裂不说,包括叶梦鼎等人肯定都是会被牵扯进来,叶应武大半年打拼铸造的天武军自然也会烟消云散。

    叶梦鼎现在看的很清楚,这个大宋可以没有别人,但是不能没有叶应武和天武军,所以叶应武进临安最主要的任务不是扳倒贾似道,而是能够从临安全身而退,只要回到这荆湖赣鄱,就算是叶应武是白身,依旧可以调动千军万马,这天武军可不会因为换了主帅就不听叶应武的调遣!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终于还是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孩儿知晓了,这是还有一事,若是贾似道以朝堂之力相倾轧,孩儿应该如何是好,还请爹爹给予明断。”

    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光芒,叶梦鼎缓缓说道:“打压你是肯定的,贾似道不会看着天武军在临安城中逞威风,很有可能刚刚到临安就会给你们一个下马威,贾似道可不是什么笑面虎的人物,还会先给你一张好脸看,当他认为你足够威胁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倾尽全力,而远烈你认为在贾似道心中你是什么样的存在?”

    叶应武轻轻一笑,在贾似道心中我是什么样的存在?怕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这位贾相公只要找到空隙,还没有见到他放手,如果不是叶应武通过六扇门和锦衣卫把兴州经营的跟铁桶一般,恐怕皇城司早就已经渗透进来四处生事了。

    想想连王安鹤这样的人物,贾似道都没有放弃拉拢,更是通过王安鹤这些官员不断地向叶应武控制的地方渗透。并且拉拢那些中间派的官员,叶应武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挑战。

    见到叶应武不可置否。只是微笑,叶梦鼎点了点头:“既然你自己心里面明白那就好。当初你江伯父他们在朝堂上不也是忍住了贾似道的压迫,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老夫知道这不是远烈你的性格,但是在临安这种地方,万万要记住这一句话,不可鲁莽造次!”

    叶应武慎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天武军的希望和山河半壁无数百姓的未来期望,这一次万万不能像之前那样兵行险招了。以为一次出错损失的不只是他叶应武,也不只是天武军了!

    沉默了片刻,叶梦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一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眼睛中闪动着炯炯神采,一如叶应武印象中那个总是昂扬着斗志的爹爹:“不过还有一句话你要记住。”

    听到老人语气中的郑重,叶应武霍然起身,冲着叶梦鼎一拱手:“孩儿不才,还请爹爹示下。”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叶梦鼎说出这句话似乎也在心中纠结了很长的时间,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天武军就算是入了临安,依旧是有獠牙的猛虎。不是饿得奄奄一息的病猫,该动手的时候也就不用考虑别的了,老夫还不信这天下有谁能够拦得住你和天武军!”

    叶应武肃然挺直腰杆:“孩儿谨记。”

    仿佛说出这句话耗费了老人太多的心力。叶梦鼎有些颓然坐到椅子里,他自己心中也很清楚。天武军一旦在临安动手,意味着什么。或许自己用尽一生功夫维护的整个大宋。都会在那兵戈当中倒塌,这对于一个已经七旬的老人是难以接受的。

    “爹爹已经疲惫了,孩儿要不先行告退?”叶应武试探着问道。

    叶梦鼎却是突然伸手敲了敲桌子:“等等,老夫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叶应武刚想要点头,叶梦鼎已经先行开口,声音愈发的低沉:“远烈,你可不可以告诉爹爹,你最后想要走到哪一步?”

    走到哪一步?叶应武忍不住看向自家爹爹,实际上这个问题是叶应武、江镐、王进、章诚他们这些小一辈和叶梦鼎、王爚这些老一辈们一直在刻意回避的问题,谁都知道叶梦鼎他们打拼这么久就是为了扶持百年来风雨飘摇的大宋,而现在随着叶应武的步步高升和天武军的坐大,谁都已经看出来叶应武已经隐隐有取代贾似道当这大宋天下第一人的架势了。

    可是谁能够保证,叶应武毕生的追求只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只是青史留名的周公伟业,而不是······

    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叶梦鼎却出奇的有些退避,没有迎上叶应武的目光,显然自己这个小儿子现在已经变得愈发让自己捉摸不透,这不再是那个在临安纵马的纨绔少年,而是心思深沉胸怀天下的人。

    更主要的是,他有着贾似道、叶梦鼎都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赫赫功名和还狠漫长的人生道路。年轻、有为,几乎叶应武把这四个字所能蕴含的意思都已经占尽了,谁能够相信这个在驱赶襄阳吕家时候痛下死手的、因而流露出野心和手腕的年轻人,会只是看中那个相位,而不是更高的地方?

    当父子拥有不一样的政治主张和追求的时候,会面对什么?

    叶应武站在这里,能够清楚的听见自家爹爹愈发急促的喘息声,显然此时叶梦鼎比他更为紧张,对于叶应武能够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很是好奇,也很是恐惧。显然叶梦鼎已经发现了,不知不觉得对于自己这个小儿子,已经难捏不透了,叶应武再也不是大半年前那个站在烛光下恭敬听着自己侃侃而谈的少年了。

    轻轻吸了一口气,叶应武一字一顿的说道:“爹爹,这个问题孩儿虽然很不想回答,但是既然爹爹已经说了,那么孩儿还是用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容我,则做武穆王匡扶天下,不容我,则为操莽又何妨?!”

    叶应武的一句话犹如雷霆,叶梦鼎的脸明显一白,老人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中的光彩已经渐渐消散,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不过还是轻轻挥了挥手:“也罢,也罢,或许天意如此,远烈你去吧,记住刚才爹爹说过的话,去吧。”

    叶应武恭敬地冲着叶梦鼎拱手:“孩儿去了,爹爹务必要保重。”

    忍不住苦涩的一笑,叶梦鼎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在叶应武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儿子离去的身影。

    难道自己这些老不死的,这么多年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也罢也罢,反正都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折腾不起来什么风浪,大不了到时候退位让贤便了,某叶梦鼎无愧于这苍天大地和自己的良心!

    叶应武关上房门,心中愈发沉重,刚才说出来那一句话虽然感到轻松,可是事后细细回想,总是感觉自己终归还是对不住这些在关键的时候都曾经帮扶过自己的老人。

    竹杖的声音嗒嗒作响,叶杰缓缓走进来,慈爱的拍了拍叶应武的肩膀:“衙内,此去临安,万万保重啊!”

    叶应武一怔,旋即点了点头:“杰叔和爹爹也要保重身体,孩儿不孝,先行告退。”

    “什么孝顺不孝顺的。”叶杰白眉倒竖,“大好男儿就应该走出去闯下一片天地,光宗耀祖、名垂青史,你叶远烈已经做得很好了。”

    看着头也不回走进书房的老人,叶应武呼了一口气,这两个长辈,如果说叶梦鼎给他的是放纵,那么叶杰带来的就是鼓励。

    这片天下,这些老人已经支撑不动了,现在轮到自己了。

    缓缓推开卧室房门,絮娘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烛火随风暗淡摇曳。叶应武这才意识到自己去了已经得有半个时辰了,只是因为和自家爹爹“斗智斗勇”一时间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杨絮抱起来放到床榻上,叶应武一边走到帘幕后面,刚才的水还有些温热,叶应武简单跳进去洗了洗就径直仰天倒在床上,虽然有已经轻手轻脚了,不过絮娘毕竟睡得不深,还是被叶应武这一下给惊醒了,顿时迷迷糊糊的凑过来,轻声说道:

    “什么时候了?”

    “时候不早了,怕是快子时了,抓紧睡吧。”叶应武轻轻拍拍她的脸颊,“明天还需要赶路,不能起太晚了。”

    不过杨絮毕竟刚才睡过,这一会儿倒是没有那么疲惫,微微侧身看向叶应武:“爹爹把你唤去,可是谈论了什么事情?”

    虽然杨絮没有刻意想要挑逗叶应武的意思,不过随着一翻身还是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看着叶应武直咽口水,猛地将絮娘扑倒在床榻上:“谈论咱们应该生个孩子的事情!”

    “呀!”杨絮轻轻惊呼一声,急忙伸手推开叶应武,郑重的看向他,“你刚才脸上明显有沉郁之色,显然爹爹问了你什么心事,是不是关于天武军和夫君的未来?”

    叶应武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手缓缓松开,躺在床上淡淡说道:“嗯,爹爹是问过了,不过还是让某搪塞过去了,也不知道爹爹自己在心中是怎么想的,不过在离开的时候总是感觉他老人家好像苍老了很多岁,不像是之前那个总是充满着昂扬斗志的叶相公了。”

    杨絮默然不语,毕竟叶应武和叶梦鼎这一对父子之间早晚是要有这么一步的,只不过之前都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罢了,现在只能期望叶梦鼎能够想开,到时候千万不要给叶应武拖后腿。

    “别想那么多了,本来今天是应该好好安慰你的,只是可惜某现在也没了心情。”叶应武扯过被褥,替杨絮盖好,“早些休息身体好。”

    杨絮白了他一眼,怎么听着都像自己很饥渴的样子。不过她还是轻轻缩进叶应武的怀里,轻轻搂紧他,给予心中沉闷的自家夫君温暖和力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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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介绍:
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