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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三章 相别四月终得还

    当北方的风中已经带着凉意,甚至戈壁滩上的大风寒人嵴骨的时候,大江之畔的南京城还处于盛夏的尾巴之中,炎热的夏天还在这一片土地上徘徊,天空中悬挂的太阳似乎随时都能够把土地上的生命烤焦。

    一条大江作为天然的分界线,大江南北不同天。

    叶应武从洛阳轻车简从出发的时候,身上还披着披风,等到过了淮水,披风就没有了,而再过了这大江,只剩下贴身衣衫还在,不过饶是如此,一路奔波过来,浑身都是灰尘泥土,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使得脸上有一条条鲜明的纵横痕迹,看上去颇为狼狈。

    除非是见过叶应武,恐怕任何人和这一群几乎要融入征尘中的人们照面,都不会认出其中有一个恰恰是这天下之主。甚至就连那些河西高头大马,经过一路狂奔,都纷纷疲惫不堪的低头,更让这一支队伍显得其貌不扬。这一条南北官道因为有大运河的缘故,实际上走动的商旅并不是很多,尤其是到了淮南,河网密布,官道上更是鲜有人迹,所以叶应武他们这一路飞驰过来,倒是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

    燕子矶码头上,一道道人影已经顶着日头等候多时。这燕子矶码头因为规模比较小,在平时也就是游人和江上渔叟来往,今日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反倒是把那些悠游的文人骚客们吓了一跳,不过当看到紧跟着而来排开阵列的禁卫军以及江面上来往巡弋的水师战船时候,他们都很识趣的在这一带消失踪影。

    自打大明皇帝陛下带着神卫军和禁卫军北上,京师中留守的禁卫军人手便多有不足,平日里遮护京城尚且勉强,更不要说在城外演练了,所以百姓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禁卫军出动了,甚至还有水师船只配合。只要是有点儿心眼的人都清楚,这必然是有什么大人物回来或者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所以本着不能被好奇心害死的心态,这燕子矶附近的渔夫也远远躲开。

    整个燕子矶头,就只剩下森然列队的禁卫军将士和站在码头上的那几道人影。

    一艘快船就在此时跃出水天之间,冲破荡漾的江水和江面上升腾的薄薄雾气。早就严阵以待的两艘水师蒙冲快船急忙迎上去,不过在和那快船交错之后,蒙冲战船并没有实施驱逐,而是以落后半个船位的方式护卫在左右,一面赤色龙旗升上战船船桅。

    燕子矶头上,所有人都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叶应武归来,一切都是低调行事,所以并不鸣炮,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水师和禁卫军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所以到底能不能做到低调行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臣等恭迎陛下!”以文天祥为首,苏刘义、谢枋得、邓光荐等留守京师的文武大臣同时躬身行礼,他们虽然都是身穿便袍而来,但是往这里一站,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而这么多上位者同时躬身行礼,更是将整个燕子矶头弥漫的气势推到了极致。那艘快船缓缓靠在码头上,站在船头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不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诸位卿家平身!”

    文天祥等人抬起头来,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因为站在船头的这个年轻男子,征尘满身不说,甚至只穿着一件贴身衣衫,一手提着马鞭,一手拿着汗衫,看上去和着急赶路的行人没有什么区别。

    难怪这一路上没有任何风险,因为就算是蒙古鞑子的密探有再好的眼力,恐怕都认不出来这满身征尘的男子是大明的皇帝。

    甚至就连大明自家臣子都得怔一下,更何况别人。

    “陛下!”文天祥着急上前一步,看向叶应武,“还请陛下速速沐浴更衣,陛下如此”

    叶应武随手将马鞭和汗衫扔给后面的小阳子,迎上文天祥。几个月不见,相比于分别时候,文天祥更加瘦削了,而原本那一股因为有些发福而快要消失了的刚劲精神,似乎又重新回到文天祥身上。再看看文天祥满是血丝的眼睛和浓重的黑眼圈,叶应武便很明白文天祥这几个月都是怎么过的。

    而文天祥身边的苏刘义、谢枋得等人,也和文天祥并无二样。

    当叶应武和张世杰在前线带着大明将士浴血厮杀的时候,这些坐镇南京城的官员们又何尝休息过?毕竟前线消耗的大量钱粮、器械和兵员,都需要由朝廷居中协调,叶应武他们能够放开手脚大打出手,这背后可是这些留守官员夜以继日的努力。

    “诸位卿家,辛苦了。”叶应武一把握住文天祥的手,郑重的说道。

    在这一刹那,燕子矶头陷入了沉默。

    转瞬之间,所有人的眼角都有晶莹的泪水闪动。

    辛苦了,辛苦了,大家像是陀螺般团团转四个月,终于取得了北伐的胜利,而这背后的血汗,只有自己能够懂得。

    但是没有人后悔,这是他们的梦想,是整个华夏民族三百年的梦想!

    辛苦了,三个字,重若千钧!

    “臣,幸不负所托!”文天祥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堂堂七尺男儿,在这一刻也终于按捺不住眼中的泪水,泪珠翻滚着落下,落在文天祥微微颤抖的手上,也落在叶应武刚劲有力的手上。

    “朕回来了,”叶应武的声音不大,但是却震撼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整个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的声音,“诸位卿家,朕回来了,咱们的北伐,大获全胜!”

    泪水在这一刻夺眶而出,这么多用肩膀支撑起大明天地的好男儿,在这一刻尽情的嚎啕大哭。四个月的担惊受怕,四个月的食不下咽,四个月的难以安寝,四个月为了前线血战的团团转,一切的疲劳,一切的辛苦,在这哭声中仿佛都化为乌有。

    他们迎来了胜利,属于他们的胜利,也是属于整个华夏民族的胜利,一场已经迟到三百年、期待了三百年、梦想了三百年、险些就化为乌有的胜利!这一刻,无论是那些刚毅果敢的将领,还是沉着冷静的文臣,此时都是一模一样的泪流满面。

    在这一刻,从叶应武口中说出的胜利,彻底让他们疯狂,让他们流泪。

    文天祥霍然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陛下,臣已经准备好了辂车,车上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请陛下先沐浴更衣,然后入城。朝中诸多事宜臣都已经挑选其中重要的,送至御书房,陛下回宫之后便可以阅览。”

    “宋瑞卿家,你这是想要累死朕啊!”叶应武笑着说道,身后小阳子已经将叶应武的战马牵了过来,叶应武一手牵过来马缰,冲着文天祥摇了摇头,“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朕现在就先回宫!”

    趁着叶应武和文天祥他们说话的这一段空隙,小阳子他们已经将战马从船上拉出来,经过这一会儿休息,这些疲惫不堪的战马已经回过气来,到底是河西高头大马,在体力上要远远胜过其余很多品种的马。

    不等文天祥等人回答叶应武也很清楚他们会怎么回应他便翻身上马,飞快的向着南京城方向而去。而小阳子等亲卫都飞快的跟上去,战马嘶鸣,转瞬之间就化为天地之间的几点黑影。

    “陛下!”谢枋得等人都有些惊讶的喊道,甚至有些人脸上还流露出疑惑和不满的神情,显然叶应武这样直接将前来迎接的文武百官扔到这燕子矶头,甚至就连禁卫军都扔在这里,自己回宫,确实让官员们有些愤怒,不只是因为叶应武将他们随意的扔在了这里,更因为叶应武在这南京城外衣冠不整的带着几名亲卫狂奔,实在是危险而且有损大明朝廷的形象。

    而站在最前面的文天祥和苏刘义,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笑容。

    “两位相公,陛下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我等臣子明日上朝就应该”一名年轻的御史上前一步,大有要向叶应武全力进谏,不死不休的意思。对于大明的官员们来说,叶应武很伟大是一方面,但是这样行为不检点又是另外一方面,这两个方面不能相互抵消。

    更何况一个行为检点又伟大的皇帝,岂不是更好?

    而文天祥眼睛虽然还有些红肿,不过嘴角边却掠过一丝笑容摆了摆手:“不用,让陛下去吧。”

    周围的臣子们都有些诧异,而苏刘义也是点了点头,目光紧紧跟着叶应武离开的身影:“这样的陛下,是大明需要的陛下。”

    话音未落,苏刘义转身,在错愕的人群之中穿过。而文天祥接上了苏刘义没有解释清楚的话:“年轻,活力,一如这日月初升的大明。”

    谢枋得等人都怔住了。

    年轻、活力,这说的是叶应武,又何尝不是说的现在取得北伐之战之后的大明?当初刚刚爬出天边的太阳,此时即将达到全盛,日月的光明照耀神州。而这样一个取代了曾经东南一隅的南宋而站起来的王朝,所需要的正是一个年轻有活力的君主,带着这个王朝向外拓展、走向辉煌!

    原本一片寂静的码头上,一下子响起脚步声,以文天祥和苏刘义为首,所有前来迎接的大明文武官员,整齐的上马或者走上马车。

    每一个人都挺起嵴背,他们的步伐铿锵有力。

    马蹄声在大明宫殿之中回响,有胆量在这大明皇宫,甚至是后宫之中纵马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个人。

    小阳子等亲卫已经在宫门外下马,因为再往前实在也用不到他们的保护了,听到消息的禁卫军已经在后宫养心殿之前列阵,本来在外城门上巡视的禁卫军统领吴楚材可以说是狼狈不堪的冲过来,总算是赶在叶应武前面站在这养心殿的台阶下。

    “臣吴楚材参见陛下!”虽然还有些微微喘气,不过吴楚材往那里一站,大明最精锐将士的风范已经展露无遗。只不过可惜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大明皇帝似乎一点儿风范都没有,犹如一个满身泥泞的市井小民。

    吴楚材微微张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好。而叶应武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冲入养心殿中。这后宫他已经是轻车熟路,而跟在叶应武后面跑上来的小阳子冲着吴楚材使了一个眼色,吴楚材会意,急忙招唿手下跟上叶应武,加强后宫的巡逻。

    “陛下回宫了!”不知道哪个先反应过来的宫女大喊了一嗓子,整个后宫顿时炸了锅,宫女们着急的列队,只不过往往还不等她们站好,一道身影晃动,叶应武已经冲了过去。

    坤宁宫的大门几乎是被叶应武一脚踹开的,而站在宫殿中的一名名女子在叶应武走进来方才反应过来,以陆婉言为首的后宫妃嫔齐刷刷的躬身行礼:“臣妾恭迎陛下回宫。”

    一路风风火火的叶应武这个时候脚步也是一个踉跄,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他从太原府一路飞驰而来,按理说知道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后宫被文天祥他们告知了风声,也不会想到叶应武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这从外面宫女们着急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陆婉言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召集后宫妃嫔等候,更何况后宫妃嫔之中有很多叶应武连见都没有见过,所以根本用不着前来迎接。

    而当叶应武看到这些实际上都是自家老婆的妃嫔们脸上流露出的惊讶神色和旁边并没有躬身行礼的母亲陈氏之后,隐约察觉到什么,原本带着笑容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婉儿,到底怎么了?”

    能让后宫之中如此兴师动众的,只有可能是赵云舒肚子里的孩子或者自家爹爹的病,但是如果是爹爹生病,显然母亲不可能还站在这里,所以一定是前者了。叶应武顿时脑袋之中就像炸了一样,晕晕沉沉的。

    一旁的陈氏轻轻叹了一口气,而陆婉言咬了咬下唇,低声说道:“臣妾罪该万死,舒儿妹妹本应该在下个月生产,奈何胎位不正之事走漏风声,舒儿妹妹惊慌之下动了胎气”

    “然后呢?!”叶应武感觉自己心脏都骤然停了一下,四肢百骸冒着冷气,哪怕外面还很炎热。

    “臣妾”陆婉言当即跪倒在地,身后的妃嫔们齐刷刷的,“臣妾替夫君妄自决断保的大人,孩子没有保住,请夫君降罪!”

    “此为臣妾等人共同商议之结果,请陛下不要只降罪皇后!”陆婉言身后的绮琴、杨絮和琼鸾等妃嫔同时开口说道,声音之中说不清是恐慌的颤抖还是诚恳的请求。

    整个坤宁宫之中安静的可以听见针落的声音,而叶应武喃喃反问道:“保的大人?大人保住了?”

    “保住了,只是有些虚弱,但是孩子”陆婉言低着头说道。

    “这就好,这就好,至少大人保住了。”叶应武自己浑身的力气也像被掏空了一样,不过还是向前伸手扶起来陆婉言,“婉娘,你做的没错,你做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看着陆婉言有些惶恐的神情,叶应武心中轻轻叹息一声,他很清楚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女人很多情况下存在的价值就是生育的工具,所以很多女人面对难产的时候都是被强行选择保孩子,仿佛生下孩子是她们存在于世的最终目的。

    所以当听到陆婉言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叶应武很害怕自己听到大人没有保住的消息,到时候叶应武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

    “夫君?”陆婉言迎上叶应武的目光,她能够明确的感受到叶应武抓着她肩膀的双手在颤抖。

    只是下一刻陆婉言勐地瞪大眼睛,因为叶应武直接就吻了上来,一路颠婆奔驰,他的唇瓣带着凉意,不过当叶应武吻上来的时候,陆婉言微微颤抖的身躯也终于镇定下来。

    “谢谢。”叶应武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陆婉言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他的怀里。

    这四个月压在肩头的担子,仿佛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泪水。(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章 相思一夜情多少

    看着叶应武脚步有些踉跄走过来,陈氏上前帮着自家儿子整了一下子衣襟。叶应武微微皱眉说道:“娘,我爹他?”

    “你爹爹没事。”陈氏帮着叶应武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襟还有头发,毕竟刚才自家儿子在吻过陆婉言之后,直接用很干脆的动作挨个的吻了过去,后面那些和叶应武还没有过关系的妃嫔们固然是羞涩的告退,而陆婉言她们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多停留,纷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转瞬之间大殿上就只剩下这一对母子了。

    本来除了这件事,陆婉言她们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和叶应武说,可是一切的相思、一切的愁绪,在这热吻之中都化为了虚无。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叶应武吻了个正着,就算是平日里最大大咧咧的杨絮都站立不稳,更何况是陆婉言这等大家闺秀?

    听到母亲亲口说自家爹爹同样无恙,叶应武犯错该彻底松了一口气。舒儿和爹爹都没事,他终于没有回来太晚。

    看着有些狼狈的自家儿子,陈氏不得不感慨这小子确实有两手:“武儿,你爹爹让你回来之后先去看看舒儿那丫头。自打保住大人之后,你爹爹虽然还是阴沉着脸,不过御医说你爹爹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需要调理两天就可以下床,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叶应武微微挑眉,不由得感慨一声。自家爹爹这就是典型的心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老赵家血脉延续的问题。在另外一个时空中,叶梦鼎终其一生都忠诚于赵家皇室,甚至这种忠诚已经有些接近于愚忠,但是叶应武很清楚,对于一个覆灭的王朝来说,这种忠诚是多么可贵。

    而在这个已经被叶应武更改的面目全非的时代,叶梦鼎对于前宋的忠诚是一直没有变化的。甚至在叶梦鼎心中,赵云舒这个儿媳妇的性命要比自己更加宝贵,而且叶应武清楚,有着同样想法的不只是叶梦鼎,还有江万里、王等或者还在朝堂、或者已经归隐的老臣。

    可以说赵云舒和赵云微这一对前宋皇室最后的血脉,无时无刻不牵动着这些将自己毕生心血都奉献给大宋的老人们。

    如果叶应武不先去看赵云舒,而前来看望自己,在叶梦鼎看来已经算是僭越,哪怕现在他的身份是太上皇,而赵云舒的身份是大明妃子。

    这样的僭越,在倔强的老人那里,是不可能的!

    知道叶应武为什么微微皱眉,陈氏不由得轻轻摇头,叶梦鼎和叶应武这一老一少之间在政见上的矛盾,陈氏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了什么,但是她也很清楚,至少叶梦鼎见到叶应武子嗣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这也说明他和叶应武之间的矛盾,还远远没有到无法克服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抛开政见不合,叶应武和叶梦鼎还是一对好父子。

    “孩儿还是需要和爹爹谈谈的,请娘亲放心。”叶应武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向着宫殿更深处走去。

    看着叶应武的背影,陈氏嘴角边掠过一丝笑容。

    自己都险些忘了,孩子长大了,有一些事情能够自己克服了。

    也需要自己来克服了。

    --

    “姊姊,来喝一点儿,这是御医院专门给你开的方子,调养身体、”坐在床沿,赵云微轻轻吹了吹汤勺中的黑褐色液体,一股浓郁的药味飘扬出来,在房间中弥漫。

    放在床头的冰块不断的散发出阵阵凉意,和这药香混为一体。虽然夏天已经快过去,但是毕竟天气温度摆在这里,所以后宫和御医院也不敢松懈,皇室的冰库都是敞开了给淑妃这里供应冰块。毕竟今年夏天叶应武并不在宫中,所以这冰块还有大量的剩余,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叶应武转过屏风,却并没有着急上前,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相比于离开时候,经了这一次变故,险些和赵云舒生死离别的微儿,看上去仿佛瞬间成熟了。这几年在叶应武和后宫妃嫔们的庇护下,微儿虽然已经过了十岁,但是心智总给人一种五六岁还在原地踏步的感觉,而现在坐在床边的赵云微,仿佛才真真正正长大了,迎来自己美好的少女时代、

    而当叶应武目光转到床榻上的那一道瘦削身影时候,心中忍不住一痛。

    当时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赵云舒在叶应武离开的时候甚至有些发福,一向纤细的腰肢都能有柔软肉感,而现在拥着锦衾半坐的赵云舒,又瘦到了当初跟着叶应武离开临安府时候的模样,没有一丝血色的俏脸上,甚至就连那翦水秋瞳都失却了光彩,但是女孩只是这样靠着,而且是素面朝天,却有一种震人心魄的美丽。

    叶应武很清楚这种病态美,但是他并不希望这种绝世出尘而且惹人怜惜的美丽出现在自己女人身上。

    “婉娘姊姊你怎么又回来”赵云微显然听到了脚步声,有些诧异的回头,而当看到屏风边那一人时候,她手中的汤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微儿轻轻颤抖着,看着这一道身影伫立在那里。

    “微儿,怎么了?”原本昏昏欲睡的赵云舒也一下子被惊醒,急忙看过去,“有没有伤到”

    在这一刻,赵云舒也看到了叶应武,剩下的话卡在喉咙中。

    “大哥哥你这个混蛋,怎么才来!”微儿直接扑入叶应武怀中,又哭又笑,小拳头狠狠捶打着他的胸膛。

    同样是被骂“混蛋”,不比当时在洛阳城,此时的叶应武脸上满是愧疚神色,伸手轻轻揉了揉微儿的小脑袋,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是啊,大哥哥这个混蛋现在才回来,对不起。”

    微儿一边用袖子遮住泪水不住流淌的眼睛,一边一把推开叶应武跑出去。这个小丫头在丧失理智的这一刻,依然还不忘给自家姊姊和这个大混蛋留下一个独处的空间。

    看着叶应武缓缓走过来,赵云舒终于按捺不住,两行清泪顺着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流淌下来。叶应武刚想要伸出手替她擦拭,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还都是征尘泥泞,不由得有些尴尬的收回来,不过赵云舒显然看到了他的动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住叶应武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手上的灰尘被泪水湿润,沾在她洁白的脸颊上。

    “夫君,对不起。”俏脸之上满满都是愧疚,赵云舒只是死死攥住叶应武的手,仿佛一旦自己松开这手,和叶应武便是天涯永隔。

    “只要某的舒儿没事,一切都好说。”叶应武心中作痛,在床沿坐下来,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某,某回来晚了,否则肯定能在舒儿身边陪着。”

    赵云舒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如泉涌,整个人扑入叶应武怀中:“北伐关乎国运,妾身知道夫君夫君也是别无选择才会上前线,家国大事当在儿女私情之上,这个这个妾身明白。妾身妾身不怪你,不怪你,回来能回来就好是妾身无能否则夫君回来就能看到孩子了”

    叶应武紧紧搂住她,伸手捋着她慌乱之间杂乱的秀发:“傻丫头,只要你还在,某还在,这孩子岂不是想要就要的,以后咱们生他七八个孩子,生到你不想生为止。”

    赵云舒缓缓抬起头,看着叶应武郑重的神情,向前探出半边身子,“嗯”的一声直接吻了上去。

    叶应武顿时瞪大眼睛,被被强吻了?

    水汽缭绕,隐约能够听见笑声。

    早就准备好的玫瑰花瓣一筐一筐的端来,而一桶桶热水还在不断的提进来,只要里面有需要,在外面恭候的婢女随时都能将热水送进去。

    “舒儿你真是之前几年吃的都瘦回来了,”叶应武闭着眼睛在怀中女孩身上不断游走,毕竟几年来同床共枕的次数很多,对于这完美的身躯叶应武已经轻车熟路,“腰细了倒是不错,但是原本鼓鼓胀胀的地方怎么都”

    “无赖!”赵云舒俏脸通红,伸手解开最后一层诃子扔到池子边,纤纤玉指在叶应武脸颊上一戳,“夫君你看你的脸上,有泥泞,有灰尘,甚至还有两个胭脂吻痕,快说说是刚才哪个姊姊留下来的?”

    叶应武尴尬的笑了笑,刚才和婉娘她们久别重逢,一群姑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吻上来,所以说句实话叶应武自己也不知道这是谁留下的。当下里不等赵云舒多说,叶应武直接沉入水中,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干干净净。

    赵云舒看着自家夫君得意的露出一口白牙,终于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听着这犹如天籁般的笑声,叶应武心中一直徘徊不散的阴云,也终于被这笑声驱散,他很清楚这一刻赵云舒的心结已经解开。

    “夫君,你想什么呢?”赵云舒轻轻靠在叶应武肩头上,任由叶应武搂住自己,靠在这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她自己烦躁的内心也随之沉寂下来,或许在之前赵云舒并没有意识到叶应武的存在对于自己的意义,但是经过这一次近乎生死离别的变故之后,她才明白,当危急关头,她是有多么希望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哪怕是只是将肩膀借给自己靠一下。

    这已经是这个世间,自己唯一的依靠了。

    “某在想某的舒儿,为什么会这么美。”叶应武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赵云舒这一次并没有娇嗔,而是回过神,对上叶应武的眼眸,那一双翦水秋瞳就像活了过来,重新散发出光彩。只不过因为水雾朦胧的原因,所以看上去还是有些模煳。

    “真的?”赵云舒轻笑一声。

    “如假包换。”叶应武看着那一双眼眸,他的目光有如利刃,似乎能够透过水雾抓住那一抹令人心醉的神采。

    “不管是真的是假的,今天你是妾身的。”赵云舒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低低笑着紧紧抱住叶应武,这样羞人的情话,以原本她沉稳内敛的性格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一般都是叶应武拿来调戏她才对,而今天很显然叶应武被调戏了。

    叶应武皱了皱眉,一本正经的回答:“宝贝儿,你现在身子还虚弱,咱们先忍忍好不好?等到你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你想怎么折腾咱们就怎么折腾,折腾几天都行。”

    赵云舒怔了一下,她自己想表达的意思绝对没有这么深层次,更或者说只是一种潜意识中说出来的情话,远远没有想要勾引叶应武“深入交流”的意思,当下里女孩恨恨的在叶应武胸口捶了一拳,心中则是喟然长叹。

    论耍流氓,自己还是甘拜下风。

    “其实舒儿你还没有回答某之前问你的问题,咱们两个到底打算生几个孩子?”叶应武坏笑着凑过来,不给赵云舒躲闪的机会,两人脸颊贴的很近,赵云舒微微颤抖,甚至有些害怕这个家伙会直接蛮不讲理的吻上来,而叶应武原本老老实实箍在她腰上的双手也缓缓向下滑去,让赵云舒发出一声低吟。

    这个流氓的反击,来的干脆又迅勐。

    微微侧过头,赵云舒佯作生气:“婉娘、琴儿姊姊、絮娘和琼娘都给你生下了孩子,你都已经有两男两女四个孩子了,怎么还不够?”

    “因为这些孩子,是某和她们的,不是某和你的。”叶应武坏笑着说道,双手还在不断作怪,作为前世今生都不折不扣的花丛老手,叶应武原来曾经在赵云舒惊为天人的美貌之前折戟,但是现在毕竟已经“经磨难”,所以对付这个害羞总是放不开的小丫头自然是手到擒来。

    而赵云舒算上怀孩子的时间,已经有九个多月没有和叶应武恩爱,再加上此时没有了腹中孩子的负担,原本被母性光辉压制下去的缕缕情思,此时有如藤蔓爬上心头,让她每一寸肌肤都显露出来诱人的粉红。曾经和叶应武在一起时候的快感以及叶应武突然回来给她的安全感,让女孩在面前这个男人的怀抱中彻底放开。

    一抹绯红爬上原本就有些红彤彤的脸颊,叶应武能够清楚地看到女孩素白的脸颊上重新浮现的血色,而赵云舒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双手也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向下摸去。

    “嘶!”叶应武倒吸一口凉气,这丫头第一次这么主动,手上劲道虽然不大,但是那指甲是直直戳过来的。而赵云舒显然也意识到什么,急忙缩手,只不过此时身躯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让她说不出来话,她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捉住叶应武作怪的双手,但是整个人都已经迟钝,仿佛要失去知觉,哪里还是叶应武的对手?

    “夫君?”赵云舒感受到大明的小皇帝在耀武扬威,忍不住低唿一声,勉强用自己最后的一丝理智死挣扎着说道,“别别在这里。”

    “别在这里做什么?”叶应武邪邪一笑。

    赵云舒顿时明白这个家伙还在戏弄自己,可是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沉沦在他的手中,哪里还有回答的机会?当下里仿佛是认命一样,赵云舒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你身子太弱,别闹了。”叶应武一本正经的凑到赵云舒耳边说道。

    女孩原本半闭的眼眸霍然睁开,看着叶应武郑重的神情。

    “混蛋!”整个浴池之中都响起赵云舒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别跑,你给我站住!”

    “舒儿你冷静点儿,先把手中的簪子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解释清楚!”

    “谋杀亲夫啊!”

    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咯咯笑声。

    而站在屏风后面的婢女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有如入定老僧。(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五章 楼上残灯伴晓霜(上)

    ps:昨日章节名为“相思一(和谐)夜(和谐)情多少”,中间三个字被点娘屏蔽了

    炮声不断地响起,犹如潮水一般的明军将士冲入雁门关。

    曾经巍峨高大、难以逾越的雁门关,此时在奔跑的明军将士脚下颤抖着、臣服着,在关城上骄傲飘扬的黑色旗帜已经被赤旗所取代,一面面赤旗追随着向前冲锋的明军步骑涌入城中,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顷刻之间就已经将半边城池吞没。

    “快!跟上,清扫周围街道!”一名明军旅长纵马冲入城中,一支支流矢唿啸着在他身边掠过,蒙古人还在周围的屋舍之中负隅顽抗。爆炸声此起彼伏,刚才箭矢射出来的那几处屋舍被进攻的明军将士用火蒺藜炸毁。

    这雁门关关城是建设在山谷之中,本来就不大,里面的屋舍也主要都是军营,甚是低矮,而街道更是狭窄,甚至大多数只能一个人通过,所以虽然蒙古军队剩下的人数不多,但是在这断壁残垣中负隅顽抗,还是得费点儿功夫才能清扫干净。

    好在这已经不是天武军第一次打巷战,当初陈州之战的巷战,因为有伯颜的指挥,要比这艰难多了,甚至到最后江镐亲自带队上阵方才拿下最后的陈州府衙。

    已经颇有经验的明军将士不断地向关城纵深推进,刀盾手在前方和两侧防止暗箭,而弓弩手和火铳手则跟在后面,任何蒙古人探出头来,就是一顿招唿,至于枪矛手,看似慢悠悠坠在队伍后面,但是谁都知道,只要前面蒙古人露出一丝破绽,他们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扑上去,将敌人彻底撕成碎片。

    和清扫巷道的步卒不同,明军骑兵并没有和两侧不断骚扰的蒙古军队纠缠的意思,径直向着城南冲去。任何在他们前面阻挡的蒙古军队都被直接无情的冲散,沾满鲜血的刀刃迎着风举起,这些骑兵有如一柄利刃,洞穿蒙古人仓促组织起来的一道道防线,只是不断向前!

    后面的明军骑兵疯狂的策动战马,超越自家已经散开的步卒、击穿蒙古人混乱的阵列,加入到这队伍之中,使得这狂奔的骑兵队伍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很多。

    与此同时,城南同样传来震天动地的杀声,显然蒙古军队已经开始撤退。而正如叶应武所料,他们选择的撤退方向是城南,从城南走楼烦和岢岚水重返草原。

    “快,进攻南城门!”都头们大吼着、指挥使们大吼着、旅长们大吼着、甚至师长们也在大吼着。一面面将旗迎风招展,甚至冲到了队列的最前面,已经杀红了眼睛的天武军将士们怒吼着迈动步伐向前,整个雁门关关城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赤色的旗帜覆盖。

    负责主攻的天武军第一旅和第二旅将士,是亲眼看着第三旅和第四旅为了掩护他们的侧翼付出了怎样惨重的代价,也是亲眼看着成排成排的袍泽弟兄在那两侧山坡上倒下时候的壮烈,更是亲眼看着无数的赤旗漫卷山坡时候的壮丽!

    每一名明军将士的热血已经翻涌不可遏抑,现在他们所想的,就是追随前面飘扬的赤色旗帜,向前,再向前!管他向哪里进攻,只要有蒙古鞑子在的地方,就杀过去,让这些龟孙子们知道,杀了老子的弟兄,应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进攻马不停蹄,而蒙古人的防御没有起到任何有效的阻拦作用,只是不停的集结又不停的被击溃,明军步骑对于溃败的蒙古人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拼命向城南穿插、进攻。而蒙古人也已经看出了明军的意图,他们是想要追上撤退的蒙古军队!

    明白这一点的蒙古将领们招唿着士卒组织防线,只是此时的蒙古士卒那里还有士气和勇气?

    士卒慌乱的脚步声,将领们徒劳的唿喊声还有明军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整个雁门关中乱作一团。

    “启禀将军、督导,第一旅和第二旅已经将城中清扫的差不多了,”一名手臂上还带伤的师长大步走过来,冲着江镐和尹玉微微躬身说道,他的手臂有伤,已经没办法拱手行礼,“现在咱们的骑兵还在向南进攻,不过蒙古人的抵抗已经越来越强烈了,他们几乎也是在用性命阻挡咱们的前进。”

    “蒙古人急了就好。”江镐冷笑一声,“告诉弟兄们,不用着急向前冲,只要死死缠住蒙古鞑子便可以。”

    本来明军就没有打算真的在这雁门关全歼蒙古军队,否则也不可能只从北面发动强攻。所谓围城必阙,如果不是因为雁门关南面的明军进攻并不激烈,蒙古人也不会在最后放弃北门的抵抗,直接从南面突围。

    向南撤退的蒙古军队,即将面对的可就不只是天武军一支主力战军,磨刀霍霍的神卫军、宣武军、荆湖军和镇东军会让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现在天武军需要做的,一来是收拾打扫战场,二来就是摆出全力追击的架势,让更多的蒙古鞑子留下来追击,同时也能够驱赶蒙古人抓紧撤退。

    所以江镐毫不犹豫的派出骑兵向纵深穿插,这些明军骑兵或许能够冲破城中蒙古步卒仓皇布置的防御,但是一旦真的追上蒙古骑兵,鹿死谁手还未得知,江镐可不想把这些宝贵的骑兵拉出去和蒙古鞑子拼命,对于他们也有严苛的命令。

    现在看上去这些明军骑兵冲杀的甚是迅勐,但是实际上江镐严令任何骑兵不准越过南门追击。

    明军现在的冲击,更多的实际上只是摆个样子,但是就算是他们只能算虚张声势,已经陷入混乱的蒙古军队也会信以为真,拼命地向南撤退。这点儿小伎俩如果是在平时,可能很容易便可看穿,但是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上级命令了的蒙古军队,实际上处于各自为战的状态,别说看穿这样的小伎俩,恐怕就算是组织撤退也很难做到了。

    “快看南门!”尹玉努了努嘴。

    江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爆炸声响起,雁门关要塞南面城门上的城楼背一片火海包围,而南面城墙下那一座座能够看到半边身子的回回炮,此时也被大火所吞噬。炸药包在火光中爆炸发出的闷响声就算是在这里也能够听得清楚,显然南面的明军正在阻拦蒙古断后的队伍,并且清扫城门周围。

    “蒙古鞑子把回回炮都给烧了?”江镐一挑眉,“也真是够绝的。”

    此时北面的明军还在向前推进,而南面的明军仍然在城墙外面,以飞雷炮炸药包和火炮炮弹的威力,还不至于让这十多台体型巨大的回回炮同时燃烧,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撤退的蒙古人将这些巨型的攻防器械一把火烧干净,甚至有可能南门的城楼都是被他们放火烧掉的。

    “看来蒙古鞑子是什么都不打算留给咱们了,”尹玉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忽必烈还真是小气。”

    在他们的前面,曾经给攻城的明军将士带来很大阻碍的回回炮,已经在熊熊火焰中化为一支支燃烧的火把,这些曾经以一己之力支撑蒙古半边天空的巨型器械,终于在自己人的手中迎来了末日。

    随着这些回回炮一起燃烧、崩塌的,还有每一个蒙古士卒的信心,还有整个蒙古汗国。

    逐渐清扫干净城中巷道蒙古人的明军将士,已经重新集结,在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中向南推进,而原本还在抵抗的蒙古士卒,当看到那一个个巨大的火把将半边天际渲染成血红色的时候,终于丧失了最后的抵抗斗志。

    不知道是谁先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整个雁门关中各个角落中还在顽抗的蒙古士卒陆续走出,向距离最近的明军将士投降。当然也有忠诚于蒙古的将领,还在徒劳的唿喊,或者直接抽刀自刎。

    大火吞噬木头的“滋啦”响声越来越小,那一个个巨大的火把颓然倒塌。所有沾满明军将士鲜血的回回炮,就这样化为灰烬,也宣告着这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暂时落下了帷幕。

    南面的杀声渐渐平息,路边的蒙古俘虏踉跄走过,江镐和尹玉对视一眼,不由得同时松了一口气,至少属于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江将军,尹督导!”前面突然传来惊喜的喊声,江镐和尹玉急忙扭头看去,几名骑士快步而来,当先的正是大明上柱国、北伐统帅张世杰。

    见到张世杰亲自前来,尹玉和江镐都不敢怠慢,急忙迎上去。

    自北伐开始洛阳一别,已经有四个月没有见面,而正是在这四个月中,大明完成了无与伦比的北伐,收复了幽燕不说,现在更是将蒙古鞑子逼上了岢岚水这条绝路。尤其是天武军自居庸关向西迅勐进攻,接连突破蔚州、大同府和马邑,兵指雁门关,更是截断了蒙古人最后的退路,完全可以称之为神来之笔。

    而今日兵分两路的明军终于在这雁门关成功会师,也标志着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即将进入尾声,至于最后是留下遗憾还是完美收官,都将有站在这里的这几个人决定。

    “好久不见!”张世杰哈哈笑着和江镐抱了抱,并肩作战的军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候不是官衔大小能够阻拦的。

    江镐脸上也露出笑容,和张世杰互相拍了拍后背,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雁门关被咱们打的破碎,也收拾不出几间干净的屋子,所以某让他们在前面空地搭了帐篷,就先凑活一下吧。”

    “好,咱们过去说。”张世杰点了点头。

    一抹晨曦从窗户中洒了进来,熘进来的风中带着丝丝寒意,无声的预告着夏天即将离去,而清爽的秋天将会在不久来临。

    叶应武霍然睁开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坐起来,不过感受到怀中的柔软,还是强行克制住了自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在前线四个月,虽然不是每天都在战火之中,但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紧急军情,所以叶应武晚上不可能睡得安稳,而到了早上更是会在卯正两刻(作者按:六点半)起床,虽然这并不比叶应武平日里上朝的时间早,但是相比于休息的时候绝对算是早起了,要知道如果不是打仗而在南京的话,叶应武恨不得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作为一个穿越客,就连叶应武自己都很好奇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时代会养成前世怎么都练不出来的早起好习惯。或许是因为这一具身体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作息,又或许是因为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重的让人根本没有办法高枕无忧。

    轻轻唿了一口气,叶应武能够感受到怀中人儿均匀平缓的唿吸,赵云舒就伏在他的胸口上,乌黑的秀发披散在女孩洁白如玉的肩膀和叶应武的胸膛上。叶应武微微抬头,虽然不至于起身,但是已经能够看清楚碧纱橱中的情况。

    因为夏夜炎热的缘故,原本盖在身上的一层薄薄锦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丫头踢掉了,勾魂的娇躯、修长的双腿贴在叶应武身上,也暴露在叶应武的目光中。

    睡梦中的赵云舒显然没有意识到叶应武正直勾勾的看着她的每一寸洁白无瑕的身体,或许是同样感受到了晨风的清冷,女孩下意识的缩了缩,想让自己抱紧这近在咫尺的温热身躯。

    叶应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想要伸手拽过来衾被,却发现自己的手和这丫头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着,早就已经不分彼此。

    也不知道赵云舒梦中到底梦到了什么,粉嫩的红唇微微一张,旋即传来砸吧嘴的声音。叶应武皱了皱眉,心头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无奈。

    赵云舒的性格本来就拘谨,再加上前朝公主的身份,让她即使是和叶应武独处的时候,也或多或少的有些小心,可以称得上如履薄冰。再加上皇室礼仪教育的面面俱到,这位公主殿下绝对称得上站有站像,睡有睡姿,有的时候连叶应武都自愧不如。

    可是现在的赵云舒整个人贴在叶应武身上不说,而且或许是因为梦到什么美食,甚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在这一刻叶应武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女孩已经完全像自己敞开了心扉,把自己当做她终身托付的人,而不只是一个乱世之中的保护伞。

    叶应武伸手捏了捏赵云舒的脸颊,赵云舒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看到叶应武戏嚯的神情,再感受到嘴角的湿润,顿时俏脸绯红:“你你笑什么笑!”

    昨天被叶应武挑逗成那个样子,让赵云舒觉得自己都快没脸见这个家伙了,而现在又当着这个家伙的面睡得口水都快流下来,简直是丢人丢到家。叶应武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整好以暇的伸手扯过来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某些人睡个觉都能把被子踢掉了,害得某早晨起来都是被冻醒的。”

    好了,还在他面前把被子也干净利落的踢掉了,赵云舒整个人都清醒过来,觉得自己现在找个地缝钻进去比较妥当,再看看这个家伙在自己身上扫在扫去的目光,赵云舒慌张的从叶应武手中抢过来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叶应武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丫头把到手的被子都抢走了,眉毛一挑,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扯开被褥:“好你个小丫头,几个月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昨天某忍得那么辛苦,就是害怕你身子太虚弱经不起折腾,现在既然有这么大的力道,就别怪某不怜香惜玉了。”

    “我我错了还不行么。”赵云舒顿时缩成一团,双手抱膝将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眨着眼睛看向叶应武,只是这目光之中是害怕多一些还是撒娇多一些,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赵云舒越是这个样子,叶应武越是看的火焰撩心,嘴角边掠过一丝邪笑:“这是墙角,你觉得你跑的掉么?”

    就算是自己最后还得放过她,也得先吓唬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六章 楼上残灯伴晓霜(下)

    “来,舒儿乖,张嘴。”

    “不!”

    “听话,张嘴含住。”

    接下里便是含煳煳的声音,引人遐思。

    听着屏风后面并不高,但是还很清晰的对话,絮娘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无良夫君,大早晨起来的又在折腾舒儿这个可怜的小丫头。正义感满满或者说对于捉奸在床的快感很有追求的六扇门和锦衣卫统领杨絮杨大人慢悠悠的转过屏风,笑着说道:

    “好你们一对奸夫***大早晨起来的不知羞耻”

    只不过絮娘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时,整个人都怔住了,胸有成竹的表情也随之彻底凝固。

    叶应武坐在床边捧着药碗,瞪大眼睛看着她,也不知道是被突然出现的絮娘吓到了,还是震惊于被她刚才噼头盖脸泼下来的脏水。而赵云舒叼着勺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听到絮娘的笑声,俏脸已经红彤彤的了。

    奸夫******可是刚才明明夫君在给自己喂药?

    赵云舒突然间意识到问题所在,抬头看着脸上的震惊神色已经被难以掩饰的笑意所取代的叶应武,顿时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混蛋的家伙,一直在引诱着自己说那些话!

    虽然是在深宫之中长大的,但是毕竟赵云舒的爹爹是宋度宗,那位将后宫荒(和谐)淫发挥到极致的皇帝陛下都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赵云舒实际上或多或少的都见到过,只是年少的她一般都当做没有看见,甚至是让自己选择性遗忘,但是她很清楚,那些画面根本没有办法真的从脑海之中抹去,所以当细细思考叶应武刚才和自己的对话时候,哪怕是从来没有亲身经过,赵云舒也明白叶应武话里的深层意思。

    这个流氓无赖。

    不过赵云舒的目光在叶应武的身上游移,爹爹喜欢这个,自家夫君也喜欢这个?

    那如果真的会不会让他更开心一些?

    如果是在平时,赵云舒心中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自己骂自己不知廉耻,但是现在看着叶应武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她已经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想刚才那不知道怎么就蹦出来的想法。

    赵云舒很清楚自家夫君是从河洛一路狂飙回来,漫漫征尘几乎已经融入他的每一寸肌肤,哪怕是洗都洗不掉了。且不管叶应武对于前宋、对于赵家是多么的残忍和决绝,赵云舒很清楚这个男人这些年都为自己做了什么。

    下南洋、北巡河洛、祭拜永昌陵,他都带着自己,更不要说正是叶应武在这乱世、在临安的大火中、在满天的风潮下保住了自己,甚至还因为自己多保护了微儿这个小丫头。

    而自己又为他做过什么?一个没有保住的孩子?

    絮娘已经麻熘的跑了,刚才那话说出来,叶应武不活剥了她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而叶应武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诡计得逞,还是因为对杨絮突然杀出来感到奇怪。

    “你看我做什么?!”叶应武回头正对上赵云舒直勾勾的目光,堂堂大明皇帝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药碗中的药汁险些洒了出来,当下里气不过的皇帝陛下张牙舞爪,“你个丫头勾搭了某两次,某都忍住放过你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吓某,信不信把你就地正法?”

    自己回来的第一天就被赵云舒折腾的够呛,叶应武自然气急败坏。

    只是接下来才是真的吓了他一跳。

    赵云舒放下勺子,微微向前倾,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一个字果断干脆的从她唇齿间蹦了出来:“好!”

    带着挑衅的声音在碧纱橱中回荡。

    无比嚣张。

    --

    “大明第一次科举考试全体进士,联名请求面见吾皇陛下!”

    晨光熹微,洛阳城安宁的早晨被这行宫外的声音所打破。

    “请求面见吾皇陛下!”

    那喊声再一次响起。

    “怎么回事?”刚刚用青盐刷完牙,正在漱口的惠娘有些疑惑的向窗户外面看去,一抹晨光洒在窗外柳树和屋檐上。行宫并不是很大,从这个位置虽然看不到门口的情况,但是那声音却能够听的清楚。

    房门一下子推开,能在这洛阳行宫之中有本事不经过禀报就推开惠娘房门的,除了叶应武之外就只有格桑了,不过就算是平时格桑也都会出于礼貌先派婢女禀报的。

    此时的格桑只是随意披了一件外衣,甚至里面连褙子都没来得及穿上,秀发更是披散下来,不过毕竟是吐蕃的小公主,还是见过多少世面的,所以格桑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慌张,更多的是担心:“惠娘,外面进士们正在叩阙,请求面前陛下。”

    叩阙?惠娘怔了一下,古往今来,叩阙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对于极其看重士大夫的宋代以及或多或少继承了这种传统的大明来说,遇到叩阙的次数可以说屈指可数,甚至在前宋时候,叩阙已经演变成妃嫔在受到皇帝宠幸之后谢恩的方式。而这也是大明建立以来的第一次。

    知道这些进士为什么而来,惠娘有些无奈的说道:“夫君把人家从南京城拽过来扔在这洛阳城几个月不管不问,现在又突然让所有人都回去,换作是其余任何人估计都接受不了。这是来要说法的。”

    “可是夫君已经先行回南京了,而且按照原定的计划,今天咱们也该走了,这些进士应该跟着船队一起这样的话且不说咱们能不能按时出发,恐怕可不可以将这些人弄到船上老老实实的南下都是一个问题。”格桑蹙眉说道,“现在天色还早,一旦等会儿整个洛阳城都被惊动了,让朝野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夫君还有朝廷应该如何自处?”

    “他们不过是想要个说法罢了,都不是傻子,知道适可而止的。”惠娘一边接过来晴儿递上来的外衣,一边沉声说道,目光冰冷如水,仿佛可以穿透窗外的那一排排大树和屋檐,看到门口在那里叩阙的人,“只要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都不是傻子。甚至也就是一两个带头的性子激烈一些,所以才鼓动起来这风潮。”

    “给一个说法?”格桑疑惑的看着有条不紊更衣的惠娘,“谁给?”

    惠娘扭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格桑:“夫君虽然不在,但是咱们还在,皇室的人,还在。”

    顿时格桑哑口无言,惠娘说的似乎并没有错,对于这些还没有真正涉足大明官场的“平头百姓”,两个大明皇妃已经足够了。而且格桑还隐约记得,当时叶应武离开的时候,曾经明确说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和惠娘了。

    看来这个家伙早就已经料到会有今天这件事。

    想到叶应武甩手掌柜的风采,这一刹那格桑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在后宫之中,惠娘或许不是最聪明的一个,但是绝对是心眼最多、最机灵的一个,而格桑在吐蕃萨迦班氏家族之中也是出了名的才女,让她们两个一起对付这些进士们,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

    显然在一开始叶应武预料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打定主意将这个问题甩给她们了。

    “别愣着了,抓紧换衣服!”惠娘笑着说道,露出可爱的虎牙,“咱们也去见识见识大明未来朝堂上的栋梁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子。”

    格桑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将半边天空渲染成浅红色,而屋檐缝隙里的寒霜,在这阳光下逐渐化掉,水珠悬挂在瓦片的边缘上,挣扎一下之后还是滴落。

    太阳初升,天下大明。

    原本在宫门外喊得声音很大的进士们,走到行宫议政大殿的时候,还是很小心地保持了缄默,不只是因为他们很清楚此时再喊下去恐怕也没有多少作用,更因为这实际上并不宏伟的大殿,带给他们一种无形的压力。

    毕竟这是原本设定要来进行最后殿试的地方,本来这些进士们平时看向这座大殿就有着景仰和敬畏之情,更何况今天这大殿中摆出的排场实在是让他们感到恐慌。

    一名名禁卫军士卒犹如标杆一般站在大殿外面,而在大殿之内,禁卫军的带刀侍卫更是相对而站,在他们的身后,还有身穿锦衣的六扇门和锦衣卫护卫在来回巡视。

    皇家的威严,在这一刻展露的淋漓尽致。

    尤其是这些将士们只是站在这里、目不斜视,但是他们身上浓烈的无法掩饰的杀气足够让所有小心翼翼走进来的进士们打寒战。他们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是见过血腥沙场的老卒,这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他们只是往这里一站,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都随之变得严肃而威严。

    更不要说那些在后面巡视的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护卫,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犹如夜鹰一样锋锐,任何在他们面前经过的人都仿佛要被不断地分割。

    不知不觉得,之前还吼的面红耳赤的进士们,此时都谦恭的微微低头。不管这排场是不是故意派出来的,都让他们有发自内心的恐慌。

    “禁卫军前指挥使孙强,参见两位娘娘。”一名披甲的中年汉子不等王清惠和格桑走过来,便恭敬的躬身行礼。

    “辛苦孙指挥使了。”惠娘微笑着说道,声音平和没有丝毫的怒意。

    而孙强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听这话音,娘娘的心情应该不错,今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还不至于死的太惨。

    而惠娘和格桑并没有和孙强多说,作为禁卫军的指挥使,孙强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上自然应该明白他该做什么,用不到惠娘多吩咐。当下里惠娘径直转过屏风,随着她的脚步声响起,整个大殿之中原本寂静的进士们全都抬起头来。

    “娘娘千岁!”在大殿外左右的明军将士手中的枪矛同时在地上重重顿了一下,大声吼道。

    所有进士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娘娘,不是皇上?

    不过更让他们震撼的,还是殿内殿外禁卫军将士的吼声,整齐划一,带着刚强之气,仿佛只要他们有一丝一毫不恭敬的神情,这些身上还带着战场血腥气味的虎狼之士,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撕成碎片。

    带头的几名进士不敢抬头,拱手说道:“参见娘娘。”

    他们身后的进士们自然也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所以这个时候都恭敬的跟着行礼,按理说就算不是这些禁卫军将士站在这里,单单是皇上后宫中的妃嫔出现,身为臣子他们也应该行礼的。

    “禁卫军都退下吧。”惠娘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力。

    进士们固然是吃了一惊,而站在台阶下对着这些进士虎视眈眈的孙强也是怔了一下,旋即向前踏出一步:“还请娘娘三思!”

    叶应武当时抽调他这一个指挥来保护行宫,所为的就是确保两位皇妃娘娘的万无一失,就算是她们掉了一根毫毛,孙强也清楚自己没有办法给叶应武交代,更对不起陛下对自己的信任。而现在这些进士与其说是叩阙,倒不如说是逼宫,如果没有禁卫军将士在这里镇着,谁知道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会不会撸起袖子来直接开骂,更甚至有胆大包天者动手。

    到时候他孙强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叶应武杀得,陛下对自家女人的保护已经快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王清惠看着孙强脸上纠结的神情,不由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禁卫军最是听从自家夫君的命令,显然当初叶应武是给孙强下过死命令的。此时王清惠也不想强行让孙强退下,毕竟得罪一个禁卫军指挥使对于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陛下不在此处,你们的难处本宫也清楚,这样也罢,麻烦孙指挥使带着人退后几步,不要将这里弄得有如公堂会审。”

    顿了一下,不等孙强回答,惠娘沉声说道:“这些进士们以后都是我大明国之栋梁,若是在此时受了惊吓可不好,同时也未免显得我大明朝廷上下提防之心太重了。”

    进士们都有些感动,正如惠娘所说,他们现在感到最不满的就是这有如公堂会审的场景,分明是官家欠了大家一个说法,怎么现在反倒看上去是他们犯了大罪?而更多的人则是壮起胆子想要抬头看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原本空荡荡的龙椅一侧,已经用薄纱拉出来一层帷幕遮挡,只能够隐约看见有两道身影站在龙椅一侧。

    而且哪怕是宽大的皇家正式服饰也没有办法遮掩住这两道身影的纤细苗条,单单是看这模煳的影子便知道,站在帘幕后面的这两个女人必然也是天姿国色。

    叶应武名动天下,更是一手创建了大明,所以他的传说和故事几乎在大街小巷的每一个青楼楚馆、瓦舍茶楼之间流传,而每一个人对于叶应武的感受和尊敬的方面不同,文人们追捧他豪放不羁的诗词,武人们研究他天马行空的战术,而工匠们则是讨论他直接或者间接让工部弄出来的精巧器物,而叶应武这么多闪光点之中,能够吸引所有人注意的,当然还是关于他的各种各样风月传闻和八卦,

    八卦之心,古往今来,人皆有之。

    而关于叶应武的八卦,主要也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叶应武年少时候浪荡临安三十六花街柳巷的故事,很多当初在青楼楚馆中见过叶应武,甚至还和叶应武有争风吃醋经的人,自然最喜欢一边回忆一边说当时叶应武身上是怎么体现出来王者姿态的,当然这些连叶应武自己都感觉不出来的王霸之气,这些家伙是怎么感受到了,叶应武就不得而知了,每有六扇门送上来这样的情报,叶应武一般都是一笑了之。

    至于另外一个方面,便是关于叶应武和现在后宫之中这些妃嫔们。(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七章 名播兰馨妃后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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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的后宫相比于隋文帝那种气管炎并不算小,但是和大多数的君王相比,就确实小了一点了,别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甚至就连三宫六院也分不完,他后宫那些和叶应武有过夫妻之实的妃嫔数量,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甚至几次礼部劝说叶应武广选秀女,叶应武都加以拒绝。

    不只是因为叶应武觉得把这么多女人放到宫中,最后不是自己被掏空,就是将这些人再原样放出去,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更因为叶应武已经拥有了的女人,一个个绝对称得上是天姿国色,而且性格迥异,已经能够满足叶应武在各方面的兴趣。

    更何况越漂亮的女人往往越聪明,花瓶和胸(和谐)大无脑的实际上还真不好找,尤其是在这个大多数女性都受过系统大家闺秀教育的时代。这些不省心的妻妾们,叶应武已经快应付不过来了,如果再来上那么几十个,叶应武干脆疯了算了。

    当然外人是不会知道叶应武的难处,所以在他们看来,陛下只是因为眼界实在太高罢了。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吃过了天鹅肉,自然不会再觉得丑小鸭好吃。

    再联想叶应武组建天武军时候实行的精兵政策,大家就更能够理解陛下。在为人处世上近乎完美的陛下,对于一切都要求最完美的,这倒是也符合他的性格,所以天武军刚刚成立的时候人不多,但是绝对可以以一当十。而叶应武的后宫妃嫔,人也不多,但是一个个绝对是倾国之色。

    这些年关于叶应武为了临安花魁火烧花街、和前宋公主关乎家国的爱情纠葛还有和王家、陆家娘子的一路磕磕绊绊,随着六扇门有意无意的泄露出去风声,让整个的朝野都认识到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明皇帝。

    男人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够足智多谋,在对手的攻击下从容回转,保护自己的女人;而女人更是花痴着、梦想着有一天能有这样一个人踏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将自己置于怀抱之中,挡住任何的风雨。

    可以说在其余方面,很多人对叶应武或许还颇有微词,但是在这一方面,他绝对是被顶礼膜拜的存在。

    更或者说的实在一些,是对于叶应武领先这个时代七百年的泡妞技术的顶礼膜拜虽然叶应武自问也没有什么技术,只能怪这个时代的人太含蓄了,毕竟有的时候需要上就不能怂。

    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这些伴在大明君王侧的妃嫔们甚至也和她们的夫君一起被神化了,以虚无缥缈却令人神往的身份存在于街头巷尾的传闻之中。

    所以当这些进士们意识到这清脆的声音正是来自于一位皇妃的时候,目光都变得有些复杂。羡慕、尊敬,甚至有些嫉妒。

    毕竟站在那一层薄薄帘幕之后的,必然是两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当然了他们也很清楚,如果自己有一丝半点的不尊敬,旁边虎视眈眈的禁卫军将士们可不是吃素的。

    自从走入宫殿的那一刻开始,进士们就觉得这些禁卫军将士们的目光就带着凛冽之意,似乎恨不得将他们吃的干干净净。

    无论是感受到惠娘那一句“国之栋梁”之中的诚意,还是没有见到帘幕后两位皇妃的真容有些失望,更或者只是被以孙强为首的禁卫军将士看的嵴背发凉,所有进士们都微微低头。

    虽然没有了叩阙时候陛下不给个解释就不罢休的气势,但是该说的终归是要说的,都是一步步艰难走到这里的人,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一名进士当即上前一步,躬身行礼之后不卑不亢的说道:“新科进士姚先见过两位娘娘。我等进士在宫门外叩阙,并非不知大明律法,而是想要面见陛下,向陛下询问,此次科举考试最后之殿试,可否还要进行,如进行,当在何时何处?殿试为春闱,此时已经是夏末,是否要拖到明年开春?且陛下当时金口玉言,在洛阳举行殿试,现在不知陛下是否还要遵循旨意?若是不举行的话,那我等进士已经在洛阳滞留三月之久,未曾见到吏部和翰林院之官员解决接下来官职安排,不知陛下和朝廷是如何解释?”

    “请陛下安排我等!”几名进士向前一步,齐声说道,面向的不是帘幕后面惠娘她们两个站着的地方,而是正前方空荡荡的龙椅。

    “请陛下安排我等!”所有进士此时也打起精神,同时跟着吼道,刚才姚先所言确实戳中了他们心中所想。这四个月来虽然户部官员一直为他们提供盘缠,但是大家也知道,再这样游手好闲下去肯定不行,无论如何处置,朝廷总需要给一个答案!

    帘幕后面惠娘也下意识和格桑对视一眼,这个姚先还真是一语中的,直接命中了这件事的要害,而很显然这些进士们之前也是对他马首是瞻,否则不可能群起响应。

    这些进士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都可以称得上一声人才,要说他们对于前三甲没有丝毫的觊觎之心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也就注定了他们很难真的做到团结一心,这也是为么叶应武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惠娘和格桑,就算是一群天才,以惠娘和格桑冰雪聪明的心思,也能够战胜他们,因为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有可能连一个人的能耐都发挥不出来。

    而如果看到今天的场景,或许叶应武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个姚先显然做到了服众,哪怕只是在这一件事上,但是至少这一件事对于所有进士们来说都是迫在眉睫也是必须解决,所以姚先只要在这件事上对于所有人都有号召力和控制力,这就已经足够了。

    王清惠和格桑现在需要面对的,不是叶应武设想中的乌合之众,而是一个整体,一个由大明未来的栋梁、现在的人才组成的整体。

    惠娘微微侧头看向格桑,格桑俏脸上没有多少担忧的神色,反而是露出一丝笑容,双眸也是瞪大。和格桑呆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基本上快到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地步,但是见到格桑这个状态惠娘还是第一次,这也是她见到这位吐蕃公主难得的第三种状态。

    平日里格桑一般都是低调为人的样子,甚至在这行宫之中都快成了空气,摆出了十足的以惠娘为尊的姿态,甚至就连惠娘曾经的贴身丫鬟晴儿,看到这个和自家主子争宠的娘娘,也提不起来斗志。

    巴掌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谁都懂。

    而在叶应武面前,格桑又像是换了一个人,好奇、怯懦等等很少在她身上感受到的气质和神情都能够找到踪影,面对强势的叶应武,格桑已经完全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一边像个好奇宝宝想要把这个引起她莫大兴趣的男人琢磨透,一边又对于他的索取无可奈何。

    但是现在的格桑,惠娘敢打保票,这个天山雪莲一般洁白美丽的吐蕃公主,脸上的笑容分明带着一丝冷意和斗志,似乎准备随时碾压面前的对手。

    有点儿像自家夫君?

    顿时惠娘明白过来,这个丫头是把叶应武碾压她的样子整个儿学了过来,而被碾压的显然就是眼前这些进士了。

    “诸位是跟着陛下一路北上的,想必也知道陛下为什么会放弃在南京进行殿试,在即将开始殿试的时候北上。”看到惠娘给的邀请神色,格桑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上前一步,声音动听却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就像是祁连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

    以姚先为首的进士们都微微皱眉,这位娘娘虽然不知道来路,但是显然没有刚才那位好说话,这声音之中的寒意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生气,但是所有人都能够隐约察觉到一种来自于上位者的气息,而且这气息绝对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培育出来的,绝对是自幼身份高贵的人才能说出这样平淡而高冷的话来。

    前宋信安公主?

    所有进士们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传闻信安公主长相绝美不说,更是性格果敢、聪明伶俐,且不说当初跟着叶应武入宫斗贾似道,只是后来跟在叶应武身边,据说曾经几次帮着陛下和皇后娘娘拦住了想要劝说陛下选秀的礼部官员。

    大明六部,看上去礼部最闲,但是谁都清楚,自前任礼部尚书陈宗礼,再到左侍郎江万载、右侍郎叶应及,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尤其是江万载是江万里的弟弟,叶应及更是叶应武的兄长,能够拦住这几个人,说明赵云舒绝对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柔弱公主。

    不等进士们心中拿定结论,那声音又跟着不慌不忙的说道:“之后的四个月,北地战事紧张,大明将士在前线浴血厮杀,为了确保幽燕北伐胜利,收复三百年之失地,陛下亲自率领军队北上山西阻拦忽必烈大军,沁水之战打的惨烈,急迫之时陛下亲自披甲上阵,好在我三军将士奋勇争先,终于让战局稳定下来,即使是到了现在,大明还在雁门关一带和蒙古鞑子交战,战况犹然激烈。这朝野上下都是知道的,诸位肯定也知道。”

    不等格桑说完,所有禁卫军将士都下意识的挺直胸膛,他们这一批人是一个月前从前线轮换回来的,都经了沁水之战那一场一定程度上决定大明和蒙古命运的大战,也亲眼看着叶应武带着具装甲骑身先士卒踏碎敌阵,现在娘娘以极度褒奖的口气提起,怎能不让他们感到骄傲?

    而所有将士的目光也都集中在那些进士们身上,只要他们敢说一点儿对陛下、对大明不尊敬的话,弟兄们说什么也要把他们全都剁碎了洒到沁水中去,祭奠战死在那里的英灵!

    “娘娘所言甚是,”姚先急忙拱手说道,“沁水之战关乎北伐成败,也关乎大明生死存亡,陛下亲自率军前去以激赏士气,我等市井草民听闻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追随陛下之旗帜向前。然娘娘所说,恐与今日之事”

    “与今日之事并无纠葛?”惠娘似笑非笑的从格桑那里接过来话,“那本宫就来解释一下。实际上几天前陛下还在太原府坐镇,然朝中众多臣子请求陛下回南京主持大局,甚至陆相公亲自前来相请。陛下素来尊重朝中臣子,众臣相请,自当归去,故陛下以区区百人护卫策马直奔京城,否则或是今日或是明日,殿试就应当在此处举行。”

    顿了一下,惠娘接着说道:“敢问诸位,觉得陛下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么?”

    陛下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么?惠娘这个问题让所有进士们都怔了一下。

    且不说当着这么多禁卫军将士的面,他们没有胆量说一个“不”字,单单就是惠娘解释陛下离开的原因,也没法让他们反驳。总不能说陛下应该拒绝臣子们的建议吧,要知道以后他们也是要入朝为官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面对这样的情况毕竟陛下喜欢东奔西走的性格大家都清楚现在说一个“不”字,那就真是搬起来石头砸自己的脚。

    即使是刚才还胸有成竹的姚先,此时喉头滚动一下,有些尴尬说道:“陛下如此处置,十分妥当。”

    “十分妥当!”进士们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一个个反应飞快。

    而帘幕后,格桑有些无奈的看向惠娘:“姊姊,你这是要把他们都弄成墙头草了?”

    惠娘耸了耸肩,接着说道:“陛下临走的时候给予本宫全权处置此事的圣旨,所以按照陛下和本宫的意思,诸位有两个选择。”

    姚先等人此时都不敢多说,纷纷竖起耳朵。要真的争辩,这两位牙尖嘴利的娘娘已经占据道义制高点,再加上旁边禁卫军将士们摆出的阵势,他们真的没有继续争辩的胆量了,反正最初大家也就是来要个解释的,现在陛下既然愿意给出解决办法,那就不妨先听听。

    总比僵在这里好。

    “第一,如果诸位认为自己准备妥当的话,明天就可以在此处举行殿试,到时候将由本宫宸妃和丽妃妹妹共同监考,以代天子。”惠娘沉声说道,声音平和而带着威仪,不容挑衅,“第二,诸位可以跟随船队南下返回南京城。陛下将会在南京为大家主持殿试,当然陛下也有一个条件,请诸位在除了殿试当天要考的文章之外,另外写一篇关于这四个月所见所闻的策论,也作为考核的一部分。”

    声音未落,进士们已经议论纷纷。

    这两位娘娘已经报上了家门,他们就算是平时不注意官府发出的后宫妃嫔封号,也或多或少在茶楼瓦舍之中听到过这些封号。

    宸妃王家长女王清惠,丽妃吐蕃公主格桑。

    竟然不是之前大家预想的淑妃信安公主殿下,而显然刚才后一个开口的正是丽妃,而丽妃娘娘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惊讶,更不要说至始至终都在掌控局势和走向的宸妃娘娘。

    陛下的后宫,果然是卧虎藏龙。

    也难怪陛下的眼界会比较高,如此女子,普天之下又会有几人?

    不过就算是这么感慨,进士们还是不会承认自己甚至比不上两个女子,更不会同意让两位后妃来监考,且不说这两位后妃会采取怎样的形式监考,就算是真的陛下不在,也应该是皇后娘娘亲自前来才对得起“殿试”这两个字和整个科举考试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威严。

    “鄙生选择第二条道路。”姚先毫不犹豫的说道。

    很快所有的进士都附和。

    而惠娘显然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冲着旁边的格桑眨了眨眼。

    格桑轻笑一声,实际上叶应武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第一种选择,不过是惠娘杜撰的罢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八章 名播兰馨妃后里(下)

    显然惠娘早就已经拿准了这些家伙肯定会选择第二条道路,所以刚才这一番话不过是一个恶趣味罢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单单只是拿出来这一种选择的话,恐怕这些进士们又会有各种各样的意见,现在给他们两个不同的选择,他们反倒是不会说什么了。

    你对这个有意见?且不说这是陛下提出的,单单就说你的意见这么多,要不要改为第一种方式?

    估计这些进士们也不是傻子,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干脆利落的接受了这一种选择。

    实际上也没有选择。

    “斗胆敢问娘娘,这策论什么时候开始写?”一名进士开口问道。

    惠娘和格桑对视一眼,当即毫不犹豫的说道:“现在!”

    话音未落,下面纷纷乱乱就是一片告辞声。对于这些进士们来说,趁着这些天所见所闻还在脑子里面存着,且不管策论写不写的出来,先把能够想到的事情都写下来,以求能够理出来一个思路。

    格桑翻了翻白眼:“你想赶他们走也不用这么狠吧?”

    惠娘甩了甩袖子,有些不屑的扭头向后院走去:“原本以为这些家伙还能给咱们点儿面子,让咱们过过监考的瘾,说不定咱们也能对他们好一点儿,给夫君那个大色(和谐)狼吹吹枕头风什么的,可是现在他们一个个做选择倒是快,自己撞到夫君手里,那就不怪咱们了。”

    格桑有些无奈,比起来耍人,惠娘似乎学的比自己还要好,尤其是现在更加无赖了,简直快成了叶应武的一个翻版。

    再想想叶应武因为自家爹爹和赵云舒的事情,恐怕整个人都不怎么好,这些进士不久之后撞在他的手里,恐怕会死的很惨吧?看着帘幕后面那些着急离开的身影,格桑的目光之中更多了几分同情。

    南京城皇宫。

    叶应武打了一个喷嚏,旋即伸手揉了揉鼻子,感慨一声:“也不知道哪个家伙在背地里说某的坏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慌不忙的自己披上衣服、系上腰带,而身后的碧纱橱中,赵云舒浑身乏力,甚至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听到叶应武的感慨,女孩不由得苦笑一声,要是有人说你坏话你就打喷嚏,那恐怕一天到晚你你就不用断了。

    不过真正让赵云舒无奈的,还是这个家伙的体力,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他还跟个没事人样的施施然走了,甚至在临走之前还不忘捏着自己的鼻子、撬开牙关将重新煎好的一碗药直接给灌了下去,导致现在赵云舒还感觉一股苦涩不断地从喉咙中涌上来。

    混蛋,禽兽!

    自己当初那个“好”字到底是怎么鬼使神差说出来的?

    “舒儿,你是不是在背后说某坏话呢?”那个被骂成混蛋的家伙去而复返,伸手掀开碧纱橱的帘幕,饶有兴致的看着赵云舒躺在那里咬牙切齿。

    “夫君英明神武、雄才伟略、胸怀天下,妾身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指责夫君的不是,更不敢说夫君的坏话。”赵云舒已经学乖了,在这个体力惊人的家伙面前,为了避免因为他兽性大发而再一次被蹂躏,还是抓紧认怂比较妥当。

    “明白就好,乖乖躺着。”叶应武微微一笑,没有过多和赵云舒纠缠,毕竟他也知道这个丫头现在浑身上下恐怕都没有一丝力气了,哪里还经得起自己折腾?

    赵云舒吐了吐舌头,你老大,听你的。

    絮娘知道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有多严重,尤其是她在屏风后等了没多久便听见赵云舒的求饶声和喘息声,更是明白这一下算是把赵云舒给害惨了,更是没脸见她。

    不过絮娘在退下之后并没有离开,只是在小楼的院子里等着,因为旁边有几名婢女随时伺候着,她可以给自己一个安慰,不用害怕叶应武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来什么,虽然絮娘不知道以自家夫君的性格,这是不是更算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心理安慰。

    叶应武只是穿了一身便装,如果不是这黑底龙袍上盘旋的赤鳞金龙张牙舞爪,恐怕叶应武就算是穿这一身出去,也不会有人意识到什么。在阳光中伸了一个拦腰,叶应武长长唿出一口浊气,神清气爽。

    想想自己不久前还在沙场上游走、在道路上狂奔,一身铠甲披在身上甚至连脱下来的机会都没有,而现在身上的衣服舒适合身不说,娇妻美眷孩子都在身边,这种感觉对于叶应武来说是久违并且期待已久的。

    和平、安宁,这是叶应武,也是无数大明将士用鲜血和胆略打出来的安宁与和平!

    阳光洒在叶应武的身上,衣衫上金边闪闪发光。

    “夫君,”见到叶应武走出来,絮娘急忙迎上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叶应武见絮娘的神情,不由得轻笑一声:“还真得谢谢絮儿你呢,否则那个小丫头心里面的窗户纸总是戳不破也不行。虽然某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里面是怎么胡思乱想的,但是今天也算是第一次投怀送抱。”

    絮娘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宜你了,可不就意味着我把舒儿妹妹得罪惨了么。不过她并没有想要和叶应武多纠缠的意思,否则说不定等会儿不知怎么地就自身不保:“夫君,文相公他们送过来的前线战报,你是不是需要看一下,妾身所来正是为了此事,夫君一路奔波疲惫需要休息,所以文相公他们并没有多打扰夫君,但是很显然他们也希望夫君能够及时的批复奏章,毕竟西域和雁门关的战事”

    “就这事?”叶应武顿时一挑眉。

    絮娘顿时怔了一下,雁门关和河西虽然现在都是大明占据上风,而且兵力优势在那里摆着,只有大明欺负人的份儿,还没有蒙古人逞威风的机会。但是叶应武到底是大明皇帝陛下,按理说对于这些战报还是要多少有一些批复的,至少在接下来的进攻方向上作出指示,哪怕只是在奏章上一个“知道了”的朱批,也算是表明朝廷和皇上的态度。

    叶应武并没有停留,而是一边顺着回廊向前走,一边扭头沉声说道:“为了河西和雁门关这两个战场,大明已经倾尽所有,可以说除了朕不在前线坐镇,大明能够拿出来的没有一点儿藏着掖着,如果就算是这样都打不赢的话,张世杰和高达、王进也就不用回来了,直接自己收拾铺盖滚蛋吧,我大明丢不起这个人!”

    “这”没有想到叶应武竟然这么回答,絮娘脚步一顿,并没有着急跟上叶应武。

    细细揣摩叶应武这一段话,似乎说的并没有错,为了这两个战场,大明可以说是大军倾巢而出,而且前线坐镇的张世杰、梁炎午、陆秀夫再加上各个主力战军的主将和督导,哪一个不是经战火考验的名将?如果以大明最强大的将军阵容加上最强大的军队,依旧没有办法战胜蒙古鞑子的这些残部的话,真的不用回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叶应武没有思考多久就决定从前线回来,因为此时的大明北伐前线可以说是名将云集,而且各路大军都是挟沁水、幽燕和星星峡三场大胜之余威,势如潮水向前进攻,根本不用再鼓舞士气。

    所以叶应武就算是真的在那里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反倒是有可能让张世杰他们在下达命令的时候束手束脚。于是叶应武索性将整个前线都放手给他们,也让这些大明将领们经更多的练。

    毕竟根据现在的战场形势来看,蒙古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也就是说大明军队以后能够打仗的机会也不多了,而且像这样全国动员、主力战军云集的情况也不会再出现,之后对付蒙古人的方式更多的肯定还是轮战。

    显然叶应武也是想要借助这一场大战为大明培养更多的将领,否则万一面临强敌入侵,总不能一直让叶应武身先士卒。

    从刚才叶应武对杨絮用的是“朕”而不是他在后宫习惯了的“某”,便可看出此时叶应武有些生气,明显是要公事公办的架势。

    “奏章某会看的,”叶应武的语气缓和下来,“不过派人去告诉文宋瑞,这种事不用这么急,前线的天塌不下来,就算是真的塌下来,还有张世杰和梁炎午他们先顶着,更何况他们顶不住,不是还有某么?到时候他们再火急火燎的往这里送奏章也不迟。”

    顿了一下,叶应武接着说道:“另外某回到这南京城,所为的就是不过多的干预前线将领的指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某在这南京城等着他们凯旋便是。像前宋皇帝给出征将领绘制战守形势图这种蠢事,某还干不出来。既然某已经回到了后方,他们呈递上来的应该是各地州府的情况,毕竟某在前线四个月,这方面的奏章并没有看多少,应该了解一下朝野的情况,而不是继续管着前线的战事。”

    絮娘见叶应武的愤怒一闪即逝,依旧是一副沉稳的样子,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佯作生气的嘟嘴说道:“妾身都快成了你跑腿的了,你自己怎么不让人去吩咐?”

    “某这不是让你去吩咐了么?你不是人啊?”叶应武揶揄道,絮娘因为生气而甚是可爱的小女孩表情,让叶应武心中一暖,“好啦絮娘,别闹了,夫君还有事要做。”

    “有事?”絮娘怔了一下,对于叶应武这大明皇帝,后宫众姊妹也见过了、便宜昨天也没少占,甚至最后还把赵云舒吃抹干净,所以现在除了政事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先去解决。

    “某得和爹爹把事情谈清楚。”叶应武叹了一口气,“否则他老人家一直有这么一块心病,某也放心不下,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心结是某亲自给他系上的,娘亲和叶伯也无计可施,还得某亲自去。”

    叶梦鼎这些老一代人的心病是什么,就算别人不清楚,一直掌管六扇门和锦衣卫到怀孕、甚至现在还在负责叶应武的奏章管理的絮娘,自然知根知底,而这些老人的心病可不是这么简单,这后面还在预示着未来很有可能出现的大明太子之争,这就已经关乎到大明国祚的传承了。

    就算是叶应武,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并且将其当做头号问题。如果不是昨天叶梦鼎要求他先去照顾赵云舒,恐怕叶应武昨天就去和叶梦鼎谈这个问题了。

    “要不要把端郡王和长公主叫上?”絮娘试探性的说道。

    端郡王是叶应及的封号。自打叶梦鼎年迈从大宗正的位置上退下去,原礼部右侍郎叶应及在经过几年练之后,能力得到诸多大臣的肯定,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还是晋封端郡王,担当大宗正。好在叶家血脉单薄,倒也不用叶应及过多担心,所以现在叶应及平日里实际上主要在帮着太学和学士院在各地州府组建更多的学院。

    “暂时先不用了。”叶应武摇了摇头,自家大哥和大姐那如出一辙遗传自母亲的淳朴老实性格,面对叶梦鼎,不把事情搞得更复杂就谢天谢地了。更何况这件事关乎到两个朝代更迭的问题,叶应武也不想将太多的人牵扯进来,毕竟这种事情不让叶应及他们知道的太多,实际上也是对他们好。

    见到叶应武否定,絮娘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轻轻抱了一下叶应武:“皇后姊姊这几天过的也不舒坦,你要是有空闲多陪陪她哦。”

    叶应武叹了一口气,舒儿流产这件事,让原本就被人怀疑的陆婉言彻底站到了风口浪尖。虽然身为皇后,她肯定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叶应武很清楚,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儿不舒服那是不可能的。

    “等某和爹爹谈清楚了再说吧。”叶应武伸手揉了揉絮娘的秀发,在絮娘有些不满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絮娘一边整理被叶应武弄乱的头发,一边看着他一个人离开的身影。

    走在这条路上,夫君就注定了要承受别人承受不了的孤单。

    “来,玉儿尝尝,甜不甜?”绮琴挽着袖子,手中拿着一根筷子轻轻沾了沾蜂蜜在襁褓中女孩的唇上涂了一下,女孩顿时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一抹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也洒在孩子的笑容上,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是孩子的笑容、还是蜂蜜更或者是这阳光哪个更甜。

    “来,爹爹抱抱我家小玉儿。”一双手从旁边伸出来,叶应武笑着将女儿抱起来。

    绮琴被突然出现的叶应武吓了一跳,不过旋即上前一步:“夫君你小心点儿,别吓着孩子了。”

    叶家大女儿叶昭玉对于这个有些陌生的男子有些畏惧,不过旋即伸出手有些好奇的在他脸上摩挲了一会儿,而叶应武的下巴也凑过去在女儿滑嫩的脸上蹭了蹭,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血脉中的熟悉感,更或者只是因为叶应武下巴上的胡子茬有些扎,叶家大女儿顿时咯咯笑起来。

    松了一口气,绮琴瞪了叶应武一眼,幸亏是女儿并不认生,否则这个时候哭起来,还不知道叶应武要怎么收场呢。虽然叶家大女儿对于自家爹爹很是好奇,但绮琴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从叶应武怀里接过来,当然这个动作或许用“夺”更合适一些。

    这家伙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干了这么久杀人放火的勾当,现在抱孩子万一没轻没重的怎么办?

    而叶应武见绮琴小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不悔老身今仍在(上)

    “笑什么?”绮琴一边让婢女将孩子抱下去,一边看向叶应武,四个月不见,夫君变黑了,而且身姿更加挺拔,战火的磨砺终究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叶应武坐下来不慌不忙的回答:“若是让几年前西湖边熙熙攘攘的寻芳客们看到这样的画面,恐怕他们都会震惊。谁都不会相信名动三十六花街柳巷的临安花魁,竟然会在这里开心的相夫教子。”

    一边端起来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叶应武,绮琴一边微笑着迎着叶应武的目光:“妾身对于滚滚红尘无欲无求,本来也不过就想着能够平平安安过此一生也就罢了,能够认识夫君算是妾身命中的劫数,也是妾身命中的运数。如果不是夫君,可能妾身现在已经‘暮去朝来颜色故’,年老色衰,不知道在何处落魄呢。”

    叶应武品了一口茶,伸出手握住绮琴的素手,轻轻拨弄着每一根手指,这手指曾经弹奏出名满临安的乐曲,也让年轻时候的自己如痴如醉:“琴儿自从有了孩子,碰琴的时候都少了吧,不过刚才琴儿说的可不对,如果你现在就年老色衰的话,恐怕这普天下大多数的女子都要自惭形愧了。”

    “油嘴滑舌,”绮琴轻笑一声,任由叶应武握着自己的手,“妾身当时跟着夫君走了,可是有不少人认为这是妾身做出的最荒唐的决定呢。”

    顿了一下,绮琴靠在叶应武的肩头:“但是妾身知道,当妾身在醉春风睁开眼睛,看到夫君向妾身道歉的那一刻开始,妾身跟着夫君就没有错。”

    “算你聪明。”叶应武静静搂着绮琴,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动手动脚。

    到底是和叶应武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绮琴也隐约察觉到叶应武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想说又在犹豫。当下里转过身帮叶应武轻轻揉着肩膀,绮琴轻笑道:“妾身喜静。居住之地已经是宫廷的侧后方僻静处,夫君从妾身这里路过,向前就只有御花园和太上皇修养的福心殿,天色尚早,夫君不处理政事而独自一人来御花园,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说明夫君必然是想要去福心殿了?”

    叶应武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爹爹还有那些前朝老臣们是怎么想的,某很清楚,你们后宫姊妹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私下里也都明白。一个个都是冰雪聪明的人儿,不用装煳涂。其实某也很想知道你们心中都是怎么想的,毕竟这件事不只是关乎某和爹爹,也关乎你们每一个人。”

    绮琴微微偏头看向叶应武,正色说道:“可是婉娘妹妹是妾身的结义姊妹,夫君就不害怕妾身偏袒谁么?”

    叶应武伸手揽着绮琴的肩头:“某知道你不会的。”

    无论是因为叶应武和绮琴一路走过来同甘共苦,两人有这种信任和默契,还是因为就算是绮琴想要故意偏袒陆婉言也一定能够被叶应武发觉,种种原因都让绮琴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说。

    更主要的是绮琴的身份摆在这里,她是临安名妓出身,虽然名动临安,但是绝对算不得地位高贵,甚至可以说是卑贱出身。她能够现在以大明皇妃的身份坐在这里,主要还是因为叶应武的坚持,毕竟当时大明刚刚建立不久,礼部的官员们们关注的重点还不是大明后宫这些妃嫔都是什么身份,而是正在忧愁怎么才能给叶应武凑齐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从而让大明的后宫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寒酸,所以当时对于绮琴封妃,就算是礼部尚书陈宗礼都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有总比没有好。

    正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再加上她素来平淡与世无争的性格,绮琴在后宫之中已经快成了被人遗忘的存在。但是谁都不敢真的忘掉这个对贵妃、皇后而或者是太子的位置都没有什么追求的女人。不只是因为绮琴是最早跟在叶应武身边陪着他走过所有风雨的人,也不只是因为她和皇后娘娘的姊妹关系,还因为绮琴温婉平淡的性格,让她成为整个后宫之中不可或缺的缓冲与调和。

    绮琴轻笑一声:“正如夫君所说,后宫之中的姊妹们都很聪明机灵,就算是最为驽钝的妾身也能看出来太上皇此次实在是心病的问题。而夫君显然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之前夫君曾经明确的向婉娘妹妹许诺过,昭儿将会成为大明的太子,而且昭儿也是大明的皇长子,如此许诺,合乎情理,夫君想必也没有反悔的意思。”

    叶应武点了点头。绮琴接着说道:“所以这个问题实际上很简单,夫君并没有打算真的因为舒儿、更或者其余妃嫔的子嗣,而改变自己原本的承诺,只要昭儿没有什么意外,在夫君的心中就是大明的下一代帝王。现在需要解决的实际上就只有有如太上皇这些前朝老臣的心病。”

    “此言不假,只要爹爹他们死心了,婉娘自然也就放心了。她相信某许下的承诺是不会反悔的,除非有不可抗拒的要求和因素,而爹爹他们这些某的长辈们联起手来的压迫很有可能就是这不可抗拒的要求。”叶应武沉声说道,想到昨天陆婉言眉宇间带着忧愁的神情,哪怕他是铁石心肠,也会感到刺痛。

    “而且妾身不解释,夫君想必也很清楚,实际上舒儿妹妹并没有真的和婉娘争宠的意思。”绮琴一边帮着叶应武添了一杯茶,一边抬头看着被风吹起无数涟漪的池塘,“如果她真的想要争宠的话,早就不是现在的表现了。舒儿妹妹是后宫之中公认的美人,而且性格温婉可亲,如果她想要争宠的话,恐怕夫君早就已经难以自持,不知道被诱惑成什么样子呢。”

    叶应武尴尬的笑了一声,他知道绮琴所言非假。赵云舒这个丫头要是真的对谁刻意逢迎的话,别说是自己了,恐怕就算是柳下惠再世也把持不住。只不过这个丫头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够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就好,其余全都可以凑活,让她去主动诱惑叶应武,还不如直接把这小丫头杀了来的简单,更不要说赵云舒生长于宫廷,在临安又亲眼见到了自家母亲的狠辣、奶奶的无助,可以说后宫在她的心中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对于争宠这种事情更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否则以她自小被后宫之中明暗争斗渲染的经,恐怕婉娘很难与之争锋,就算是绮琴这样的理论派也得败下阵来。

    “此为人之常情,夫君又何必惭愧,”绮琴笑着说了一声,“舒儿妹妹并没有争宠的意思,就算是太上皇他们真的想要做什么,舒儿妹妹也不会答应,所以夫君不用考虑后顾之忧。”

    叶应武抬起头看向绮琴:“琴儿你是说?”

    “该说的直接和太上皇说清楚就可以,”绮琴郑重的说道,“太上皇在朝堂上宦海浮沉这么多年,如果这都接受不了的话,那夫君也未免太小看他了。其实最好的办法并不是夫君单独去和太上皇说,而是和舒儿妹妹一起去,至于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绮琴还没有说完,叶应武勐地站起来,伸手一把搂住绮琴,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忍不住哈哈笑道:“琴儿,你真是某的好琴儿!”

    “夫君!”绮琴娇嗔一声,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好在之前那几名婢女就已经很有眼色的退下了,不过饶是如此,绮琴俏脸上也是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红晕,昨天吻过之后这家伙上瘾了?

    不过绮琴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伸手梳理一下鬓角的秀发:“夫君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这局,既然看不清楚,那就索性一力破百巧,”叶应武迎着绮琴的目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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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苍戈壁,茫茫黄沙。

    几道身影飞快的冲上沙丘,看了一眼周围荒凉空旷的戈壁大漠,顿时轻轻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亡命奔逃之下,他们从来没有发觉这曾经让人感到恐惧的茫茫大漠,实际上是那么的安全。

    至少他们不会有如嗜血的鲨鱼不断冲上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在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

    “大汗,大汗您快坐下来歇一口气。”一名千夫长小心翼翼的搀扶海都下马,此时的海都看上去颇为狼狈,脸上满满都是风尘,看不到一丝血色,而嘴唇也已经干裂,头发乱蓬蓬的,双眼之中更是早就没有了星星峡外胜券在握的风采。

    可以说这几天下来,海都经了从巅峰到低谷急速下坠的过程,就算是千夫长以及周围这些忠心耿耿还跟着大汗的亲卫们,都不得不感慨,大汗还能够坚持下来,心境之强大已经异于常人,若是换做他们,看到自己毕生的心血毁于一旦,恐怕早就崩溃了。

    “让人出去放哨。”海都从马背上下来,如果不是千夫长眼疾手快搀扶,恐怕会直接摔倒在地,不过就算这样也是一踉跄。

    千夫长点了点头,虽然他们一共就剩下六个人,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当下里他使了一个眼色,两名骑兵飞快而去。而海都松了一口气,靠在一块石头后面,不知不觉得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大汗毕竟也不年轻了,这一路狂奔颠簸再加上战败的打击,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千夫长一边从怀里拿出来一块干饼递给海都,一边掏出来皱巴巴的舆图展开。

    海都接过来干饼,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咬了一口,吃的津津有味,而千夫长已经将舆图送到他面前:“大汗,咱们现在距离和田还有三里地,属下认为休息一程之后还是抓紧赶到和田为妙。”

    海都的目光一紧:“距离和田还有三里地?咱们是什么时候和南蛮子的骑兵最后一次接触的?”

    千夫长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沉思良久之后不是很肯定的说道:“大约两三个时辰之前吧,那也是咱们见到南蛮子最多的一次,如果不是十多个弟兄留下来阻拦,恐怕根本到不了这里,就被南蛮子追上了。”

    “那一次南蛮子恐怕有上千人吧。”海都沉声说道,手中的干饼险些掉在地上,显然意识到什么,“如果单纯只是追击的话,你认为南蛮子会不会追到这个地方?”

    千夫长顿时怔住了,一直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惊慌神色,这里马上就到和田了,而南蛮子一路不断追到这个地方,甚至追兵还越来越多,为什么?肯定不是因为南蛮子为了追击海都而派出一支骑兵深入敌境,如果那样的话,是不可能让他们活着走到这个地方的。

    看着千夫长的脸色大变,海都也不由得苦笑一声。

    既然不只是为了单纯追击自己,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南蛮子的大军就跟在他们身后往前走,而这些追兵与其说是来追击海都的,倒不如说是来确认自家行军方向是不是正确。

    “这这不可能”千夫长声音都有些变调,一直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除了要保护海都的忠诚之外,还因为千夫长知道只要到了和田,就等于保住性命了,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海都都有了回旋的余地。

    而现在千夫长意识到自己在南蛮子的骑兵眼中,实际上就是一个引路的,这些南蛮子想要的不是捉住海都,而是跟着海都一直杀到和田!随着海都进入和田城,此时的和田一定是兵力薄弱而且最为混乱的时候,甚至明军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冲入城中。

    海都缓缓站起来,这也就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这一会儿明明咬的很久的明军骑兵消失了踪影,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十多名骑兵就可以拦住明军,那么也就只有一种解释,明军也意识到快到目的地了,所以也就懒得打草惊蛇,任由他们在前面跑,只要大军在后面坠着就可以。

    “这怎么可能,南蛮子刚刚赢得星星峡之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千夫长喃喃说道,险些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海都微微眯了眯眼:“昔里吉部和南蛮子勾搭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南蛮子在星星峡展现出来的战力已经远远超过咱们,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汇聚这么多兵力,肯定是早就等待多数了,他们之所以到了现在才和咱们彻底撕开脸皮,估计还是在等中原的消息,忽必烈败得那么彻底,这些河西的南蛮子也就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

    顿了一下,海都的声音之中甚至已经带着一丝恐惧:“所以星星峡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牛刀小试,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戈壁滩的太阳下,千夫长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南蛮子并没有打算在星星峡停住脚步,他们只是以此为起点?那他们的终点又是哪里?想到不远处的和田,再想想整个西域,千夫长觉得自己说话都已经不顺畅了。

    南蛮子,这是要趁着海都战败的时候,一口吞掉西域,甚至不打算给海都部一点儿喘息机会了?

    而那天星星峡之战大明势如破竹的进攻证明大明现在绝对有这个实力,而现在他们显然不吝惜将自己积攒许久的实力全部爆发出来。千夫长久跟在海都身边,对于南蛮子这个对手也很了解。

    这些狡猾狠辣的南蛮子自从有了叶应武这个统帅和帝王之后,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压迫式打法,恨不得一场大战就直接将战线推到敌人的都城下。在之前蒙古忽必烈部和大明的几次交手中,都是吃了这种战法的亏。(未完待续。。)

第六百章 不悔老身今仍在(中)

    这种压迫式打法实际上说起来也很简单,大明先集中优势兵力在蒙古军队薄弱的地方发动突击,撕裂防线,然后各路大军全部转守为攻,将被打的措手不及的蒙古军队主力一口吞掉,然后趁着蒙古后方军队来不及调动、相对分散的机会,直接一路狂飙、各个击破,从而在蒙古军队重新集结之前尽最大可能向前推动战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之前的蒙古南征便是如此,明军以川蜀拖住蒙古主力,然后在两淮、荆襄等各个防线上大反攻,当明军突入河洛的时候,就算是蒙古军在川蜀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也不得不收兵,更何况当时川蜀战局已经僵持,鹿死谁手尚未得知。

    而这种压迫式打法实际上要求很简单,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军队和可以支撑作战的钱粮,完全可以疯狂的直接推到敌人都城之下!

    海都很清楚,这种一旦发动便令人窒息的压迫式打法,实际上并不是叶应武初创,真的追根溯源,这种战术的创造者应该是西晋时候进攻吴国“势如破竹”的大将杜预,而真正将其发扬光大的,正是蒙古帝国的缔造者成吉思汗铁木真。

    当初蒙古西征,对付那些不堪一击的敌人,采取的就是这种打法,打的各个城邦的敌人完全找不着北,蒙古骑兵昂首饮马多瑙河。

    只是风水轮流转,这个打法的受害者很快就轮到了忽必烈,而海都清楚,恐怕现在轮到自己了。

    这也是南蛮子的财力和物力强盛在侧面很好地证明,毕竟他们需要供给的军队绝对不是一支轻骑兵,而是拥有完整步骑甚至火器军队体系的大军,相比于当时的蒙古骑兵要难伺候得多。

    但是南蛮子还是做到了。

    自从有了叶应武,有了大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已经隐忍、憋屈了三百年的怒火仿佛在一朝爆发,而他们所能够发动的战争潜力也发挥到极致,整个王朝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巨人,之前它在沉睡,所以任人宰割,现在它已经因为疼痛和耻辱而彻底苏醒,任何曾经对它下过手的人都将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当一个淳朴老实的民族展现出来他们的血性时候,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颤抖和臣服。

    这样的敌人,给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海都沉默着重新爬上马背,这里不安全,甚至和田也不安全,但是他不能让自己落在南蛮子手中,那样对于自己是奇耻大辱不说,整个窝阔台汗国都有可能随之而崩溃。

    这样下去,蒙古是要亡国灭种啊!

    抬头看了看天空,海都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只是感慨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如果能够提早阻拦忽必烈南下的打算,恐怕现在整个蒙古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而南面的那一个巨人也不会这么早苏醒。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海都只能默默地祈祷苍生天和成吉思汗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

    “海都又要走了?”王进放下来手中的千里眼,微微眯眼,“咱们的人已经找到和田城了,就在此处向西三里地,海都估计这之后就不会歇息了。”

    站在王进身边卓然而立有如一杆标枪的,正是已经年迈的老将军高达,只不过此时老将军的脸上没有丝毫疲惫的神色,双眸之中带着浓烈的战意,当即冷笑一声:

    “咱们还真得感谢海都把咱们一路带到这里,否则按照舆图走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迷路。不知道贤弟有没有兴趣和老夫一起去当面道谢?”

    两人并肩作战时日不短,已经以兄弟相称,王进当下里笑着说道:“老哥哥有命,某安敢不从,只是老哥哥已经年迈,还是在后面坐镇的好,看某这就把海都给老哥哥捉过来!”

    “老夫戎马征战一生,这眼见得怕是最后一战了,你还要拦住老夫么?”高达声音微微提高,狠狠一抽战马,当先冲出。他身后的天雄军骑兵都怒吼着跟了上去,卷动烟尘无数。

    王进旋即哈哈大笑,也纵马追了上去。

    已经在这山坡后等待多时的明军骑兵自山坡上有如潮水倾泻、向前!

    当先的老将军并没有带头盔,一头白发随风飞舞,无数的骑兵在他身边奔流向前,一面面赤色的旗帜在风中尽情舒展。

    听到身后的响声,海都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原本满是疲惫的脸上,在这一刹那只剩下震惊的神色。那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明军骑兵像是席卷而来的狂潮,整个大地、整个戈壁滩,甚至还有那湛蓝色的天空,都在这骑兵的奔驰声中剧烈的晃动着。

    护卫在海都身边的蒙古骑兵们看着想要说什么,但是一个个词都卡在喉咙中再也说不出来,他们的双手忍不住的发抖。

    “天崩了!天崩了!”海都喃喃说道。

    下一刻,无数的骑兵将他们这寥寥几道身影彻底淹没。

    --

    站在福心殿外面,叶应武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

    赵云舒有些奇怪的看着叶应武,唇角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在她的印象中,自家夫君可从来没有这么注意自己仪表的时候,一路走过来小动作不断。与其说是叶应武在整理仪表,倒不如说是他心中有些紧张。

    抬头看向实际上并不大的福心殿,再想想福心殿中居住的那位老人,赵云舒不由的叹息一声,自家夫君天不怕地不怕,终于还是有怕的。再想想这个老人之前的身份,身为前宋公主的赵云舒难免有些百感交集。

    叶梦鼎是实打实的前宋重臣,声名远扬,尤其是他为人刚正,只要是皇帝做错的都毫不犹豫的指出来,甚至经常一个人和贾似道对着干,偏偏贾似道的母亲知道叶梦鼎是一个贤臣,所以每一次贾似道想要罢黜叶梦鼎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贾老夫人,总是让贾似道束手无措。

    而叶梦鼎干的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反对谢道清在赵登基之后垂帘听政,从而直接粉碎了贾似道趁机分化皇权、实际提高自己权力的打算,使得已经成年的赵能够顺利掌管朝政。

    只是可惜赵对于朝政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把一切都扔给了贾似道,自己每天在后宫胡天胡帝,对于这叶梦鼎费尽心思甚至是提着脑袋为皇家争取来的完整权力弃之不顾。

    赵云舒很清楚,赵家对不起叶梦鼎付出的努力。而正是因为自家爹爹直接将国政都扔给了贾似道,自己沉溺于花天酒地之中,所以南宋才会日渐衰落,而叶应武也是趁着这个机会,用一场场令人眼花缭乱的胜利和铁血的手腕开辟了自己的天地,等贾似道和赵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应武已经没有办法遏制了。

    微微侧头看向站在身边的男子,赵云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对儿父子,当真了不得。一个险些用一己之力扶起了大宋,一个更是索性直接借着蒙古人的手将大宋推翻,自己创立了新的王朝。

    “看什么呢?”叶应武一边走上台阶,一边说道。

    “没没有。”赵云舒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急忙跟上叶应武。

    叶应武脚步一顿,语气中带着愧疚:“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

    自己昨天晚上忍了那么久,结果到了今天早晨还是没有忍住,将赵云舒折腾的够呛,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但是赵云舒的脸色看上去还有些泛白,显然还没有回过元气来。

    “没事。”赵云舒连连摆手,不过叶应武还是停下来等着她上前,然后伸手一把握住了赵云舒的手。

    温软如玉。

    赵云舒迟疑片刻,还是任由叶应武握着,一边跟着他走上台阶,一边好奇的说道:“说实话,妾身还没有见过太上皇呢。”

    叶应武怔了一下,自从自己借助张弘范的手灭掉了大宋,叶梦鼎一气之下甚至连叶应武的府邸甚至后来的大明皇宫都不进来,自然和赵云舒没有见过面。赵云舒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敏感,没有叶应武或者其余人陪着,自也没有和这些前朝重臣会面的道理。

    “爹爹啊,说到底就是个倔老头。”叶应武忍不住笑了一声,如果说这些前朝老臣有一个共同点的话,那就是令人钦佩的倔强,而叶梦鼎的倔强更是其中之胜,甚至他曾经因为丁大全当政,直接辞去了兵部尚书的职位,也因为贾似道当政,辞去了参知政事的职位。

    只要和自己政见不合的人,叶梦鼎死活不和他们合作。

    赵云舒顿时沉默了,人人都说南宋灭亡是因为国力弱小,但是赵云舒现在愈发清楚,国力弱小实际上只是一个托词,在同样的国力基础上,叶应武收复了三百年丢尽的山河,这已经不是国力的原因,而是人的原因。像叶梦鼎还有江万里这样忠贞之士难以施展抱负,而丁大全和贾似道这种奸佞轮流上台执政,这大宋,没有不灭亡的道理!

    “参见陛下,淑妃娘娘!”宫室门口的婢女见到两人走上来,急忙躬身。而叶应武再熟悉不过的叶杰缓缓走过来,见到叶应武的时候,这个将毕生心血都奉献给叶家的老仆人双手颤抖着缓缓伸出,不过旋即意识到什么,便要给叶应武行礼。

    “杰叔,万万使不得!”叶应武急忙上前搀扶老人,叶杰对于叶家已经不只是一个仆人,更是叶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叶家的亲人,对于叶应及和叶应武兄弟两个,甚至已经相当于“义父”,对于这样的长辈,叶应武万万没有让他行礼的道理,“在您面前,某永远都是那个绕着您跑的孩子。”

    “武儿又长大了!”叶杰的声音甚是颤抖。

    而叶应武笑了笑,并没有多说,自己每一次回来叶杰都要说这么一句话,实际上叶应武知道自己并没有长大,只是老人的殷切期盼罢了。他在感慨和欣慰叶应武长大的同时,也在叹息自己的岁华消散。

    旁边一直一声不吭的赵云舒突然间发现,在叶杰面前,叶应武身上那一股隐约盘旋回绕的皇帝王者之气,已经察觉不到,哪怕是叶杰佝偻着身子,叶应武也像是一个跟在大人身边的孩童。

    “先进去吧,老相公刚刚醒来,还不知道你们过来。”叶杰并没有在意叶应武身边的赵云舒,侧身让开道路。他现在年事已高,甚至就算拄着拐杖也没有办法走太远的路,叶梦鼎和陈氏已经不再让他履行管家的任务,毕竟对于叶杰来说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但是只要有空闲时间,叶杰还是会主动帮着后宫女官清理打点后宫诸多事务,可以说有这个和叶应武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老人帮忙,大明后宫才能如此井井有条。

    叶杰刚刚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没有多久,前面就传来一声咳嗽,叶应武怔了一下,知道自己也不用向前走了。

    叶梦鼎虽然同样年过古稀,但是看上去要比叶杰身体状况还好一些,毕竟几年前老人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短短几年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是还不至于衰老的太快。

    “什么人?”叶梦鼎眯了眯眼,上了年纪,眼神都有些不好了。

    叶应武急忙拽着赵云舒躬身行礼:“孩儿远烈携儿媳淑妃见过爹爹。”

    “儿媳赵氏向爹爹请安。”赵云舒柔声说道。

    当听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叶梦鼎微微张了张嘴,手中的拐杖“砰”的一声落在地上,踉跄着上前,整个人便要跪倒在地:“殿下,殿下,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老臣是罪人,当不起殿下之礼!”

    叶应武飞也似的上前扶住叶梦鼎:“爹爹,您快起来。”

    “你这个逆子啊!”叶梦鼎喃喃叹息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坚强的老人,浑浊的眼眸之中满是泪水。

    信安公主赵云舒,赵家血脉,这是他守护了一辈子、甚至到现在还在竭尽全力守护的。

    “殿下,老臣无能,老臣愧对先帝,老臣罪该万死啊!”叶梦鼎喃喃说着,如果不是叶应武死死架住他,恐怕老人已经跪倒在地。

    赵云舒心中有如万箭穿心般疼痛,眼前这个哭泣的老人,在经过丁大全和贾似道百般打压之后、在自己满腔抱负都随风消散之后,依然还对那个扔掉了自己抱负、葬送了自己热血的朝代和皇家忠心耿耿。

    只是可惜,只是可惜,这样的忠臣,只能在这里哭泣!

    第一次,赵云舒感觉自己心中的爹爹,是一个十足十的罪人。有罪的不是叶梦鼎,不是这些倔强的老人,而是那个将他们抛弃的皇帝!赵对不起她、微儿还有太后、母后还只是小事,他真正对不起的,是这些赤胆忠心的大臣们。

    “爹爹,儿媳当不得爹爹如此!”赵云舒在叶梦鼎面前直直的跪了下来,“不说之前的种种,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儿媳想的只是平平安安的过日子。现在是大明不是大宋,儿媳现在是叶家妇,爹爹若是向儿媳跪下,儿媳何以自容?爹爹不起来,儿媳就只能跪在这里了!”

    一个字一个字掉落在地上,敲打在赵云舒的心口,也敲打在叶梦鼎的心口。而叶应武看上去面无表情,但是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丫头到底也不傻,否则今天就适得其反了。

    叶梦鼎轻轻颤抖一下,缓缓闭上眼睛,老泪纵横。

    而叶应武见他不再挣扎,也急忙扶着叶梦鼎在椅子上坐下。叶梦鼎良久之后呼吸方才平缓下来,睁开眼睛说道:“远烈这一次带殿下过来,便是为了想要向老夫说清楚么。”

    叶应武沉默了片刻,郑重的点了点头,而赵云舒此时也轻轻松了一口气,小心站起来,目光不断地在叶应武身上飘啊飘的。

    这家伙非得要以毒攻毒,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恐怕这玩砸了。

    叶梦鼎苦笑一声,只是冲着叶应武点了点头。

    人都是自家的了,而且看赵云舒傍在叶应武身边的样子,叶梦鼎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能够多说的。

    显然叶应武今天拽着赵云舒过来,就是要给自己一个准确的态度。

第六百零一章 不悔老身今仍在(下)

    大宋已经亡了,不管他们这些前朝老臣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以后也不要给大明捣乱,叶应武有自己的计划和规划,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也轮不到你们来强加意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叶梦鼎沉默了片刻,突然间抬头看向赵云舒:“老夫已经年老了,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只要殿下过得开心,我等老臣也算是心中有个安慰,向先帝的在天之灵也有交代。”

    再一次提到“先帝”这两个字,赵云舒终于控制不住,只是点了点头,伸手捂住了嘴。而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根本没有在意叶梦鼎在这里,直接将赵云舒搂入怀中,女孩在他怀里低低的哭泣着,无论赵做错了什么、又对不起多少人,终归是赵云舒的爹爹。

    叶梦鼎闭上眼睛,沉声说道:“远烈,这是你选择的道路,而现在大明北伐成功更是说明你做的没错,做的很好,老夫也不想多加干涉了,只是有一个问题,老夫等人还是想要问清楚。”

    顿了一下,叶梦鼎根本不等叶应武说可不可以,直接抬头,眼睛霍然睁开,目光锋锐,仿佛要将人直接切断:“先帝到底是怎么遇害的?老夫知道,你应该清楚事情的始末。”

    赵云舒轻轻颤抖一下,显然这个叶应武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也刺激到她了。大明对外的解释一直都是贾似道和赵在向蒙古人投降的时候,被蒙古人杀害,死于乱军之中,因为当时跟着一起出去的南宋臣子,只有陈宜中自己活着回来了,陈宜中咬死了这一种说法,所有人就算是再怎么怀疑,也难免会感觉有些奇怪。

    毕竟对于当时的蒙古人来说,杀掉已经投降的南宋君臣可绝对不是什么好打算,而张弘范也不是那等因为一时的暴怒而没有方寸的人,他应该很清楚,有南宋君臣在手,包括叶应武在内,所有的敌人都会对此忌惮,而不敢轻易的对临安发动进攻,这甚至是张弘范有胆量孤军南下原因之一。

    而最后张弘范却是将南宋君臣杀得干净,这怎能不让人怀疑?

    叶应武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当时某让水师全力抢夺先帝和贾似道那个奸贼,蒙古人因为害怕南宋君臣被抢出来更为不利,所以直接下手杀了他们。这是当时负责指挥的李叹和白怒涛送上来的奏章里明确指出的,并且还有两名被俘的蒙古将领作证,为了惩罚他们两个办事不利,孩儿也将他们发配到南洋为大明戴罪立功,现在北伐方才调回来。难道爹爹以为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对的么?”

    六扇门当时把尾巴清理的很干净,叶应武倒是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而作伪证的那两名蒙古将领后来都被六扇门处理掉了,至于主管六扇门的章诚和马廷佑等人以及亲手处理了赵和贾似道的李叹和白怒涛等人都是叶应武的绝对心腹,叶应武相信他们会把这些秘密带入地下,让六扇门费尽心思编织出来的谎言成为令所有人信服的真相。

    叶梦鼎沉默了良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的看了叶应武一眼,叶应武在老人锐利的目光下,目光有些躲闪。老人似乎在这一刻看到了真相,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靠在椅背上,脸上甚至还露出一抹笑容:“照顾好殿她,老夫还等着抱孙子呢!”

    爹爹还是看出来了,叶应武心中有些无奈,想要欺骗世人太简单了,但是在这个为大宋倾尽所有的老人面前,他实在没有办法伪装。不过显然叶梦鼎想要的也只是一个真相,甚至不需要解释,所以在他知道一切之后,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并且显然不打算让赵云舒知道。

    而赵云舒往叶应武怀里缩了缩,显然因为老人最后有些突兀的话有些羞涩,但是她也很清楚,老人的心结无论是解开与否,都不会再作为一个变数出现在叶应武的决策中了。

    “那爹爹,孩儿告辞。”叶应武轻声说道。

    叶梦鼎挥了挥手。

    刹那间,老人仿佛苍老了很多岁。

    等到叶应武和赵云舒离开,叶杰方才缓缓走过来,看着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叶梦鼎,他实际上刚才也没有走远,一直在不远处的屏风后面听着,叶应武的解释能够让赵云舒相信,但是还不至于让这两个经历过太多宦海浮沉和人世沧桑的老人信服,甚至到最后叶梦鼎还是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真相。

    “相公后悔么?”叶杰声音很低。

    “后悔么?”叶梦鼎喃喃重复一遍问题,后悔自己将毕生都给了大宋,最后却葬送在自己儿子手中?还是后悔自己的坚持最后还是都会化为幻影,老人自嘲的笑了一声,支撑着扶手站了起来,朗声笑道,“后悔,后悔什么?老夫这一生也算是轰轰烈烈的过来了,还生了这么争气的儿子,有什么好后悔的!”

    叶杰怔了一下,和叶梦鼎对视一眼,两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哈哈大笑。

    笑的像个孩子。

    “昭儿,小心一点儿跑。”婉娘坐在凉亭之中,看着几名婢女跟着叶家大少满院子跑来跑去,而琼鸾、绮琴和絮娘也各带着自家的儿女,只不过相比于叶家大少,这几个孩子还年幼,没有办法活动。

    “姊姊尝尝,这是宫中御膳房最新制作出来的冰沙,据说是夫君捣鼓出来的,趁着夏天还没过去,品尝一下正合时宜。”婉娘将侍女递上来的一小盘冰沙递给身边的绮琴,这冰沙实际上就是将冰块捣碎了之后淋上果汁和果酱,对于拥有冰窖的皇宫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奢侈品,只是在之前皇宫之中都是用冰块来降温乘凉,可从未想过拿来吃。

    绮琴点了点头,而婉娘又将其余几份冰沙递给旁边的杨絮和琼鸾。

    “妹妹就不担心夫君么?”绮琴看着陆婉言平静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毕竟叶应武大早晨起来的就拖着赵云舒前去面见太上皇,若是他能够说出来什么让太上皇信服也罢,若是劝说不动太上皇,恐怕这后宫可就热闹了。

    叶应武虽然口才了得,又是天下雄主,但是他素来恪守孝道,再加上面对太上皇那等倔强的人,可不是一定能说动的。

    不只是绮琴,琼鸾和杨絮也都将目光投过来,而婉娘不慌不忙的笑了笑:“我相信夫君,既然他许下了白头偕老的诺言,既然他已经答应让昭儿在以后继承大统,那他就不会食言。”

    顿了一下,婉娘坐直身体,郑重的说道:“堂堂大明皇帝,我们的夫君,怎么会对小女子出尔反尔?”

    “说得对!”就在这时,婉娘身后传来一声雄浑的响应,还不等她回过神,叶应武已经“噗”的一声坐在她身边。或许是因为皇帝陛下感觉这张软榻并排躺两个人有些拥挤,所以很利落的将陆婉言揽过来,直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陆婉言惊呼一声,旋即看到叶应武带着笑容的神情,心中也是轻松一口气:“和爹爹谈妥了?”

    “不看看我是谁,你们夫君这么厉害,就算是爹爹有铁齿铜牙,还不是被某给摆平了?”叶应武当即大言不惭的拍了拍胸脯。

    跟在叶应武身后的赵云舒翻了翻白眼,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如果不是自己刚才努力向叶梦鼎证明了不想参与大明宫斗权争,叶梦鼎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放手。

    毕竟公主殿下是主,他是仆,主上已经明确表态了,身为臣子他也只能从命。归根结底,叶应武还是成功利用了一把叶梦鼎对赵家执着的忠诚。

    对于叶应武的自夸,婉娘她们直接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而绮琴几人则站起来围上赵云舒,婉娘也想站起来,却被叶应武搂的结实,只能面带一丝无奈顺着他的意思。

    “舒儿妹妹脸上总算是有些血色了,否则原来我见犹怜的样子,我们这些姊妹看了也是心痛。”绮琴微笑着轻轻握住赵云舒的手,无论怎么说,赵云舒心中对于叶应武回来是不排斥甚至很欢迎的,否则也不可能恢复元气回复的这么快,不过旋即绮琴察觉到什么,唇角上翘起一个弧度,“舒儿妹妹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怎么感觉软软的没有多少力道?不能这样下去!可是御医院的御医们诊断不对,可要他们再来看看?”

    赵云舒的俏脸腾地一下通红,而琼鸾以及知根知底的杨絮不由得发出低笑声。旁边叶应武整好以暇的说道:“琴儿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体内虚弱最好治疗了,让某来就可嘶!”

    婉娘毫不犹豫的抓住叶应武的腰间软肉,不断地转圈。

    而赵云舒跺了跺脚,娇嗔道:“你还说!”

    体虚无力,还不是因为这家伙大早晨起来的就把自己折腾的死去活来,结果刚刚坐起来还没有喘口气,就被他火急火燎拉着前去见叶梦鼎,中间的过程称之为“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为过,被叶应武这么来回的折腾,赵云舒不虚弱才怪呢。

    叶应武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这年头,想要做个好人怎么都这么难?”

    话音未落,他慢悠悠站起来,轻轻拍手逗着几个孩子玩,而后面陆婉言和赵云舒等人面面相觑,不知不觉已经是一脸黑线。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有如自家夫君这么不要脸的。

    “陛下,文相公和苏相公联名求见!”一名婢女快步走进来,一下子打断了凉亭中有些尴尬的气氛。

    伸手轻轻拨弄自家女儿手指的叶应武怔了一下,等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文天祥和苏刘义绝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否则昨天自己在燕子矶码头径直离开,他们两个就应该追上来了,而且今天早上自己还派人传信给政事堂,北方的战事不用事事禀报。

    现在苏刘义和文天祥找上门来,必然是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叶应武来定夺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女,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咬着牙站起身。陆婉言她们几个也纷纷围上来,一个个默不作声。

    “某先去看看,等会儿过来陪你们。”叶应武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虽然对于自己和孩子这少有共处的时光都被打破很是不爽,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过去。

    陆婉言微微一笑,上前帮着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妾身候君归来,夫君是一家之主,更是天下之主,没有天下便没有这个家,所以夫君尽管去便是,妾身等虽然是女流,但是这些道理还是明白的。”

    叶应武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御书房方向而去。

    看着陛下是穿着便装、一脸阴沉的走出来,文天祥和苏刘义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神情之中的无奈,看来自己来的还真不是时候,但是眼底下这件事情不说不可能。

    叶应武刚刚坐下,文天祥和苏刘义就急忙上前见礼。

    “两位爱卿平身,莫非这天是要塌下来了,让两位爱卿如此着急的前来?”叶应武沉声问道。能够惊动政事堂两位丞相的,必然不是什么小事,而文天祥他们也不是那种喜欢小题大做的人。

    文天祥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启禀陛下,南洋八百里加急快报,还请陛下阅览。”

    叶应武怔了一下:“南洋?”

    原本他以为是内地哪个州府有什么天灾,又或者是北面的战事出现什么困难了,结果没有想到文天祥开口就是“南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南洋是叶应武在立国之初就着力经营的所在,更是大明向外拓展以及收降藩属国的模板,之后北伐更是因为稳定的南洋源源不断提供粮草,才能够让大明放慢进攻速度、稳扎稳打,否则不一定会有今日如此有利的局面。

    所以无论什么地方出事,都有弥补的机会,但是一旦天高路远却又是现在大明北伐命脉的南洋出了什么问题,可就有麻烦了。

    婢女急忙将奏章递上来,因为叶应武刚刚回来,按照之前叶应武不在京城时候的惯例,这些八百里加急快报都是先送到政事堂阅览,然后再交给皇后娘娘宫中用玉玺,或者直接送往前线。

    不等叶应武打开看,文天祥已经开口说道:“就在半个月之前,南洋西部的德里苏丹国和伊尔汗国爆发一场大战,战争之起因应该是德里苏丹国因为伊尔汗国的兵力都被海都部在南侧的军队牵制而看到可乘之机,想要趁机向西拓展领土,结果双方在克什米尔两次大战,德里苏丹国战败,损失军队数万,元气大伤,只能向西北侧收缩,导致原本被德里苏丹国控制的南侧道路已经无人把守,伊尔汗国随时都有可能顺着这条道路横扫,直扑我大明安南行省的真腊一带。”

    德里苏丹国、克什米尔这些拗口的名字就算是文天祥念出来也不流畅,不过叶应武还是听得明白,不由得皱紧眉头。之所以他能够放心的将宣武军这镇抚南洋的主力战军抽调北上,就是因为南洋西侧有和大明结盟的德里苏丹国作为屏障,而且为了借助德里苏丹国抵挡伊尔汗国,大明这些年给予的援助也不少,再加上在历史上对伊尔汗国的进攻,德里苏丹国一直占据上风,多次取得大胜,所以叶应武并没有过多担心,而现在来看德里苏丹国显然是因为自大而主动出击了,丧失本土作战的地利和人和优势,德里苏丹国果然很难和伊尔汗国这等蒙古金雕的后裔相较量。

第六百零二章 南洋重有风潮起(上)

    转念一想,叶应武对于德里苏丹国这莫名其妙的进攻以及惨烈的战败突然间觉得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毕竟他一直信任德里苏丹国,却忽略了德里苏丹国的位置,在七百年后,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可是三哥这个神奇的民族,这德里苏丹国虽然和后世的三哥信仰的宗教不同,但是血脉中那种神奇肯定是一脉相传的。狂妄自大和屡吃败仗三哥好像就喜欢这么玩儿。

    想到这里,叶应武不由得轻笑一声,像是嘲笑那德里苏丹国不知天高地厚,又像是自嘲自己怎么将南洋最致命的西侧侧翼交给了这样的盟友,早知道当初还不如直接一口吞并德里苏丹国,将这一带作为缓冲呢。

    文天祥和苏刘义显然不知道陛下面对这样八百里加急的军情还有心思笑,苏刘义当即上前一步:“陛下,原本镇抚南洋的宣武军已经北上了,所以现在南洋只有北侧的静江军和大理军尚有一战之力,其余地方厢军以及三佛齐等国的军队,臣认为令其保护州府还可以,但是想要和伊尔汗国决战,未免有些托大。”

    “李芾带着宣武军走后,这南洋陆地上就是马老将军做主,马老将军怎么说?”叶应武看着奏章上署名的马,一边打开奏章一边问道。

    对视一眼,文天祥和苏刘义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朕看马老将军这奏章中只有几句是告急的,后面这不是一直在分析敌我实力么?”叶应武饶有兴致的将奏章大致扫了一遍。

    “马老将军坚决请战。”文天祥硬着头皮说道,“不过马老将军年事已高,大理军将军娄勇上奏奏章中专门提到此事,为了马老将军身体着想,建议让静江军殿后,他率领大理军先顶上去。”

    叶应武也看到了奏章后面明确的请战之言,点了点头:“那你们政事堂是什么意见?”

    “臣同样反对。”苏刘义朗声说道,“马老将军和高老将军两位是国之柱石,高老将军率领天雄军向河西进攻,已经让政事堂和兵部提心吊胆,害怕老将军有什么意外,现在马老将军也要出战,若是有什么不测,我大明军方经不起这个损失!”

    对于苏刘义的回答,叶应武并没有反驳,他很清楚马和高达在大明军中拥有怎样的地位。这两个性格直爽刚烈的老将,成名已久,在前宋时候就是军中的顶梁柱,到了大明时代,更是军队的象征和活化石,他们的门生故吏、徒弟部属遍布军队,德高望重不说,而且这些年征战天下,功勋卓越,让这两个老将军上阵,本来就有些不妥了,而如果两人再有什么意外,那非得在大明军中引起震动不可。

    叶应武眯了眯眼,翻到奏章的最后一页,苦笑一声:“但是你们拦得住么,你们看看马卿家都把这两阕词给朕抄在这里了,这不是逼着朕让他冲上去么?”

    这奏章苏刘义和文天祥虽然没有细看,但是最后那阕词他们还是知道的,正是辛弃疾赫赫有名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尤其是最后的“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更是被老将军写的龙飞凤舞、力透纸背,老将军写到这里的激昂情怀以及满腔热血可见一斑。

    叶应武有些无奈看着苏刘义说道:“如果朕不答应的话,那岂不是一顶‘昏君’的帽子就这么扣上来了?莫非两位爱卿就这么想要朕带上这么个帽子,然后把他马推到和廉颇、辛弃疾一样壮志难酬的位置上去?”

    文天祥和苏刘义顿时哑口无言。

    而叶应武一边伸手揉着额角,一边看向奏章:“老将军在奏章中写的很清楚,伊尔汗国现在已经有调兵遣将的动作,他们进攻德里苏丹国就是为了打通向东进攻我大明之南洋,从而尽最大可能牵制我们的目的,一旦真的让他们在南洋打的火热,我大明北伐恐怕就得告一段落了。所以老将军的意见是狠狠的打一仗,把伊尔汗国打疼了,咱们也能够消停一会儿,趁机先把北面的事情解决了。”

    苏刘义沉声说道:“陛下,这一战不好打,原本伊尔汗国的防备重点在北方的海都部窝阔台汗国,只是现在海都和我西域大军决战,南侧防守重兵甚至都在北调,这也就使得伊尔汗国空出手来,而且显然现在蒙古各大汗国也都意识到咱们是最大的威胁,所以伊尔汗国必然也会举国之力前来进攻南洋。仅仅凭借前线两个主力战军,恐怕很难阻挡”

    “现在整个大明还有可抽调之军队么?”叶应武当即反问道。

    苏刘义怔了一下,确实,大明现在半支主力战军都抽调不出来了,让地方厢军集结起来前去,真不知道是去打仗的还是捣乱的。

    “放心,一个伊尔汗国都对付不了,他马也不敢在这里放大话,更何况不要忘了,咱们还有南洋海军。”叶应武沉声说道,“就算是真的把真腊丢的干净,有海军在,伊尔汗国也不敢对安南以及南洋上的海岛怎么样,咱们就还有以后翻盘的机会。更何况现在西域打的激烈,只要咱们能够占据上风,将窝阔台汗国打怕了,伊尔汗国也得向北防备,以防咱们的军队从西域向南甚至直接从吐蕃发动进攻。”

    苏刘义和文天祥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叶应武已经下定决心:“陛下的意思是?”

    “打!”叶应武霍然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都打上门来了,哪有不狠狠揍的道理!现在就拟旨,加封马为安南节度使、大明镇南大将军,总领南洋水陆全军,包括南洋海军、大理军以及各地厢军、三佛齐等藩国属军,全部听从马卿家调遣,安南行省、云滇行省各州府,全力配合大军行动。任命户部右侍郎江铎为南洋行军粮台,全权负责粮草钱饷器械调动;任命左都御史姚为南洋行军按察使,全权负责大军行军之中贪污避战不听号令者之判决!”

    “臣遵旨!”文天祥和苏刘义齐齐打了一个激灵,同时应道。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被阳光照亮的半边御书房。

    他知道,南洋战事如果拖延的话,也能够拖延下去,马此时强烈要求主动出战,也是有私心的,一个老将军最后为国拼杀甚至不惜马革裹尸的私心。

    作为一名前宋老将,马经历过南宋时候的窝囊和憋屈,也经历过大明横扫大理和南洋时候的痛快,但是随着这些年南洋安定下来,他估计已经明白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有仗打了,而随着大明北伐进行,和自己齐名的高达在西域杀得凶猛,马要说手不痒痒那是不可能的。

    作为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军,他当然希望能够将这满腔热血抛洒在为国征战的道路上。否则也不会不惜抬出来“廉颇”和“辛弃疾”来向叶应武恳求出战。

    对于老将军这点儿心愿,叶应武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当然不只是因为老将军的请求,更是因为叶应武也清楚,只有把伊尔汗国一下子打疼了,南洋才能够稳定,那些藩属国们才能够真正对大明忠心耿耿。在幽燕狂飙突进的大明,也需要在南洋有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有能力守住土地、也有能力保护这些藩属国。

    要打,就轰轰烈烈打一场大的!

    南洋,云滇行省南部重镇,原真腊国都吴哥,赫赫有名的吴哥窟所在。

    虽然真腊已经灭亡,但是大明对于吴哥这个南洋重镇并没有弃之不顾。之前的吴哥城实际上只是适应于原本南洋各个小国之间低烈度战争的需要,且不说用树木和泥土支撑的城墙能不能抵挡住明军的火炮持续轰击,甚至有可能连蒙古人的投石机都挡不住。

    所以在占领真腊全境之后,大明立刻对吴哥城城池重新修筑和加固,毕竟有经验丰富的工部官员坐镇,又有大量的真腊战俘,所以倒是不用担心人力物力的问题。

    南洋热带雨林运输困难,而且缺少石头,所以大明干脆动用南洋海军的飞剪快船从海岛等地运送石头过来,全部按照中原的样式修筑城池,包括敌台、马面等之前真腊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城池防御体系一个不差,尤其是热带雨林本来就多雨水,所以在城外挖开的壕沟接通城内的排水渠就成了天然的护城河。

    吴哥城被大明经营成南洋真正的重镇,而且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继续延伸以及更多商人的来往,这座原本就规模不小的城池,也更加繁荣昌盛,街道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而原本下雨天满是泥泞的道路,主干道全都采取石头铺路,而其余巷道则用统一烧制的大砖铺设道路,从而避免下雨天车马陷入泥泞之中阻塞道路,也使得人们出行更加方便。

    如果说中原的城池都还带着华夏特色的话,那么这远在南洋的吴哥城,基应该算是一座完全现代化的城池。

    而在城池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曾经的真腊皇宫,这皇宫虽然算不上太大,但是在南洋各国之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毕竟被大明征服之前的真腊可是南洋货真价实的第一大国。因为叶应武曾经入住皇宫,所以这里作为陛下在南洋的行宫,而原本皇宫外面低矮的屋舍,此时都被中原样式的建筑所替代,而这里便是吴哥城甚至半个南洋真正的行政中心所在,也是云滇行省的府衙驻地之一。

    “让开,快让开!”天色蒙蒙亮,吴哥城就被奔驰的马蹄声所打破,一队队从各个方向而来的骑兵汇聚在府衙之中,而整个府衙外的道路上,都站满了手持兵刃的明军将士,而由真腊人组成的衙役和捕快更是全城巡逻,眼睛不断的扫过街道周围,似乎任何让他们看着不顺眼的人都可以先抓起来再说,

    南洋是大明潜心经营的后方,而吴哥城更是南洋的中心之一,这里的人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平时的歌舞升平以及经贸的来往繁荣,这等大军戒备、严阵以待的模样要追溯起来,还是大明刚刚拿下吴哥城的时候。

    很多华夏商人和真腊人都好奇的探出头,那些在街道上游弋的真腊捕快和明军骑兵倒也没有警告他们,只是将每一张脸都细细打量一番方才走过。意识到必然是发生了什么的真腊人们,纷纷关上窗户,而华夏商人恰恰相反,几个南洋商会的商贾们顾不得给店里吩咐就匆忙出门,早就有一队明军骑兵在他们门口迎接等候。

    这南洋不比中原,城池之中实际上多数都是华夏商人的仓库和商铺,将这些南洋城池作为转运站,运往内陆或者西洋。所以吴哥城中有大事发生,官府也没有想要瞒着这些商人的意思,反而他们多年来往南洋和西洋,人脉广泛、家财雄厚,而且对这周围的地势地利甚至要比官府还清楚,有他们的帮助,官府自然是事半功倍。

    “秦兄!”见到一个瘦削的商人走过来,已经等候在府衙门口的另外一个胖乎乎商人急忙迎上来一拱手,两人都是这吴哥城中的大商贾,手下的船队已经遍布东洋、南洋和西洋,一个贩卖丝绸一个贩卖瓷器,相互不冲突,所以多有合作关系,私交不错,“秦兄,咱们可是有小半年没有见过了!”

    “张兄别来无恙!”瘦商人笑着拱手还礼,旋即回头看向马蹄声不断的街道,“这吴哥城几个商会的会长和重要的商贾可都来了,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莫非哪里的南洋猴子又不老实了?”

    丝绸商人张琦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自打咱们来了这吴哥城,可还没有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呢,别说是咱们这些生意人,愚弟早来一步,刚才可是看着十多个将领整齐的列队走进去的,可着实吓了一跳。”

    瓷器商人秦丰眉毛一挑,从这里就能够隐约听见府衙之中的说话声,声音甚是激烈,也难怪张琦宁肯站在门口吹风也不进去,里面那些手握兵权和政权的大佬们估计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以张琦的聪明,自然不愿意单独进去淌着浑水。

    “两位来的可真早啊!”其余几名商贾此时也都赶过来,见到张琦和秦丰连衣领子都没有整理好的样子,脸上都是带笑。

    “有什么好笑的,你们几个也都一样的狼狈。”张琦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大家都是大清早的从被窝里被拽出来的,彼此彼此。

    秦丰沉声说道:“先别说这些了,既然官府着急把咱们都叫来,那就抓紧进去看看吧,十有**是有用的上咱们的地方。我等能有今日之产业,颇受朝廷南洋政策之恩惠,既然朝廷有需求,自当竭尽全力。不能让别人笑话咱们这些海商不懂得知恩图报!”

    “老秦说得对!”商贾们纷纷附和,前宋时候大家都还龟缩在泉州,一直打不开局面,甚至因为伊尔汗国的故意打压,大家的生意都是萧条惨淡,直到后来大明先行开拓南洋,一战平定安南、真腊,又从三佛齐手中租赁到了星洲,可以说这南洋道路上的所有咽喉都落入大明的实际掌握之中,原本堵塞的商路再一次畅通无阻,甚至还有海军战船的随行保护,连原本出没无常的海贼都不用担心,这样的恩情,身为华夏人是不可能忘记的。

    既然现在大明有需要,这些商贾们自然愿意尽力报恩,这样的朝廷值得他们付出。

    当下里所有人都没有犹豫,紧紧跟上秦丰。

第六百零三章 南洋重有风潮起(下)

    还没有走入议事堂,秦丰等人便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伊尔汗国此次出动的足足有上万骑兵,某不同意老将军前去犯险!”这是大理军将军娄勇的声音,“咱们在南洋兵力不足,主动出击是为了能够尽最大可能拖延时间,实际上有很大的风险,老将军你不能去!”

    不过很快他的声音就被另外一道浑厚的声音所覆盖:“小勇,你他娘的几天不见长见识了是不是,竟然敢跟老夫拍桌子,哪里凉快去哪里给老夫蹲着去,老夫下的命令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这一下娄勇彻底没脾气了,毕竟站在他眼前的是马,不只是大明军方仅有的两员老将,更是一手将娄勇培养提拔到这个位置的人,更是曾经和娄勇在广南西路并肩作战的袍泽,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对于马,娄勇只有尊敬之心,既然老将军已经生气,他自然就不敢争执,只是闷闷一笑:“这南洋没有凉快的地方”

    听到娄勇这句话,秦丰等人嘴角都流露出笑意。娄勇娄将军可是这南洋出了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否则朝廷不可能让娄勇前来执掌大理军这大明第一支以外族将士为主的军队,而事实证明朝廷的这个决断并没有错,在成都之战中大理军确实打出了威风,以象军开路的大理军不只是第一个冲入成都城中的,更是在后来的成都保卫战和反击战中打的甚是惨烈,同样也是战果赫赫。

    大理军能够这样的战功,自然和娄勇这个统帅脱不开关系,娄勇的大名更是在这南洋家喻户晓,南洋百姓都知道,自家孩子跟着这娄将军冲杀,最是容易得到功名,从而让全家都能够获得大明百姓的身份,而娄勇在一传十、十传百的传闻中,更是变成了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神怪,在这南洋的一亩三分地上让小儿止啼还是可以的。

    结果眼前这屏风后面的场景却是让秦丰等人哑然失笑,如果让其余人知道堂堂娄勇娄将军在别人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老将军息怒,”见到马生气,一边南洋海军指挥使张贵急忙开口劝解,“娄将军也是为老将军考虑,老将军应该能够体会到娄将军的心意。更何况无论是谁领军,咱们这一战总是要打的。”

    秦丰等人在屏风后对视一眼,这声音他们也很熟悉,堂堂南洋舰队指挥使、一战将安南打的奄奄一息的狠人,再加上之前的大理军将军娄勇、静江军将军马,大明在南洋的重要将领已经济济一堂。而马老将军大家之前都见过,是一个实打实的儒将,尤其是因为年长,老将军更是为人稳重,一向不会发火,今日竟然有这么大的怒气,还是倾泻在他一直视为弟子甚至孩子的娄勇身上,事态之紧急可见一斑。

    “草民见过诸位相公!”秦丰急忙转过屏风,身后的商贾们也纷纷跟着行礼,对于这些带着军队打下南洋的将领们,他们还是很尊敬的,尤其是这些将领平日里绝对不欺压他们这些商贾,甚至他们麾下的将士也军纪严明,少有扰民之事,这样的将领就算是没有什么功勋也值得尊敬,“诸位相公与我等有再造之恩请,让诸位相公久等,罪过罪过!”

    转过来娄勇才发现,不只是这三位将军,包括云滇行省安抚江钲、云滇行省巡抚熊飞、安南行省安抚曾逢龙、南洋按察使林桂芳都在。

    (作者按:历史上江钲为江氏“三古十二斋”之一,熊飞、曾逢龙和林桂芳都为抗蒙英雄)

    “诸位大掌柜的客气。”张贵当先拱手还礼,客气的说道,“没有诸位的商船和商队,我大明就算是打下了南洋也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大明反倒是要多谢诸位了。”

    秦丰点了点头,刚想要继续客气两句,还在气头上的马成沉声说道:“好了,要想寒暄你们抽空找个地方寒暄去,现在军情十万火急,咱们直接入正题。勇子,你说!”

    秦丰和张贵对视一眼,都露出一抹笑意。

    老将军难得脾气不好一次,大家忍忍。

    之前被马踢到墙角凉快去的娄勇灰溜溜的回来,也不敢看老将军有如刀子的目光,手中的杆子在舆图上一指:“伊尔汗国在半个月之前的大战中击败德里苏丹国,现在德里苏丹国已经向北部山地和南部山地收缩,中间开阔的平原道路让了出来,而根据最新的小心,伊尔汗国的先锋骑兵以经验者中间这条道路向真腊进攻,预计十天之内就会抵达我大明于南洋所控制之西边界,现在我军骑兵已经向西展开,意图找到伊尔汗国前锋骑兵的踪迹。并且我们也派出了信使和密探进入德里苏丹国,想要探查清楚德里苏丹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顿了一下,娄勇接着说道:“这先锋骑兵虽然人数并不能确定,但是估计应该在两万人上下,另外在这一队骑兵之后,左右两翼还有五千左右的骑兵护卫粮道、威慑战败的德里苏丹国,然后在后面是伊尔汗国的七八万步卒主力,十有**会携带回回炮等重型攻城器械,而估计压后的还有大队步卒和骑兵,人数也是不详。另外在海上应该还有水师船队出动,具体数量同样不得而知。因为向德里苏丹国和伊尔汗国所在的西洋一带因为语言不通等等原因,很难发展密探,所以也难以知道对方军队之详情。这也是将诸位请来的原因。”

    秦丰和张琦等人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娄勇的意思,秦丰当即沉声说道:“敢问几位相公,可是打算让我等的商船队伍探查清楚伊尔汗国的军队调动?这个应该不在话下,某等手底下多多少少都用跑惯了西洋道路的水手和船只,并且和很多西洋商人有所结识,只要小心探查,应该可以得到几位相公想要的。”

    马上前一步,直接从娄勇手中抢过来杆子,在舆图上重重一敲:“蒙古骑兵来势汹涌,但是他们肯定也清楚,这一带的地势根本不允许骑兵兵团的大规模突进,咱们当时在雨林边缘停下脚步,可以是有这个考虑。所以就算是真的冲到了大明的边界,其也必然不敢轻易上前,要等待后方大队,而现在我大明在南洋一共就只有两支主力战军,如果留下人手防守南洋各处要塞的话,能够抽出来作战的军队也就是六万人左右,甚至只有伊尔汗国这些蒙古鞑子的一半。”

    大明现在忙着北伐,在南洋能够调动的军队少,大家也都能够理解,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德里苏丹国竟然还会这么快就败下阵了。

    “那马老将军的意思,咱们这一战应该怎么打?”秦丰皱了皱眉,刚才吼得声音最大的也是马,现在说敌强我弱大有退缩之意的也是马,让对行军打仗并不怎么在行的秦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周围的商人们也都诧异的看向马,南洋和西洋的商路关乎到他们的生死存亡,就算是大明不在乎成败,他们也在乎。

    马还没有回答,他身边的云滇行省安抚江钲便开口说道:“大明虽然在南洋兵力不多,但是有南洋舰队在,再加上诸位的商船队,就算是伊尔汗国的水师再怎么强大,也能够稳稳地占据上风,而大海为我等所掌控,这一战怎么打,想必诸位也能猜测到一二了。”

    顿时秦丰等人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虽然对打仗不怎么在行,但是对于西洋和南洋这一带的形势却很清楚,再联想一下刚才马和娄勇的争吵,马的计划已经呈现在眼前。

    “以一支军队拖住伊尔汗国的主力大军,而我军之大部,由舰队保护、以商船运输,直插德里苏丹国的西部甚至是伊尔汗国的海岸,兵锋便可直指报达。”马手中的长杆在舆图上重重一敲,目光之中满满都是杀意,“到时候国内空虚的伊尔汗国,能够坚持多久?”

    (作者按:报达,伊尔汗国冬季都城,今伊拉克巴格达)

    秦丰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或多或少都走过西洋航线,自然知道这个计划意味着什么。

    胆大包天!

    而且这胆大包天不是说的从海上进攻,而是在陆地上拖住蒙古人的进攻。伊尔汗国是什么,秦丰等人都很清楚,在蒙古四大汗国之中,伊尔汗国一直被认为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强盛的时候曾经向东和德里苏丹国交战,而向北则以一己之力硬抗钦察汗国、窝阔台汗国和察合台汗国这其余三大汗国的压力,就算是忽必烈的蒙古本部恐怕战力也就差不多这样了。而现在伊尔汗国七八万大军倾巢出动,再加上不知其数的后卫军队以及民夫辎重,马他们想要依托南洋现在的城池和军队死守,在这些商贾们看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他们竟然还打算反杀回去。

    虽然相比于陆地上,在海上大明海军占据绝对的优势,伊尔汗国的那些战船秦丰他们或多或少的都见到过,根本不够给南洋舰队塞牙缝的,但是海军出征,必然意味着陆上固守的军队少了最重要的一路支援,而且更重要的是,海军不可能凭借自己少量的陆战队横扫伊尔汗国,所以必然还要再从陆地守军之中抽调军队,至少会抽调两三万才能够达到吸引敌人的目的,而想要一路冲到报达,恐怕还得更多。

    到时候陆地上主力战军恐怕就只剩下了四五万,就算是加上各地的厢军,恐怕也难以和伊尔汗国的军队正面抗衡。

    马看着秦丰等人满脸震惊神色,微微一笑:“或许你们觉得不可能,但是某可以告诉你们几个能够让这不可能变成可能的条件。第一,我南洋海军纵横四海,所向披靡,只要有足够的船只运送军队,甚至可以多次往复运输,这也就意味着整一场战斗可以分作两批进行,主力大军在真腊拖住伊尔汗国的军队,而一支精锐先行突入伊尔汗国并大肆掠夺破坏其港口,而与此同时第二批队伍再启程,做出进攻报达的姿态。”

    对视一眼,秦丰和张琦等人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之前他们一直有所担心的也有兵力调度的问题,因为大家的商船虽然随时都可以抽调出来,少跑两次西洋对于这些家财万贯的商人们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毕竟现在商船并不是全都在真腊,所以等到现在还在西洋的那些商船回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而如果分成两批次进兵的话,那第一批现在就可以启程,而等到西洋商船回来,再走第二批。

    嘴角边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秦丰心中忍不住感慨一声,自己现在已经开始规划怎么调度船只了,这岂不是等于已经默认了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而他身边的张琦开口问道:“我等商船之调度完全可以听从诸位相公的命令,没有大明就没有我等之今日,所以区区商船就算是空船跑这两趟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想问诸位相公,在陆地上又打算如何和蒙古人交锋?”

    秦丰等人的目光顿时都投过来,没有办法在陆地上挡住蒙古人,第一批进攻的明军会成为死棋不说,整个南洋也很有可能保不住。

    “这便是第二个条件,”马眯了眯眼说道,“根据朝廷的规划,北伐应该会在半个月之内落下帷幕,到时候各地工部工坊的火器以及南洋原本向北运输的粮草,就可以全部为我所用,尤其是工部最近新研制的火器,应该威力更强大,据说在北伐的时候让蒙古鞑子的骑兵吃了不少苦头。”

    顿了一下,马接着说道:“而现在伊尔汗国的军队不过是从报达一带刚刚开拔,想要赶到这个地方,说什么也得二十多天,就算是骑兵前进快速也得半个月,所以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另外现在多加训练的象军也能够派上用场,到要让蒙古人看看,有了火器的象军和他们的骑兵相比,到底哪个更厉害。”

    “象军?”秦丰等人眼前都是一亮,之前他们对于南洋各国的象军也不是没有了解,毕竟象军也是当时真腊等国压箱底的宝贝,只是因为大象害怕光和火,所以才在明军的火器面前一败涂地。

    不过据说明军在占领了南洋之后,并没有放弃重新组建象军的意图,努力锻炼让大象习惯于火器的声响和亮光,现在看来显然这已经成功了,而且马不吝于将这个甚至是战略武器的优势拿出来,说明这种战法十有**已经很成熟。

    马伸手按住桌子,看着面前的秦丰和张琦等人,而他身后的熊飞等安抚和巡抚也都挺直腰杆。大明各主力战军在北方打的如火如荼,南洋的几个主力战军就算是留守也没有闲着!

    想到大象驮着火器横扫千军,秦丰等人就算是上了年纪、经历了不少风雨,此时心中也是热血澎湃。

    “诸位先生以为如何?”马沉声说道。

    秦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郑重的点了点头:“咱们干!”

    “对,咱们干!”张琦等人同时应道。

    大明军队纵横南北、所向披靡,在他们眼中蒙古人是敌人更是猎物和军功,而就算是伊尔汗国强大,也不过就是浑身是刺的猎物罢了。就算是再强的猎物,也摆脱不了被吃的下场。

    而大明商贾在没有军队到来的时候就走南闯北,现在有了军队的保护,更是四海来往,还没有怕过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蒙古鞑子有胆量来,那大家就教训教训他们!

第六百零四章 缘何如此绊人心(上)

    “告诉前线张世杰,朕给他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内无论是能不能战胜蒙古鞑子、取得多少战果,都得停止进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叶应武伸手轻轻揉着额角,虽然昨天晚上并不能说休息得不好,但是毕竟今天早晨起来还和赵云舒一场盘肠大战,又去和自家爹爹摊牌,要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还有,镇海军和两淮军也不能闲着,现在山西西北的战场不大,摆不下这么多军队,那就让他们向长城外进攻,就算是最后还得退回来,能从蒙古鞑子手中抢到一点儿是一点儿,能够抢到什么东西都给朕弄回来。”

    苏刘义点了点头,提笔在笏板上写的飞快,蒙古人现在主力大军被困在岢岚水一带,而留守的军队则和向东进攻的八剌部纠缠、交替掩护着且战且退。如果不是八剌部缺少粮草和军队补充,所以进攻一直不是太快的话,恐怕现在蒙古人的都城和林都已经被八剌拿下来了。

    而因为蒙古的军队都在西线和岢岚水一带,苏刘义可以想象此时中部和东部草原上的空虚,两淮军和镇海军的骑兵虽然不多,但是将靠近边境的部落搅得天昏地暗还是可以的。

    内忧外患,蒙古鞑子这日子可不好过,在这一刹那,苏刘义甚至有一种在蒙古人身上看到当初前宋的错觉。同样都是内忧外患,只是很可惜,现在的蒙古显然没有一个人能像叶应武当初带领大明那样带领他们力挽狂澜,就算是蒙古战神忽必烈,也已经成了苟延残喘的老人,苏刘义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思绪不去想象,一旦病重的忽必烈撒手人寰,那么大明将会面对的将是如何有利的局面。

    三百年不遇,三百年不遇啊!

    虽然这样的局面蒙古人曾经遭遇过,就在忽必烈回军争夺大汗之位的时候,但是那时候毕竟蒙古人的主力大军都还在,就算是宋军真的有胆量追击,忽必烈照样能够回头狠狠地咬一口,更何况当时的南宋,又何尝不是家里的烂摊子根本收拾不干净?

    此时此刻在这大殿之上,苏刘义竟然有些恍惚,甚至不知道这一路的风雨、一路的坎坷艰辛是怎么走过来的。

    不过毕竟是过来了。

    “苏卿家?”叶应武沉声说道。

    苏刘义的手腕轻轻抖了一下,急忙抬头,显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了,苏刘义急忙站起来想要请罪,叶应武却是直接伸手压了压,直接将刚才苏刘义没有听见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苏卿家,你说现在天雄军和神策军在西域打的这么狠,是不是有些过了?”

    怔了一下,苏刘义顿时明白叶应武在担心什么:“陛下是说伊尔汗国和钦察汗国等会联起手来对付咱们?”

    叶应武点了点头:“蒙古鞑子这一次在南洋发起的进攻就能够看出这个趋势,伊尔汗国如果不是和北面的几个汗国达成了什么协议,更或者是已经在秘密联手,是不可能抽调出来这么多军队的。”

    “臣以为,这是必然。”苏刘义轻轻吸了一口气,郑重说道,“本来钦察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尔汗国和察合台汗国就是蒙古的四大汗国、同气连枝,之前他们兵戎相见,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在外没有敌人,自然会兄弟阋墙,现在大明崛起,蒙古鞑子只要不傻就应该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就只能自取灭亡,无论是和咱们较量较量也好、自保也罢,他们最终联起手来也是必然,所以还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直接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察合台汗国和窝阔台汗国彻底击败,到时候我大明在西域面对之压力也会小一些。”

    “此言不假啊!”叶应武眉毛一挑,“刚才是朕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就此在西域停下的话,恐怕面对的就不是海都部的游兵散勇,而是几大汗国的主力了,倒不如直接将战线推到天山甚至葱岭,有险可守。不过现在南洋战事即将开始,北伐也还在进行,西域路途遥远,朝廷可还能转运粮草支援西域么?这一旦没有了粮草,西域又应该如何驻守?”

    苏刘义沉声说道:“现在距离南洋战事还有半个月,而南洋本来就有足够的粮食囤积,之所以将粮草向北运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南洋湿热,粮草并不适合保存。而随着中原的稳定,春耕夏收都正常进行,已经能够供给西域征战之军队,只是现在转运之马车队伍太少,各地商贾有深入西域经验的商队不多,咱们就算是征调恐怕也征调不到。”

    “这个朕想梁炎午和高达他们有本事向西进攻,就有能耐解决这个问题。”叶应武沉声说道,“要说在沙漠之中认路,恐怕谁都比不过西域本地人吧,至于这西域本地人,恐怕还是梁炎午他们手中比较多。”

    “陛下所言甚是!”苏刘义这才发现自己倒是忽略了这一点,西域已经落入大明手中,那些西域小部落也都已经投靠大明,至于其余就算是原本和大明没有打过交道的西域人,也明白在大明的兵锋之下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数百年前这些西域胡人在唐军面前做出的选择就已经证明了。

    他们会是很好的向导和劳力的。

    “既然西域要打,那便打。”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不再对远在天边的西域战事多说什么。梁炎午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而王进和高达一个是叶应武的心腹、一个是忠心耿耿的老将军,将西域交给他们叶应武还是放心的。

    虽然他知道现在大明在这种四面开战的情况下很难维持太久,但是叶应武就算是拼了命也得把这各处的战争维持下去,显然苏刘义还有朝野官员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尽力将最后一点儿资源运送向前线,就算是有人抱怨,也不妨碍他们为了这一场场关乎到国运的战争而拼命。

    三百年来,华夏丢的太多太多了,太多到这一代人如果不拼命的话,就会重新坠入又一个三百年甚至更长的黑暗深渊之中。

    就算是榨干大明最后一丝精血,也要把周围虎视眈眈的这些敌人打趴下,也要把整个国家从四面环敌的险境之中带出去。走过这一段狭窄艰难的道路,前面就是光明和希望。

    更何况最坎坷的收复河洛和北伐幽燕,不是已经过来了么?

    “苏卿家你先告退吧。”叶应武轻声说道,“刚才朕的旨意迅速吩咐下去,不可耽误。”

    “臣遵旨!”苏刘义急忙拱手。

    而叶应武并没有多看苏刘义,目光落在舆图上,北面张世杰能不能速战速决,西面高达和王进可不可以最快扫平西域,而南面南洋之战,一向沉稳的马面对手中并不多的军队和来势汹汹的敌人,又会打算怎么打?

    “夫君,休息一下吧。”陆婉言亲自端过来参汤放在叶应武桌子上,“这乌鸡参汤最是滋补,夫君这几天为了南洋战事操劳,应当好好休息才是,毕竟这战事才刚刚开始,夫君以后辛苦劳累还多,若是一开始就累坏了可不好。”

    叶应武点了点头,随手将详细描述南洋军队构成的资料放下,笑着说道:“某又不是待在这御书房不出去了,这几天也就是看了些资料,召集了几个大臣吩咐一下具体事宜,你们倒是好一番鸡飞狗跳,基本上一两个时辰就送上来煲汤不说,这午餐晚宴的更是丰盛,某估计再多呆两天,恐怕北伐道路上颠簸下去的那些赘肉可都要长出来了。到时候也像刘皇叔那样感慨‘髀肉复生’,为之奈何?”

    陆婉言看着叶应武虽然吐槽,不过还是乖乖的将汤喝下去,不由得柔柔一笑:“就算是夫君髀肉复生,妾身还有后宫的姊妹们也愿意夫君一直留在这宫中,留在我等的身边。虽然姊妹们都很清楚,夫君也有相同的心意,之所以出去也有无可奈何之处,所以姊妹们并不怨恨夫君,但是能够让夫君在身边多留一天终归是好的,只要在家,自然要好好地养着夫君了。”

    陆婉言她们的心意叶应武自然很清楚,这些年自己登上皇位之后,在外征战的日子却也一直没有少多少,自己在前面冲杀,而这些妻妾们就只能在后方担惊受怕,害怕哪一天前线就传来了战败甚至是叶应武遭遇不测的消息,叶应武出征一趟回来人又黑又瘦,而后宫这些妃嫔们又何尝不是人人憔悴了很多。

    所以现在叶应武回来,她们在心疼的同时,自然也想抓紧让叶应武补充更多的营养,也想能够把自家夫君拴在身边。毕竟现在天下大势已定,叶应武以后没有什么大事恐怕就很少会出去了。

    “圣人云:‘穷家富路’,你们这可是反其道而为之,”叶应武从诸多的事务之中好不容易脱身出来,眼酸头痛,正好找个机会放松一下,忍不住开口调笑,“就不怕老天爷都不愿意么?”

    陆婉言秀眉微蹙,直接伸手拽过汤煲:“既然夫君这么在意,那就别喝了,妾身这就让人收拾了。”

    “哎哎哎,别!”叶应武急忙伸手拽住汤煲,“今天上早朝之前就吃饭,下了早朝又是召见几个大臣,一直没有歇口气的时候,算起来某这早饭可都已经吃了两三个时辰,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婉娘你可不能这么狠心,某刚才说错了,说错了还不行么!”

    陆婉言哼了一声,眉眼之间却是满满的笑意和幸福感,自家夫君虽然贵为一国之主,但是在后宫之中从来都没有帝王的威严姿态,甚至一直以后宫为家而不是为宫廷,这就使得后宫相比于历朝历代都看上去颇为和谐,就算是心中有争风吃醋之心的妃嫔们,了解叶应武的心思之后也不敢轻易尝试,到时候迎接她们的可能就是掌嘴的掌风了。

    砸了砸嘴,叶应武不得不感慨一声,这御膳房到底是汇聚天下名厨的地方,这煲汤的滋味就是好,哪怕是已经品味完,依旧回味无穷。只是可惜御膳房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任何菜品都不能分量足,这对于久在军中征战、食量不小的叶应武来说才是最痛苦的。

    意识到叶应武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陆婉言急忙说道:“妾身这就让御膳房准备午餐吧,夫君是回去还是直接送到这御书房中来?”

    叶应武却是一把抓住陆婉言的手,含笑说道;“今天中午咱们就不用御膳房忙活了,吃了这么多天的御膳房,也应该换换口味。某就让小阳子包下‘天外楼’的雅间,今天也出去品尝一下这京师新开第一酒楼的味道。”

    “夫君倒是打算带谁前去?”陆婉言有些无奈的说道,“后宫众多姊妹之中,惠娘和格桑两个妹妹,还得三四天才能回到南京,而絮娘和琼娘两位妹妹都在六扇门那边帮着夫君整理送上来的南洋消息谍报,可不一定抽开身。现在后宫之中只有琴儿姊姊和舒儿妹妹正在教微儿还有昭儿读书学琴,怕是夫君只能找到这几个人了,其余的陈氏姊妹夫君要是觉得可以带着也行。”

    叶应武皱了皱眉,突然间发现自家老婆们也很忙啊。

    “算了,有几个是几个吧,不过还是要人多热闹一些,你去到爹爹和娘亲那里问一下,另外某会令人前去兄长和姊姊那里邀请,咱们这一大家子自从大明成立以来,除了逢年过节有限的几次,可是从来没有团圆过。”叶应武笑着说道,“是应该聚一聚。絮娘和琼娘那边也告诉一声,能来就来,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虽然不知道叶应武为什么会有此突发奇想,不过婉娘还是答应下来,旋即秀眉微蹙:“臣妾记得夫君好像说今天下午还要召见户部和吏部的几位尚书、侍郎商量向南北转运粮草的事情?这样可不是要耽误了?”

    “某中午不喝酒便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咱们不也就散场了么,你看现在这太阳还远远没有到正午呢!”叶应武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没有更改的意思,且不说他是大明皇帝,金口玉言,而且试问这普天之下,又有谁有本事能够让叶应武更改主意?

    叶应武想要突然间来这么一个聚会,也是因为刚才有感于陆婉言的话,自己在外征战,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结果这几天又在为了各处战场粮草调动以及南洋战场的布置忙的晕头转向,根本没有考虑过家中聚餐的问题,就算是中午晚上聚在一起,也一直都有一个或两个的不在,而叶应武更是因为事务缠身,所以往往都是吃上几口便离开,否则陆婉言她们也不会心疼的一直往这边送汤送点心,就是害怕自家夫君饿到。

    自己在外,她们牵挂着自己,而现在自己回家了,也还需要她们牵挂着,叶应武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应该有所感怀,更何况他两世为人,又经历了从一个浪荡衙内到大明皇帝的变化过程,实际上更容易感慨人世的沧桑变化,也更知道珍惜眼前的美好。

    眼前的,不只是自己的女人,也是家人,更是亲人,不能只有她们付出而自己熟视无睹。

    感受到叶应武的手温热甚至有些微微颤抖,陆婉言心中一动,迎着叶应武的目光,看着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妾身听从夫君吩咐。”陆婉言嫣然一笑,亲自端起来汤煲向屏风后面走去。

    而叶应武闭上眼睛靠在龙椅上,轻轻嗅着风中还残留的一抹香气,而刚才陆婉言的笑容还残留在他的脑海中,下意识的向窗外看去,那几株叶应武无比熟悉的树木,原本枯黄的枝叶在这个时候仿佛重新嫩绿。

第六百零五章 缘何如此绊人心(下)

    天外楼,天外之酒楼。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天外楼就坐落在大明皇城的东南侧,朱雀大街的西端。古往今来,皇宫为大内,除了大内之地便是“外”地,而皇宫天子所在之地为“天”,所以这位于皇宫外的酒楼便命名为天外楼,同时也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一层意思。

    当时天外楼成立的时候,很多清流名儒都如坐针毡,当即奏章就像雪花一般飞上叶应武的案头。这天外楼真是大胆包天,这大明的天可不就是皇帝陛下,而天外有天,天外楼叫这个名字,岂不是说要比皇帝陛下还要厉害,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对此叶应武只是笑了笑,这酒楼是六扇门在叶应武的授意之下开办的,所为的一来是带动南京城的发展,避免南京的酒楼和商铺都集中在秦淮河一带,二来也是想要趁机给皇家也赚一点儿外快,毕竟维持六扇门和锦衣卫的费用实际上也是从皇家内库之中抽调的银子,这也是这两个组织不归朝廷管理、只是配合工作的原因。

    话说回来,这天外楼说起来还是他给起的名字。

    见到这样的情景,叶应武无奈之下只能将酒楼主人的身份公开,见到酒楼主人是大明长公主殿下,这些本来撸起袖子准备到天外楼闹事的清流名儒们,顿时就销声匿迹了。

    敢情只是人家皇室自己开个酒楼玩玩,皇家说自己是自己的天外天,似乎谁都找不出来什么毛病。至于这天外楼的名字,显然也有了另外一层解释,在大内这皇帝生活的一片天之外,还有这天外楼,同样都是皇家的地盘,象征着皇室对于商贸的鼓励以及南京城未来的发展方向。

    而这天外楼的生意也很快红火起来,毕竟在天外楼吃饭可就等于给皇家孝敬银子,这样的机会谁都不会放过。当然朝野的官员和商贾们倒也都不傻,还没有来这里胆大到一掷千金的主儿,毕竟那就不是巴结皇家,而是在皇家面前炫富了,这点儿自知之明所有人还都是知道的。

    有御膳房退休的厨子以及六扇门从其余地方高薪聘请过来的厨子联手坐镇的天外楼,因为举行的宴会越来越多,名头也越来越响亮,而随着天外楼的红火,周围很快就出现了相配套的茶馆、瓦舍、商铺甚至青楼,这聚宝门外原本比较冷清的街道,顿时有成为第二个秦淮的架势,而且因为这里距离皇宫所在的雨花台很近,距离大明权贵所居住的地方更近,所以来往的客人自然也都是权贵人物,隐约有成为南京城高档消费区的架势,而随着这一片区的发展,以聚宝门外和秦淮河为中心的南侧聚会娱乐区域已经逐渐成形,整个南京城也呈现出明显的分区,北侧的商贸区,南侧的娱乐区以及东侧的钟山祭坛区和西侧的军队驻地。

    因为多中心和多区域的划分,这座大明的都城也逐渐呈现出有别于唐代长安城井井有条的街坊制度和两宋乱糟糟的汴梁、临安城市建设方式,呈现出井然有序却又热闹非凡的城市相貌,更能够适应现在大明四方来朝的国情、并且能够履行大明行政、文化中心以及江南商贸和军事中心的职责,可以说在叶应武的指点和工部的着力规划下,这个曾经因为身在前线而萧条落败的六朝古都,重获新生。

    南京能有这个样子,自然是和叶应武参考后世城镇规划设计的经验有一部分的关系,而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历史的必然性。

    现在的大明,尤其是在江南一带,因为没有战乱的破坏再加上当地政府的鼓励,商贸已经发展到了一定阶段,并且出现了规模较大的个人工坊,通过接收当地州府订单甚至是竞标的方式进行运作,这相比于另一个时空中明代中后期出现的以小作坊为代表的资本主义萌芽,已经算是一棵能够支撑起天空一隅的小树了。

    唐代时候,商贸尚且不发达,再加上战事的原因以及继承汉代城池的原因,长安由整齐街坊组成倒也在情理之中。而到了北宋,汴梁城是在前唐的州府城池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城池狭窄并且一直没有计划扩建,所以导致汴梁城相比于长安的整齐,看上去颇为混乱,而到了南宋,临安一直都是作为行在的身份存在,所以南宋朝廷也并没有过多扩展城池,再加上地势的问题,整个城池只能围绕西湖成带状发展,使得南北交通颇为不方便。

    这些都城样式并不符合现在大明的需求,所以相应的就算是叶应武不进行规划,随着时代的推移,如今南京城呈现出的多片区、多功能、多中心的国际化大都市特点,也早晚有一天会出现,因为这样的都城方才符合大明现有的需求,也能够做到集经济、政治、文化、教育、军事等作用于一身,叶应武所做的只是在中间推了一把罢了。

    因为大明北伐之战已经占据完全上风,收复幽燕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捷了,原本一直压在南京城上空的这一朵乌云烟消云散,连对参加宴会和在花街柳巷寻欢作乐的商贾官员和百姓此时也都来了兴致,各大酒楼和秦楼楚馆无一不是车水马龙,这个远离战场而又和整个国家息息相关的城市,正在用并不是其独有、但是其余城镇绝对难以望其项背的方式来庆祝,更或者是用“狂欢”来形容,或许更妥帖一些。

    就算是价格在南京城中绝对算得上最高层的天外楼,这几天也都是天天爆满,人流如潮。当肩膀上的担子猛地空下来,即使是官府衙门也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庆祝,而在这南京数一数二的酒楼包下一桌宴席是不错的选择。只要这宴席不是公款吃喝,御史台全然不管,就算是公款吃喝,只要没有超过大明法律条文规定的“公使钱”额度,御史台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时候谁还会找不痛快?

    这公使钱是延承自宋代的制度,朝廷为了防止官员贪污用来公款吃喝,索性直接给一定限度的额度,只要官员的公款吃喝在这个额度之内,都可以上报朝廷,有些类似于后世开发票报销。而当时很多官员即使是有数额颇大的公使钱,却依旧难以满足其接待上官、笼络属下之花销,所以这个制度在前宋就颇为诟病,到了大明,虽然没有废止,但是因为大明执政的各级官员以少壮派和主战派为主,再加上立国以来,大明一直在对外征战的风雨飘摇之中,就算是心再大的官员,也没有心情在这几年吃喝玩乐,更何况由老臣王和能臣陈宜中坐镇的御史台,可一直虎视眈眈呢,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应该如何行事。

    所以公使钱虽然一直有额度,但是户部从来没有报销过前线打仗钱粮还吃紧呢,哪里能让你们在后方紧吃所以也就是这打了大胜仗,大家才敢打这公使钱的主意。

    对此叶应武也就是让御史台和六扇门留意了事,胜利之时,也不好扫了官员们的兴致,但是如果大军凯旋之后,还有人以此为名目公款吃喝,叶应武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至于公使钱制度,几百年的老传统,叶应武也知道不能一朝一夕废除,现在户部掌控在谢枋得手中,这个顽固的主战派绝对会把钱粮用到刀刃上,所以叶应武相信在他手中,用不了多久这公使钱制度也就自己消失了。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实在不行叶应武再出手直接斩断毒瘤。

    车驾从皇宫后门出来,以免引人注目。绕着皇宫转了一圈之后,颇有经验的小阳子直接带着车驾驶入皇宫外集中了大多数官员府邸的区域,这几辆并不起眼的车辆很容易就被人看作是官员们的车驾。因为不是第一次护卫皇上车驾出宫,所以包括驾车的车夫和周围跟随装扮成仆人模样的禁卫军护卫都是轻车熟路的样子。

    不过叶应武心知肚明,这样也就是装装样子、别搞得太明显大家都比较尴尬罢了,毕竟禁卫军侍卫以及小阳子他们这些在前面开路的叶应武贴身亲卫的样子,实在是很难让人把他们和家仆联系在一起,这些人高马大、走到哪里都是一脸杀气和阳刚之气的杀胚们,恨不得走起路来都踢正步,几乎把“禁卫军”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而能够让禁卫军着便衣贴身护卫的,除了宫中的天子和妃嫔,还能有谁?

    但是叶应武也没得选择,把自己的护卫安全都交给在人群之中来往奔走作为第一道防线的六扇门密探,他自己都不放心。反正大明延承前宋制度,皇家讲究与民同乐,所以官家出宫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包括皇帝在内,大家都换上普通的衣衫装装样子,御史台那些御史们自然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否则的话,想要出去看热闹的皇帝和专门负责给皇帝找茬的御史们可就有得折腾了,而哪一个朝代都经不起这么吵闹。于是这几乎已经成为几百年来相互看不对眼的皇帝和御史们之间少有的默契了。

    天外楼一直都很火爆,底下四层熙熙攘攘都是吃饭人交谈的声音,而一向只有京城顶尖的权贵富豪才能够包下的第五层顶层雅间,却是空荡荡的一直看不到人影,倒是让下面吃饭的人都有些惊讶,也有些期待。

    天外楼素来都是人等桌子、桌子不等人,现在已经到了饭点,按照规矩,就算是预定的雅间,此时也要向等待者开放了,这就是天外楼的规矩,而自从天外楼开业以来,从来都没有人敢于尝试打破这规矩,可是今天天外楼却自己打破了规矩。

    “莫非是今天没有人订下这雅间?”一名食客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身边的同伴慢慢品着上好的绍兴花雕,笑着说道:“不是说大话,咱来这天外楼也有五六次了,哪一次这楼上雅间空过?据说就是政事堂几位相公,上一次也都是在这楼顶雅间请的客,犒赏政事堂下属的官员们。这雅间虽然昂贵,但是对于朝中相公还有京中富豪们来说,可真是有价无市1每天少说得有十几个人争破脑袋,只为了能够预订这个位置。”

    “那今天?”食客顿时一挑眉。

    他同伴冲着天井一努嘴:“天外楼在天外就是天,但是天内来了,这天外楼也得乖乖等着,你就看着吧!”

    这句话虽然有些绕,但是食客当即明白,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旋即转向天井。几名灰衣打扮、甚是干练的仆人已经站开,而几个中年人已经站在天井之中,见到来客,当即上前拱手行礼。

    片刻之后,一名年轻人笑着走进来,向迎接的中年人还礼。

    食客筷子夹着的肉落入盘子中他都不知道,只是瞪大眼睛看着。

    “咱们大明的圣上,年轻的过分啊!”他的同伴喃喃说道,一向淡定的他,此时声音也有些发抖。

    不只是他,所有食客们此时显然或多或少都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是谁,所有人早就无心吃饭,静静看着这个正在掌柜的陪同下大步走上来的年轻人,而在他身后,那些仆人们整齐划一的跟上,没有一丝声响,周围只有看客们吸凉气的声音。

    百战之军的强悍,展露无遗。

    而在这百战之军的前方,那个年轻人只是笑着向前走,正如刚才那人感慨的一样,年轻的过分。而他身前身后拱卫的这些侍卫们,又何尝不是年轻的耀眼、年轻的过分?

    “幸而这是咱们的大明。”不知道是谁轻轻说了一声,原本寂静的各层,顿时响起纷乱的起立声,所有食客并没有道破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而是用尊敬的目光迎接他又目送他离开。

    叶应武也注意到下面食客们的反应,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停留,他如此半公开身份的出现在这里,一来是因为想要藏身实际上也不容易,二来则是因为叶应武也不吝惜于向南京城的百姓以半公开的形式表露自己的身份。

    虽然这对于叶应武的安全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却能够告诉南京城的百姓,大明在前线势如破竹,所以皇帝陛下也有闲情逸致前来这天外楼品尝美食,更能够说明叶应武对于这靠近皇宫一带发展起来的南京城崭新的城市中心很是支持。

    不等叶应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几个人就已经飞快的冲出天外楼,下面的禁卫军将士只是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份凭条,就让他们离开了。一名食客不由得感慨一声:“这些南京小报们的作者们可算是发达了,陛下亲自前来天外楼,这绝对值得大书特书。”

    其余的食客们也是纷纷点头,不由得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一名店伙计快步跑过来,向着各个桌子上的食客们拱手之后朗声说道:“五楼雅间贵客重金邀请南京戏班为诸位唱戏,还请诸位稍等片刻,戏班已经赶来,不久便可以上台!”

    顿时食客们一阵哗然,这是陛下请大家看戏啊!如果不是知道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都不应该暴露陛下的身份,恐怕这些食客就要山呼万岁了。

    对于身后的呼喊声,叶应武只是顿了顿脚,笑着摇了摇头,前面掌柜的正想要继续引路,突然一个人从一侧走过来,吓了小阳子他们一跳,手已经按在衣袖中短刃的刀柄上。

    叶应武急忙伸手止住他们:“你们待看清楚是谁再动手,不要大惊小怪的,若是把咱们大明的工部尚书给伤到了,看朕怎么收拾你们!”

第六百零六章 金戈淬火锋芒锐(上)

    听到叶应武吩咐,小阳子等人方才轻舒一口气退下,此时才有功夫定睛看去,来者可不正是工部尚书郭守敬。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小阳子等护卫算是彻底放心,只是瞪大眼睛看向四周。

    能够在这里看到叶应武,郭守敬也是又惊又喜,上前恭敬地拱手行礼:“臣参见陛下!”

    “此处是民间,朕又是白鱼龙服而来,卿家就无须如此多礼了。”叶应武微笑着说道,在这里遇到郭守敬也让他有些惊讶,因为叶应武回京城多日,一直想要找郭守敬询问新式火器的研制情况,结果得知包括工部尚书郭相公本身在内,工部之中主事的几个官员全都在将军山盯着,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来了,这下子叶应武反倒是不好意思催促了,再加上南洋事起突然,也就将这件事搁置下来。

    今天竟然好巧不巧遇到了郭守敬,叶应武自然惊奇,郭守敬不是应该在将军山么?

    显然也看出了叶应武的疑惑,郭守敬一边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一边低声说道:“启禀陛下,臣今天上午刚刚从将军山回来,正是在这天外楼宴请此次有功之诸位工匠,另外臣已经写好奏章,送往宫中,只是可能奏章送到的时候陛下已经不在宫中了。”

    叶应武眼中流过一抹喜色,沉声说道:“成功了?”

    郭守敬轻轻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两种新式火器已经研制出来,之前陛下曾经吩咐过的那一种可以升空的装备现在也有了眉目,这两天便可以进行试验。”

    手按在郭守敬的肩膀上,叶应武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失态,尤其是穿越到这七百年前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叶应武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即使是见到哪个英雄人物,也不会感到惊讶和激动,毕竟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而叶应武这些年已经见多了一时豪杰。

    而今天叶应武听到这个消息,在这一刹那还是很难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两种新式火器他知道是什么,对于已经逐渐由火器取代其余兵刃的明军来说,这两种新式火器将会彻底补充明军现有火器威力不足、使用方法单一的问题,而至于那一种新式装备是什么,叶应武更清楚。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真的在这个时代重新走上空中。

    “陛下?”感受到叶应武的手微微颤抖,郭守敬的声音之中也带着难以压抑的感情,毕竟这些火器确实耗费了他以及工部这么多工匠太多太多的心血,而他们更加清楚,大明能够北伐胜利,重新夺回已经失去三百年的幽燕,这些火器功莫大焉。在明军将士冲锋的千千万万身影背后,还有这么多工部工匠的背影,不可磨灭。

    “你们做的很好。”叶应武郑重的说道。

    而郭守敬眼睛中不知不觉得已经有晶莹的泪水滚动。想当初在兴州,他只是一个颓然的战俘,至于未来的大明皇帝叶应武,就在那个时候带着他那些胆大包天更或者说是异想天开的图纸而来,明明理智告诉郭守敬,那些图纸上勾勒出来的都是梦幻,不可能实现,但是一种直觉、或许是属于这个本来就应当名传千古的国之重匠特有的直觉,驱使着他毅然决然跟着叶应武,而事实证明,当时郭守敬的直觉是正确的。

    叶应武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并且带着他们依旧一步一步坚定而卓有成效的向前迈进,疏浚运河、开通直道、研制火器郭守敬跟着叶应武一路走来,也是一路看着,看着这个年轻人在短短几年内翻云覆雨,力挽狂澜,甚至直接改换人间。

    当大明建立,郭守敬就知道自己当初至少没有走错,而当北伐胜利的消息传来,即使是在所有工匠甚至是朝野官员眼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造好机械”的郭守敬,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加入到工匠们欢呼的行列当中。不只是因为这胜利的喜悦之中也有他不可被忘记的一份,更因为那已经等候了三百年的梦想和三百年的胜利,又何尝没有他的一份?

    看着眼前的叶应武,郭守敬郑重说道:“臣恳请陛下前往将军山验收新式火器!”

    “好,明天上午,朕会前去。”叶应武沉声说道。

    他很清楚,当这新式火器面世之后,大明的军队战力将会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而曾经强大到难以战胜的敌人,也将在这些火器面前土崩瓦解。

    这或许是叶应武作为一个后来人,在这个已经被他篡改的面目全非的时代所能够做出的最后努力了,其余的叶应武也要和这些一路风雨并肩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人们一起去摩挲、一起去面对。

    “爱卿辛苦了,你们好吃好喝,朕就不去叨扰,让掌柜的多上几个菜,这钱就记在皇家的账本上!”叶应武当即吩咐一声,如果他此时过去,未免有些尴尬,让那些工匠们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更何况皇帝主动去敬酒恐怕也不成体统。叶应武此次前来,能够以这样半公开的形式已经算是在挑战御史们的底线了,他可不想明天一大早的起来收弹劾。

    郭守敬虽然是个不知不扣的科学狂,但是基本的人际关系处理还是知道的,冲着叶应武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臣打扰陛下了,还请陛下恕罪!”

    “爱卿于国有大功,何罪之有?别说是此时,就算是半夜前来拜见朕,朕也不会怪怨爱卿!”叶应武调侃道,向着楼梯走去。

    看着叶应武离开的背影,郭守敬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拳头不知不觉的攥紧又伸开,这个素来稳重的工部尚书,脸上满满都是激动神色。

    郭守敬所在的是第四层,所以叶应武只需要上一层就可以,但是走到楼梯一半,他就发现一道鬼鬼祟祟打量的小身影,不由笑着一把抓住那个想要逃窜的小丫头:“微儿,你在这里偷看什么?”

    赵云微显然早就知道面对叶应武的魔爪,自己没有逃出去的本事,只能乖乖嘟嘴看着叶应武:“婉娘姊姊让我看看大哥哥什么时候上来,好吩咐厨子上菜,结果看到大哥哥站在那里和那个人谈的开心,就没有打扰。”

    叶应武被小丫头可爱的样子逗得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那正好,咱们一起上去。”

    “夫君,微儿,没有事吧?”脚步声匆匆响起,赵云舒着急的下了楼梯,见到叶应武和赵云微似乎没有少半根毫毛,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停留?还有微儿,你婉娘姊姊怎么吩咐你的,就算是夫君还需要耽误一会儿,你也要上去说一声,知道姊姊们有多担心你么?”

    赵云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而叶应武笑着揉着她的小脑袋:“某这里没有什么事,你们用不到大惊小怪的。刚才遇到了工部郭卿家,交谈了几句,也没有什么大事。咱们上去吧,别让婉娘她们等急了。至于微儿么,下一次改就是了,而且这一次也是某的不好,怪不得她。”

    见叶应武站出来为自己开脱,赵云微小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扬起头看向赵云舒,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似乎在说:姊姊你要是还责罚我的话,就让大哥哥收拾你。

    “你真是护着她。”赵云舒秀眉微蹙,无奈的瞥了叶应武一眼,而眼角余光正好看到楼梯下离开的郭守敬。

    这位工部尚书,赵云舒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而郭守敬原本一直为人诟病的出身以及为大明做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赵云舒也多少知道一些,而此时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女孩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喃喃感慨一声:“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使李将军,遇高皇帝”

    “姊姊你说什么?”她身边的微儿有些好奇的抬起头。

    “没有什么呀!”赵云舒急忙掩饰,却不料身后的叶应武轻轻伸手环住她的腰肢,让她下意识轻呼一声。

    叶应武凑到赵云舒耳边,低声说道:“某不管郭卿家算不算得上李将军,但是某肯定要努力做得比高皇帝还要好,高皇帝没有拿到的,某会拿到,无论是土地、是胜利,还是人心。”

    赵云舒轻轻颤抖一下,来不及品味叶应武这句话中是什么意思,飞快伸手按住叶应武的手臂:“这里是天外楼,不是宫里,别这样。”

    “***恩爱,乃是天经地义,谁能管我?”叶应武忍不住哈哈大笑。

    前面引路的店掌柜低着头,一副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毕恭毕敬的伸手将房门推开。

    “陛下!”长公主和端郡王叶应及见到叶应武走进来,急忙上前拱手行礼,而赵云舒趁机从叶应武松开的臂弯之中跑出去。见到赵云舒的窘态,陆婉言等人急忙笑着护住她,一副不让叶应武这个无赖夫君继续得逞的架势。而叶应武因为有自家兄长和姊姊在面前,也不敢造次。

    叶应及和长公主都是先到了一步在这里等候,而陆婉言她们也是从天外楼内专门为女眷准备的楼梯上来的。虽然这个时代远远没有后宅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清规戒律,但是女眷在这人多眼杂的热闹场合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头露面,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难免有什么登徒浪子,做出令人不耻的事情,不但贵客们脸上不好看,也有损天外楼的名声。

    “不用陛下陛下的,兄长、姊姊,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用不着这么客气。”叶应武微笑着说道。

    长公主佯作生气:“你总是这么没个正形。”

    而叶应及更是一甩衣袖,郑重的说道:“陛下,臣现在可是大宗正,陛下如此言论,就不怕臣请出族规么?”

    叶应武和长公主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叶应武感慨道:“一个喜欢讲笑话的人笑话讲多了,别人也就觉得不好笑了,真正好笑的是那些不讲笑话的人冷不丁冒出来一个笑话。”

    叶应及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没有多说什么,目光转而落在叶应及身后跟着小心翼翼行礼的那个女人身上,似乎感受到叶应武看过来的眼神,那个曾经飞扬跋扈,别说叶应武,就是叶家上一辈叶梦鼎夫妇都隐约不放在眼里的叶家大妇,此时只是将头更深的低下去。

    叶应武心中冷笑一声,自己现在已经是大明皇帝,这个嫂嫂曾经一直说自己不学无术,甚至还时常劝说叶应及分家,从而免得叶梦鼎老后,叶应武前来拖后腿。叶应武虽然不是一个喜欢记仇的人,甚至曾经反对和谋害他的王家和陆家,他都只是将这两个家族之中曾经的反对者关起来罢了,而陆秀夫和王安节等站在叶应武这一边的人,叶应武照用不误,没有丝毫说因为这两个家族其余人员的污点而影响他对忠诚之臣的重用。

    但是这并不代表叶应武是一个善忘的人,他自己很清楚,如果当初不是自家兄长在这件事情上坚决反对,而自家爹爹还没有老的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那么他叶应武初来乍到,还不知道会被这个嫂嫂怎么陷害呢,那一副丑恶的嘴脸,叶应武可是从来都没有忘记。

    但是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叶应武身为大明皇帝,也没有想要再多跟这个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斤斤计较的意思,而自家这嫂嫂这个时候到也知道分寸了,平日里只是专心在家里,也不再抛头露面,以防引起叶应武的注意和反感。

    并且到了京城中,因为有御医院天下名医的好生调养,叶应及后来纳的几个小妾都陆续产子,其中一个儿子直接过继到了正房膝下,所以这曾经因为一直没有儿子而脾气暴躁、争风吃醋的女人,也总算是老实下来,对于已经身为大明皇族大宗正的自家夫君,更是百依百顺。之前一直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来的叶应及,也算是治好了这二十年积郁的“妻管严”。

    叶应武环顾一周,意识到似乎少了什么,不由得有些诧异的看向陆婉言:“爹爹和娘亲怎么没有过来?”

    婉娘无奈的看向身边的长公主,长公主一边陪着叶应武落座,一边笑着说道:“咱爹爹那个脾气,素来喜欢安静不喜欢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小辈在这里,必然热闹,他哪里受得了这个,所以只是抛下一句‘你们好好玩你们的’,就把我和婉娘赶出来了。”

    叶应武笑着摇了摇头,自家爹爹的心结虽然解开了,但是性格还是如此执拗,从来都没有变过,不过既然他老人家喜欢,那叶应武就不多做评论,陆婉言她们也都陆续入座,包括叶昭涵和叶应及长子、长公主小女儿在内,几个年长的孩子也都跟着来了,自然都准备了他们的位置。

    叶应武长子叶昭涵刚刚坐下,旋即站起来,小大人一般的捧着酒杯当然他这酒杯之中装的是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如果不是他两手捧着,可能那水就直接洒出来了,在陆婉言等人带着笑意的鼓励目光注视下,叶昭涵朗声说道:“孩儿恭祝爹爹带着大明打败蒙古鞑子,得以凯旋!”

    朗朗的童声在偌大的雅间之中回荡,叶应武怔了一下,再看陆婉言和长公主她们的表情,便知道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只是瞒着他自己,心中高兴之下,端起来酒杯小心和叶昭涵碰了一下。

    “为爹爹贺!为大明贺!”叶昭涵清脆的声音响起。

第六百零七章 金戈淬火锋芒锐(中)

    当“为爹爹贺、为大明贺”这八个字从叶昭涵口中清晰地说出时候,叶应武不知不觉得眼眶已经湿润。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眼前站着的这个总角小儿长大了,而叶应武对他的印象甚至还停留在当时自己在雪地中焦急的转圈终于见到孩子的时候、停留在牙牙学语的时候。

    孩子长大了,自己也快要步入而立之年,虽然朝野之间还在感慨陛下的年轻,但是看着眼前这些孩子、这些大明未来的日月星辰,叶应武也不由得感慨自己还是要变老了。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因为他把自己的青春全都倾注在了北伐事业上,而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将士们也终于一路一直打到了北面、一直打到了幽燕、一直打到了西域、也一直打到了南洋。短短几年间,拓地千万里者,唯有此陛下!

    只是要说真的有什么遗憾的,叶应武抬头看向满桌默默注视着他的人们,妻子亲人济济一堂。这些年叶应武大多数都在南征北战,心中最过意不去的,就是亏待了她们。

    不过叶应武知道,陆婉言她们只是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为他担惊受怕,从来没有说有叶应武在前方浴血厮杀,后宅还会起火的事情。叶应武很清楚,自己对妻妾的要求和对军队的要求是一样的,要质量不要数量,这也就意味着身边的这些人绝对都是天之骄女,按理说这样的天之骄女面对面,很难成为朋友,尤其是这是后宫而不是一个府邸的后宅,古往今来充斥的都是勾心斗角和阴谋权斗,但是叶应武的后宫一直很平静,自陆婉言以降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妃嫔和睦,这在古来这么多帝王的后宫之中可是不常见的,若是被谁知道了,说不定还从地底下爬出来找叶应武取经。

    但是叶应武自己心知肚明,这些聪明的女孩们,只是将一切争风吃醋之心都遮掩下来,不只是她们知道叶应武本身不喜欢后宅有什么争斗,更因为她们清楚叶应武在外奔波主持的南征北战是大明立国存亡之根本,而大明之存亡更是这个家存亡之根本,叶应武在外浴血奋战保卫这个国、这个家,她们就算是再怎么看不惯谁,也都只会把秘密藏在心底。自家男人在前面征战,后宅哪有争风吃醋捣乱的道理?

    伸手揉了揉叶昭涵的小脑袋,叶应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叶昭涵顿时怔住了,看了一眼杯子,显然婉娘她们事出急迫,并没有交代孩子应该怎么办,不过叶昭涵抬头一看自家爹爹的动作,竟然也有样学样,将杯中的水一口喝干净,还把杯子倒过来晃了晃。

    叶应武哈哈笑着将儿子亲自送到座位上,方才坐回去,沉声说道:“某在外征战忙碌,这家中还是兄长、姊姊还有婉娘你们支撑着,辛苦了。虽然现在家中还有很多人没来,但是咱们能够到的都已经到了,某在此以此酒敬诸位。”

    在座的都站了起来,而叶应武的目光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都被触动。

    千言万语说不尽,但是自己终究和家人在一起。

    --

    将军山。

    阳光洒在山间,刻意保留甚至还多加修复的抗金故垒上洒满树叶枝杈的影子,风吹过,斑驳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如果不是那些时不时升腾起来的烟柱以及远远都能听见的呼喊声,恐怕谁都想象不到,转过这一面的青山,便是大明最大的工坊,也是整个大明工业生产的心脏所在将军山工坊集群。

    一条在原本快要荒芜的官道基础上重新修建的直道,一直通到山后面。两侧的树木高大,交相掩映。在树木斑驳的阴影下,能够看到两条高出地面的铁轨,虽然相比于另外一个时空的铁路,这些铁轨只有简单的路基,甚至连枕木都没有,但是知道将军山体系的人,谁都不会质疑这些铁轨的作用。

    来自各地的铁和木头便是用铁轨上来往运作的大车拉入将军山的作坊之中,而让蒙古人闻风丧胆的火炮、大批的火铳和箭矢,也是从这里一直拉出去运往前线。

    现在在铁轨上运行的大车还都是用马拉,但是这已经足够了,毕竟这些铁轨能够让大车快速前进,相比于使用轮子的马车速度快了很多,并且载重也多了不少,甚至只要马匹训练得当,就算是只有一两个人在这里驾驭,也能够驱赶着大车向前,节省了大量的人力。

    这种铁轨运行大车的形式,将军山还是独一份,有实验性质的成分在其中,毕竟现在大明南北前线还是战火纷飞,需要大量的火器和箭矢,将军山现在铁和铜尚且入不敷出,何谈在全国都铺设这样的铁轨。更何况这种铁轨一旦运做起来,对于马匹的要求很高,毕竟大车动起来,速度很快,除非是现在将军山使用的河西骏马带蒙古壮马的方式,普通的驽马在大车加起速来甚至很难跑过大车,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可就难以预料了,说不定就是车毁人亡。

    全国上下,能够使用上好的河西骏马来拉车的,这将军山还是独一份。但是所有军队都知道,将军山当得起这份殊荣,毕竟大家这些年和蒙古鞑子拼杀而能够占据上风,归根结底就是器械强大,已经完全能够抵消蒙古骑兵对明军步卒所占据的优势,否则现在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呢,就算是被大明将士奉为神明的大明皇帝叶应武,成名之战也是凭借那上百门飞雷炮,而后来他指挥的每一场被誉为奇迹的大战之中,除了依靠明军将士的斗志之外,主要依靠的还是这火器。

    对于将军山,对于工部那些默默无闻却是北伐大功臣的工匠们,不管朝野的清流名儒怎么说这些奇巧淫技,军队是万分敬佩甚至敬仰的。

    因为没有将军山,就没有他们的功勋。

    算来叶应武到将军山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很多新式火器在经过校验之后都是直接拉到前线,以应对紧急战事,甚至有的时候工部官员和工匠会一路跟上去,就是因为这些新式器械性能还不稳定,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能够尽量解决。

    而工部的分工也很明确,陈元靓一直带队在外面奔波,郭守敬则是坐镇这将军山,毕竟郭守敬是工部尚书,代表工部,长期在外终归不好。

    今日叶应武前来将军山,对于将军山来说绝对算得上大事,整个将军山上下着实鸡飞狗跳一番不说,郭守敬更是早早的带着工部官员在前来将军山的官道上等候着。

    “恭迎陛下!”不等叶应武勒住战马,郭守敬已经率先迎上来,身后的工部官员都是上前行礼。

    叶应武久在南北征战,这些年工部官员调动实际上他只是看到了名字和履历就下定决断,所以在场的这些工部官员竟然有一半都不认识。

    站在郭守敬右手边的两名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恭敬说道:“臣工部右侍郎邓牧参见陛下。”

    “臣工部郎中周密参见陛下。”

    “几位卿家平身。”叶应武微笑着说道,自从章鉴从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告老还乡之后,原本就是作为尚书培养的郭守敬便自然而然的顶上去,相应的原本作为右侍郎的陈元靓提拔为左侍郎,继续和郭守敬搭档。至于陈元靓留下来的空档,叶应武当时想到的便是邓牧。

    可以说邓牧和周密这两个人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不过算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相见,毕竟之前在正旦大礼或者其余大典上,以他们两个的官职,还没有资格站在前排,叶应武自然也就是最多远远的看一眼。所以叶应武也有些好奇的打量这两个人。

    邓牧和周密实际上也就是三十岁,而且两人私交甚密,这一次能够被叶应武拔擢,一起在工部任职,自然让两人甚是欣喜。在叶应武来的那一个时空中,这两位兄台在这宋末也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了。

    周密自不用说,《武林旧事》书尽了临安的繁华,也书尽了一个前朝遗臣的凄惨心境,而他也因为《武林旧事》中《观潮》这一篇文章被选入语文课本而家喻户晓。叶应武正是看中了周密善于著书立说的本事,让他带领一群对机械感兴趣的书生负责图纸的绘制和工坊的规划设计,从而可以让火器的制作方法流传下来,毕竟想到在另外一个时空中,因为种种原因,很多古人发明的先进器械都没有流传,而后人费尽心思想要复原却又无能为力,叶应武便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祖先的智慧结晶不能只传一代,只有代代相传、代代改进,才能够对得起发明它们的祖先所付出的血汗。

    而邓牧作为周密的好友,更是文理通吃,其在道家思想的主体上另辟蹊径,独创一门学问,否定封建君主**,思想之中已经带着后世的独立自由味道,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异人,而他自己也一直自称“三教外人”,与世俗格格不入,不管是因为被大多数世人排斥的原因,还是因为邓牧本身爱好的原因,在除了研究文章思想之外,他对于机械也颇为精通,虽然比不上著书立说的陈元靓和专精此道绝对算得上一代宗师的郭守敬,但是其能力也强过其余人多矣,否则叶应武也不会将邓牧提拔到工部右侍郎的位置,让他做这工部实打实的第三人。

    现在对于大明来说,不缺少钱粮,也不缺少足够驰骋天下的军队,缺少的是人才,尤其是在火器这等一直被看做是“奇巧淫技”方面上的人才,叶应武让邓牧和周密搭档,也是出于培养人才的考虑,以两人的本事,或许很难做到有如郭守敬那样各个方面通吃,成为十足十的机械全才,但是至少两人对于理工和文学都颇有精通,再加上思想端正,来培养人才是再好不过。

    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欧洲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到第三次工业革命走了足足两百年,而且这还不算之前大航海时代的资本积累时间,所以叶应武很清楚,想要作为开拓者的身份一步步走到和自己来的那个时空相同的科技发展水平上,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更何况叶应武作为了一个十足的文科生,这些初始火器的制造方法实际上都是从历史书上学来的,一旦科技继续向前发展,恐怕叶应武也多做不了什么了,所以叶应武就没有计划着能够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见到大明的科技有质的飞跃。

    欧洲人在大航海时代进行原始资本积累,进行了足足两百年,再加上后来的殖民地拓展,有三百余年,而大明现在的资本满打满算也就是积攒了南宋以来的百年,而且中间因为战乱不断,所以多有损失,就算是现在叶应武已经拼尽全力将所有可以用来进行资本积累的道路都给大明打开,但是毕竟这个过程还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叶应武需要的是一个体系,一个能够源源不断培养能够和今天站在自己眼前的这几个人相比肩甚至还要胜过他们的人才的体系。只有这昂,正在开枝散叶的科技之树才不会在这黄金一代之后慢慢凋零,使得叶应武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而华夏也再一次倒退到另一个时空中同样的位置上,再一次经历那些让叶应武、让每一个后来者不堪回首的过往。

    在这个时代已经五六年了,叶应武已经能够深刻的认识到历史车轮的沉重有时候就算是自己这只闯进来的小蝴蝶再怎么扇动翅膀都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他还是要竭尽全力,还是要努力试一试。

    毕竟他不能白来一趟,毕竟那些前赴后继冲向敌人的将士们不能白白的倒下!

    “走,咱们进去!”叶应武朗声说道,“让某看看你们都弄出来了多少好东西!”

    “陛下请!”一提到自己的发明创造,郭守敬便来了精神,这个几乎快把将军山当成自己的家、吃住很多恨不得都在这里的工部尚书,将自己近乎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青山间的工坊之中,叶应武能够亲自来查看,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无上的光荣。

    而邓牧和周密小心打量着叶应武,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却又创造了太多奇迹的皇帝陛下,脸上那一抹期待神色是没有办法遮掩的。

    “牧心(作者按:邓牧字),你怎么看?”周密看着走在前面的叶应武,轻轻努了努嘴。

    一直表情肃然的邓牧,顺着周密的目光看过去,沉默了片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管怎么说,自商君变法以来,士农工商,工商者最为卑贱,而陛下自登基以来都是一视同仁,单单就是陛下这个做派,某便看得过去。至少陛下走的道路,和之前那些不管贤明与否的君主,走的道路不同,或许这一条道路是死路,但是至少现在还是一条康庄坦途。所以且走,且看着吧。”

    周密轻轻哆嗦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挚友兼同僚竟然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一番话来,不过好在周围跟着的官员和工匠,都将注意力放在前面叶应武身上,并没有在意低声说话的他们两个。不过一想自家这好友素来执拗的性格,再加上对于君主制度一直以来都有的不满,周密反而觉得他说出这一段话来倒是没有什么不对的,更何况这段话细细品味似乎还真的有那么些道理。

    眼前这位陛下,走的可不就是一条和其余帝王不同的道路么,至于结果如何,大家就一起并肩走下去,一起看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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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