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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万鬼万仙txt下载     万鬼万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四 蜻蜓点水小雨时

    天相久战不下,气势愈发强盛,当空一剑劈下,剑气反而盘旋起来,宛如黑玉圆盘。张千峰双掌齐出,接下这一招,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又见到黑蛆教教众挺起黑棍,对准天心、天秋,数道黑气激·射过去,当真快如飞矢,无处不在。

    张千峰心下焦急,微微分神,天相骤然变招,使“游龙戏凤”,剑势巧妙,发力于毫厘之间。张千峰心头一凛,蓦地想起天珑与自己过招情景,这一来灵感激发,当即也变了功夫,一招“小桥流水”,再一招“世外人家”,身子原地一转,在腾空倒翻,于千钧一发至极将天相剑招避过。

    天相武学深奥,见状使“八风之音”,长剑斩削切拦,手法各异,一轮急功。张千峰手腕翻转,一招“九星连珠”打出,但招式将发未发,虚虚实实,将天相这刚猛壮绝的招式破的干干净净。天相见敌人手法绝妙,却又极为随性,仿佛戏弄自己一般,高声长啸,已然动怒,终于使出一招“圣宰帝霸”来。

    这一招他与天倾斗剑时曾经使过,剑招如枪林箭雨,此刻威力更远胜之前,但张千峰矮身一脚扫出,正是这一招破绽所在。天相腿上剧痛,手上力道稍减,剑招迟缓,张千峰趁这片刻时机,足踏地脉,遁入虚空,转瞬间又在天相背后现身。

    天相心下一片茫然,竟不知为何如此。他虽被张千峰踢腿所伤,但那一剑必可将张千峰斩杀,谁知张千峰凭空消失,又莫名出现,竟避开了这必死一劫。

    张千峰刚刚连用小巧招式,便是为了积蓄内力,专注精神,使出这伏羲通天道的法门,眼下天相破绽百出,正是良机。他仍点出一指,指力不强,但如白雪流风,飘忽不定。天相有了防备,将真气凝于全身,霎时黑气大盛,若张千峰不增强指力,反而会被这黑蛆教内功震伤。

    但他不知张千峰这一指也是伏羲通天道的妙术,指力暗合天脉,全不受扰,那护体真气又如何能阻拦得住?顷刻间指力透体而过,便如穿过空气一般。天相闷哼一声,经脉被封,身子僵硬直立,再无法反击。

    张千峰不敢怠慢,这当口全力以赴,一招阴阳天地掌击出,砰地一声巨响,天相胸骨断裂,跌了出去。总算张千峰这一掌手下留情,否则打在天相头上,已然结果此人。

    他击败强敌,再去看天心等人,不禁如释重负,大声叫好,只见四面厚重冰墙挡在天心、天秋身前,墙上布满幻灵真气,色彩变幻,那黑蛆教新兵刃再伤不了天心。盘蜒立于冰墙之上,躲闪四处飞来的黑箭,这一法术自是他的手笔。

    盘蜒见张千峰得了空闲,喊道:“师兄莫要偷懒,快些将这些放冷箭的打发了。”

    张千峰答应一声,身法迅捷,四处游走,所到之处,无人能挡他一招半式。只是此次天相部下共有百来人谋反,其中不乏硬手,饶是张千峰武功超凡,一时半会儿也打发不光。敌人手中黑棍不停发失,更令天剑派死伤惨重。

    忽然间,只听冰墙内一声长啸,冰墙顿时坍塌,天心飞身而出,一抬手,地上掉落的长剑自行飞上半空,直刺敌人,同时剑意浩然,正是妖术克星,已镇住满场黑蛆邪法,邪·教教众吓得心慌意乱,躲闪不开,陆续中剑倒地,伤口鲜血狂涌,再也猖獗不得。

    天剑派众人见他一出手便逆转形势,定下场面,正是天秋昔日的绝学,尽皆惊喜万分,喊道:“掌门人!”

    天心眸中含泪,望向天秋,众剑客这才发觉这位侯爷身子僵硬,气息全无,已然逝世,顷刻间无不悲伤,不少人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天心手捧“非花非雾”,在天秋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天秋伯伯大恩大德,天心永世不敢或忘。天心不惜性命,也必将天剑一派发扬光大,以手中长剑,除妖降魔,守护亲友。”

    众剑客再无犹豫,一齐向他跪拜道:“恭送老掌门仙去!恭喜天心公子继侯爵位!恭贺掌门人神功大成!”

    天相抬起头来,目光不曾有半分惧意,天心道:“天相!你身为白脉执掌,为何要勾结邪·教,残害同门?”

    天相淡淡说道:“成王败寇,无需多言,我不能替祖宗分忧,实是死不足惜。”

    天心道:“你那祖宗,可是万仙门的蒙山老道?”

    天相摇头道:“祖宗便是祖宗,他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出卖他?”话音刚落,黑蛆教众人身子上黑光流动,身子里头咔嚓咔擦作响,瞬间相继死去。天相也身躯发抖,就此毙命。

    天心花容失色,咬牙道:“想不到此人....此人如此强硬,他到底为何....”

    只见盘蜒走到天相尸身前,手掌轻触天相脑袋,天心不明所以,正困惑时,天椿、天晴、天沛、王侯夫人等围了上来,语气愉悦,七嘴八舌的向他道喜。

    天心勉力镇定,说道:“劳烦天晴爷爷料理天秋伯伯后事。天椿爷爷收拾广场、安置本派各脉门人。天沛爷爷,王侯姑姑,关于爵位国事,我仍有许多话要请教,但眼下却不忙于一时。”他得了“非花非雾”的剑灵,此刻体内真气宛如浩阳,更有天微数百年来心得知识,虽顷刻间未必能尽数想起,但话语间自有王侯威严,众人一见,无不发自心底的臣服忠诚,恭恭敬敬的凛遵号令。

    天心又转向盘蜒、张千峰,见张千峰神色拘谨了不少,但盘蜒依旧满不在乎的模样。天心泪光莹莹,娇躯轻颤,嘴角带笑,说道:“多谢义兄与盘蜒哥哥鼎力相助,若无二位,我天心焉能有今日?”

    张千峰见他一如往昔,放心下来,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多言?”盘蜒却道:“兔儿爷,你少给我得意忘形,威风八面,咱俩说话算话,你是不是也该帮咱们一把了?”

    旁人听他对掌门人无礼,无不愤愤不平,破口大骂,天心挥手阻止道:“不许对盘蜒哥哥无礼。”止住骂声,走近几步,对盘蜒说道:“你要我如何帮你?”

    盘蜒道:“咱们当协力对付那黑蛆教首脑,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咱们得找一处人少的地方详谈。”

    天心心中一动,点头说好,领二人来到一处无人空屋,盘蜒尚未张口,天心蓦地紧紧抱住他,双眸如春风流水,含情脉脉的看着盘蜒,红唇鲜红,身子热情如火。盘蜒头皮发麻,尖叫道:“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小人再不敢叫你兔儿爷了!”

    张千峰哈哈大笑道:“贤弟,我师弟已有爱·侣,你可莫要吓他。”

    天心泪如雨下,大声道:“自从我懂事之日起,我从未有这般喜爱、敬仰、崇拜、感激一人。盘蜒哥哥,无论你待我如何,我这辈子心中都唯有你一人。”

    盘蜒怒道:“老子拿你当朋友,你奶·奶的竟想对我动手动脚?你再不放开,老子....真拿你这个那个了。”

    天心喜道:“你说什么?我....我千肯万肯....我愿一辈子与你在一块儿。”

    盘蜒惨叫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咱们读书人讲究斯斯文文,不急不躁。”

    张千峰听得老脸发臊,头大如斗,说道:“我....我什么都没听见,两位自便,在下先行告退。”身形一晃,忙不迭远远溜走,脑中直纳闷儿:“我徒儿问起来,我该如何交待?是了,我练功入迷,万事不知。师弟与义弟...咳咳....义妹之事,我是糊里糊涂,全不知晓。”他此刻万般无奈,只得改口叫了义妹。

    天心此时功力卓绝,更胜过盘蜒,热情上头,盘蜒如何阻拦得住?只得任他亲吻,天心身子与女子全无差异,但刚经过一番杀戮,遍体满是血腥气味儿,更催得天心恍恍惚惚、心乱如麻,热情激昂,好似决斗赴死一般,他断断续续、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我....与女子别无差异,可以让你真正的欢喜,你一试便知。那些看客...他们都说我美得很,盘蜒哥哥,你说呢?你瞧我美么?”

    盘蜒趁天心脱去衣物之时,手臂一卷,甩开纠缠,已立于一丈之外。天心大失所望,蓦地泪水直流,垂首道:“你原来仍嫌弃我,对,对,我配不上你。你还是离我远远的为好。”

    盘蜒神色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他道:“天心,我费尽心思,令你练成这天外之剑,你便是如此糟蹋我好意的么?”

    天心抬起头来,目光悲凉,问道:“我想报答你,盘蜒哥哥。我诚心诚意要对你好。”

    盘蜒心知这天外之剑虽非死绝剑,但仍需得剑客心中绝情,隔绝杂念私欲,否则心存滞涩,对剑失了诚挚,便极易就此停步不前,终生再无进展。念及于此,盘蜒道:“你好好想想,思索你身上剑法。天剑派中那作祟的恶灵仍留存暗处,你心思稍有松动,便会被其逼疯逼死。我非嫌弃你、厌恶你,而是对你寄予厚望,不能害你送死。”

    天心欲言又止,忽然伏在地上,小声哭泣起来,盘蜒声音如同寒冰,说道:“是了,你好好哭一场,睡一觉,醒来之后,给我明明白白的。非但是我,你也不许去找其他男人,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杀到你恨我入骨为止。”

    他撂下这话,头也不回,推门而出,就此远去。天心留在屋中,默默咀嚼盘蜒所说,脑中思绪万千,心思如海浪般翻滚。(未完待续。)

六十五 得罪女子求死难

    此时天色已晚,皇宫中已然沉寂,宫女侍卫各司其职,秩序井然。盘蜒走几步路,忽听有一少女问道:“你不要我,偏要我姐姐?”

    盘蜒一抬头,见天珑坐于树梢,大眼睛一眨一眨,宛如星星。盘蜒忙辩解道:“在下正人君子,岂能行猥·亵之事?天心意志坚定,绝非柔弱女子,料来不久便会忘了这无聊念头。”

    天珑笑道:“我爹爹将天心姐姐除了个干干净净,半点儿不剩,与女子一模一样,你也不必觉着恶心。你可想知道她昔日怎地与别的男子欢·好?我偷偷的看,都看得清楚。”

    盘蜒一个冷颤,摇头道:“在下不欲知情。”顿了顿,又道:“珑儿,如今你姐姐封侯,你也不必再孤零零的,大可留在她身边,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你身上毒素消了没有?”

    天珑道:“皇宫里闹鬼,我是半点也不想呆的,那病根也就这样,不好不坏。不过你那话说得很好,嘻嘻,‘我瞧见你找别的男子,见一个,杀一个’。我也想对姐姐说这话呢。”

    盘蜒心道:“原来你在旁偷听,知道的一清二楚,刚刚为何明知故问?”想到此处,又不禁后怕:若他按捺不住,与天心欢·爱,只怕眼下已成了天珑剑下亡魂,又或是成了太监。

    天珑又道:“姐姐练成了这剑法,我倒很想与她较量较量。唉,可又怕一时忍不住,将她杀了,也罢,也罢。”

    盘蜒忽然想道:“这天珑神智不清,时笨时慧,莫非也受那宫中恶灵迫害?”他心生同情,问道:“珑儿,你说天剑派中闹鬼,自己可曾亲历?”

    天珑身子一颤,旋即神色如常,说道:“那鬼很厉害,厉害极了,但那些傻瓜才会受苦,我脑袋瓜聪明,反而借此练成了杀生剑。”她目光如水,凝视盘蜒,又道:“盘蜒哥哥,你很好,自个儿有自个儿的想法,武功自成一派,很新鲜,很巧妙,与旁人不同,那恶鬼不会来找你,放心,放心。”

    盘蜒莫名其妙,忽然天珑身子一动,已坐在盘蜒肩上,娇躯延展,抱了抱盘蜒脑袋,摸了摸盘蜒头发,在他耳朵上轻轻一咬,弹指间已不知去向。盘蜒笑骂道:“你是猫么?这般神出鬼没的。”

    次日午后,盘蜒推算天心已得空闲,前往宫中耀华殿,碰巧见许多剑客大臣退出殿门,而张千峰已等候在旁。他一见盘蜒,满目揶揄,笑道:“师弟与我义妹昨晚可曾尽兴?”

    盘蜒倒吸一口凉气,急道:“我可是清白得很,你别...别向振英告密。”

    张千峰哈哈一笑,说道:“咱俩什么交情?放心,放心,张千峰别的不成,唯独守口如瓶的本事,当世无人能及。”

    盘蜒怒道:“谁要你守口如瓶?在下蒙圣人教诲,知书达理,岂能行荒·淫之事?你去四处问问,我盘蜒是光着屁股出来的,还是衣冠整齐出来的?出来时足下发软,还是精神抖擞?”

    张千峰蓦然生敬,说道:“原来师弟这等了得,做事滴水不漏,精力强盛,屹立不倒,足见英雄本色。”

    盘蜒哭笑不得,也懒得多辩,两人走入殿中,只见天心一身镶金红袍,头戴金冠,端的是艳丽不可方物。她朝盘蜒斜视一眼,眼神幽怨冷淡,盘蜒心想:“她仍在生气?我不趁人之危,她反而不知好歹?莫非真要我将她搅得筋疲力尽,松软如泥,她才心满意足么?这世道不容正人君子,当真糟糕的很了。”

    张千峰道:“义妹,黑蛆教之事查得如何了?”

    天心笑道:“我怎地成了义妹了?大哥改口真快。”

    张千峰道:“义妹....本是女子,也是该昭告天下了。如今女皇当朝,有一女侯,料来也顺理成章。”

    天心点头道:“正该如此,都是盘蜒哥哥与义兄的功劳。”顿了顿,又道:“我派人审问白脉众人,只是天相行事隐秘,至今仍毫无头绪。”

    盘蜒道:“天相幼年时曾遇上过蒙山老道,他与分物师兄一般天赋卓绝,可自如驾驭黑蛆。蒙山老道亲传他功夫,他将蒙山视作恩师,自然要投桃报李,舍命回报了。”

    天心与张千峰奇道:“你怎知道的这般清楚?”

    盘蜒心道:“我当阴司,审问他亡灵,他如何抵赖得了?”淡淡一笑,说道:“山人掐指一算,便知古今,眼下已将前前后后的隐情想的清楚。”

    天心白了他一眼,说道:“那蒙山老道为何亲自不来?若他在场,趁天秋伯伯与我传功之时,咱们未必能守得住。”

    蒙山对这天秋极为器重,更胜过分物许多,有不少隐秘也不瞒他,盘蜒心中有数,答道:“这蒙山老道极怕津国皇城,不愿来此,唯独借助旁人之手阴谋算计。也是他碰巧找着天相这般百年罕见、又肯听他指使的英才,方能下定决心,对天剑派掌门下手。天相得知掌门传授神通的隐秘,便擅作主张,意欲一举成功,替他师父除心腹大患。”

    天心“嗯”了一声,说道:“但他做事好没头没脑,三天前先派人杀我与天见,三天后又故意败在天倾手上。”

    盘蜒道:“他本意乃是自己夺得掌门之位,趁天秋传功时将他杀了,所以才派出刺客,伏击在天见那薄衣山庄周围,伺机行暗杀之事。但后来阴谋败露,索性改变主意,嫁祸给天倾,自个儿毫无嫌疑。到了比武之时,他见你与天倾功夫太高,他无必胜把握,就算得胜,怕也精疲力竭,难以行事。遂早早败阵,受了些伤,招来同党靠近擂台替他医治,趁你得胜传功之际大开杀戒。”

    天心心有余悸,叹道:“我传功时无法抗拒,若非你率先识破他奸计,我定难以幸免。哼,不领情的混账。”

    盘蜒听她话锋一转,也不道谢,反而斥责,不禁怒道:“你怎地又骂我?”

    天心道:“我心头有气,想骂便骂,再说我也不是骂你。”盘蜒“哼”了一声,天心又“哼”了一声,两人互相瞪视,彼此不让。

    张千峰咳嗽一声,说道:“你俩莫岔开正事。”

    天心道:“黑蛆教神出鬼没,捉摸不定,暗中对我天剑派下手,那黑棍夺人性命,轻而易举,委实难以防范,却不知那黑蛆教老巢何处?”

    盘蜒道:“如今唯有两条路走,第一条路,咱们三人杀上万仙,冲入神藏派,将蒙山老道砍成肉酱。”

    张千峰吓得不轻,说道:“莫说咱们三人合力,未必挡得住蒙山一击....”

    天心嗔道:“大哥为何如此看轻我?我已得天秋伯伯神通,正是那蒙山克星,只要与他照面,他绝不是我的对手。”

    张千峰只得改口道:“就算义妹剑术如神,胜得过蒙山,可咱们未必能见得着他。万仙门中高手成千上万,咱们就算胜得过十人、百人,遇上遁天、破云的高手,最好也得受缚被擒,最差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再说我二人乃是万仙门徒,岂能与同门厮杀?”

    盘蜒笑道:“此路定然不通,第二条路,咱们找到那些黑蛆发源之地,一举销毁,逼迫蒙山老道单独来找咱们。只要除此首恶,其余人便不足为患了。”

    天心喜道:“这法子好,此人乃是我天剑派恒古大敌,如能一举铲除,乃是天大的好事。”她得了非花非雾,一身内力已更胜万仙第五层好手,更有一身浩然剑气,足以除魔伏妖,而那蒙山老道长久来一直畏惧天剑派掌门,即便单打独斗,她也不惧这万仙门顶儿尖儿的好手。

    张千峰问道:“只不知黑蛆教本部何在?”

    盘蜒道:“天心,此事需得从你身上着手。”

    天心道:“我?你又要拿我怎样?”

    盘蜒不理她语气古怪,又怨又恼,说道:“你好好想想,定能回想起来,你们天剑派的天微祖师,如何与这蒙山老道结怨的?”

    天心皱眉道:“我如何能够得知?我仍是我,可并未变成那八百多年的祖宗。”

    盘蜒握住天心小手,天心身子一颤,反手一打,啪地一声,盘蜒手背登时红肿,盘蜒怒道:“我是要助你想起大事,你怎地打我?”

    天心道:“我最恨那些轻薄油滑的男人,见一个,杀一个。你再敢碰我一个手指头,我便狠狠打你耳光。”

    盘蜒啼笑皆非,说道:“你怎地如此不成器?我说这话是为了你好,你难道还不明白?”

    天心道:“除非你诚心诚意向我道歉,一辈子听我的话,否则你我再无瓜葛,你还是规规矩矩的好,少给我毛手毛脚,搂搂抱抱的。”

    张千峰遍体生寒,咳嗽道:“我....我出去方便,两位自便...”

    天心喝道:“义兄,你给我留下!我不愿与这坏蛋独处,也不知他脑子想些什么,对我有何企图。”

    张千峰一身冷汗,只得庄严肃穆,挺立当场,装聋作哑,不发一语。

    盘蜒暗暗叫苦不迭,寻思:“得罪好汉,至不济横死,得罪女人,更是生不如死。”只得叹道:“我不碰你,但你听我念几句口诀,定能唤醒那剑灵,想起许久以前之事。”

    天心也非不分轻重,点头答应下来,盘蜒于是说出诀窍,天心依法施为,不久便有奇效。(未完待续。)

六十六 走投无路心不死

    张千峰见天心若有所思,心生希望,问道:“义妹,你可想起什么来了?”

    天心眼放光芒,喜道:“是了,是了,原来如此。”带两人出了大殿,穿堂绕廊,不久来到一端凝厚重的大库房中,这库房极为高大,亦极为豪阔富贵,天心命人取来钥匙,走入其中,周遭壁龛橱柜中整整齐齐摆放金银珠宝。

    盘蜒惊呼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津国虽流年不利,但仍是富得流油。”

    张千峰叹道:“有权有力,有武有名,焉能不富?”

    天心道:“这些无关紧要,随我来。”走上楼梯,来到阁楼,见其中别无他物,唯有一尊神像,一柄紫色长剑。那长剑样式毫无花巧,晦暗无光,也不知有何奇异之处。

    盘蜒愣愣望着这长剑,问道:“这剑与那蒙山老道有何关联?莫非比非花非雾更胜一筹,能一剑将这老头杀了么?”

    天心道:“这柄剑上已无灵气,故而锋芒不再。但于我天家而言却极为贵重,那是最初那位祖师娘娘传下来的宝物。”

    张千峰道:“天剑派这位祖师娘娘传下天外剑道,武功之强,只怕足以光耀千古了。”

    盘蜒笑道:“你先别急着拍马屁,没准这祖师娘娘徒有虚名,全仗后人出息呢?”

    天心怒道:“若非....哼...若非你帮我大忙,单凭你这句话,我便非与你打上一架。”

    盘蜒不敢争吵,立时收口闭嘴。

    天心道:“那是许久以前的事啦,那时我天剑派尚未创立,世道也满是灾乱妖魔,祖师娘娘她家破人亡,东奔西跑的避难,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有一天,她被鬼怪迫上绝路,眼见便要死了,但就在这时,一位仙人从天而降,救她脱险。”

    盘蜒奇道:“仙人?那人可是万仙的?”

    天心瞪了他一眼,说道:“就算是万仙的又如何?你可是想借机炫耀门庭,贬低我天剑派么?你万仙门眼下也不要你。”

    盘蜒大叫冤枉:“我不过问一句话,可什么都没说。”

    天心微微一笑,又道:“这位...哼...万仙的仙人见祖师娘娘天赋极高,便收她为徒,传她武艺,数年之后,祖师娘娘已得了这位仙人的真传。仙人他心怀大志,爱护苍生,有意将咱们中原神州从妖魔手中解救出来,于是率领万仙大军,联合北地的妖国,与妖魔作战,接连十年,祖师娘娘便在他身边帮他。”

    盘蜒心中一动,问道:“这位仙人叫什么名字?”

    天心道:“他似是一位万仙中地位极高的领袖,倍受敬畏,名叫仙殇。”

    盘蜒点头道:“这人姓名倒是古怪,仙殇,仙殇,倒似是他当了仙人,反而很伤心似的。”

    天心叱道:“你莫要言语不敬,这位大恩人的姓名,岂容你胡乱非议?”

    盘蜒哈哈笑道:“岂敢,岂敢,多谢,多谢。”

    天心不知他为何道谢,重重拧了盘蜒脸颊一把,又道:“这位大恩人击败了妖魔的两大首脑之一,终于令世道太平,百姓平安,可他自个儿也身受重伤,回到万仙天门中,不久便与世长辞了。祖师娘娘伤心欲绝,便独自一人,不告而别,来到津国之地,仗着这柄仙殇恩人的仙殇剑,缅怀他的音容笑貌,常常痴痴呆呆,不吃不喝好几天。”

    盘蜒紧皱眉头,装模作样的掐指占卜,笑道:“这位祖师娘娘,可是叫做采桑女侠?”

    天心“哎呦”一声,甚是喜悦,说道:“你真有本事,居然知道她的名头,可是读过我天家族谱?”

    盘蜒道:“我还知道这位采桑女侠常常对仙殇恩人眉来眼去,吞咽口水呢。原来你们天剑派家学渊源,这一门少女怀·春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熟能生巧了。”

    天心作势要打,盘蜒跐溜一声,躲到张千峰后头,张千峰大声劝道:“两个都给我住手,古人静地,岂容打闹?”

    天心朝盘蜒凶巴巴的摆个怒脸,说道:“这柄仙殇剑与仙殇恩人连为一体,仙殇恩人死去,这柄剑自然便失了神锋。但对祖师娘娘来说,它虽无用,却仍是无上的宝物。她对仙殇恩人思念过度,不知不觉间,竟悟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由剑悟灵的功夫,这便是我天剑派‘天外之剑’的由来。”

    张千峰道:“观那死绝剑与永生剑,便可知‘由死而生’的道理,原来那位采桑女侠思慕逝者,由此入道,难怪,难怪。”

    天心点头道:“后来采桑女侠路过津国九山中的子野山,在山中得遇一位天家的少年郎,她见少年郎....长得与仙殇恩人有几分相似,不舍离去,两人相处数月,彼此暗怀情愫,便结为夫妇,养儿育女。她助那位天家少年当上津国王侯,创立天剑派,又分五卷绢布给五位子女,这便是我天剑派五脉之始。从那时起,这柄仙殇剑便留存在津国宝库中,说来也怪,即便无人打扫抹灰,它周围也绝无浮尘,只怕是祖宗显灵了。”

    盘蜒神情痴迷,直勾勾的看着那仙殇剑,脑中发胀,心脏狂跳,那柄剑似在召他,令他神魂颠倒,忡怔不安。

    心头有人问道:“你一直在找它,不是么?你惹上诸般是非,闹得天下大乱,被万仙追赶,被蒙山追杀,掺和天剑派内争,助天心当上掌门,分封侯爵,不就是为了夺到它么?”

    盘蜒愤怒回道:“我哪有这般无聊?这是命中注定,顺势而为,局面如此,并非我一手操控。”

    那人又笑道:“你不必多想,不必争辩,它就在眼前,你为何还不去拿它?你使障眼法,神不知鬼不觉,便可将此剑夺在手中。凭你的能耐,难道造不出一柄赝品来?”

    盘蜒心中胆怯,身子阵阵发寒,答道:“还不是时候,万仙提防着仙殇,一旦我唤醒剑中剑灵,万仙中必有人能知觉。我不使仙殇的仙法内力,便是预防此事。”

    那人嘿嘿发笑,催促道:“那便毁了万仙,将害你的人都杀了。我会帮你,凭你我二人,天下何事能难得倒咱们?”

    盘蜒道:“我不是你!我不想毁了万仙!”

    那人道:“你变得软弱了,盘蜒,当初你造出我来,便是预防你贪图安逸。你忘了仙殇的仇么?你想只诛首恶?哪有这么简单?仇恨岂能因此终止?斩草除根,一了百了,如此你便再不会饿了。”

    黑暗之中,血光弥漫,盘蜒见到血云慢慢朝自己走来,伸出手掌,摸向盘蜒额头。盘蜒震怒异常,回手抵挡,血云长笑一声,说道:“你执迷不悟,分不清敌友,好生令人心冷。”转眼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他脑中思维沸腾,但实则只不过一刹,等他清醒过来,又模模糊糊的听天心说道:“百年之后,祖师娘娘终于寿终正寝,此时津国已换了好几次国主。天剑派五脉之中,有两位出类拔萃的英雄人物,一位叫天微,便是今后我天剑派祖师爷,另一位叫做天蒙,只怕乃是如今黑蛆教的幕后黑手了。众人心知肚明,新掌门人必是这两人之一。”

    盘蜒道:“自然是天微祖师取胜,天蒙这恶人落败了?”

    天心道:“你这岂不是废话?若是天蒙获胜,咱们天剑派焉有今日?这天蒙性子最为贪婪,他游荡天下,四处搜刮奇珍异宝,甚至不惜掘人坟墓,拆庙灭观,终于在江湖上引起公愤。有武林领袖集结好汉,围剿此人,但天蒙武功太高,独战群雄,竟然全身而退,更杀了百来个成名人物。”

    张千峰惊呼道:“江湖各门各派之间沾亲带故,牵扯广大,如此一来,这天蒙只怕成为天下公敌,再难容于世了。”

    天心点头道:“可不是吗?如此一来,大伙儿非要我天剑派给出个交待来,否则从此处处与天剑派作对,截咱们镖物,断咱们财路,害咱们门人,那天蒙纵横当世,无可匹敌,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天剑派虽一国侯爵之尊,但总不能因一人得罪所有武林同道啊?”

    盘蜒却道:“这其中大有不对劲的地方。”

    天心奇道:“什么不对劲了?”

    盘蜒道:“天蒙引起众怒,确是不该,但数千好汉围攻他一人,难道便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之事了?这许多人要杀他害他,他难道便束手就擒,任由人宰割么?两者争执,先惹者贱。江湖正道既然不讲道理,这天蒙大开杀戒,也不算得理亏。”

    天心与张千峰一时默然,无法辩解,张千峰道:“师弟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盘蜒又道:“可不是吗?你瞧瞧我眼下境况,明明清白无辜,却被万仙门、黑蛆教追袭,对上同门,不还手不行,还手又理亏,这岂不是进退两难,被逼上绝路了么?”

    天心见盘蜒委屈,柔声道:“盘蜒哥哥,你莫要灰心,有我天剑派在此,定会替你作证。便是当真与万仙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盘蜒甚是感激,说道:“多谢侯爷,多谢师兄。”

    天心笑容荡漾,说道:“何须多谢?我天心虽对你凶了些,但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她停了停,又道:“总而言之,那天蒙闯下大祸,天微祖师也不能置之不理,非出手制止他不可。”(未完待续。)

六十七 等等待待几时休

    张千峰道:“天剑派祖师爷将这天蒙击败了?”

    天心道:“可不是吗?那天蒙剑术是极高的,但天微祖师已得采桑女侠真传,能够感悟剑灵,正克制天蒙剑招。天蒙敌不过他,唯有逃走,可最终仍被祖师爷一剑刺穿心脏,坠入沼泽之中。”

    张千峰道:“心脏中剑,那是必死无疑了...”话说一半,便知不对,眼前的义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改口问道:“天微祖师如何得知这天蒙仍活着?”

    天心道:“祖师爷与天蒙打斗甚是激烈,天蒙散发出的凶狠剑意,牢牢印在祖师爷心里,潜移默化之间,两人相互感知,彼此可查知对方。那天蒙虽然九死一生,但祖师爷毕竟未亲眼瞧见他尸首,故而心里仍未能放心下来。初时他确感觉不到天蒙位于何处,不久之后,心头涌起阴霾,便发觉到极不对劲的地方,似乎那天蒙仍活在某处,气息微弱,却仍活的好好的。”

    盘蜒问道:“那这天微祖师爷为何不派人去找寻这天蒙?”

    天心道:“祖师爷击败天蒙之事,江湖上有许多前辈高人亲眼目睹,都说这天蒙必死无疑,绝难活转过来。祖师爷召集人手去找,众人虽敬重于他,但都懒洋洋的,以为祖师爷激战过烈,有些异想天开。祖师爷见人心不齐,调度不动,找了几天,一无所获,也只能作罢了。唉,他曾留下书册,告知咱们这剑灵附体,可起死回生的道理,可当时咱们天剑派没一人信他所言,他迫于无奈,只能容魂于剑,一代代传了下来。”

    盘蜒道:“沼泽?沼泽?那沼泽是怎般模样?”

    天心在记忆中翻找,不久便有所获,说道:“那是一潭黑乎乎的湿地,周围阴冷黏滑,常年不见天日,稍运气差些,便会涌出毒雾。我记得那儿....那儿似叫做‘藏尸谷’,嗯,对了,便是这瘆人的名字。”

    盘蜒喜道:“就是那儿,藏尸谷,藏尸谷,那儿便是这天蒙重回人间之地。他人虽在人间游荡,但这藏尸谷对他极为重要,咱们需赶往这藏尸谷,找出这蒙山的老巢。那儿定有他创立黑蛆教,作恶多端的铁证。”

    天心稍有迟疑,说道:“如今隔了数百年,那藏尸谷只怕早已面目全非,当年天微祖师便没找着此人,眼下更是希望渺茫。何况我刚当上这掌门,正要禀明女皇,受她封赏,倒也不忙于一时。”

    盘蜒道:“万万耽搁不得,我本是万仙逃犯,累得千峰师兄随我东躲西藏,好生过意不去。若是蒙山先下手为强,派遁天的高手找上门来,那便糟糕至极,祸害无穷。”

    天心轻声劝道:“盘蜒哥哥,我知道你心中着急。然则此事有我天剑派一力承担,绝不会让你与义兄再受冤屈。你二人便安安稳稳的住在津国,无论是万仙、万鬼、黑蛆教,咱们都有法子应付。”

    盘蜒怒道:“你说得倒容易,一天两天,不生事端,还不会怎样。一旦天剑派有人因我二人遇害,国中必起争执,届时其余四脉一同迫你将咱们逐走,你又能压得下去么?昔日浑咏国国主被一鸣聋鸟怪救了性命,为了感恩,收留此妖,国人纷纷说其不详,国主无奈,为平民愤,竟将这鸣聋鸟杀了。兔死狗烹,此乃古时血淋淋的先例,你当下满口答应,今后怎样,谁能说得准?”

    天心大怒,咬牙道:“我乃江湖侠义之士,岂能用古国昏君相比?我津国上下国民,也非愚昧无知之徒。”

    盘蜒冷笑道:“好时蜜里调油,怨时抽筋扒皮,这等情形,我难道还见得少了?”

    张千峰道:“师弟,义妹绝非违誓不遵之人,你且听他一劝,若真出了事,我自然与你并肩共担。”

    天心听盘蜒接连出言不逊,心中惊怒交加,强忍怒火,斥道:“此事暂不急于一时,你且等候一月,一月之后,我必有处置。”

    盘蜒急不可耐,心如火焚,忽然想道:“此事为何要涉及他俩?不错,不错,今后之事,唯我一人便可。他们两人陪同前往,稍有不慎,徒然送了性命。我独自一人,反而更自在些,更灵活些。”

    他计较已定,不再争辩,又朝仙殇剑看了一眼,眼神久久停留,随后不再迟疑,一拂袖,大踏步离宝库而去。

    张千峰长叹一声,说道:“义妹,师弟他长途跋涉,屡经波折,言辞有些激烈,你莫要放在心上。”

    天心神色忧愁,说道:“义兄,我并非有意气盘蜒哥哥,实在....实在是担子重大,身不由己。我对他....对他一片真心,他难道不知么?”

    张千峰道:“情缘之事,不可强求,否则徒留悔恨罢了。义妹放心,师弟心胸广阔,绝非记仇不忘之人,我替你稍劝劝他,料来他会体谅。”说罢拱手告辞。

    等张千峰走远,天心压下心中苦楚,细细回想盘蜒刚刚神态,蓦地一凛:“他自从见了仙殇剑之后便神色异样,紧盯着它,眼睛都不眨一下。盘蜒哥哥到底有何企图?莫非他要偷盗这仙殇剑么?他于我有天大的恩情,如他开口请求,我便赠予他此剑也无妨,但其中有何隐秘,我须得查探明白。”

    她前后思虑清楚,回到御书房,招来五位深藏内宫的侍卫高手,号称少宫五杰,这几人白发苍苍,年纪老迈,剑法之高,不逊于那天见公子,内力更是远胜,只是自幼居于宫中,专门教导训练,充当侯爷护卫,是以不为人所知,也无争权之心。天心道:“劳烦五位陪我今夜藏身宝库之中,提防有贼人偷盗本派仙殇古剑,若遇上贼人,切莫不可重手杀他。”

    五杰中的大哥问道:“侯爷,那贼人为何偷这仙殇剑?莫非是贪图神兵么?此剑已然变钝,表面腐蚀,颇为脆弱,这贼人难道不知?当真是好蠢的飞贼。”

    天心笑道:“他有时确是个傻瓜,有时又聪明的怕人。咱们不可掉以轻心,须得人赃并获,从他嘴里挖出些话来。”

    五杰更不多言,俯首听命。天心等晚膳已过,便与五杰来到藏宝库中,各自悄悄藏好,不发声息,悄然静待。等至三更半夜,天心稍有不耐,忽然间,只听底层几声轻响,似是有人倒地,若非此时天心内力深厚,只怕探听不到。

    天心寻思:“盘蜒哥哥好高功夫,楼下那些护卫功夫不弱,竟被他轻易打发,这回将他捉个正着,非要他依从我不可。”她对盘蜒用情极深,虽恼他对自己诸般隐瞒,却不怪他击伤皇宫护卫,即便他杀了那些人,天心也不在意。

    又听喀喀几声,宝库精钢锁具已开,这宝库钥匙在天心身上,也不知盘蜒用的何种手法开启。少时,宝库中六人借着微光,果然见盘蜒黑衣蒙面,飞身而上,踏上一步,凌空一拿,那仙殇剑直朝盘蜒飞去。

    天心点出一指,“铛”地一声,仙殇剑落在一旁,盘蜒惊呼一声,转身就走,天心身携五柄宝剑,手一抬,五剑霎时拦在盘蜒面前。盘蜒并未携带兵刃,双掌平推,砰砰声中,将五剑推到一旁,但就这么稍一阻碍,天心与五杰刹那间已阻住盘蜒去路。

    天心笑道:“盘蜒哥哥,大半夜的,你来我天剑派祖传宝库做什么?”

    盘蜒嘶哑着嗓子喊道:“什么盘蜒?你认错人了。”

    天心道:“是么?”蓦地非花非雾出鞘,使出一招“白璧无瑕”,她此刻已得天剑派祖宗剑灵,剑法比往昔高明十倍,虽只一招,但剑上暗藏杀机,剑气如雾,并不伤人,却已令盘蜒无处可躲。那少宫五杰瞧得心旷神怡,如饮佳酿,暗想:“就算咱们再练个百十年,也无法将‘白璧无瑕’使得如此神妙。”

    盘蜒斜退半步,蓦然倒劈一掌,掌力竟从天心剑气中穿过,天心喝道:“当真动手么?”直刺一剑,宛如飞龙破天,声势惊人,盘蜒迈游龙步法,弹指间身影重重,幻象无穷。天心剑法深湛,不为所动,手掌轻挥,剑影浮动,到第二十招时,已将盘蜒前方去路尽数隔断,少宫五杰猱身而上,从旁夹攻,长剑如电网般覆下,盘蜒回身欲逃,却找不到半点破绽。

    天心这时如要伤人,可谓探囊取物一般,但她如何舍得伤了这心上情郎?只是微微一笑,长剑一挑,盘蜒躲闪不及,面罩落地。盘蜒怒吼一声,想要遮住脸庞,天心已看清他面貌,说道:“盘蜒哥哥,我并不怨你,只是你为何要夺这仙殇剑?”

    盘蜒不再遮掩,冷冷道:“我要独自去那藏尸谷,需借你仙殇剑一用。”

    天心道:“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一同前往,你为何信不过我?我只求你在此住上一个月,无论何人胆敢来找你麻烦,我都保你平安无事,高枕无忧。”

    盘蜒摇头道:“我便是等不了,我也不要你跟来。此行极为凶险,我不能让无关之人受到牵连。”

    天心笑道:“我当下的功夫,纵然仍不及万仙那六大顶尖高手,但也相差不过毫厘。何况那天蒙世代惧怕我这一柄非花非雾,可见我足能对付得了。”

    盘蜒厉声道:“你好生不自量力,单凭你这骄傲自大的心思,我便不许你去找他!我欲独往,与旁人皆无关系!”

    天心叹道:“好啦,好啦,我答应你,明个儿一早,我便陪你同往,你也莫要生我气啦。”

    少宫五杰瞧她这小女儿撒娇的媚态,不由得生出慈爱之心,暗想:“咱们这位新女侯怕是深爱这万仙的仙家,在他面前言行好生幼稚。”

    盘蜒毫不领情,手一招,那仙殇剑上紫光大盛,落在他手中。盘蜒道:“你不听劝阻,便莫要怪我剑下无情了。”(未完待续。)

六十八 一饿之下粗糠美

    天心曾数次试探这仙殇剑,知其剑灵已散,半点不留,一见其光芒再现,哑然失笑道:“盘蜒哥哥,你用幻灵真气催其发光,唬弄我么?”

    盘蜒一振腕,刺出长剑。

    天心知盘蜒掌法厉害,刀法精妙,倒是头一次见他使剑。她对世上各派剑法见识极高,但此时却看不出盘蜒这一招深浅所在。她挺起长剑,再使一招“白璧无瑕”,剑意直指盘蜒各处,当真灵动至极,盘蜒蓦地变招,身在半空,剑光如雨般洒落。

    天心暗暗点头:“这一招‘寒山黄钟’变得不错,正是堕崖剑诀,已深得我天剑派剑法神髓。他从何处学来的?”纤臂回转,足尖点地,霎时向上斩剑,招式如烈阳破空,气势强盛。五杰看出这一剑令敌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无不暗暗叫好。

    盘蜒轻颤剑尖,与天心长剑一碰,忽然间,天心那柄“非花非雾”方寸大乱,剑灵到处游走,难以操控,天心全料不到此节,大惊失色,长剑脱手而出。

    她虽败不乱,立时凝聚心神,感知盘蜒那柄剑,意欲阻碍他那剑意,将这长剑夺过,不料浑身一个激灵,只觉那剑上剑灵威严厚重,自己非但降服不得,反而寒意遍体,脚下酸软,盘蜒又一剑刺向她额头,噗地一声,划破极浅的伤口。幻灵真气由此入脑,天心眼花缭乱,心潮起伏,再动弹不得。盘蜒趁势一斩,劈碎铁窗,眨眼间已不知去向。

    五杰本以为天心剑法盖世,盘蜒身手纵然了得,但就凭一柄破剑,怕挡不住天心二十招,岂料胜负逆转,盘蜒竟一招击败天心。五人护主心切,立时挡在前头,不及追赶,盘蜒早跑的远了。

    天心意念坚定,几个吐纳,已将幻灵真气驱逐干净。她一跃而起,喊道:“盘蜒呢?”

    五杰中的大哥说道:“他夺了仙殇剑,已然远去了。属下无能,追不上他。”

    天心回忆刚刚两人交手数招,心中愈发不甘,加倍气愤。本来以她身上功夫,盘蜒绝不能是她对手,然而不知为何,他手中那仙殇剑内竟凭空生出一威势浩大的剑灵来,更胜过“非花非雾”许多,压制她那兵刃,令其施展不开。纵然如此,天心也仍有取胜之道,她想要掌控那仙殇剑剑灵,却又再度失手。顷刻间,她最得意、最神妙的功夫被敌人所破,心慌意乱,手脚迟缓,被盘蜒趁势击败。

    她恨恨想道:“天微祖师说:我天剑派中有一极恶的剑灵,害死了天秋伯伯,莫非便是盘蜒手中那仙殇剑所为?他...他早就知道其中隐情,却一直隐瞒不说?这仙殇剑本是死物,被盘蜒一碰,却又活了过来,他到底施展了何等手段?难道他一路随我至此,便是为了找到这仙殇剑的下落?”

    五杰见她出神,不敢打扰,天心思索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我定要追上他,好好问个清楚,这回交手,我绝不留情,定不会再败于他手上。”她这想法倒也并非全无根据,若她一上来便全力以赴,不耍花巧,剑刃不与盘蜒那仙殇剑相碰,以她出神入化的剑道,定然早就胜了,也不至于为剑灵反制。

    她命人备马,自己去找张千峰,来到张千峰住处,拍门喊道:“义兄,义兄!盘蜒闯祸了!”

    张千峰吃了一惊,披上袍子,出来问道:“盘蜒做了何事?”

    天心道:“他夺了我天剑派的仙殇剑,独自一人,去那藏尸谷了。”

    张千峰“哎呦”一声,又道:“他好生糊涂!为何要夺仙殇剑?”

    天心于是将盘蜒深夜偷剑,被自己发觉,两人瞬息交手,盘蜒倚仗剑灵取胜经过都说了出来。张千峰明白过来,说道:“盘蜒的太乙幻灵真气有招灵之法,那仙殇剑上本无剑灵,但没准他有法子招引。”

    天心“哼”了一声,说道:“他剑上恶灵害死我天剑派十多位好手,罪大恶极,决不能饶恕。他夺走此剑,委实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他自个儿也会中咒而死。咱们非得阻止他不可。”

    张千峰道:“他夺剑而走,或许自有打算。是了,他不想再令我二人涉险,故而独闯那藏尸谷,或许他想凭借此剑指引,以恶制恶,击败那蒙山仙使。”

    天心骂道:“好一根筋的傻瓜,他以为凭借剑上游灵便能取胜?他功力不够,稍一疏忽,便会被蒙山杀了。”说着说着,不禁大为担心,二话不说,来到马厩,少宫五杰已备好骏马。

    张千峰道:“我与你同去,师弟对我有恩,我不能袖手旁观,不然也没法向我师父与徒弟交代。”

    天心道:“好,这就出发。”嘱咐少宫五杰道:“我此去黑蛆教老巢,你命天椿、天晴爷爷代理国事。”五杰吓得不轻,齐声道:“国主乃万金之躯,岂能轻易赴险?”

    天心笑道:“放心,放心,我心脏被穿都死不了,黑蛆教也奈何不了我。”那五人这才放心下来,不及多言,天心、张千峰已振辔而去。

    天心借助天微的剑灵,回忆那藏尸谷所在,脑中渐渐清晰起来,忽然又想:“我即便知道藏尸谷方位,盘蜒哥哥又是如何得知?”

    张千峰见她神色困惑,问道:“贤妹有何不解之处?”天心如实说了。张千峰道:“师弟精通玄学,一旦机灵起来,几乎无所不知。他一听这‘藏尸谷’之名,想必便了然于胸。”

    天心咬牙道:“这混账骗得我好苦!好生不知好赖。他有话好好对我说了,我岂能埋怨他?他一意孤行,可别把自己真害死了。”说到气苦之处,不由得双目红肿,泪水簌簌而下。

    张千峰反倒镇定下来,不慌不忙,笑道:“贤妹,以师弟的性子,岂是那鲁莽行事,自寻死路的笨蛋?”

    天心道:“我不知道!我只知我快被他气疯了。”

    张千峰暗暗心惊,寻思:“她怕要撒泼,暂且莫要激怒她为妙。”遂闷声不响,只跟着天心疾驰。这两匹马皆是津国首屈一指的神驹,奔行起来宛如神风,且长力十足,不愿休息,一天一夜,足可行千里。

    盘蜒出得半春皇城,施展身法,钻入崇山峻岭,高岗大川,只一会儿工夫,便奔了数十里路,浑身真气震荡,宛如洪荒之水。

    他手中这仙殇剑乃是历时千年的神物,自然而然便生出灵知,化作剑灵,且为天剑派众剑之祖,仙殇死后,此剑上剑灵也陷入沉睡,唯独仙殇能够唤醒。盘蜒继承仙殇炼魂,与这宝剑一碰,顿时令其醒来,倒并非太乙奇术的功劳。天心误以为此剑上乃是恶灵,实则也并非如此。而她纵然悟得人剑合一的妙境,又如何能指使得动自家祖宗?

    盘蜒默想这藏尸谷,脑中自然浮现其方位,仙殇对此地极为熟悉,盘蜒已然得知,无需占卜。他花了两天时光,来到一处雾气浓厚,草木遮天的沼泽地中。此地覆盖极广,泥沼绵延百里,若要找到黑蛆教根源所在,倒也并非易事。

    但对盘蜒来说,却并不困难。

    盘蜒已许久不服食那灵仙丹,这会儿饥肠辘辘,脑中执拗,本性发作,心中欲·望如火山,如汪洋,无可遏制,催魂夺魄。

    他知道自己找寻的是何物,隔着万里,隔着光阴,他已嗅到了那炼魂的气味儿。他是觅食的野兽,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他无需旁人指点,无需旁人相助,恩怨委屈、情缘友谊,对此刻的盘蜒而言可有可无。人饿了就要吃,恨了就要杀,爱了便亲热,困了便入睡,简简单单,纯纯粹粹。无论那人是仙使也好,阎王也罢,盘蜒不用再算计,懒得再思索。他精准的搜寻着,却又盲目而固执。

    他在山中绕圈,走入一处黝黑深远的山洞,那山洞中岩层折断,诡谲突兀,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人用掌力打得稀巴烂,风吹日晒而成。

    盘蜒问道:“仙殇,这是你的手笔么?”他哈哈大笑,身子柔滑,宛如软骨的毒蛇,越钻越深,须臾间已到了深处。他一双眼瞪得极大,整个脸因此扭曲,微光之中,他见到山洞中瘫软着、深埋着、镶嵌着、倒挂着许许多多的活人。说是活人,倒也并不妥当,这些人并未死去,但也已无可挽救。

    他们身上长满密密麻麻、黑色透明的囊肿,囊肿中有黑蛆爬动,不断孕育孵化,之后便钻入洞中央一处黑池。

    盘蜒跪倒在地,激动地哭泣起来,心悦诚服,敬佩万分。这整个溶洞宛如肠胃,宛如肝脏,宛如大脑,这些活人...十万活人孕育着黑蛆,受尽折磨,痛苦不断发散出来,却喊不出口,叫不出声,无法宣泄,又无法死去。于洞窟一角,堆放着人参、灵芝等等大补药材,各个儿都极为珍贵,稀世罕见。

    盘蜒喊道:“蒙山!这便是你的祭坛,你的教址么?黑蛆教积累钱财,便是为了养活这许多活人,这些活人再养活你那主子么?你当真是一代人杰,竟有这等绝妙精巧的主意。”

    蒙山并未回答,盘蜒也找不到蒙山的主子,盘蜒不耐烦起来,疯狂的大喊大叫,叫了许久,他困顿的坐下,无数黑蛆涌来,笼罩在盘蜒身上。

    黑蛆将活人的灵魂与盘蜒相连,数不尽的痛苦悲伤钻入盘蜒的脑子,蔓延至他身体各处,活人正受极大的煎熬,魂魄炼化,寻找出路。

    盘蜒问:“仙殇,你就是如此诞生的么?”

    他又想:“原来如此,这可美妙极了。”

    痛苦之中,盘蜒感到了喜悦,他仍然饥饿,但他愿意暂且等待。(未完待续。)

六十九 黑水之下藏何物

    天心、张千峰日夜兼程,行了数日,终于抵达那泥沼山谷中。张千峰问道:“这便是藏尸谷?不知师弟人在何处。”

    天心翻身下马,四下张望,顿足道:“当年天微祖师便没找到天蒙下落,眼下更如没头苍蝇,找起来谈何容易?这盘蜒哥哥好生混账。”

    就在这时,地面一阵摇晃,周围泥沼翻腾,吐气冒烟,轰地一声巨响,远处山石炸裂,一股黑气直冲云霄。天心、张千峰见这等天地异变,脸上变色,齐声道:“就在那儿!莫非他真的遇上天蒙了?”

    两人不敢停留,运起轻功,急速奔去,途中沼气蒙蒙,极为险恶,但天心乃剑仙之体,张千峰为万仙之身,这寻常毒气倒也无害,只不过心头总有些嫌脏。不久到了那山中,山壁纷纷碎裂,石块突出掉落,两人绕了一圈,找着一大洞,虽然这大山坍塌,但洞口却越来越大。

    忽然间,洞中嗡嗡作响,一大团黑云飞了出来,其貌浓密诡异,滚动不止,天心道:“是那黑蛆!”她手持非花非雾,运剑意,朝那无数黑蛆发出,黑云急速扭动,似极为痛苦,转眼纷纷落地。张千峰欢呼道:“天外之剑确是黑蛆克星!”

    天心精神一振,笑道:“还不是我功力深湛?”话音刚落,更多黑蛆从洞中如洪水喷·出,其势漫山遍野,天心惊呼一声,心神守一,长剑一指,剑意更盛,黑蛆接连跌落,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难以尽除。

    张千峰也拔出剑来,运真阳神剑,一团烈焰翻卷过去,烧下大片,两人齐心协力出手迎敌,又不时灵活躲闪,这黑蛆无人操控,没头没脑,过了许久,终于被烧得七零八落。

    天心松了口气,说道:“痛快,痛快。”

    张千峰道:“这些黑蛆数目虽多,但并不凶狠,否则扑咬起来,未必阻拦得住。莫非刚刚山崩地震,这些黑蛆惊扰出巢,竟有些昏沉沉的?”

    天心微微一笑,道:“有我在此,万事无忧。师兄这杞人忧天、谨小慎微的性子可改不了了。”

    忽听林中沓沓作响,一大群黑衣人奔了出来,一见两人,眼神登时凶光毕露,为首一汉子弯腰驼背,却极为高大,冷冷说道:“你二人又是什么来头?”

    他说完这话,斜眼一看,地上满是黑蛆尸首,又心痛的怒吼起来,骂道:“这小婊·子,小狗贼!胆敢坏咱们吃饭的家伙?你们用什么奸计将它们诱出产地,将它们全都害死了?”

    天心喝道:“尔等是黑蛆教的?你又是什么人?”

    那驼背巨汉道:“你二人必死无疑,说说无妨,我等乃黑蛆教奉蛆使者,专职在此饲养黑蛆,本教花费重金,从世上各地捉来活人,咱们便喂山参、灵知、鲜菇、太岁,吊住他们性命,在他们身上做手脚,养出这许多黑蛆来。武功越高,这黑蛆养的越是健壮。”

    张千峰大怒道:“好一群丧心病狂的杂种!”天心头皮发麻,又决意将这群人赶尽杀绝。

    驼背巨汉笑道:“你二人瞧来功夫不差,倒正好当做饲料。”黑蛆教众人拔出黑棍,对准两人,突然有人喊道:“不对,不对!这女子是天剑派的女侯,这男子是万仙门的张千峰!”

    驼背巨汉“啊”地喊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两个对头,正好,正好,天相、分物接连失手,该轮到我显本事了。”他从身后解下一根丈许的漆黑禅杖,左右转动,风声大作,陡然朝天心脑袋砸下。

    天心有意亲自惩戒,道:“义兄莫要出手!”长剑出鞘,身形一晃,避开敌招,斩向那巨汉腹部。那巨汉武功奇高,那禅杖虽有数百斤,但仍挥动自如,招式也颇为巧妙,手臂一回,倒转禅杖,横扫过来,一股劲风随之卷过。

    天心暗想:“此人手长脚长,内力精湛,功夫倒也不见得比天相差了。只怕是黑蛆教又一要人。”长剑一点,竟借禅杖之威,身子反飞上半空,朝巨汉当头劈下,身上蓝光幽若,正是一招“虚度光阴”,矫健之处,远胜往昔。巨汉大吃一惊,噼地一声,肩膀中招,一条胳膊就此废了。

    巨汉捂住伤口,惨叫几声,大怒道:“还愣着么?一起上了!”

    黑蛆教中纷纷大喝,黑棍朝前一刺,数道黑蛆朝天心飞去,来势飞快,更胜弓矢,呼吸间已锁住天心去路。

    天心娇叱一声,浑身真气激发,剑意缠绕,反震过去,那黑蛆并非死物,而有灵识,被那真气一碰,立时溃不成军,从空中如雨般坠落在地。黑蛆教众人何尝见过这等景象,一时间人人目瞪口呆,僵在原处。

    巨汉哇哇乱叫,气势怯了,拔腿就跑,却眼前一花,天心一剑斩出,那巨汉头颅滚上了天。头颅砰地炸裂开来,黑蛆如潮水般泻下。

    张千峰道:“小心!”天心道:“早知道了!”倒退半步,长剑一圈,剑招如莲花盛开,将黑蛆挡住,全数震死。她回头一瞧,黑蛆教众人呼呼喘气,已四下跑向各处。

    天心道:“一个都别想跑了!”她携带许多宝剑,手一扬,驱动剑灵,顷刻间数柄飞剑掠过,快如疾风,立时便追上逃兵,各施巧妙剑法,哧哧声中,已将众逃兵杀死。这些宝剑各个儿皆乃天剑派珍藏,剑上游灵神异至极,由她主使,便如随身带着十多个剑法绝顶的大高手,随她心意而动,且无惧无畏,厉害之处,犹胜过千灵子的千灵天兵,更是这黑蛆教黑蛆的克星。

    张千峰暗暗赞叹道:“义妹功夫果然已更胜我派遁天高手,我是难以企及了。她剑意伏魔,剑上正气浩荡,锄奸破邪,当真得心应手。”

    天心小试身手,一举杀了黑蛆教这许多强敌,且大是轻而易举,浑不费力。她先前败给盘蜒,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直至此刻,方才尽显神功本事,一扫心头阴霾,她重重呼了口气,笑道:“我还当自个儿本事没这么高,看来倒将自己瞧得小了。义兄,你说我对上那黑蛆教的首脑,胜负之数如何?”

    张千峰沉吟道:“贤妹功夫仍极有潜力,我也不曾见过蒙山仙使全力,无法妄断。只是你这剑法令蒙山仙使心怀畏惧,或有极大的赢面。”

    天心道:“事不宜迟,我看这洞中便是黑蛆教老巢,咱们一鼓作气,先将里头之物一把火烧了。”

    张千峰担心盘蜒就在其中,顾不得危险,点头答应,两人迈入洞窟,四处幽暗,道路狭窄,怪石尖突,或断或阻,好在先前黑蛆冲出洞时,已呑开一条通路,倒也并非无法通行。走了半个时辰,来至盘蜒先前瞧见的那处洞穴,两人一见到眼前情景,无不厉声尖叫起来,饶是两人定力了得,胆子极大,此时也不禁心惊肉跳。

    天心鼓足勇气,看其中一人,剑意发出,其中倒并无黑蛆留存。那人身上满是囊肿,脸色发黑,已千疮百孔,此时已然死了。她再去看其余尸首,各个儿皆是如此。

    天心颤声道:“邪教,邪教,这罪该万死的邪教!我一剑杀了那些教众,当真便宜他们了。”

    张千峰“啊”地一声,匆匆奔了几步,扶起其中一人,喊道:“是师弟,是师弟!”

    天心大急,上前一看,盘蜒脸色惨白,眼中、鼻中、嘴中不断有黑水流出,气息奄奄,身上满是创口,其中也直流下黑血,所幸并未死去。天心“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喊道:“盘蜒哥哥,你挺住!”在盘蜒膻中、上脘、太乙穴注入剑意,但却如石沉大海,毫无效用。

    张千峰听盘蜒心跳呼吸虽然微弱,但颇为沉稳,说道:“他死不了,但受莫大折磨,一时醒不过来。”

    天心咬牙道:“那蒙山老道....我非要将他大卸八块!”

    陡然间,洞口亮起微光,有一人长声叹息,走了进来。张千峰、天心倏然起身,持剑在手,只见来人极为消瘦苍老,一身黑袍,浑不透光,正是万仙的仙使,当世仙家的泰山北斗蒙山老仙。

    天心怒道:“他便是蒙山?”

    张千峰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仙使作恶多端,祸害江湖,倒是大大出乎弟子所料了。盘蜒师弟落到如今地步,也是阁下陷害的么?”

    蒙山摇头道:“我感到异变,刚刚赶来。”四下看看,苦笑道:“是了,时候到了。阎王...阎王终于要活了。晚了,晚了,我未能夺得徘徊神力,一切都完了。”

    张千峰骇异万分,大声道:“阎王?什么...什么阎王?什么徘徊?”天心脑中一阵扰动,记得天微祖师也曾听说过阎王之事,却也不知那徘徊是什么。

    蒙山道:“千年之前,此地有过一场大战,万仙的真仙‘仙殇’与聚魂山的阎王‘吞山’在此决死搏命。终究是仙殇更胜一筹,将‘吞山’打得支离破碎,不得不藏身于这藏尸谷中。”

    天心道:“仙殇恩人....仙殇恩人与阎王?是了,祖师娘娘曾说起过此事。”

    蒙山笑道:“采桑是我娘亲,你身上有天微的剑灵,总算在我临死之际,能够再见到昔日至亲。”(未完待续。)

七十 分物合物自在心

    天心叱道:“天蒙,你看看你周围,这全是你犯下罪孽。我天微祖师不曾杀得了你,眼下教我遇上,我万万饶你不得!”

    天蒙神情萧索,苍老得宛如枯树一般,他道:“天微,天微。是了,便是此人将我逼迫至此。数百年前,我那时岁数尚轻,剑术有成,悟得了死绝剑,然而我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那贱·人。”

    天心心下好奇,问道:“贱·人?什么贱·人?”

    天蒙惨然道:“那贪慕享乐、无耻至极的贱·人。她是天蝶枫红脉的执掌,算是我的堂姐。这婊·子怕我争夺掌门,故意色·诱我,让我沉迷美·色,花钱如流水一般。我由此喜好珠宝、金银,锦衣玉袍、雕阁云殿,嘿嘿,即便我由死到生这么走了一遭,这性子也未曾改了。我为讨好她,很快便将身边财物使得干净,又去抢夺武林同道、贵族巨富,终于惹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天心怒道:“那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天蒙道:“不错,不久我明白过来,将那贱人宰·了,如此一来,我那天微兄长自也放不过我。阴差阳错,他追逐我到了此地,我在他手上败了半招,便是这极微小的半招,却害我受苦至今。他一剑穿透我心脏,我也刺破他肚子。我跌入这泥沼,遇上了吞山阎王。”

    张千峰领教过阎王恐怖绝伦的手段,兀自心有余悸,问道:“这吞山阎王曾败在那位仙殇前辈手上,怎地又活转过来了?”

    天蒙哈哈大笑道:“阎王怎会死去?它虽败得极惨,但仍留在这世上。若它自尽身亡,便可回归聚魂山,继续当它的阎王,只不过会忘却此间之事,权当一场梦境罢了。它不愿如此,便弥留在此世,耐心等待,终于等到了我。”

    天心颇为不信,以为天蒙说的乃是疯话,问道:“你所以活转,便是这....阎王的功劳么?”

    天蒙道:“吞山,吞山,这位阎王便是这穷凶极恶,胃口无穷的黑蛆源泉。他借我体内死绝剑内力,寄生一条黑蛆,救活我性命。令我充当他爪牙,四处搜刮活人来此,狠狠折磨这些活祭,以数十万人的剧痛苦楚,转化魂魄,终将令它完好无损的活转过来,神通虽不及聚魂山时,但也差的不远。”

    张千峰道:“你藏身我万仙之中,竟一直不曾为人发觉?果然奸诈至极。”

    天蒙道:“我...我脑子似一分为二,一者清醒,要找寻解脱之法,我修习仙家真气,便是为了压制这要命的黑蛆,但哪怕我练到第六层境界,仍....仍只不过稍稍延缓百年罢了。我还....命人搜刮奇珍异宝、神器秘籍,想要找到出路。这盘蜒...徘徊....乃是我唯一指望,可如今也已太迟了。”

    张千峰道:“为何太迟?盘蜒师弟与此有何关联?”

    天蒙瞪着盘蜒,似极为伤心气恼,只说道:“眼下多说,又有何益?我另一半脑子主管这黑蛆教,往往夜间行事,发号施令,这炼魂大阵....如今功德圆满。它已然大成,我将彻底沦为它手下傀儡,连一丝心魂也保不住。不过这世道也就此完了,尔等皆将死无葬身之地。万鬼、万仙,哈哈,哈哈,此次仍能如以往一般走运么?”

    天心寻思:“这人疯疯癫癫,乱乱糟糟,什么阎王天王,总之非杀他不可!”心有所思,霎时剑意如风如云,充斥数十丈方圆。

    天蒙身子一震,说道:“你....这是非花非雾?它便是....天微当年害我的兵刃。”

    天心道:“半点不差,你逃避我天外剑派掌门多年,时至今日,总难逃一死。”

    天蒙神色惊讶,忽然又大声发笑起来,指着天心,似听了极荒谬的蠢话一般,天心气往上冲,一道剑气斩了出去,天蒙挥剑一格,那剑气直往上飞,砰地一声,在洞顶留下一道丈许的口子。

    天蒙笑道:“我逃避天剑派掌门?你说我怕了天微那小子?莫说我眼下神功大进,已远胜过当年身手,便是我身死之前,又何尝怕过他了?你以为我不对天剑派动手,是我怕敌不过你们?那阎王最怕我失了掌控,故而不许我与故人照面。天剑派中确有棘手的恶灵游荡,我倒也颇为忌惮,至于你们这区区不成器的掌门剑灵,又如何放在我眼里?”

    天心怒道:“我已除尽你这洞中黑蛆,你若不服,那你便来试试怎样?”

    天蒙道:“这黑蛆对阎王已无用处,故而不受控制,脆弱易死,你还真当自个儿天下无敌了?很好,很好,天剑派害我极惨,正是我不共戴天之仇!你们送上门来,我正要抽筋扒皮,要你也尝尝我八百年来受的苦!”

    天心喝道:“我并非无敌天下,但对付你这贼叟,却也绰绰有余!”手持非花非雾,功力汇聚,怒意如潮,朝天蒙斩出一招“天雾地花”,这一剑雷霆万钧,剑气震怒喧嚣,翻滚朝前,好似无数剑刃汇聚成浪涛一般。只听“哗啦啦”轰鸣,气浪冲天,杀意如潮,烟尘起伏,数十丈内石断地裂,满地疮痍。

    天心一阵疲倦,但吸一口气,旋即神采奕奕,见自己这一剑之威竟至于斯,怕足能取百人性命,不由得暗自得意:“此剑威力之强,剑意刚猛,哪怕是妖魔鬼怪,定也承受不住。”又想:“我当戒骄戒躁,慎言慎行,不可轻易动用这祖师爷的绝学,否则杀戮过重,波及无辜。”

    张千峰忽然面无人色,拉她朝后退开,说道:“看那儿!”

    尘雾慢慢消退,模糊之中,天蒙老道徐徐站起,白发稍乱,脸上零星擦伤,但却行动如常。天心大骇,紧攥住宝剑,霎时哑口无言。

    天蒙道:“尔等后生,见识差劲得很,以为招式开天辟地,广笼阔盖,武功便比旁人更强么?若是对付千人、万人,你这招还算使得。对付我这糟老头子,却也未必管用。武学之道,在于变化巧妙,掌控随心,情形各异,自个儿也得琢磨法子。对付一人有对付一人的手段,对付多人有对付多人的妙招,不多花一份力气,不多使一分蛮劲儿。”

    张千峰见他唠叨,蓦地一招天琴云弦掌打出,掌力刚柔并济,暗寻破绽。天蒙笑道:“这一招不错!”斜劈一剑,铛地一声,将那掌力挡开,运劲之妙,玄乎其玄,掌力撞上岩石,那岩石陡然粉碎。张千峰这掌法力道已远胜往昔,但在蒙山面前竟宛如粗拳糙腿,不值一哂。

    天心咬牙道:“那让你瞧瞧我天剑派剑法!”直冲上前,使一招“威震九国”,手中一剑刺向天蒙咽喉,身后八剑绕着天蒙厮杀。天蒙点头道:“这还像样子,有天微八成火候。”长剑一牵一绕,一纵一横,一斩一格,一圈一推,剑上力道柔和至极,将天心剑招化解。再拍出一掌,掌力与剑气一碰,天心胸口剧痛,气血翻涌,不由得后撤。

    张千峰从旁攻来,一招“鸾凤翱翔”,双足连环,如凤尾般横扫而出,天蒙道:“你足以升入遁天了!”手掌箕张,掌心似金铁般发亮,挡了五招,张千峰蓦地一个冷战,急忙翻转动身,躲闪开去,喀喀一声,地上突起数十柄金刺,险些将张千峰刺穿。

    天蒙神色凝重,喝道:“伏羲通天道。除鲲鹏之外,你也领会此招了?”他这一招“泰华山峰拔地起”乃是神藏派中最为神妙的功夫,自来施展,鲜有人能全身而退,谁知张千峰凭借寻脉挪移术,身形遁入虚空,竟躲开了这致命的杀招。

    天心暗想:“我抵达近处,再使一招‘天雾地花’,总不会落空!”指使其余八剑剑灵,虚晃数招,身子圈转,又一道刚猛无俦的剑气当头劈下,剑刃巨震,响彻四方。天蒙喝道:“分!”一招“兴风作浪”,掌力分作八道,罩住其余八剑,铿锵几声,将那八剑融化作一面大盾,挡在面前,又一声哐啷声响,那大盾粉碎,天心这一剑也由此消散。

    天心心惊肉跳,尖叫起来,想要逃开,但她这一剑用力过猛,身子迟缓,天蒙长剑刺出,嗤嗤声中,天心手脚受创,登时软倒在地。她咬牙忍耐,败中求胜,借助剑灵,转瞬间愈合伤口,但谁知中剑处鲜血变化,竟凝成金灿灿的铁链,将她牢牢钉在地上,他这神藏派功夫练到最深境界,炼化万物,何等自如?人血中本有铁质,与地上微物融合,立时便起变数。

    张千峰大急之下,匆匆来救,但天蒙连使“兴风作浪”“泰华峰起”,空中瞬间满是剑刃,张千峰救人心切,举止过急,猛然间多处中剑,重重摔倒在地,血水化作铁圈,也将他死死缠住。

    天心喊道:“义兄!义兄!”心急如焚,暗暗生出悔意:“我....我功夫远远不及,偏偏高傲自大,硬要向这老道挑战。非但救不了盘蜒哥哥,连义兄与自个儿性命都要搭上。”饶是她多历劫难,至此地步,也不禁害怕至极,身子止不住的发抖起来,但转念一想,旋即释然:“我与盘蜒哥哥、千峰义兄携手共赴黄泉,也算死得其所,何必多虑?”

    忽然间,只听几声轻响,四肢上镣铐折断,她手脚得了自由,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半空中一柄紫剑转来转去,宛如鬼魅,弹指间又斩断铁圈,将张千峰救起。

    天蒙一转眼,见不远处站着一人,双目闪着紫光,眼眸如同毒蛇一般。天蒙默然少时,冷笑道:“你小子原来死不了,你被黑蛆寄生脏器,竟然活着,可是那徘徊内丹的功劳?”

    盘蜒神色古怪,似极为喜悦,又颇为害怕,仙殇剑慢悠悠的停在盘蜒身旁,盘蜒伸手拿住,手指连点,指力冲击张千峰与天心穴道,幻灵真气涌入体内,缓解两人痛苦,两人便可行走自如。

    天心喜道:“盘蜒哥哥,你怎么....怎么好了?”

    盘蜒道:“我要你二人滚得远远的,你们为何非要赶来?还不快给我逃出洞去!”

    天心想要反驳,但盘蜒语气中威严显著,两人心头巨震,竟无法抗命,张千峰道:“师弟,你怎么办?”

    盘蜒严声道:“你头一天认识我么?我岂是舍命救人、自寻死路的蠢货?”

    张千峰有心相助,但天蒙那神藏派内力钻入经脉,宛如剧毒,令他暂时功力微弱,留在此处,突然成了累赘,而他对盘蜒素来信服,稍一迟疑,说道:“师弟,对不住,多谢你了。”拉住天心,直往外冲,天心慌乱之下,脑中一片空白,不久已随张千峰远去。

    天蒙叹了口气,也不追赶,只仔仔细细打量盘蜒,问道:“我与你多次交手,可愈发看不透你。你若就此躲藏起来,等时候一到,我自会沦为吞山的活尸,再无半分心智,也未必会去找你。可你偏偏要送上门来,还自行被黑蛆附体。莫非你被那徘徊内丹折磨疯了么?”

    盘蜒道:“我本也不想来,但不久前遇上一人,那人说我必胜无疑,又说我命中注定要跑来此处。我听信此人所言,这才傻乎乎的赶来,也不知将来会不会后悔。”

    天蒙笑道:“你说什么蠢话?那让你送死之人是谁?”

    盘蜒轻抚手中紫剑,抬起头,眼神清澈,再无半分扰动,他笑道:“那人叫做仙殇,不知前辈是否曾有耳闻?”(未完待续。)

七十一 仙家池水漏了底

    天蒙知这仙殇曾是万仙古今罕有的大人物,声望之高,几可媲美立派的那位真仙,吞山便败于此人手上。他投入万仙门时,这仙殇早已死去,他多方打探此人消息,未有收获,但吞山却因此放心下来。尔后他踏入破云层,万仙宗主、其余仙使对此事仍遮遮掩掩,天蒙知其中有重大隐情,却自有烦心事,也懒得过问。

    他陡听盘蜒提及此人,不禁惊讶,细看盘蜒手中那长剑,不正是仙殇遗物么?他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仙殇还活在世上?”

    盘蜒道:“你可知何谓仙殇?”

    天蒙陡然醒悟,说道:“你又有什么花言巧语?你想借机拖延,让那两人逃脱?那两人是生是死,我皆不放在心上,但你身怀徘徊内丹,我非夺得不可!”他心头又燃起希望,想要将盘蜒擒住,逼问天机卷宗的法诀,随后将其杀死,借徘徊之力,驱逐体内黑蛆,一举重获自由。

    盘蜒环顾四周,说道:“无数亡灵惨死时,怨气如火,炼化魂魄,聚于一人之体,仙殇由此脱去凡胎而生。他感受深海般的痛苦,体会死者临终情感,心头始终悲苦不散。他生前是什么人?有何亲友?身手如何?至此已全无关紧要。他替死者而活,替鸿源而活,替这世道而活,他不再是人,而成了贪魂之蛇。他虽为仙人,但早已殇逝。仙殇并非某人,而是万仙铸造的象征。”

    天蒙呼吸急促,望向洞中无处不在的死尸,说道:“吞山....吞山让我折磨活人,莫非也是为此?”

    盘蜒道:“阎王引发魔猎,引死者入聚魂山中,与炼化仙殇的阵法有何差异?阎王也是贪魂蚺,但他永不知饥饿,他时时刻刻感悟生死,仙殇阎王,本无不同。仙殇乃万仙的阎王,阎王乃成魔的仙殇。”

    刹那间,天蒙微微颤抖,双目死盯着盘蜒手中长剑,他道:“仙殇?”

    盘蜒不复多言,说道:“让吞山出来见我!”

    天蒙忽然身子痉挛,退开几步,浑身上下黑气氤氲,已被体中黑蛆夺了神智,他再次大喊:“仙殇!”长剑一转,螺旋般刺出,蓦地狂风大作,剑气席卷而过,所及之处,山石随之飞来,聚成百柄石剑,石剑再变,凝成铁剑,不断盘旋,宛如飓风。这一招“彗星扫凶”正是天蒙神藏派中至高无上的剑诀,刚猛浩大之处,更胜过天心的“天雾地花”数倍。

    盘蜒身形一晃,已透过这排山倒海的一招,直朝天蒙攻去,天蒙惊呼道:“伏羲通天道?”心头大乱,出剑抵挡盘蜒剑招,脑中不住思索,愈发惊骇:他那一剑剑气持续不断,劲力不减,即便以鲲鹏伏羲通天道的功力,也无法遁虚行走如此之久,然而盘蜒身法诡谲无比,仿佛突然变作幽灵,不受他剑招所伤。

    盘蜒道:“虽然大同小异,但却不可混淆,此乃太乙虚灵术。”长剑急振,刺向天蒙要害,天蒙举剑格挡,铛地一声,两人各自一震,功力在伯仲之间。天蒙修为深厚,眨眼已镇定下来,设想破解之道,剑招变得精妙奇巧,不再硬功蛮干,剑上更附有万仙的降魔真气,如此一来,盘蜒若再化为灵体,也必受剑气所伤。

    盘蜒频频出剑,如烟如波,两人剑招皆千变万化,全无定法,彼此攻守之际,力道方位皆计算精准,否则稍有差池,局面便急转直下。本来平手搏杀,盘蜒功力不输,剑法却与天蒙差得极远,然而他刚刚经历万魂催命,如置身千年之前,回忆起仙殇诸般绝学,在这无数亡灵中相斗,招招出手皆神妙诡异,好似梦幻,天蒙与他斗了千招,兀自难分胜负。

    但天蒙心神由那黑蛆主宰,实则有极大隐患,极易分神,斗得越久,越是急躁,渐渐的心起波澜,只想找盘蜒功夫中的破绽,一举将他击败,蓦然盘蜒露出疏漏,天蒙想也不想,当即斩出,盘蜒长剑牵引,往回一磕,天蒙手腕一酸,惊呼声中,长剑已然脱手。

    盘蜒道:“着!”长剑劈出,天蒙急运功诀,身上涌出层层黑蛆,变作铁石,哐地一声,挡下盘蜒剑招。随后再催内力,那铁石突起,化作许多刀枪剑戟,刃口旋转,卷向盘蜒。

    盘蜒身子透明,一举避过,已来到天蒙身后,又刺一剑,天蒙再罩上铁甲,但盘蜒这一剑正是仙殇的妙招,剑如幽灵,透体而过,等到了天蒙体内,陡然化作实态,天蒙惨叫一声,手掌抓住仙殇剑,不顾疼痛,真气鼓荡,从盘蜒长剑上反击过去。盘蜒眉头一皱,说道:“比拼内力么?”也运功抵挡,只觉敌人真气如困兽之斗,反而加倍凶险。

    天蒙惨笑一声,口吐鲜血,力道倍增,盘蜒霎时明白过来:“吞山即将活转,天蒙生死已无关紧要。他硬逼天蒙消耗我功力,以便他轻易杀我。”果然天蒙催促功力,似乎要逼出身上最后一丝气血。

    盘蜒长叹一声,凝力固守,不再反攻,天蒙厉声大吼,盘蜒如遭雷击,被天蒙打飞出去,撞得山石七零八落,纷纷倒塌。天蒙哈哈大笑,神情狂喜,好似疯子一般,朝盘蜒猛扑过来,手上鲜血凝固,化作黑剑,直斩盘蜒脑袋。

    谁知斩至途中,那黑剑化作黑沙,瞬间烟消云散,天蒙“咦”了一声,只觉体内真气空空荡荡,一身仙法已荡然无存。他功力全失,那黑蛆无了依靠,哗啦啦一顿急响,从他身上脱落。

    天蒙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他受伤极重,但仍留有性命,而那纠缠他数百年的黑蛆,眼下已落在地上,成了一滩黑泥。他震惊的无以复加,以为正在做梦,并非噩梦,而是远超预料的美梦。

    盘蜒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抹去唇边鲜血,说道:“你现在明白何谓仙殇了么?”

    天蒙抬头看他,忽然喜道:“是了,是了!你那一剑....是为了救我,你斩断了我与鸿源关联,令我仙气散尽,成了凡人。那黑蛆....黑蛆藏身我丹田气海,仙气一散,它自然也死了。”

    盘蜒淡淡说道:“仙殇乃鸿源池水的异数,若被仙殇伤了丹田,万仙之人便与凡人无异,当初那六个老儿创出仙殇来,只怕半点不知此节。我并非滥好人,留你性命,是要你留书一封,尽述自身罪状。你失了飞升隔世功功力,若无我仙气支撑,你转眼便成枯骨。”

    天蒙何尝不明白其中关键?但他受黑蛆奴役许久,早已精疲力竭,憔悴不堪,当真恨不得立时死了,然则黑蛆却不让他死。此刻他能得少时自由,当真心花怒放,感激涕零。他笑道:“多谢,多谢。我即便此刻死去,也胜过再残存千年。”

    盘蜒不再理他,转身面对那黑色池水,天蒙知此后仍有恶战,稍有不慎,举世皆要受难,也不犹豫,朝盘蜒深深作揖,转身离了洞穴。

    池水中泊泊冒泡,很快便如滚烫的开水般泡沫无数。盘蜒心头恐惧蔓延,食欲暴增,也如这气泡般没有尽头。

    吞山来了,阎王的炼魂来了。

    黑水里头冒出一颗肥大的头颅,双目闪着白光,头顶光秃秃的,肥肉层层叠叠,宛似恶瘤。那头颅破开黏糊糊的黑水,随后露出庞大的身子,乃是一丑陋无比,肥胖得骇人听闻的巨怪,它身高十五丈,一圈圈肥肉摇摇晃晃,好像衣裙般挂在身上。它望着盘蜒,咧嘴而笑,那嘴巴一直从下巴拖到地上,血盆大口挡住了整个躯体。

    仙殇,你如何胜过他的?

    吞山大笑起来,大地随之摇晃,似乎他随手一拍,这洞穴也会随之倒塌。他道:“你果然是仙殇,我活转过来,便又遇上了你。但你本事远不如往昔,只剩下一成气力,眼下又受了伤。妙极了,好极了。我不杀你,还要喂你黑蛆,让你成了我的仆从,这凡世仍有万仙,倒也得找些帮手,再费些功夫。”他大嘴缓缓开闭,语速倒也颇快,或许用了腹语法术。

    盘蜒大声道:“吞山,你识得尸海么?”

    吞山道:“尸海?他是我老对头了。莫非此人也到凡间来过?”

    盘蜒道:“他也已死在我的手上。”

    吞山咆哮一声,苍白的双眼转为血红,他怒道:“放屁,放屁!你眼下这微末功夫,怎能杀了阎王?”

    盘蜒笑道:“你尽管可以试试。”

    吞山一掌拍下,盘蜒见他徒有蛮力,倒也不惧,剑光一闪,巨力反撞过去,将吞山手掌弹开,吞山一个踉跄,大吼一声,一股黑气直喷出来。盘蜒绕着池水飞奔,躲避黑气,吞山转动脑袋,紧追不放,盘蜒身形一晃,倏然已至吞山肩上,紫光闪烁,一剑劈出,霎时剑上笼罩冤魂戾气,重似山崩,快如雷移,刺入吞山眼睛,这一招正是他效法天珑对付那骷髅剑神的手段,用在吞山身上,倒也恰如其分。

    吞山身为阎王,形貌不过在一念之间,眼珠中剑,一时疼痛,转眼便回复原状,当年盘蜒与尸海相斗,借助阵法取胜,倒也不见得如何艰难,然而尸海不过是阎王化身,功力十不存一,吞山在凡间蛰伏数百年,一点点找回功力,现时虽仍不及其昔日圆满,却也比尸海强的多了。他身子一抖,无数黑蛆漫天而来,盘蜒斩出剑气,缓解局面,却无法立足,只得跃回地面。

    吞山双掌一合,气浪翻滚,直袭而至,盘蜒不料吞山这等迅速,身在半空,无处可躲,喀地一声,正中掌力,他低声闷哼,直摔出去,滚了几圈,只觉断了好几根骨头。(未完待续。)

七十二 徒然力强难施展

    吞山见盘蜒受伤,笑得肥肉乱颤,一时间地动山摇,盘蜒站稳身子,接连出剑,使得全是大开大合、天雷地火般的宏大功夫。但吞山那张血口深不见底,无论怎般剑气掌风,被他张嘴一吞,立时荡然无存。盘蜒遥遥劈出数十剑,这吞山皮层油光发亮,反而更见精神。

    盘蜒神色凝重,不再游斗,足下缓移,每出一剑皆聚力许久,却仍是毫无效用。吞山笑道:“若你是当年那个仙殇,我便吞不了你这内力,然而你差得极远,非我敌手。”他饱餐一顿,心满意足,也无意纠缠,蓦地身躯往下一沉,轰轰声中,黑水池掀起巨浪,朝盘蜒席卷过去。

    盘蜒大喝一声,长剑横摆身侧,双手抡直,斩出一剑,一道紫光宛如瑰丽壮观的烟火,撞破黑水,挡下这一招,然则那黑水落地后,忽然自行变作黑乎乎的人形,张牙舞爪朝盘蜒扑去。盘蜒瞬间拍出数掌,打中人形,那人形由此散开,忽地又分成两人,大小力气皆与先前人形一模一样。

    吞山捧腹大笑:“这便是我黑蛆精华,唤作‘长斤两’,我吞了你的功力,反过来对付你这小贼。这长斤两由你内力汇成,你掌力打上去,却助长他越变越多。你内力越强,这长斤两便越是精神。”

    盘蜒手忙脚乱,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稍一犹豫,一“长斤两”手掌抓出,正中盘蜒咽喉。盘蜒“哇”地一声,喉咙鲜血如注,险些就此断气,他急忙以仙殇真气医治,伤口愈合,逃过一劫,但就在这时,一“长斤两”从后一夹,将盘蜒双手锢住,盘蜒奋力挣扎,另一长斤两以掌做锥,扑地一声,刺入盘蜒丹田。

    盘蜒身子发颤,如遭雷击,一股黑气遍体乱窜,吞山道:“仙殇,你终究还是败了,非但惨败,且永世为我卖命!”那长斤两一个接一个连成一片,忽然钻入盘蜒经脉,刹那间,盘蜒跪倒在地,脑袋几乎贴住地面。

    吞山借那“长斤两”探入盘蜒神识,心中得意非凡,当年他便是用此法掌控天蒙。“长斤两”实则乃是吞山分身,与它密不可分,心意互传,吞山暗忖:“他眼下已无抗拒之力,我需弄清他脑中诸般阴·私,招来更多帮手,方可剿灭万仙。”于是指使长斤两深探盘蜒心神,眼前景象变化,已沉入盘蜒脑海。

    盘蜒蓦地抬起头,脸上笑容狰狞,宛如毒蛇,吞山惊呼一声,只觉陷入牢固紧密的铁箍之中,自己心神反被困在盘蜒脑里。吞山似断了脊梁骨,指使不动身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任凭他在盘蜒脑中大喊大叫,摇摇晃晃,却又哪里动的了半分?

    他头皮发麻,厉声道:“这是很么把戏?你还想顽抗?你力气再大,大得过我吞山么?”

    盘蜒道:“我装的像不像?扮得巧不巧?你以为我奈何不了那‘长斤两’么?我若不装的逼真,岂能令你糊里糊涂,毫不防备的钻入我脑中?你可知我经历了什么?你可知我要如何对付你?”

    吞山高声呼啸,心神在盘蜒脑中撞动,忽然间,他见到盘蜒脑海中现出一双充斥天际,遮挡星空的蛇眼,那蛇眼极为熟悉,贪婪奸恶,其中透出食欲来,霎时令吞山魂飞魄散,他僵了许久,颤声喊道:“伏羲蛇妖?你是伏羲蛇妖?不错,不错,我记得你....”

    盘蜒不答,仿佛压根儿没听见,只是说道:“几天之前,我来到此地,让那黑蛆寄于我身,神魂溶于此地那些活祭心中,我感知他们的苦、悲、惨、哀、恨、怒,他们虽助你复生,但对你恨之入骨,这恨意寄存在我心境脑海之中,化作牢笼,牢不可破,等你钻来。这并非现世、并非聚魂山,而是轮回海。力气、仙法、妖法、体魄,在此再无用处,唯有纯粹的魂,纯粹的心。”

    吞山也不曾去过轮回海,他惨声道:“轮回海?你脑中直通轮回海?”

    盘蜒道:“何人脑中不是?只不过他们无知无觉,亿万人中,唯有区区数人可将神识送入此地。这便是太乙异术至高的妙用。轮回海中,灵魂洗尽铅华,心力坚者、所知多者、情感丰者,远胜过诸般蛮力武道。吞山,你纵然在凡间与聚魂山横行无阻,在轮回海中,纵然无此牢笼,你也不是我的对手,非但是你,世间再无人能敌得过我。”

    吞山道:“你不仅仅是仙殇,你何时....何时....你当年唤醒了阎王,唤醒了蚩尤,眼下为何要猎杀我们?”

    盘蜒听吞山说话,但全然想不明白,那话语被幻灵真气所扰,虽然入耳,但传不到他心里。似乎轮回海中另有灵识,阻挠盘蜒获悉此事。他稍一用力,那牢笼开始收缩,挤压吞山神智。这吞山虽也是占据人心,操纵亡灵的好手,然则焉能是盘蜒之敌?眨眼间,吞山神魂几欲溃散。他壮硕丑陋的身躯逐渐融化,很快变作常人大小,消瘦异常。

    盘蜒“啊啊”大叫,猛扑上去,一爪挖出吞山的脑子,其实吞山炼魂已在盘蜒脑中,但光吃了那炼魂,却无法填饱盘蜒食欲,非得将这脑子送入肚中,走上这么一圈,盘蜒不知其中道理,但却非这么做不可。他一口将那脑袋吞了,陡然巨响通天,几乎炸破盘蜒脑壳。数不尽的隐秘在盘蜒眼前飞过,但突然间狂风大作,如滚刀阵般将那隐秘毁灭,盘蜒茫然相望,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他魂不守舍,无知无觉,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来,浑身上下已无半点完好之处,骨头折了大半,伤口密密麻麻,盘蜒心想:“那炼魂催我发疯,险些让我归天了。”再看周围,那黑水已然蒸干,其下无数尸骨。

    盘蜒又想:“这吞山算是死了。但数十年后,聚魂山又会跑出一位来。”想到这肮脏至极的阎王,又想到自己吃了它脑子,当真恶心的恨不得挖出自己肠胃来,好好清洗清洗。

    但清洗之后呢?我仍会饥饿,仍会想方设法的找贪魂蚺、找仙殇、找阎王、找蚩尤。为何我不是阎王?为何我去不了聚魂山,却能到了轮回海?不,我也不能算进了轮回海,那不过是一小片天地,在我脑中存着的幻境。吞山,吞山,你委实蠢笨极了,放着聚魂山那宝地不待,偏偏要到凡间来受罪,眼下呢?哈哈,你反而成了我腹中食物。他临死之前对我说了些什么?这蠢货什么都没说么?

    盘蜒答不上来,甚至害怕自己这般乱想,摇摇脑袋,这念头已然不见。

    每一次狩猎,盘蜒便觉得自个儿加倍丑恶,万分危险,他控制不住自己,他觉得仿佛无帆的小舟,置身食欲的海洋,那起伏不定,难以预测的海浪将自己带向各处。他竭力不让船倾覆,眼下又只钓大鱼充饥,然而哪天饿得狠了,或是他找不到阎王、贪魂蚺、仙殇,他会去吃人的脑子么?那灵仙丹可抑制一时,但效用渐渐衰退,总有一天,便再无用处。

    我需得找法子,前往聚魂山。这凡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他蓦地想到陆振英,心头温暖,陡然间意志坚定,乱象豁然不见。他心道:“我....我得回万仙找她,与她呆在一块儿,一百年,一千年,只要她不嫌弃我,我...我便能忍耐饥饿。可恨,可恨,当年我为何会恋上她,她又为何会恋上我?眼下她甩不掉我啦,若她稍有变心之意,即便我死缠烂打,使尽恶毒手段,也是全无顾忌的。”

    他拾起仙殇剑,一拍脑袋,暗骂:“这剑可不能带回去。”犹豫片刻,在那剑上一拍,仙殇剑立时粉碎,便是用数万斤硬铁来碾,也绝无法如此干脆。

    盘蜒自得其乐,笑道:“这法子妙!”运功推开巨石,迈步而出。

    行了一段路,只见前方有一人影,正是天蒙道人,他见到盘蜒,眼中闪过喜色,说道:“吞山败在你手上了?”

    盘蜒心道:“我吞了吞山。”登时有些反胃,险些呕吐出来,强忍少时,点头道:“总算替你收拾妥当。小老儿,我虽不指望你投桃报李,但你自个儿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天蒙微微一笑,说道:“老道将死之人,死前能得神智清醒,不为奴役,全拜兄弟所赐,岂能不全心报答?我经营黑蛆教数百年,记载笔录,不计其数,只是我藏得甚是隐秘,除我之外,更无人所知。”说罢详尽讲述那埋藏之地。

    盘蜒喜道:“这可救了亲命了。”

    天蒙道:“只是以兄弟此刻功夫,万仙之中,足以媲美六层高手,为何还要委屈在万仙门?大丈夫当开创天地,自立门户,方才是敢作敢当的大英雄。”

    盘蜒脸上一红,说道:“不瞒老兄,我在万仙门中有个相好。”

    天蒙“咦”了一声,笑道:“可是我门下那雨崖子徒儿?不错,不错,我眼下脑子清清楚楚,回想起来,这女娃儿瞧你眼神便不对劲。好得很,妙得很,师父瞧徒弟,口水嗒嗒滴,这女娃儿守身如玉,宛如白莲,武功也极为了得,正好配得上你。”

    盘蜒怒道:“我岂是对自己师父动歪脑筋的混账?自然另有心上人。”

    天蒙恍然大悟,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乱点鸳鸯谱了。”顿了顿,坐直身子,又道:“老夫罪可弥天,死有余辜,临死前能交得你这么一位朋友,已是不枉此生。”

    盘蜒知其仙气即将散尽,心生敬意,向这位万仙的一代宗匠磕头悼念,天蒙低声道:“老夫....死不足惜,但万仙....毕竟乃是正道。盘蜒兄弟,你.....身为仙殇,今后当好自为之,老夫若真有一丝灵知,必为你祈福,稍报....恩情。”

    眨眼间,天蒙形貌骤变,化作一具枯骨,盘蜒并不挽留其魂,任其离去,立时便不知所踪。

    盘蜒知其前往聚魂山,仍逃不脱哪个阎王之手,但蒙山良知已回,至少临死之前,他心底不曾悲哀。

    人生至此,倒也值了。

    盘蜒呢?盘蜒能够如此么?(未完待续。)

七十三 莫问前程心中安

    盘蜒来到洞外,见张千峰、天心二人各自盘膝而坐,周身烟雾缭绕,微微发颤,正苦苦运功疗伤,两人脸色如金如土,显是中了极重的毒,先前与天蒙相斗,天蒙掌剑中蕴金质,渗入骨血,足以致命,若非两人内力高超,如何能抵受得住?

    盘蜒走近,在张千峰灵台、天心膻中各自一拍,时机巧妙,功力精微,正是毒质与二人体内真气争斗最凶之时,那毒质难以抗衡,立时溃散,二人脸上毒气消散,同时张嘴,吐出一大口黄橙橙的污血来。

    天心睁开眼,见到盘蜒,虽极为虚弱,仍不禁喜出望外,喊道:“盘蜒哥哥!你胜了那天蒙?”

    盘蜒摇头道:“比剑是比不过他的,但他见了祖宗兵刃,良心发现,消除心魔,已然自尽而亡。”

    张千峰信以为真,喜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道师弟定有对付此人的法子。”但念及此人乃万仙倍受敬仰的大宗匠,不禁又有些惋惜,至于吞山之事,他既没见到,便以为是那天蒙老道信口开河,疯言疯语。

    天心叹道:“他实则可算作我天剑派祖师之一,但犯下这滔天大罪,当真死不足惜。如此一死,总算了解一桩千年悬案。”顿了顿,又道:“我只道自己剑法有成,定能胜得了他,想不到万仙的宗师,功夫委实难以测度,我这....井底之蛙,见识武功都还差得远哪。”

    她说话时偷瞧盘蜒,以为他定要出言嘲弄,那也无可奈何,不料盘蜒神色如常,这才心下稍定。

    盘蜒道:“天蒙功夫阴狠,在你二人身上种下奇毒,即便吐出大半,仍有一小半却驱逐不得。唉,我虽然是当世一等一的玄学大师,怕也难以救助了。”

    张千峰“啊”地一声,问道:“此毒若长久累积,又会怎样?”

    盘蜒道:“那毒质在二位鲜血里头,久而久之,鲜血变黄,宛如金水,死状苦不堪言,唉,唉。”说罢连连摇头,语气极为悲悯。

    天心、张千峰虽各不惧死,但想起这长久折腾的病痛,不禁坐立不安,齐声道:“师弟,那天蒙可留下什么解毒的法子?”

    盘蜒道:“我是解不了毒的,但却识得一人,此人阅历丰富,手段高超,啧啧,我自愧不如,唯有此人或能有解救之道。”

    张千峰喜道:“此人...此人是谁?我二人这就去拜访。”

    盘蜒皱眉道:“但此人脾气古怪,举止不羁,且手段太过凌厉,怕两位承受不住,从此沉迷....嘿嘿....深堕其中。”

    天心道:“咱们都吃过不少苦,怎会无法忍耐?别卖关子啦,性命攸关,快说说那人是谁。”

    盘蜒微微一笑,说道:“那人叫好纤纤,居于阳河南景化城的登仙楼。”

    张千峰与天心一听这“登仙楼”之名,登时肃然起敬,张千峰道:“此楼名号如此气派,莫非这位好纤纤竟是一位当世隐仙么?”

    天心点头道:“我孤陋寡闻,竟不知江湖上仍有这么一位高人。盘蜒哥哥可否引荐引荐?”

    盘蜒道:“难,难,我被她害得不浅,若再去找她,非死在她床...手上不可。此事不可代劳,唯有你二人独往,但需事事小心,处处在意。”

    张千峰急忙道:“还望师弟指点迷津,以免我二人忙中出错。”

    盘蜒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师兄先拿出百两银子,跑去那登仙楼,此楼在当地大大有名,一问便知。”

    张千峰“哦”了一声,笑道:“大隐隐于市,果然不同凡响。”

    盘蜒又道:“师兄走到登仙楼门口,便会见到一如花似玉,没穿衣服似的大姑娘,不是叫‘花花’,便是叫‘茵茵’,或是叫‘怜怜’,没准叫‘爱·爱’,你将银两交给此人,说道:‘我乃万仙张千峰大爷,今个儿来此糟蹋银子。让纤纤前来作陪。’”

    张千峰愈发惊异,说道:“这好纤纤行踪如此隐秘,竟似藏在花·柳之地,莫非她有什么极深远的阴谋么?”

    盘蜒道:“阴谋是没有的,你且听好,若好纤纤正在陪客....”

    张千峰奇道:“陪客?”

    盘蜒不理,继续说道:“若她在陪客,你便仔细瞧瞧,那儿美女众多,随便挑一个你中意的.....”

    天心在旁听得一头雾水,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解毒大事,岂能随随便便?”

    盘蜒道:“性命攸关,你别打岔。”又道:“师兄找一姑娘,引入一间香喷喷、美艳艳的闺房,先一招‘童子出关’,将自个儿衣衫脱了,不可留下半点,再一招‘吃干抹净’,除了那姑娘罗裙。随后一招‘灵蛇归巢’,腰腹用力,气沉丹田,连使‘七进八出’.....”

    张千峰见盘蜒脸色渐变,此时已一脸坏笑,怒道:“好哇,你是让我逛窑·子去么?我身上哪儿还有什么毒?”

    盘蜒哈哈大笑,说道:“有毒,有毒,须得阴阳调和,泄·光精元,得享登仙之乐,这才能治得好啊。”

    天心恼羞成怒,说道:“我这就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好好伺候本王,来个阴阳调和,帮本王解毒!不让我登仙,我决计饶不了你。”

    盘蜒吓了一跳,说道:“姑娘忒也无耻,这种风话也说的出来?阿弥陀佛,罪过不小。”

    天心道:“我二人好心来救你,为你受了重伤,你还来消遣咱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盘蜒“哼”了一声,说道:“你一说此事,我便来气。我偷盗那古剑,独自前来,便是不让你二人拖累我。谁知你二人蠢笨如驴,非来不可。你二人活该中毒,此刻毒性也仍然未解,非是致命之毒,乃是傻瓜之毒,一辈子都解不了啦。还不如去逛逛窑·子,找好纤纤姑娘、柳茵茵姑娘消遣消遣,好过四处给我捣乱。”

    张千峰知他大开玩笑,反而放心下来,笑骂道:“你精于此道,莫非常与那好纤纤勾搭?可要我去告诉我徒儿?”

    盘蜒倒吸一口凉气,急道:“我好歹救你性命,你怎地不讲义气?”

    张千峰道:“我这人嫉恶如仇,正气过人,更瞧不得我徒儿受半点委屈。”

    盘蜒落下口实,不敢再招惹两人,运幻灵真气替两人疗伤,两人仙体不凡,不久便已痊愈。盘蜒随后说道:“天心,我已了却大事,便要离去,就此告辞。世道险恶,人心难测,你身居高位,言行举止、所见所听、属下心思、身上担子,皆与往昔大相径庭,你当谨小慎微,深思熟虑行事。天剑派大多对你效忠,但也有觊觎你美·色之徒、心怀嫉恨之辈。你要好好分辨了。”

    天心痴痴看着盘蜒,泪眼朦胧,心想:“他真的...真的要走了?”心中一千万个不舍,已不记挂那仙殇剑之事,更再无半分怨气,恨不得不当这侯爷,在盘蜒身边当个随从跟班,一辈子与他厮守。但陡然间,她手中非花非雾剑灵震荡,冲入她心脑,驱散这小女儿家的情怀,一股江湖豪气油然而生,她脑中清醒,刚勇果决,悲戚之心顿时消散。

    她仰起脑袋,说道:“盘蜒哥哥,千峰义兄,你二人大恩大德,深情厚谊,我天心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张千峰笑道:“咱们又不是生离死别?只要万鬼不再捣乱,师弟不再蒙冤,我二人有的是空闲,将来常常带师弟来看你,有何不可?”

    盘蜒点一点头,与张千峰并肩而去,倏忽已在没了踪迹。

    天心愣了许久,蓦地长啸一声,红衣如火,身法如风,行向津国方位,她边走边想,一会儿带着温柔笑容,一会儿露出坚毅神色,行到途中,愁上心头,泪水又一点一滴流下,她一咬牙,隔绝念想,迈步狂奔,如火云般飘过天际。

    张千峰与盘蜒来到黑蛆教密室之外,盘蜒记得天蒙所说,开启密室,只见其中无数奇珍异宝,金银财物,柜上更满是书册,记载黑蛆教劣迹:何时于何地掳掠何人,何时于何地招纳何人。何时入账,何时花费,更多的是绝望疯狂的自言自语,正是天蒙书法,万万无法作假。

    张千峰黯然道:“蒙山祖师委实疯得厉害,但....但为何有时脑子又如此清楚?就仿佛他心中有两个人似的。”

    盘蜒道:“是啊,他自号蒙山,自然是蒙蒙晕晕,脑子不清的。就好比你叫张千峰,这辈子注定要疯一千次。”

    张千峰怒道:“你叫盘蜒,难怪跟个蛇似的,嘴巴毒得狠,厉害得狠。”

    盘蜒哈哈笑道:“师兄居然会还嘴了?果然好出息。”

    张千峰道:“陪你到处奔波,怎能不变得尖酸刻薄?”

    盘蜒叹道:“有道是学坏容易学好难,果然不错,师兄这般正派人物,也没将我带上正道不是?”

    张千峰笑道:“师弟啊师弟,你虽稀奇古怪,牙尖嘴利,鬼点子多得很,但你这一路上所作所为,足可称为当世大侠,令张某钦佩得很。你本就是个好人,何必我提携管带?”

    盘蜒闻言一呆,苦笑一声,说道:“师兄,多谢。”

    张千峰奇道:“你谢我做什么?谢我实话实说?”

    盘蜒道:“谢你一路相助,不曾离弃。”

    张千峰心头一暖,无言以对,只觉这途中辛劳,已半点不算什么。他一生中虽好结交朋友,义兄义妹众多,但隐约之中,却觉得唯有这处处与他斗嘴的盘蜒,才是真正的知己。

    盘蜒忽然怒道:“老子向你道谢,你怎地屁都不放一个?到底懂不懂人事?”

    张千峰昂首笑道:“我受之无愧,何必道谢?你硬是索要答谢,人品便大大有问题了。”

    两人一边吵嘴,一边将屋中书册装入两个大箱之中,各举一个,走出密室,张千峰忽然说道:“师弟,这屋中记载,足可证你清白,但....”

    盘蜒道:“若公之于众,嘿嘿,万仙声誉,只怕要落得比万鬼更差。咱们万仙称霸数千年,积怨更深,人人都盼着咱们栽跟头哪。”

    张千峰叹道:“此物只能呈给菩提宗主与其余仙使,决不能让旁人瞧见。”

    盘蜒笑道:“且看他们如何处置了,若宗主老儿要杀我二人灭口,你又会怎样?”

    张千峰毫不犹豫说道:“还能怎样?唯师弟马首是瞻,言听计从而已。”

    盘蜒道:“你不后悔?”

    张千峰笑道:“我知道的太多,眼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盘蜒心想:“你知道的还不算多,但我不可再拖你下水。”此时一阵夜风吹来,盘蜒脑子反而一阵迷糊,急忙摇了摇脑袋,两人辨明方位,施展身法,夜色笼罩,身披星光,朝万仙天门赶去。(未完待续。)

七十四 万仙非仙错不错

    万仙门本宗山势中有一破云山,最为高耸巍峨,顶天立地,此山中山风猛烈,似厉鬼索命,山石如铁,寸草不生,故又被唤作‘人头山’,此山立于云海之中,万仙寻常门人便极目眺望,也极难瞧见此山,唯有一天门可供出入。

    这山头如此险恶遥远,却是万仙门宗主菩提居所。

    这一日,菩提从所住小筑中出来,踏过天门,来到昆仑山脉中一余淮殿,走出大殿,见左右各躺着一人,两人分别伏在两书箱上呼呼大睡。菩提稍加辨认,识得一人乃是杀人叛逃的恶徒盘蜒,另一人则是小一辈中盛名最富的张千峰。

    菩提微觉奇怪,但他一身神功,自也不惧,袖袍一拂,两人浑身滚烫,“啊呦”两声,翻身而起,见到菩提,脸上又是惶恐,又是放心。

    盘蜒道:“师兄,你恁地无礼,余淮殿中,岂能肆意大睡?瞧你满脸通红,准是做什么下·流春·梦了?”

    张千峰道:“你还说我?你自个儿不也睡着了?”

    菩提道:“此殿外有瞌睡虫,不知不觉,催人入眠,倒也怪不得你二人。”两人恍然大悟,连声道:“是,是,我万仙仙法神妙,世所罕有。”

    菩提脸色一板,问道:“你们如何找到这儿来?”

    盘蜒道:“晚辈精通太乙异术,破解了通来此地的天桥,开启大门,知此殿与宗主仙居相通,故而来此等候。”

    菩提道:“你既可由此逃脱,自然能过来。想不到你居然是泰家之人。”

    盘蜒神色窘迫,无法否认。张千峰则道:“师弟并非有意隐瞒,而是身份特异,怕不容于万仙。他身为泰家外道,却练得是正宗万仙功夫,所行之事也大仁大义,侠名播于江湖,绝非泰家奸细。监狱杀人之事另有隐情,还望宗主明鉴。”

    菩提稍稍迟疑,叹了口气,说道:“连环游等人外出惨死,据说曾遇上你二人,你们可曾知情?”

    盘蜒道:“其中曲折,一言难尽。”打开书箱,从中取过一本书来,恭恭敬敬递给菩提,菩提手一托,那书册立在他面前,自行翻开,菩提看了几页,饶是他一身定力冠绝天下,也不禁乱了呼吸。

    他袖袍一拂,书册中再飞出数十本书册,在他面前排列成墙,菩提双目如电,飞快扫过,额上渐渐渗出汗水,随后他撤去功力,再一拂袖,内力到处,两箱书登时被压成粉末。

    盘蜒、张千峰吓了一跳,暗想:“此乃毁尸灭迹的手段,只怕他要痛下杀手了?”心里千百遍的咒骂这无耻老仙。

    菩提道:“瞧你二人神色,准以为我要杀人灭口?”

    两人脸色难看,面面相觑,盘蜒道:“除我二人之外.....”

    菩提苦笑道:“除你二人之外,江湖上已多有人知,是么?好个蒙山,他瞒的滴水不漏,可把我万仙清誉毁得干干净净。”

    他出神顷刻,又道:“你们随我来。”

    张千峰心下忐忑,疑神疑鬼,说道:“我随仙长入内,师弟留在外头。”

    菩提一拍手,两人霎时如陷入铁索圈中,绑得严实,动弹不得,盘蜒大骇,想运仙殇内力逃脱,但稍有迟疑,旋即不再挣扎。菩提领二人快步走入大殿,踏入天门,来到那‘人头山’中,两人被山风一吹,阴气入体,转眼便痛苦难言,菩提一掌盖下,内力到处,两人身上一暖,那阴风便难以为害了。

    盘蜒怒道:“老道,你带我来你家中作甚?你年纪这般大了,还想对我二人怎样?我二人可不好这调调!”

    菩提哈哈一笑,说道:“老夫三千年童子身,你二人在我眼中,不过两团粪土罢了。”

    盘蜒又喊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我,何必骂我是粪球?我瞧你不过是一泡尿渍....”

    张千峰听盘蜒骂得痛快,心想反正难逃一死,也想破口大骂,但菩提手一握一松,两人登时解了束缚。两人暗暗吃惊,倒也不敢造次。

    菩提推门入屋,只见屋内极为勤俭朴素,灰扑扑的泥墙,一把扫帚,一柄拂尘,一串钥匙,满地草席,除此之外,再无它物,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唯独墙上一六星占相图闪闪发光,颇为奇特。

    菩提凝视那占星图,隔了许久,问道:“蒙山现下何处?”

    盘蜒对蒙山颇为尊敬,说道:“蒙山尊长良心发现,幡然悔悟,已然自尽而亡了。”

    菩提摇头道:“自尽而亡?不,不,他是仙气耗竭而亡。其中情形到底如何?你二人给我从实招来。”

    盘蜒微觉惊慌,寻思:“就凭这一张破图,他怎地知道的这般清楚?这老仙未卜先知的能耐,只怕稍逊于我。”他对自己掐指算命的功夫极为自傲,如此置评,已是极大的褒奖了。

    他稍稍沉吟,说了蒙山实乃天剑派祖先天蒙,逃过死劫,因此发疯,千百年来,在世上各处掳掠人质,害其性命,说要侍奉献祭一阎王,尔后在那洞窟之中,盘蜒手持天剑派祖宗宝剑,令其心神大乱,一剑刺中其丹田,终于散去其功力,菩提清醒,懊悔其罪孽,于是自绝洞中。

    菩提脸上肌肉抽动,目光惊恐,喃喃道:“黑蛆教,黑蛆教,我当真麻木糊涂,听你说起这名目,居然木知木觉?险些...险些出了大事。”他转过身来,大声问道:“那蒙山可曾提起过那阎王的名字?”

    张千峰道:“他确说过一古时的阎王吞山,但咱们始终没有见到。”

    盘蜒抢着说道:“蒙山自称阎王寄生在他身上,他仙气一散,阎王亦就此死去,咱们都未曾目睹,也不知是真是假。”

    菩提忽然扶住二人,神色激动,苍老的脸上露出欢喜神情,他道:“如此一来,你二人非但无过,反而有天大的功劳。蒙山确为吞山阎王附体,一旦这阎王重生,非但我万仙便有覆灭之危,这世道也必遭一场浩劫。”

    张千峰与盘蜒脸色惊诧,张千峰是发自肺腑,盘蜒却是装的,两人齐声道:“蒙山仙长所言不假?”“这世上真有吞山阎王?”

    菩提道:“千峰、盘蜒,我听说你二人曾遇上过异兽阎王魔猎,自然知道阎王的厉害。”

    张千峰想起异兽之事,心中又恨又惧,点了点头。

    菩提又道:“自古以来,聚魂山的阎王便是我万仙的心腹大患,所幸冥冥之中,天意保佑,除了魔猎之时,阎王无法来到凡间,而那吞山却找到奇异的法子,降临此世,功力完好无损,一通征伐,这俗世几乎被他毁灭殆尽。尔后我万仙中出了一位英雄人物,登高一呼,聚集群雄,终于击败了这阎王。”

    盘蜒气往上冲,忍耐不住,问道:“不知这位英雄人物是谁?莫非也是破云的一位仙长么?”

    菩提丝毫不觉,双眼低垂,叹道:“他叫做....叫做仙殇,唉,仙殇....”他提起仙殇来,语气竟萧索倦然,心灰意冷,哪里像是万仙数千年来的大宗师?倒似是一老年丧子的落拓老书生。

    盘蜒不敢多说,以免露出破绽,张千峰“啊”地一声,说道:“仙殇,仙殇,天剑派的那位恩人,便是叫做仙殇的。”

    菩提倒也知道此节,点了点头,道:“盘蜒无意之中,竟以天剑派的神剑刺中蒙山丹田,由此诛杀了那吞山阎王,莫非当真是仙殇他在天有灵,庇佑我万仙,守护这尘世么?”

    盘蜒怒火中烧,身子发颤,但唯有强压下火气,哀声道:“可惜那仙殇宝剑历时太久,刺中蒙山之后,便由此消散了。”

    菩提目光凄凉,低声念道:“仙殇,仙殇....”又道:“仙殇他....他是我万仙的大英雄,功力绝俗,古往今来,只怕唯有那位创派的真仙宗师能与他相比。我万仙.....万仙对不起他,我当年受奸人所骗,竟做出丧心病狂之事。”

    盘蜒登时脑中混乱:“他要说出那段往事?他为何如此?他隐瞒此事长达千年,为何突然要说出来了?”

    张千峰极为仗义,问道:“宗主所说之事究竟如何?”

    菩提道:“蒙山登入破云之前,另有一位破云之人占据其位,此人捏造事端,制造冲突,让咱们误以为仙殇乃是大敌,数十年之内,必会演化为凡间的阎王。咱们....糊里糊涂,以极其卑劣的手段,将这位大英雄与其同伴活生生的....活生生的烧死,埋于陆腾仙冢之中.....“说到此处,已老泪纵横,以他惊世骇俗的功力,此刻摇摇晃晃,站立不定,倚靠在墙上。

    张千峰不胜惊愕,怒道:“你们....你们....竟做出这等事来?”

    盘蜒冷冷说道:“你又为何对我二人说出来?难道不怕我二人泄密?”

    菩提道:“有些罪孽,终究是瞒不过去的。纵然瞒得一时,又岂能瞒一辈子?昔日已然追悔莫及,眼下岂能重蹈覆辙?我只求二位.....二位替咱们守住此仙殇之密,老道感激不尽。”说罢向两人深深一揖。

    张千峰终究对菩提极为崇敬,见他伤心之意真诚深沉,无法拒绝,答应下来。

    盘蜒心中急思:“我该相信这菩提老仙么?仙殇对万仙极为憎恨,说万仙有监视法术,防其脱困,没准我与吞山、天蒙相斗时,这菩提已然知晓,故意试探我来着?”他察言观色,难以断言,唯有点头许诺。

    盘蜒又问道:“那主使的破云高手,后来如何了?”

    菩提道:“咱们之后查清真相,找他算账,此人被我等合力击败,不料未曾死去,逃到北妖国中,我再次遇上他时,他....他已成了万鬼的宗主。”

    张千峰、盘蜒相顾失色,终于明白当年在玄鼓、玄冰城平原上,菩提遇上那银发之人,为何会惊慌失措,又为何会与他定下契约,竖立冰墙,原来万鬼与万仙本是同宗,更犯下仙殇之罪,如此事传开,必然天下大乱。

    菩提离了小屋,又回到昆仑山脉,敲响一大钟,风声传音,这钟声响彻天际,菩提运气说道:“万仙诸弟子,如有空闲,还请立时来观辉台上一聚。”他声音也不响亮,但运有神术,只要身为万仙门,即便在万里之外,也能听得清楚。

    他让盘蜒、张千峰陪伴左右,在观辉台上静坐,两人隐隐猜到其意,都感局促难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各门各派的弟子,约莫十数万人,已聚在观辉台,众人见到菩提老仙,既惊且敬,又看见盘蜒与张千峰,更是诧异无比。鲲鹏、雨崖子、千灵子、陆振英、白素等人心思大乱,冲到近处,问道:“宗主,这又是为何?”

    菩提站起身,更不拖延,讲述蒙山老道创立黑蛆教,为祸江湖,杀害万仙弟子之事,他记心极佳,引述那书册中诸般恶行,竟无丝毫疏漏。万仙众弟子尽皆骇然,即便功力最深的门人,眼下已冷汗直冒,心潮起伏。

    菩提道:“我万仙创派宗旨,意在守护世间,诛杀妖邪,主持公道,造福苍生。我菩提无能有罪,竟不知身边挚友,已是罪行累累,天道不容的大恶人,反而如同瞎子一般,险些陷害了无辜之人。若非张千峰、盘蜒两位持莫大勇气定力,排除艰险,查明真相,更救苍生于水火之中,我菩提老儿已成了万仙千古罪人。”

    他跪倒在地,朝四下磕头谢罪,众人惊呼不断,张千峰、盘蜒吓得不轻,想要相扶,但菩提功力波及,数丈之内,无人能近,两人也无法来搀。

    菩提站起身来,又道:“如今世道大乱,奸邪丛生,而我万仙悠闲已久,早生懈怠,正要有杰出之人逆转形势。雨崖,从今往后,你暂摄神藏派仙使之职,等到有人登入破云,再另做打算。六大派中,当需鼎力相助鲲鹏的‘山海门’行事,不可再推诿拒绝。”

    雨崖子悲喜交加,暂且领命。鲲鹏早就担忧万鬼之事,闻言大喜过望,乒乒乓乓向菩提跪拜,喊道:“菩提祖师心澄神明,虚怀若谷,才是我万仙根本所在。”

    菩提又朗声说道:“我等虽自号仙长,但终究难脱俗心。万仙非仙,不凡亦凡,还望诸位门人与老夫共勉。”

    万仙门人一齐跪倒,随他齐声喊道:“万仙非仙,不凡亦凡。吾等自当铭记于心!”声如响雷,破云入天,不知将抵达何方。

    张千峰心神激荡,看着漫山遍野的同门,身子发颤,心中满是自豪。他再望向盘蜒,见他又神色痴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难道不知菩提所言,会为他二人带来多大的光辉与荣耀么?若他知道,为何又如此麻木?表情这般古怪?

    张千峰猜不透盘蜒,他隐约觉得世上没人能猜得透他。

    ————

    本卷完

    ps:多谢一直以来订阅的读者,否则我无法想象该如何坚持下去。(未完待续。)

一 天上人间一晃眼

    都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仙家寿命长远,恍恍惚惚,日子过得颇快,似在朝夕之间,数年已过。

    这一日于万仙危途山上,盘蜒由考官领路,走过小道,至于擂台前头,台上看客登时爆出惊雷般的喝彩,掌声大盛,震得四下颤动。盘蜒环视一圈,立时便瞧见陆振英,她目露喜色,朝盘蜒嫣然微笑,神态亲切,宛如春风一般。她早在一年前便登入飞空,而盘蜒不欲与她争斗,故而延后至今。

    她不远处又坐着一人,皆是光彩耀目、容色出众的美女,一人乃是他授业恩师,如今神藏派的仙使雨崖子,她自从当了这仙使之后,整日勤修苦炼,如今修为更增,只是不敢尝试破云试炼,一直拖延,颇为此苦恼。

    雨崖子身旁则是白素、吕流馨、天珑。

    天珑于三年前被天心送至万仙门,她郑重修书一封,求雨崖子收留其妹,赐飞升隔世功医治她身中剧毒。雨崖子也当真欢喜这质朴天真的姑娘,便命白素收她为徒,天珑何等天资?修习内功,短短数月便入了门。

    她与吕流馨似感情极好,两人整日价待在一块儿。她体内仍有毒素,难以祛除,却也并未恶化,身上那纹身也擦洗不净,她自个儿浑浑噩噩,也不在意,天天游山玩水,自在逍遥,就算她如此不务正业,如今也已是第二层游江弟子了。

    而吕流馨得天珑陪伴,竟然改头换面,尝到习武之乐,不再耽于男女暧·昧,这几年来,她武功大进,去年终于登入第三层境界,一手剑法远近闻名,自然是天珑传授之功。她那小疫狐与天珑也颇为亲密,或是因天珑剧毒难愈,故而受这狐狸青睐之故。

    盘蜒又见到张千峰站在擂台一旁,衣冠楚楚,乃是考官,他于前年脱胎换骨,终成了遁天仙家,进境之快,万仙数千年中也颇为稀有。盘蜒朝张千峰眨眨眼,说道:“师兄,咱俩什么交情,你帮个忙,多偏袒偏袒。”

    张千峰瞪了他一眼,板起面孔,说道:“阁下是谁?我压根儿不认得你,何来偏袒之说?大伙儿各凭本事吧。”说着掏出公文,念道:“神藏派盘蜒,法剑派汤俊!有请两位同门登台比武。”

    两人毫不卖弄本事,各自登台,盘蜒规规矩矩朝那汤俊拱手道:“汤师兄,有僭了。”

    汤俊也拱手笑道:“盘师弟受万众瞩目,人人推崇,何必多礼?我遇上师弟,取胜是不指望的。”

    盘蜒道:“不,不,我盘蜒功夫低微,为人乱七八糟,远远及不上汤师兄。”

    汤俊又笑道:“哎,师弟太过谦逊,你当年除去我万仙中一大公害,功劳耀眼,武功自然是极高的,在这儿卖弄什么玄虚?”

    盘蜒道:“我盘蜒偷鸡摸狗,浑水摸鱼的本事,倒也可称颂一时,其余功夫,实可谓渡舟之末,全无可取之处。这当口一遇见师兄,便忍不住要向你磕头求饶。”

    汤俊笑容僵硬,又笑了两声,说道:“师弟是在消遣我么?”

    盘蜒道:“师兄为人客气,我怎敢消遣?只不过我盘蜒功夫太差,内力太弱,不如师兄可怜可怜,就此高抬贵手,算我取胜如何?”

    汤俊是出了名的笑面老虎,也擅长这扮猪吃虎的把戏,不料盘蜒一上来便言语戏弄,讽刺他虚伪功夫,心中已然大怒。他拔出双剑,铿锵一撞,说道:“盘蜒师弟,多说无益,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盘蜒道:“师兄快人快语,从不多言,果然名不虚传。”

    汤俊颜面无光,大喝一声,一剑指出,另一剑上飞出十道咒符,好似落英缤纷,笼住盘蜒,只要贴中一张,便让人痛不欲生,宛如被高手打入掌力一般。

    盘蜒拔刀在手,倏忽间刺出,霎时将十道咒符全数刺落,顺手一格,铛地一声,汤俊长剑脱手,这两招一气呵成,快似一击,这汤俊虽预伏许多后招,但眼下统统用不上了,盘蜒在汤俊肩上一拍,退开数步,躬身道:“承让了。”

    汤俊愣了半晌,勉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师弟神功,果然是出人意料。但我不过败了一招,未必算输啊?”他深知盘蜒武功在他之上,但他身怀一奇异法宝,仍想出其不意的施展出来,一举逆转获胜。

    盘蜒叹道:“师兄果然争强好胜,远胜于我。既然如此,我再接师兄高招。”一摆架势,手中捏着一烟管,烟管中涂满黑草药,并无火星。

    汤俊怪叫一声,目瞪口呆,只想:“我这晕水烟怎地到了他手上?啊,他刚刚拍我一下,已将这水烟顺去了。”这晕水烟便是他出奇制胜的宝物,若两人激斗之时,汤俊点燃水烟,从怀中散发蒸汽,绕在身边,他自个儿服了解药,不受其害,盘蜒却非中毒晕倒不可,谁知眼下已到了盘蜒手里。

    盘蜒道:“师兄怎地还不出手?”

    汤俊脸上肌肉一颤一颤,愣了许久,低声叹道:“师弟好高功夫,唉,罢了,罢了。我这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终究奈何不了师弟。”

    盘蜒将水烟递到汤俊怀里,说道:“师兄心思精巧,确是强敌。比武切磋,若不能耍些阴谋诡计,那可委实无趣的很了。”

    汤俊登时感同身受,笑道:“不错,不错,师弟不也曾以此闯出名堂么?”

    盘蜒神色懊恼,说道:“只可惜眼下被人管的严了,不能如往昔般耍宝。”

    汤俊道:“你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武功高了,不是好事一桩么?”摇了摇头,走下擂台,倒也败得洒脱。

    盘蜒心道:“未必,未必,为何我功夫越高,脑子便越是不清楚?”暗叫倒霉,就此离场。众看客见盘蜒轻易取胜,虽在意料之中,但他极受拥戴,也博得了不少喝彩。盘蜒旧性子发作,愤世嫉俗,又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我莫不是人人喊打的人物?眼下却成了这幅境况。可笑啊可笑,盘蜒,这般度日,你不觉难熬么?”

    他自从服下吞山炼魂,初时倒不怎样,待得这炼魂融入脑中,便与仙殇炼魂之间征战不休,看似神色如常,实则极受折腾,若非他定力惊人,只怕非得天天撞山撞墙,将自己撞得昏昏沉沉,以此蒙混过活。盘蜒度日如年,苦苦支撑,算计着少说总得再过一年,方可令双方太平下来。

    他一下场,张千峰又朗声道:“海纳派李允,圣阳派廖闻声!”

    那李允笑了一声,飘然登场,说道:“多谢师兄接引。”

    张千峰道:“师弟何必客气?这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

    对面那圣阳派廖闻声缓缓走上台来,一袭黑色披风,手中一柄红澄澄的长剑。他斜看盘蜒一眼,又看了张千峰一眼,眼神颇为不屑,更不朝李允望去。

    李允暗暗发火:“这小子好生狂妄,我是与他过招之人,他偏偏瞧不起我!”从怀中取出双钩,摆一招“非秋不来”架势,喝道:“圣阳派的小子,这就动手吧!”语气也毫无礼数。

    廖闻声冷冷说道:“你走吧,我不伤你,饶过你了。你还不配与我动手。”

    李允怒喊道:“狂妄自大,不知斤两!当真该死!”一钩朝廖闻声头顶钩去,再一招“无规无矩”,双钩变幻,转向廖闻声各处要害。他双钩上真气震荡,又怒又奇,登时仿佛一道旋风。

    廖闻声长剑在地上一转,“呼”地一声,地上升起一团大火柱来,李允“啊”地惨叫,急忙闪避,但那火焰势头太猛,在李允头上这么一擦,霎时烧掉他眉毛胡须,幸亏李允身上有真气护体,不然连头脸也被烧糊了。

    李允惊呼道:“你这...圣阳派哪有这等功夫?”圣阳派以真阳神剑最负盛名,然而这廖闻声所使法术比真阳神剑更为凌厉,以李允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也不曾见过如此变招。

    廖闻声道:“废话什么?还不认输?”这长剑上烈焰翻卷,风火交加,便如一面火炎大旗般朝李允劈下,李允双钩招架上去,手心发烫,厉声尖叫,忙不迭撒手逃开。那双钩落在地上,已被烧得通红,怕是再无法使动。李允自知不敌,见廖闻声眼神无情,生怕一不留神,被这恶汉所杀,只得跳出场子,拱手道:“我认输,认输!”

    此次主持仙使正是圣阳派蝉鸣老道,他见状颇为喜悦,点头道:“闻声,这天火神剑的功夫,你是从何处学来?以你这等本事,怎地今日才升飞空?”言下之意,你为何不早些参加这会试?

    廖闻声昂然道:“回禀祖师爷,我往日只觉这会试比武徒然热闹,但其实比试之人,武功低微的很,实懒得参与。飞升隔世功纵然了得,却并非天下最强的内力,我更不想自行断手断脚,是以拖延至今。”

    蝉鸣见他如此狂妄,神色不快,问道:“但你眼下又怎地来了?”

    廖闻声一指盘蜒,神色鄙夷,说道:“我便是特意要来会会这溜须拍马,精乖无能之辈。今日遇上他,果然运气不坏,只是倒便宜了这小白脸张千峰。”

    张千峰闻言一愣,暗想:“我与盘蜒怎地得罪你了?”(未完待续。)

二 死者非我亲手刃

    原来这廖闻声并非甘于淡泊,毫无野心之人,他来万仙八十余年,暗暗修习,积蓄功力,满拟在数年前连夺飞空、遁天二层魁首,如此当可为万仙千年来进境神速第一人,满门上下,焉能不为他倾心?却不曾料出了蒙山与黑蛆教之事,张千峰、盘蜒因而获益,抢尽风头,这廖闻声没来由的便恨上两人。

    不久张千峰步入遁天一层,廖闻声更是暗暗恼火,知自己这“千年来进境第一人”的头衔已遥不可及,便是想当众击败张千峰出气,也已全无机会,如今唯有退而求其次,先于会试中教训教训盘蜒再说。他探听得盘蜒今年入试消息,心生快意,便兴冲冲的赶来参赛。

    张千峰、盘蜒自不知其中关窍,蝉鸣懒得多问,只道:“圣阳派廖闻声,神藏派盘蜒,你二人当养精蓄锐,稍后上台献艺。”

    廖闻声冷笑道:“我气势正盛,无需修养,除非这盘蜒要多躲上一会儿。”

    盘蜒脑袋嗡嗡作响,吞山炼魂又在作祟,不禁怒道:“我会怕你?天火剑法又算得了什么?”轻轻一跃,到了台上,朝廖闻声唱喏道:“师兄这便来吧。”

    廖闻声将长剑摆于身侧,剑尖灼烧,陡然间一团大火球滚了过来,盘蜒吃了一惊,朝旁一让,轰地一声,擂台上一团焦痕。廖闻声早对盘蜒功夫了如指掌,知他步法精奇,擅长躲闪,故而拟定应对之策,长剑摇摆,在地上扫荡,呼呼几声,盘蜒周遭已布满团团大火,要他无立足之地,自不能施展游龙步伐脱困。旁观众人见廖闻声功力如此雄厚,无不动容。

    盘蜒大声道:“好手段,阁下有备而来,并非鲁莽之徒。”

    廖闻声心想:“这盘蜒还会寒冰掌力,多半会以此灭火。”

    果然盘蜒双掌合分,飘出两团霜雾,廖闻声趁此时机,陡然突进,绕到盘蜒背后,一招“孤醉野村”,刺向盘蜒大椎穴,他剑法攻势猛烈,真仿佛烈火一般。盘蜒“啊”地一声,往前踏了两步,廖闻声见盘蜒这一招也在算计之内,暗暗叫好,剑尖在地上一点,又一团火柱斜斜生出,如喷泉般袭向盘蜒。

    盘蜒运五夜凝思功,拍出一招寒冰掌,掌力也甚是凝厚,砰地一声,与火柱一撞,顿时烟雾四起。廖闻声心念急转:“他掌力果然了得,挡得住我这天火一剑。”单以内力强劲而论,这廖闻声已远超出渡舟境界,更胜过第四层不少好手,这一招“凤凰施火”已是他全力以赴,不料盘蜒仍挡得下来。

    但这廖闻声为此次比武已准备多时,算定各种情形,盘蜒挡住此招,他倒也不怎么惊讶,趁着雾气大作,他更无片刻拖延,又一剑当空劈落,出招奇速,方位奇准,无论盘蜒是躲是挡,廖闻声皆更有应对方法。

    这时,他眼前一闪,透过白雾,隐约见盘蜒朝旁奔去,原地已无人影,廖闻声立时变招,往旁横扫一剑,剑上火焰升腾,仿佛树冠,左掌悄然凝力,要令盘蜒挡得住火焰,挡不住剑刃,挡得住剑刃,挡不住他劈空掌。

    他正盘算盘蜒后招,忽然背心一痛,已被利刃抵住,廖闻声惊呼一声,急想:“千算万算,还是误信了他幻灵真气的幻象!”但他败中求胜,往前疾冲几步,当即转身,火焰如蛇,从上到下盘绕全身,这热气大盛,登时吹散了雾气。他见盘蜒果然停下脚步,手持尖刀,离他一丈,正皱眉看着他。

    廖闻声说道:“素闻你诡计多端,奇变百出,果然让人防不胜防。”暗忖:“如今我使出这‘火焚秋叶’一招来,火衣加身,他任何招式皆近不了我身。我可大胆猛攻,凭力取胜。”

    盘蜒道:“廖师兄,你练得不是飞升隔世功,可是万仙门中另一套绝远心法?”

    廖闻声心中一凛,说道:“你怎地知道?”他深知飞升隔世功虽神效惊人,但难以速成,万仙中多得是古往今来的奇妙功夫,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他在众秘籍中找寻多年,终于挑出一本“绝远神功”来,仿佛为他精心创制,运用起来得心应手,配合天火神剑也天衣无缝,故而他才信心满满,自诩武功之强,已不逊于第五层的大高手。

    盘蜒笑道:“这功夫威力虽大,但毕竟不如飞升隔世功有自愈自洽之能,你这招‘火焚秋叶’虽效用吓人,可能支持多久?一炷香功夫?一盏茶功夫?你急于求成,如飞升隔世功练到遁天境界,自能令你这招式源源不绝,单凭绝远神功,怕是短了些,缺了些。”

    廖闻声知道盘蜒说到点子上,没准另有拖延心思,心下大急,喊道:“休得胡言,吃我一招!”手中火剑暴长,好似一根燃烧的树木,劈头盖脸,打了过来,急于在刹那间分出胜负,即便将盘蜒一剑宰了,他也全不在意。

    盘蜒手指遥遥朝廖闻声一点,五夜凝思功发出,令廖闻声怒上加怒,火上浇油,廖闻声只觉心头火起,怒气狂涌,他定睛一瞧,只见浑身上下爬满红彤彤的小鬼,廖闻声火气更盛,仿佛热气蔓延至经脉各处,他大叫一声,轰隆轰隆的,身上炸裂开来,摇摇晃晃,扑倒在地。

    盘蜒“啊”地叫出声来,脑中乱成一团,上前将廖闻声扶起,见他身躯支离破碎,已然死了。盘蜒顿觉天旋地转,心下连喊:“我...我杀了他?我出手怎地如此没轻没重?”盘蜒生平击毙不少强敌,此刻虽惊,但也不如何悔恨,这比武场上不许杀人,否则便算落败,盘蜒却不在乎,只是他深恨自己糊里糊涂,拿捏失当,他本只打算令这廖闻声吐血晕厥,谁知出手过重,竟令他爆裂而死。

    盘蜒心中乱糟糟的,直想:“我吞了那阎王炼魂,若不加收服,出手便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稍有不慎,后果...后果何等惨烈?该死,该死的吞山,死了仍不让我太平。”

    张千峰等人已赶了过来,见廖闻声已死,心中又惊又悲,但见盘蜒愣愣出神,又劝道:“师弟,这并非你的过错。”

    蝉鸣道:“廖闻声强练天火剑法,乱了次序,这才走火入魔,自·燃身亡,与盘蜒并无关系。”

    盘蜒结结巴巴的说:“与我....无关?”吞山炼魂又开始肆虐,盘蜒急于收服,变得浑浑噩噩,平素伶牙俐齿竟不翼而飞。

    这飞空层会试非同小可,另一考官也是遁天层高人,苦朝派辛刺大师,他上来查看,说道:“但也不可坏了规矩,此人与盘蜒相斗倒毙,按理盘蜒不可再夺得此次魁首。”

    蝉鸣摇头道:“这并非盘蜒亲手所杀,何罪之有?”盘蜒当年查出黑蛆教真相来,替他门下于步甲、召开元等弟子报仇,蝉鸣老道便似乎对盘蜒极为偏袒,这老道神通旷世,位高权重,这会儿一开口,与宗主发话几无差异,张千峰、辛刺何敢不从?众看客不明所以,也都道并非盘蜒过错,见盘蜒神志不清,显愧疚至极,反而生出同情来。

    盘蜒突然坐起,朝蝉鸣乒乒磕头道:“弟子累得廖闻声师兄惨亡,如何敢得魁首?弟子倒行逆施,手段暴虐,还请祖师爷责罚。”

    蝉鸣大声道:“我说你没错便是没错,你给我闹什么枝节?你便是此次魁首,谁人不服,让他来找我。”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吊坠,说道:“此乃抑扬神玉,极为珍贵,价值连城,其余倒也没什么用处,数千年前凡间曾有君主愿举国求之,如今赏给你了。”

    盘蜒大怒,想要连推带骂的拒绝,总算在危急关头定下神来,颤颤巍巍的接过神玉,随手往脖子上一挂。

    蝉鸣见他如此,脸色缓和,又道:“雨崖子,你好好劝劝你徒儿,喂他服下丹药,再传他飞空层的隔世功。”

    雨崖子恭恭敬敬答应一声,蝉鸣对众人喊道:“比武已毕,诸位还不散去?”众仙听祖宗发话,哪敢逗留看热闹?不一会儿便走了个干净。蝉鸣手一托,廖闻声尸首随他浮起,依照圣阳派规矩,尸首当焚毁,献祭火神,他徐徐飞行,不久便隐没在山巅后。

    陆振英等人赶了过来,雨崖子一瞧见陆振英,神色便有些严厉,陆振英朝她乖巧鞠躬,雨崖子咳嗽一声,将盘蜒扶起,说道:“大伙儿都说你没错,你自己何必胡思乱想?随我来。”

    盘蜒望向陆振英,陆振英朝他调皮一笑,似再说:“让你师父高兴高兴,不必顾及我。”盘蜒宁神静心,随雨崖子等人回了神藏派,来到道观之中,雨崖子清退众人,在蒲团上一坐,看着盘蜒,神色似笑非笑。

    盘蜒道:“师父怎么了?”

    雨崖子道:“你与那陆振英入门不到十年,纷纷登入第四层境界,这世道变化好快。我当年也足足花了三十年功夫,才升至飞空,更花了百年才至遁天。”

    盘蜒叹道:“弟子也....也不知,当是师父教导有方。”

    雨崖子道:“这其中自然有为师的功劳,我不让你与那陆振英....圆房,保住你一身阳气,否则哪有如今成就?你当年还对我埋怨,你当我不知么?”

    盘蜒忙道:“弟子万万不敢。”(未完待续。)

三 佳人红妆醉而媚

    雨崖子怨声道:“我记得你初来的时候,与师父不知多亲,不说整天在一块儿,朝夕相处,相依相伴,总是有的。但这几年你找着伴侣,与师父便着实生分了。我便要传你功夫,也得如逮贼般追着你。”

    盘蜒默然片刻,说道:“徒儿不孝,累师父伤心了。”

    雨崖子幽幽叹气,说道:“这几年来,你自个儿琢磨飞升隔世功,居然连过玄关。我万仙中多少人在渡舟层混迹数百年,不得其法,郁郁而终,你只一会儿功夫便办到了。你已然如此了得,自无需师父陪伴。”

    盘蜒这些年确刻意避开雨崖子,一者防旁人之口,二则令陆振英放心,三来不敢真招惹这位他敬爱有加的恩师,哪怕她当真有一丝一毫情意,盘蜒非得避嫌,只盼她能修为深湛,能自行绝此念头。

    此时他听雨崖子抱怨,回想数年举止,心下愧疚,说道:“师父,徒儿实在太不像话,不顾着师父心思。也是徒儿天生性子孤僻.....”

    雨崖子笑了一声,说道:“孤僻?你与那陆振英如此要好,怎能算作孤僻?你只是嫌师父讨厌,躲着师父罢了。”

    盘蜒急道:“徒儿罪该万死,惹师父心生不满,还请师父重重责罚。”

    雨崖子道:“你这话说的....今个儿是你踏入飞空之日,若在凡间,你已可开宗立派、自创门户了。今日实是大喜,为师却抱怨连篇,委实不该。”

    盘蜒松了口气,说道:“这全是师父教导之恩。”

    雨崖子道:“你暂且等一会儿。”离了屋子,盘蜒左等右等,脑中又乱了起来。过了许久,雨崖子返身出来,手端小桌,桌上有酒有菜,她已换了身秀美袍子,化了淡妆,更衬得身姿千娇百媚,容貌超凡脱俗。

    盘蜒奇道:“师父,你这......”

    雨崖子道:“你自然忘了,我却还记得清楚。当年今日,你我同去神刃山庄,你用解谷的招式杀了疫魔渊北辰。那之后,你我情同...情同姐弟,游山玩水,俯瞰风景,那是何等逍遥自在的日子?”

    盘蜒自也感怀,说道:“师父赠我笛子,我一直珍藏在家中,哪里曾忘了?”

    雨崖子脸上如同火烧般通红,神色娇羞,身子竟微微发颤,便是对付万鬼强敌,怕也不如此刻惊魂。她捏着嗓子,以极柔腻的声音说道:“你还记得....还记得你我曾相拥一吻么?”她素来生性端庄高洁,乃是出世高人,此时娇滴滴的说话,实则已大违本性,极为勉强,但她忍耐许久,实在压抑不住,只得勉力一试,学凡间深情女子的言行。便是这一句话,已是她苦练多日的成果。

    盘蜒也涨红了脸,说道:“师父....难忘解谷前辈,情意忠贞,好生令人钦佩。”

    雨崖子心头一紧,脱口说道:“我当时吻的是你,可不是解谷。解谷已逝,你却活生生在我面前。”说出此言,已羞得站立不定,心脏狂跳。

    盘蜒呼吸一停,愣愣望着雨崖子,吞山炼魂横冲直撞,四处捣乱,盘蜒竭力管束,此时被雨崖子一扰,脑中乱绪纷纷,诸般情感都冒了出来,一会儿是解谷遗留之情,一会儿是仙殇离别之恨,洋洋洒洒,虚虚实实,如梦如幻,心乱如麻。

    雨崖子一急,泪水夺眶而出,又道:“我...我这些话在心里憋了许久,我也为今日准备了许久。徒儿,你舍了我,去找那陆振英,我不怪你,但你望你怜惜为师一番情意,莫要...莫要疏远我,不要我,避开我,嫌弃我。今个儿....我求你陪我,别去找她,解谷,崖儿我...我....只有这小小心愿。”她本来预备了长篇大论,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这徒儿重新夺回,谁知事到临头,方寸大乱,连称呼都已前后不一。

    盘蜒见她楚楚可怜,不胜羞急的媚态,当真又是感激,又是慌乱,心中有千奇百怪的声音喊话,有豹足,有嘉麒,有解谷,有庐芒,有蛟蝮,有仙殇,有渊北辰,有吞山,有天相,有无数死在盘蜒手上之人。盘蜒心防决堤,瞬间意识涣散。

    等他清醒过来,雨崖子已躺在他怀里,两人嘴唇贴在一块儿,雨崖子身上散发淡淡花香,令人沉醉,令人着魔。她退开半寸,流泪道:“盘郎,盘郎,我早该对你说....你也不会被陆振英师侄夺走了。”旋即又吻了上来。

    盘蜒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稍有迟疑,雨崖子立时知觉,羞愧无地,说道:“我哭得模样很丑么?我....我这就回去补妆。”

    盘蜒抱紧了她,说道:“崖儿很好,美貌得很。”

    雨崖子心头一喜,说道:“只是比不上你那振英妹妹,对么?”

    盘蜒道:“不,师父与她一般美貌。只是徒儿配不上你。徒儿绝非朝三暮四,三心二意之人。既然有了....”

    有人在他耳边厉声道:“你忘了罗芳林么?你还有脸说这话?”那人似是血云,又似是旁人。

    雨崖子道:“你肯亲我抱我,便是心里有我。我也不强求,不多要,咱俩...咱俩可瞒着旁人,你自管去陪振英师侄,只盼你拨些时光给我,在这短短时刻之中,只...只陪着我,想着我,恋着我,亲着我。你有别的姑娘,我却唯有你一人。”

    她说着说着,身子在盘蜒怀中扭动,她袍子宽大,稍一厮磨,已露出肩膀至胸口的大片肌肤,光泽如玉,美貌惊人。她将自个儿送了过来,盘蜒唯有托住,碰着她发烫的身子,似乎用力稍大,便会弄伤了她。

    忽然间,盘蜒心中一阵冰凉,一股寒冷彻骨,夺人魂魄的恶念侵入心神,那恶念似魔鬼、似妖神,冷冰冰、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似乎想在等待两人交·合的刹那,将两人一齐杀了。它本极为隐秘小心,不想被盘蜒发觉,但盘蜒终究察觉到了它。

    盘蜒猛地记起这恶念,他曾在天剑派半春城皇宫中遇见过它,它便是那逼疯无数剑客的剑灵,那蛮横奸诈的鬼怪。

    它怎会在此?它盯上我了?它想要做什么?

    盘蜒答不上来,但顿时清醒过来,情·欲立消。他摸了摸雨崖子灵台穴,将她缓缓扶离,雨崖子嘤咛一声,羞得几乎晕去,咬着嘴唇,艰难苦涩的说:“你....你可要了我,我知道你....长这么大,只怕没碰过女人,我...我也没碰过男人。”

    盘蜒脑中急转,顷刻间已有托辞,说道:“崖儿,你我做个约定如何?”

    雨崖子道:“约定?”

    盘蜒道:“你曾要我发誓在不入遁天层之前,不与女子有肌.肤之.亲。”

    雨崖子记得清楚,嗔道:“我说的是‘不与振英师侄欢好。’你可记错了。”说罢嘻嘻一笑,神色颇为狡狯。

    盘蜒在她鼻尖一吻,雨崖子心头甜蜜,依偎在盘蜒怀里,盘蜒道:“你这小滑头,你早就算好今日了?”

    雨崖子道:“我呀,可比不上你一成,但对付你这小坏蛋,也不能不耍心眼儿。”说罢娇笑起来,身子震颤,盘蜒只得抱紧了她。

    盘蜒道:“崖儿,你毕竟....毕竟是我师父,我虽是个混账,但并非滥情浪·子。等我升入遁天之后,你我再行...再行夫妻之事,你说怎样?”

    雨崖子抓起他胳膊,牙齿轻轻一咬,说道:“那可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花了数十年苦修,这才抵达如今境界,你呢?你...纵然聪明....”

    盘蜒道:“五年。”

    雨崖子低呼道:“你....你开什么玩笑?”

    盘蜒道:“张千峰由飞空升至遁天,也不过花费相近年月,万仙之中,可谓前所未有。故而被称作千古进境第一快。师父等我五年,五年之内,千万莫破云飞升。”

    雨崖子红唇抿紧,眸中清波如水,爱怜无限,沉吟片刻,说道:“我心中有了你,怎能....怎能静下心来练功?莫说五年,有你相伴,便是五百年,我.....也成不了那六个老家伙。好吧,五年便五年。你说话可不能不算。”

    盘蜒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雨崖子娇笑道:“我的心早被你骗走啦,直到今天,我才讨回来一点儿,还没问你要利头呢。”

    盘蜒将她放在地上,俯视着她,两人深情再吻,似从对方体内嗅探迷·魂的香气一般。雨崖子神魂颠倒,说道:“咱们是....是万仙,也无需名分。我答应...答应你,好好藏着掖着,不让你那....那媳妇儿知道。只要你时时来亲亲我,抱抱我,我已高兴极了。”

    盘蜒道:“我能抱你亲你,比你更是高兴。论到情·欲,女子可不及男子一成。”

    雨崖子啐道:“你又不是女子,怎地知道?我偏偏说:我爱你比你爱我更深更烈。”

    盘蜒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雨崖子以为他要走,望着情郎,心中满是自豪爱意,替盘蜒整理仪容,抚平衣裳褶皱,纤手反复,一刻不停。谁知等了半天,盘蜒仍纹丝不动。

    雨崖子脸上发烫,笑道:“我放你走了,你怎地还赖在这儿?莫非等不了五年?”

    盘蜒道:“师父,徒儿的飞升隔世功呢?”

    雨崖子哎呦一声,说道:“我可险些忘了,为了咱俩之事,你还是痛下苦功,早些将这功夫练成吧。”说罢神态严肃,摆足师父架势,口述诀窍,盘蜒跪地聆听,也是庄严肃穆,正气凛然。(未完待续。)

四 芳心一片难放手

    盘蜒出了道观,蓦然间心神恍惚,想静下心来细思雨崖子之情,但脑中止不住跳出那凶恶剑灵来。

    他想道:“那剑灵为何阴魂不散的跟了过来?我做了何事?招惹了它么?啊,正是仙殇剑。它或许并非宿在仙殇剑上,但我夺了仙殇剑,它便盯上了我。”

    但或又是盘蜒脑中不知所云的幻觉?盘蜒此时已说不上来了。

    他见四下无人,气候舒适,有心独处,便沿着山道悠悠慢行,偶尔遇上万仙门人,都朝他投来友善、敬重的目光。盘蜒从来便讨厌这高高在上的人物,想自己如今处境,不知该喜该忧。

    大约行了一个时辰,夜色已深,人迹更是稀少,他猛然听见一娇嫩声音说道:“师姐,我不认得路,你再带我去岁云斋瞧瞧,好么?”

    盘蜒听出这是天珑声音,她口中那师姐,自然是她形影不离、交情深厚的吕流馨了。

    吕流馨道:“你自个儿去了好几次,以你的聪明劲儿,怎能不认得路?为何还要师姐携带?再说了,我不是你师姐,是你师叔,你这小丫头好没规矩。”

    天珑嘻嘻道:“我帮你练成飞升隔世功渡舟层功夫,功劳好大好大,叫师姐,不叫师叔,有何不妥?”她投入万仙门后,言辞大有长进,但怪言怪语,依旧不知何时会冒出来。

    吕流馨道:“我那是....那是....唉,你怎想得到用小疫狐助我练功?它毒性厉害,说不定便毒死了我,你还说功劳,我半条命都被你吓没了。”

    天珑道:“它天天陪你入睡,毒得死谁,都毒不死你。我让它咬破你风府穴、风池穴、紫宫穴、玉堂穴等等十八处穴道,借毒素让你气血活络,你内力自然而然便高了。”

    吕流馨“啊”地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竟是这等道理,当天你趁我入睡,将我绑了,差遣小疫狐咬我,我还当你是个疯子呢,其实呀,你是为了我好。不过小疫狐怎会听你的话?”

    天珑笑道:“小家伙很懂事,知道这是为了你好,莫说咬你,便是去咬你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盘蜒哥哥,它也照办不误。”

    吕流馨羞道:“你说什么哪!我....我当初便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眼下被你捏住把柄,老取笑我。”

    盘蜒顿觉不安,吓出一身汗来,正犹豫着该不该走,天珑道:“我投桃报李,你陪我去岁云斋,我有一桩极要紧的私密事要说。”

    吕流馨笑道:“上回去岁云斋,你让小疫狐帮我练功,眼下又有什么鬼主意了?”但语气亲热,已答应下来,两人手拉着手,朝岁云斋走去。天珑甚是机警,不时东张西望,以防有人跟踪。

    盘蜒心下冷笑,暗想:“我盘蜒岂是鬼鬼祟祟,尾随少女的奸贼?你如此防我,我反而要偷偷跟着了。”心里想的大义凛然,道理十足,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小心跟了过去。天珑昔日武功便已登峰造极,更胜过她姐姐,眼下内力深了,当真不可估量,盘蜒不敢怠慢,运太乙幻灵真气,身形宛如虚无,这才无人查知。

    那两人来到一处山坡上,但见绿草兴茂整齐,宛如绿毯,海棠淡红,绿柳斜倚,一间清雅小斋坐落坡上,果然是清净的好去处,盘蜒心中却大喊奇怪:“天珑这丫头,何时有这等雅兴了?”

    那两人携手在一柳树下盘坐,吕流馨道:“好啦,你有什么话,便快些说罢。”

    天珑道:“师姐,你为何喜欢盘蜒哥哥?我听说你俩曾经很要好,是么?”

    吕流馨嗔道:“原来你便是为这些无聊话来此,早知道我便不睬你了。”

    天珑笑道:“我爱听,师姐对我最好,总不会骗我瞒我。”

    盘蜒暗暗摇头,不免想道:“这丫头凶起来像小老虎,撒娇起来更是讨喜至极,予取予求,抵挡不住。”

    吕流馨犹豫片刻,道:“那你不许对旁人说,更不许拿此事要挟我。”

    天珑捧腹大笑道:“我对旁人都凶巴巴的,对谁说去?何况这事也并非见不得人。再说了,我何时要挟过亲亲师姐?我惹恼了你,那可真成了孤家寡人,无人理睬了。”

    吕流馨道:“好啦,好啦。”她这件事埋藏心底,一直苦闷,其实早想找人倾诉,此时天珑一问,吕流馨便已心动,缓缓说道:“当年盘蜒哥哥与我都是....都是神刃山庄的弟子,他对我...对我很好,是我头一个喜欢的男子。”

    天珑瞪大美目,说道:“他是你的...青梅竹马?”

    吕流馨红着脸道:“他来山庄不到一年功夫,谈不上青梅竹马,但他对我极好,我也最喜欢他。后来山庄出了乱子....”

    天珑又问:“什么乱子?”

    盘蜒知道天珑看似糊涂,实则机灵至极,生怕她推断出当年实情,心里不禁惴惴。吕流馨说了当时山庄困境,内忧外困,天珑长吁短叹:“我那爹爹也不是好东西,咱俩还真是同病相怜。”

    吕流馨道:“随后咱俩遇上了雨崖子师父,便一同上山来了。我....我高兴极了,本以为能与盘蜒哥哥长相厮守,千百年的结为伴侣,谁知......谁知.....”

    天珑气呼呼的说道:“这盘蜒哥哥移情别恋,拈花惹草,是么?这混球,先是罗天子,又是陆仙子...”

    盘蜒心里惨叫,但此事曲在自己,又能怪得了谁?天珑要说出来,盘蜒唯有自认倒霉。

    好在天珑嘴巴甚严,吕流馨问:“罗天子是谁?”天珑道:“你别问了,我随口说出,乃是为对仗韵脚。”

    吕流馨幽幽叹息,又道:“谁知他到了山上,便已...便已恋上其他姑娘,不顾及我了,对我渐渐冷淡,不再理睬,咱俩于是疏远,就此分手。”

    盘蜒暗想:“我确实冷落了你,但那年我规规矩矩,孤孤单单,哪里有其余姑娘?咱俩好聚好散,谁也别埋怨谁。”但毕竟深感亏欠吕流馨,于此事上便自承过错。

    天珑问道:“姐姐可曾与这小贼欢·好?不对,上回我瞧见师姐身子,你还是待字闺中的处子,自然不曾便宜这小子。”

    吕流馨轻拍天珑脑袋一下,啐道:“这种事情,你怎地张口就来?若传扬出去,我...我羞也羞死了。”

    天珑道:“守身如玉,何羞之有?倒是咱们门中那千万个不要脸的婆娘,今天找个汉子,明天便移情别恋,凭借美貌,讨要好处,将自个儿当贱·货般买卖....”

    吕流馨急道:“你这话千万不可再说,否则得罪了八成女门人,那可....”

    天珑直乐,说道:“可不止八成,我瞧九成婆娘,都是朝三暮四的婊·子。师姐虽多与其他男门人交往,但紧要关头,倒也把持得住,这一点便足见姐姐对盘蜒哥哥深情难忘,心结难除。”

    吕流馨垂首道:“唉,不知...不知他与陆师姐怎么样了。我有心气他,这才与其余男子亲近,谁知弄巧成拙,他....他反而更不理我了。”

    天珑道:“我这人有一门本事,只要一瞧别的女子行姿站姿,便知她开没开荤...”吕流馨扑哧一声,欢笑起来,盘蜒也险些开怀大笑,吕流馨笑道:“你这张嘴....真是....我可拿你没办法。”

    天珑又道:“他与那陆姑娘规规矩矩的,倒不曾破她身子,师姐,说不准盘蜒哥哥仍想着你呢。”

    吕流馨面泛晕红,低声道:“他与陆师姐就算真成了夫妻,我也唯有祝愿,不会怨恨。你说的不错,我....我至今仍念着他,爱着他,他是我头一个喜欢的男人,我一辈子....一辈子都会记得他,为他守着身子。就算他以为我人尽可夫,看不起我,我也....也无怨无悔。”

    盘蜒心中一酸,几乎想向她认错:“一切错在我盘蜒,我更不恨她,我当年为何招惹她,利用她?我毁了她山庄,害死她亲人,我岂敢对她有丝毫怨怼?傻丫头,傻丫头,你为何不恨我?”

    天珑忽然又道:“师姐,你当年山庄之事,似乎皆是盘蜒哥哥引起。若非他杀了你那大师兄,栽赃给你那师叔,你们两家也打不起来,没准你爹爹便能留得性命,你难道不恨他么?”

    盘蜒心下畅快,暗想:“不错,不错,她正该恨我,天珑说的大妙。我盘蜒撩拨少女心,玩弄权谋奸计,馨儿她即便要杀我,我也是活该丧命。”

    吕流馨道:“易安之事,是他对我的大恩,我岂能恨他?我...每每想起,反而更想着他些了。”

    天珑若有所思,说道:“若他是故意引易安入毂,故意杀他,故意栽赃,故意惹你山庄自相残杀呢?”

    盘蜒身子一震,险些仰躺在地,他虽盼望吕流馨憎恨自己,莫要虚耗情意,但不料天珑料事如神,竟真能推想出来。

    吕流馨喊道:“你别异想天开了,那些事全是巧合。何况时隔多年,我早忘了此事,你何必提出它来?”

    天珑凝视着她,忽然动容一笑,神色同情爱惜,说道:“就算他真是有意为之,你也不会忘情,你爱他爱的太深,这情感已刻入你心肺骨皮里头啦,师姐,我说的对么?”

    吕流馨双目微微湿润,道:“你这孩子,总...总是语出惊人,夜深了,咱们...咱们这就回去吧。”

    天珑叹了一声,说道:“可怜,可怜。”两人手握着手,就此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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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仙鬼二道,互相争锋。仙鬼之上,更有诸般远古神灵。 盘延从坟墓中醒来,胸怀万千隐秘,深藏奇功妙法,他将修仙驱鬼,遨游天下,踏星骋云,揭开古神奥秘。万鬼万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鬼万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鬼万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