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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万鬼万仙txt下载     万鬼万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 多年老本白散了

    东采奇取胜之后,各个豪雄上上下下,激斗惨烈,后四人皆斗了百招才分了胜负。她心中估摸对手功力,心知取胜并不为难。真正可虑的,仍是那欧冶子道人与苦朝派大高手。

    就在这时,观者连声惊呼,陆扬明、东采凤等人也坐直身子,颇为郑重。只见那欧冶子道人缓缓走来,身形稳重,高大的躯体宛如巍峨山崖一般。

    东采奇心想:“这老色·鬼又有何了不起?他武功虽远比我强,但若对上我,我非与他拼了不可。”

    他对手乃是无尘洞一位老道,道号“南极子”,衣袂飘飘,颇为体面。南极子说道:“道友声名远播,贫道颇有耳闻,可谓久仰。今日以武会友,当真不胜之喜。”

    欧冶子声音低沉,道:“好说,好说,贫道受盛名所累,为大伙儿抬爱,一直好生惭愧,今后若当上这武林盟主,望道友能助贫道一臂之力。”

    南极子心中愤恨:“好个狂人,他笃定能胜我么?”更不多话,拔剑在手,说道:“既然如此,便请出招吧!”

    欧冶子负手而立,昂首道:“你先吧。”

    南极子使出“樵夫剑法”,一招“月中伐木”,直取敌手要害。欧冶子暗忖:“这老道功力不弱,甚是了得,只怕比先前万仙门人稍强一筹。”使出乱海掌法,一招翻江倒海,也向敌人打去。

    南极子喝道:“着!”身子一斜,长剑削向欧冶子腹部,去势极快,变化深奥,令人瞪目难辨。欧冶子“嘿”了一声,连连出拳,拳风如大雨般洒落。南极子躲了几招,忽然脸色惊骇,急忙出掌,“波”地一声,身子平平退飞数丈,一张脸憋得血红,胸腹间呼吸不畅。

    欧冶子虽占了上风,脸上却殊无喜色,他心道:“我刚刚那一掌满拟打断这老道手臂,谁知却被他挡了下来,莫非与那女子接连欢·爱,竟大损我功力么?”一运内劲,只使得出七成真气,他察觉此事,心中慌张,直是难以形容。

    南极子不敢再拼,施展轻功,在欧冶子旁游移,忽然间一招“卖酒沽薪”,剑招似醉酒一般,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力气大大小小,实则极有章法。欧冶子暴喝起来,脚下一蹬,按理能滑出一丈,谁知短了力气,只动了数尺,嗤地一声,被南极子划破裤管,留下一道血痕。

    南极子暗自叫好:“叫你狂妄自大,今天非败在我手里!”手转如风,嗖嗖数剑,猛攻欧冶子要害。

    欧冶子不敢怠慢,猛然一动,这一下真如霹雳般迅捷,冲入南极子门户,一膝盖顶中老道。南极子长长惨叫一声,在地上连摔数下,滚到一旁。他败中求胜,挥舞长剑,刺出数道凌厉剑气,欧冶子双掌轮转,将剑气弹开,身形一晃,已至老道身旁,在他灵台穴上一捏。南极子闷哼一声,闭气晕厥过去。

    他这数招快速无比,手段挥洒自如,随心所欲,真叫人惊心动魄,群雄皆赞不绝口,心道:“这南极子老道修为厉害,却仍远不是欧冶子大侠对手。他这几招轻描淡写,胜得又是这等硬手,却又谈何容易?”

    殊不知欧冶子这一轮猛攻已倾尽全力,毫不留手。以他本来功夫,随手一掌,皆能取南极子性命,可眼下使尽解数,方才将敌人制住。他心中惶恐,便如落水之人,忽想起不会游泳一般。

    东采奇察觉不对劲,寻思:“这欧冶子先前胜我同门时何等轻松?为何眼下气息不稳,微有不畅?”

    盘蜒心下生疑,也想:“他这并非力气不继,而是底力减退。似乎在一天之内,武功倒退了两、三成,像极了......万仙的吸霞**,然而那吸霞**颇为有限,非得功力胜过这欧冶子,才能夺他功力,且下手时极为明显,为何这欧冶子似一直不知道一般?”

    这一场比完,下一场乃是万仙法剑派门人马俊杰对上一鲤鱼帮帮主滦齐平。法剑派号称万仙执法一派,剑法无情,功力过人,数十招内便令敌人败走,众人不由想道:“万仙门人虽名声不济,但却有真才实学,至今对外不败。”

    随后一场,则是潜龙山潜龙道人与黄庭山庄的黄庄主过招,百招之后,分了胜负,黄庄主运双拐,使一招“声振九霄”,将敌人打下台去,这黄庄主人缘极好,登时惹起一番赞叹。

    在此之后,万仙圣阳派万慈漫步走来,东采奇与盘蜒看他敌手,都心中一凛,见一满脸伤疤,皮肤黝黑,身躯似铁的和尚,盘蜒低声道:“此人号称厄王寺僧人,实则运的是苦朝派‘血肉摧心**’。苦朝派门人深居简出,神秘至极,是以咱们都不认得他,但面貌能易,功夫却假不了。”

    东采奇微微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和尚,那和尚道:“老衲厄王寺沙乍,领教施主妙法。”

    万慈一拍剑鞘,傲然说道:“好和尚,今个教你开开眼界,放马过来吧。”

    沙乍一抬手,心跳间已拍向万慈头顶,姿态如法师开光,平平无奇。但那万慈见识不差,瞬间暗呼不好:原来这来势柔和的一掌,隐隐散发内劲,将万慈去路封住,除了硬拼之外,实无其他出路。

    万慈长啸一声,长剑出鞘,红光大作,一招“万乘雄主”,斩向敌人腰部,打的是围魏救赵的心思,他这万仙“真阳神剑”最负盛名,使动时红芒刺眼,令旁人心生敬畏,谁也不敢轻敌。沙乍果然并不硬接,飘然倒退几步。

    万慈得了喘息时机,手掌推出,三块火红掌印陡现,分打那和尚脸面、胸口、小腹三处,换作“圣阳烁金手”,一旦使出,掌缘酷热惊人,便是铁石也可轻易烧融。

    沙乍稍一颔首,双掌合十,那三块掌印瞬间烟消云散。万慈寒毛直竖,惊呼道:“你...怎能破我派绝学?”

    沙乍默然踏上一步,左拳突进,打万慈面门,依旧是江湖上最寻常的招法。万慈连忙戳出真阳神剑,被沙乍拳风逼迫,竟歪了一尺,与沙乍拳风相接,身子摇晃几下,神色痛楚。

    东采奇低声道:“一力降十会,若内力远胜敌手,任凭敌人招式如何神奇,皆远不及斩、削、刺、打等平常技艺。”这句话是说给庆仲等人听的,庆仲见这比武精彩纷呈,当真令他大开眼界,心中激荡,闻言深有感触。

    盘蜒则想:“这沙乍只使出三成功力,依旧将万慈打得和孙子一样。此人非但是遁天门人,武功之强,不逊于雨崖子师父。他不使真实功夫,我瞧不出他软肋,采奇师妹必败无疑。”心中焦急,稍懊悔为何不亲自乔装上场。

    万慈剑法失效,不得不使出全身解数,甚么‘三昧火丹拳’,甚么‘火雨流星掌’,甚么‘凤凰涅槃腿‘,一股脑用了出来,他在万仙第四层中亦算得上高手,武功与三芝、四方等人相当,可在这“沙乍”面前,半点施展不开。对手只是出拳踢腿,便将他种种变化奇妙的功夫化解,敌方内力压迫之下,万慈出手越来越累,不久丹田便空空荡荡,肤色惨白。

    沙乍瞬间出手,在万慈背上一拍,万慈脚下一绊,几步踏出场外,沙乍笑道:“万仙神功,果然名不虚传,老衲胜得当真吃力,好功夫,好功夫。”

    盘蜒心想:“他是要维护万仙声誉,故意与万慈相持许久么?苦朝派虽心狠手辣,各个儿宛如屠夫,但毕竟并未背叛万仙,他们所以罪行累累,实是为了对付万鬼、阎王。但他们走上邪路,对待凡人已似魔鬼一般。”

    万慈回过神来,惨然道:“大师武功超凡脱俗,远胜于我,何必过谦?大师若当真拼斗,在下一败涂地,绝难以还手。”

    沙乍嘿嘿笑道:“仙家莫要谦逊,老衲心中有数。”

    万慈见他如此仗义,自己借此挽回颜面,不算丢人,心里感激,也便客随主便,闷声发财了。

    此场之后,是一笄罩山孤月老道,对阵围棋谷棋子仙,也是龙争虎斗,最终比拼内力,两败俱伤,各自呕血三升。两人年纪太大,难以再战,又并无辅将相助,那沙乍竟不战而胜,进了下轮。

    东采奇偷望向盘蜒那一处,他身子隐形,除了她之外,旁人皆瞧不见。她朝盘蜒眨眨眼,自言自语道:“不知沙乍对上欧冶子,谁更胜一筹呢?”

    盘蜒知她问话,小声道:“这沙乍极了不起,两人本来若平手相斗,沙乍不使本门绝学,欧冶子尚能有六成赢面。但欧冶子眼下功力不济,这沙乍便有七成胜算了。”

    东采奇叹一口气,又问道:“我又该如何取胜?当真苦恼极了。”

    盘蜒也正发愁,却不想令她气馁,笑道:“师妹放心,此事包在本人身上。”心里急思对策,慢慢的心无旁骛。

    先前那接引的大官走上擂台,看了看图,笑道:“好,大伙儿一轮比完,得了八位好手,还得再打上几场。还请万仙天地派娄子龙仙家,与万仙海纳派东采奇姑娘一显神功。”

    东采奇“咦”了一声,盼盘蜒给出诀窍,助她过关,谁知盘蜒闷声不响。东采奇咬一咬牙,独自上前,却见那娄子龙面带微笑,神色倜傥,朝她频抛媚眼。(未完待续。)

三十一 血肉一体通心意

    东采奇喉咙里咕噜一声,哭笑不得,说道:“娄师兄,时候不早,咱们这便动手,莫要多话了吧。”

    娄子龙笑道:“师妹鲜花一般的人物,为何如此猴急?难道这般想与我鸳鸯双·飞,鸾凤修好么?”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东采奇再忍耐不住,痛斥道:“一个个儿脸皮厚得跟猪皮似的,说的甚么狗屁话?”

    万仙天地一派推崇师法自然,融于天地,故而以草为席,以树为屋,身穿兽皮麻衣,生性不受约束,遇上顺眼男女,往往开口求·欢,全无羞·耻,这娄子龙一百多年岁数,对此熟门熟路,恶习难改,听东采奇恶言相向,面无人色,颤声道:“我对你轻言细语,你却好生无礼,你海纳派都这般说话么?”

    东采奇这几场打下来,每遇上敌手,都得受气,尤其世间男子,各个儿如登徒子一般,她早怒火中烧,难以遏制,上前几步,一巴掌打向娄子龙。

    娄子龙左掌一拦,右手指尖一抖,竟生出一朵红色芍药来,那芍药上花瓣如尘,朝她飞至。他这一招变化虽奇,但东采奇早已预料,一招“铁板桥”将花瓣避过,瞬间变掌为拳,再一招直捣黄龙,直奔对手面门。

    娄子龙见她果然了得,斗了十来招,局面不利,心想:“若不使真实功夫,怕竟输给了她,不成,不成,我非将她衣衫整得破破烂烂,要她当众出丑不可。”说罢将右手芍药一撮一扔,落在地上,转眼间开出一大片红花来,众红花碎瓣漫天飞起,浮在东采奇周围。

    东采奇“啊”地一声,急忙鼻中嗅闻,只觉花香入脑,竟一时没了力气。娄子龙见状心喜:“我这落地花开功夫世上罕有,哪怕万仙同门体质健壮,中招之后,唯有任我摆布了。”

    他双手一拍,那花瓣变得硬如铁石,在她身上这么一卷,嘶嘶几声,东采奇衣裙碎裂,大腿、肩膀处露出嫩白肌肤。群雄见状,齐声惊呼,各自都喝骂起这娄子龙好生卑鄙,然则嘴里叫骂,却各个儿望眼欲穿,想看好戏。

    庆仲大急,想上台替她遮挡,但忽然间似被人一拉,难以行动。庆仲早觉得周围古怪,似乎藏着一隐形人,这时吃了一惊,转头找寻,并无所获。

    盘蜒也颇担忧,传出心声,直入东采奇脑袋,说道:“血肉纵控功夫绝不止如此,你连对手心思皆能预料,怎会使不动自己身躯?心念连体,气血随意,便是毒素,又有何惧?”

    人体之中,实有万般潜能,但人难自知,往往需机缘巧合,外人提醒而成。东采奇被他这么一说,体内血液流动,万毒不侵,那“落地花开”毒气便无法为害。她一抬头,左掌使一招“游龙戏凤”,右手使一招“小桥流水”,双手配合巧妙,似流风回雪,似阳炎破云,顷刻间将众花瓣反激回去。

    娄子龙吓一大跳,也拍出劈空掌力,但那花瓣实在太密太广,裹在东采奇浑厚内劲之中,他轰轰几掌,只挡下一半,另一半割破衣物肌肤,他一下子也衣衫破烂,难以蔽体。

    他又惊又怒:“好,这婆娘让我丢脸,我下药投·毒,无所不用,非要她成我手下败将,受尽屈辱不可。”他体内仍贮有诸般花蜜草汁,皆针对万仙有效,竖起一指,指尖发绿,乃是他一门“蝴蝶采·花指”的功夫,只要点中敌人腰腹要穴,那敌人便如饮蒙汗药,对他死心塌地,任他折磨。

    他一指戳出,东采奇使出“鸳鸯连环腿”,将他挡了回去,身子不停,复又使一招“九星连珠”,以掌做剑,连出九式,掌掌有虎豹之势,娄子龙心思已乱,如何遮拦得住?弹指间鼻尖、乳·中、神藏诸要害中拳,鲜血长流,啊呀一声,被打了个狗啃泥。

    盘蜒又道:“好,你已令他吐血,在嘴里一尝,便知他有何心思。”

    东采奇心下雀跃,急于一试,放在嘴里,舌尖一触,立时已明白这娄子龙恶毒用意。她大发雷霆,喊道:“好个淫·贼!”迈上一步,一招“琴瑟相和”,力道爆出,直打得这娄子龙天旋地转,鲜血狂喷,再难以站起。

    她呼呼喘气,此时若要取此人性命倒也不难,但她心肠软,一辈子不曾杀人,见这娄子龙昏迷不醒,反而担心他性命,探了探他鼻息,这才放心下来。台下众人连声喊道:“了不起!万仙女侠果然了得!”“姑娘真乃天仙也!”“姑娘,从此我对你痴心不改,为你终生不娶。”嘴上谀词如潮。

    东采奇稍稍一动,身上凉飕飕的,这才想起自己这会儿实不像话,露出长腿纤臂,胸口也空了大半,她羞愧无地,遮住身子,匆匆跑下,忽然间从无人处飞来一张大丝巾,将她身子挡住,她心中一宽,知道是盘蜒相助,身子一转,已裹得密不透风,加倍严实。

    她来到庆仲身边,庆仲脱下袍子,递送给她,东采奇笑道:“不用,我自个儿想法子。你在此看着。”不待答话,朝盘蜒那儿使了个眼色,展开轻功,身动形移,瞬间奔入丛林。

    她又奔了一段路,身边盘蜒现出身影,已不再易容,恢复本来样貌,她嗔道:“我替你卖命,你得赔我件好看衣衫。”

    盘蜒奇道:“姑娘好生健忘,我先前救你性命,令你功夫大增,这些好处,难道抵不得一件裙子么?”

    东采奇恼道:“女孩儿身子只能让心上人瞧见,刚刚众目睽睽,我手臂大腿被人看光,这比杀了我更难堪百倍。我...着实有些后悔啦。”

    盘蜒歉然,劝慰道:“师妹放心,咱们登入仙门,这又算得甚么?自古成王败寇,你若真神功盖世,夺得盟主之位,先前小小丢脸,今后反成一段佳话。”

    东采奇“嗯”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昨晚浑身都被盘蜒看的去了,再想起她刚刚说‘只能让心上人瞧见’,瞬间惊心动魄,双手抡起,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盘蜒忙问:“师妹,这下不是拍蚊子么?”

    东采奇扭过头去,说道:“不是。”

    盘蜒见她脸颊红肿,微觉好笑,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有了,有了!”

    东采奇回头望他,问道:“怎地有了?”

    盘蜒鼓掌笑道:“我知道你该如何胜过那欧冶子、沙乍二人!”

    东采奇毕生习武,方才连胜同门好手,不论之后胜负如何,将来必然声誉斐然,此时仍处于极大愉悦之中,听得此言,喜道:“真的?你有甚么好法子了?”

    盘蜒道:“昨夜那死人缸乃是那苦朝派好手苦心造诣,耗费数十年熬制....”

    东采奇吐吐舌头,做个鬼脸,说道:“那玩意儿恶心死啦,你说得和熬药似的。”

    盘蜒微笑道:“....其中委实有莫大神效,你由生到死走上一回,此时体内真气之深,比之遁天层门人,实已不遑多让。只是尚需时日,才能尽数施展出来。”

    东采奇说道:“原来我这般厉害,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将来变强,眼下却仍使不得么?”

    盘蜒道:“我听说这‘血肉纵控念’乃是以血通神的法门,只要你饮旁人鲜血,喝的越多,越能感知那人心意。而我太乙幻灵真气,亦是掌控心脑的手段,故而....”

    东采奇心有灵犀,蓦然惊呼道:“你要我喝你的血?”

    盘蜒甚是振奋,说道:“不错,不错,正该如此,你饮我血之后,三个时辰之内,便知我心中部分所学,可将潜能激发,足以与那两人抗衡。”

    东采奇愣愣望着盘蜒,暗想:“如此一来,我岂不与师兄亲密无间,有如一人?”这念头一起,立时自责无比,暗骂自己偷·腥成性,对不起师妹,又一巴掌打向自己脑门。盘蜒将她纤手拦下,说道:“师妹,你可是练了这功夫后走火入魔,为何老自打嘴脸?我瞧见好几回了。”

    东采奇掩饰道:“是啊,着实有些不对头,但毕竟....好处多些。”

    盘蜒道:“而我变出衣衫,你穿在身上,以你太乙神术的造诣,也能使动我幻灵术法,咱们二人合力,焉能不胜?”

    东采奇笑道:“你这变衣衫的本事,我非得好好学学,将来锦衣玉袍,变化无穷,要多美便有多美。”

    盘蜒哈哈笑道:“表面文章罢了,瞧你美成这样,好生孩子气。”

    东采奇也笑道:“女孩儿家,在自家人面前,便该小巧、娇气一些,面对外人,又要端庄贤淑,这叫能屈能伸,能端能放。”

    盘蜒此时有求于她,如何敢随意反驳?点头道:“师妹所言极是。”说罢左手一斩,右手鲜血流下,他左手再一捏,变成一夜明玉杯,接了小半杯鲜血。东采奇稍感害怕,但想起仙露泉中,众人斩手斩脚,见怪不怪,旋即也不在意,将那鲜血举杯喝下,举止甚是潇洒。

    盘蜒笑道:“师妹好爽快,真乃女中丈夫也。”

    东采奇顿时感到晕晕乎乎,却又茅塞顿开,生平许多困扰多年的疑问顷刻间有了答案,她眼现光明,身子摇晃,欢喜不已。(未完待续。)

三十二 情窦初开心如猿

    盘蜒道:“师妹,你速速呼吸吐纳,排除杂念,血肉纵控念功夫自有神效,当能助你静下心来。”

    东采奇身躯发热,道:“是,是....”忙就地打坐,收摄心神,渐渐平稳乱息,细细探究功力极限,愈发觉得自身潜力惊人,真气似火山,似海啸,似要涨破躯体一般。

    盘蜒又道:“这效用不过三个时辰,时辰一过,内力当即消散,今后尚需自身苦练不可。”

    东采奇心想:“原来还有时限,我需趁此机缘,多思多想,领会武学道理,以求将来愈发精进。”于是遁入禅定,心中空荡荡的,再无半分纷扰。

    盘蜒替她护法许久,忽听远处有人找来,那人个子不高,似是那少年庆仲。盘蜒略一迟疑,身上凝力,霎时隐去身形。

    庆仲喊道:“师姐,师姐,你在哪儿?擂台上快分胜负啦!”眼一扫,见东采奇双手捏着法诀,正入定静思。他心想:“原来师姐正在练功。”

    他走到近处,看地上留一件崭新的绿绣长裙,微觉奇怪:“这长裙又是哪儿来的?莫非....莫非是先前那大胡子所留?”想起那人,心烦意乱,再看东采奇,蓦然间双眼发直,脸红心跳,手足似不听使唤。

    东采奇急急调度真气,身上那丝巾稍有松动,露出她光滑诱人、结实纤细的脖子、香肩、锁骨。她身似火烧,俏脸上白里透红,一滴滴晶莹汗水顺着脸颊,流入她饱·满胸口。庆仲正值情窦初开,朦朦胧胧的时候,最易心猿意马,管不住身心。他脑中紊乱,无意间拾起那件长裙,心道:“我....我替师姐穿上。她身子之下,又是怎般模样?”

    他想象东采奇更衣时的情景,倍受诱·惑,再也忍耐不住,心中苦苦想到:“听师傅说,咱们万仙习练飞升隔世功时,万物不扰,我....我即便碰师姐....师姐的....她也决计不知。就算我亲她,她也全无知觉。”

    到此时刻,他色·胆包天,伸手解开东采奇丝巾,露出她纯洁无暇,美不胜收的娇躯,他吞咽口水,只觉眼前金光乱冒,每一处感官皆无限放大。他低哼一声,一口吻上东采奇嘴唇。

    东采奇一个激灵,嘴角带笑,问道:“盘蜒,你....你对我...”睁开眼,渐渐看清眼前庆仲那张熟悉面孔,但这以往张略带稚气的小脸上,此时却露出野·狼似的表情,又痴迷,又急切,却因听了她的话,在复杂神色之中,又露出一丝惊讶,一丝愤怒。

    东采奇尖叫一声,一挥手,将庆仲推了出去,她恼恨至极,这一掌竟失了掌控,用力极大,庆仲痛呼起来,砰地撞倒一棵树木,捂住伤处,口吐白沫。

    东采奇顿时懊悔:“我怎地...怎地能伤师弟?”一转眼,瞥见地上衣衫,慌忙穿上,上前将庆仲抱住,看他伤情。

    庆仲不曾经历仙露泉会试,仙体未成,中这一掌,一口气转不过来,受伤颇重,东采奇叫苦不迭,一时忘了庆仲轻薄行径,手指轻颤,点中庆仲几处要穴。她正要运气替师弟疗伤,盘蜒陡然现身,说道:“你莫要耗费气力,我来医治。”

    东采奇大感欣慰,说道:“有劳师兄。”顿了顿,又道:“师兄先前去哪儿了?”

    盘蜒道:“我见庆仲到来,不欲逗留,便先行跑开,待听你叫声,这才返回。这小子怎被你打伤了?”

    东采奇羞恨交加,也不隐瞒,将庆仲所做之事说了出来,又道:“真不知咱们万仙作了甚么孽,老的小的...都跟狗似的。”盘蜒笑了一声,语调轻蔑,暗含讽刺,东采奇想起他曾暗示庆仲对自己暗恋,自己当时不屑一顾,当下亲历,才知他所言不虚。

    盘蜒道:“少年人一时冲动,也算不得坏事。你二人乃同门师姐弟,不可因此坏了和气,也不能就此毁他一生。你权当不知,今后对他冷淡些也就是了。”

    东采奇心想:“是啊,我当年被那玉郎迷得跟花·痴一样,他若要我身子,死缠烂打之下,我多半便肯了。谁年轻时没个蠢笨的时候?”念及于此,心意登平。

    盘蜒瞧出庆仲断了几根肋骨,使幻灵真气一拍,他此刻内力强劲,如怒江惊涛,浩大至极,庆仲惨呼一声,骨头自行接续,损伤经脉也大有好转。他睁开眼,看见东采奇,见她目光忧虑,并无怪罪,仍不禁羞愧难当,说道:“师姐,我....我并非有意...”

    东采奇不愿多谈,指着盘蜒道:“还不谢谢师兄相救?”

    庆仲这才看得明白,他一个哆嗦,问道:“盘蜒....盘蜒师兄怎会在这儿?”这师兄二字极为勉强。

    盘蜒淡淡说道:“我偶尔路过,碰巧遇上此事。”

    庆仲猛然间脑中似劈过一道闪电,心潮奔涌,他心想:“昨晚与师姐暗中见面,除去她衣裤的,正是这盘蜒!那胡人、大胡子,皆是他假扮的。师姐刚才不是说‘盘蜒’二字么?他二人正是在此幽会!我听师傅说,他精通幻灵真气,可迷人双眼,更可乱人心神,师姐....师姐定中了他的邪法,已被他....被他欺·辱。啊,是了!是了!”

    他大喊道:“师姐,先前我被他真气所迷,才做出那样事来,我....我...那并非是我....”

    东采奇火冒三丈,“呼”地一声,一耳光打了过来,盘蜒将她挡下,说道:“莫跟这孩子一般计较。你先回擂台,瞧瞧是何情形?”

    东采奇点一点头,压下火气,对庆仲道:“盘蜒师兄救我性命,连师父都受他恩惠,你不得对师兄无礼!”

    庆仲一双眼中充满仇恨,死死瞪着盘蜒,当真有同归于尽的心思。东采奇无可奈何,头疼不已,又知事情重大,不容有失,轻迈巧步,奔向擂台方向。

    盘蜒将庆仲扶起,庆仲挣扎两下,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他怒道:“你对师姐做了甚么?你已有振英师姐,为何...为何又抢我的采奇师姐?我....我....非和你拼了不可!”

    盘蜒心想:“即使杀父之仇,也不及这少年对我憎恨之万一。”解释道:“我与采奇绝无半点瓜葛,只是诸事巧合,才令你误解。我这些年不近女色,严守礼防,在万仙山上为人如何,你随问他人,皆可明了。”

    庆仲“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盘蜒道:“你信不信我,与我何干?”说着在庆仲四肢上一捏,庆仲只觉剧痛钻心,好似有锯子在据手脚一般。他痛苦难耐,跌倒在地,身子痉挛,盘蜒等候片刻,在他灵台穴上一按,庆仲这才消停。经此苦难,庆仲伤势已愈。

    他气喘吁吁,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不怕死,你...你就算杀了我,也绝不向你求饶。”

    盘蜒冷笑道:“你以为自个儿是天下最苦的人么?便因你受了委屈,旁人便要让着你,挨你骂,被你冤枉?你说自个儿不怕死?你死了之后,采奇师妹为你掉几滴眼泪,没几年便把你忘了。她喜欢谁,便会把身子献给谁,你半点也管不了。或者我不杀你,只需在你大椎穴上注入内劲,你从此便成了残废,干吃等死的蠕虫。没日没夜的受苦受罪。”他实则已替庆仲治好了伤,但见他太过蛮横,便有心教训他一番。

    庆仲怒气渐消,恐惧又生。他心想:“我若...若真成了废人,采奇师姐只要瞧我一眼,我...我.....非...羞死过去,万万承受不起。”

    盘蜒道:“你眼下似乖了许多,很好,念在你我同门份上,我不杀你,也不折磨你。但你今后再举止不端,调·戏女子,我便将你整治的活不活,死不死,要你得偿所愿。”又在庆仲天灵盖上一拂,庆仲霎时见到那恐怖景象,只觉反胃,突然呕吐起来。

    盘蜒一让,避开秽物,更不朝他多看一眼,身子消弭,遁入虚无。庆仲呕了一阵,恨恨掐着肩膀,指甲陷入皮肤,刺出血来,恨意在他脑海暴虐,但对盘蜒的畏惧却再也难以驱除。

    他步伐虚浮,好不容易回到擂台边上,只见东采奇正与一大汉相斗,那大汉身躯肥硕,却穿着背心,手持数个斗笠,斗笠边缘锋锐,一个个被抛在空中,绕着东采奇飞来飞去。

    庆美见他模样悲凉,问道:“哥哥,你怎么啦?”

    庆仲垂头丧气,说道:“有些不舒服罢了。”不愿深谈,转而问道:“那大汉又是何人?”

    庆美道:“是西面酋族的好手,叫甚么屁`股老`二的....”

    庆虹娇笑道:“甚么屁·股·老·二?是皮特古尔,西面蛮族人物,听说是个首领呢。”

    庆仲找寻盘蜒,却不见他影子,他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试图忘却那些惶恐与廉耻。

    这皮特古尔武功绝非泛泛,竟比先前的娄子龙更高半筹。他这一手叫做“铁帽子网”,名字粗鄙,但乃是精妙绝伦、造诣深湛的高招,以无形气劲不停拨动笠帽,在空中你来我往,不将敌人杀死便绝不停下。

    但东采奇拇指扣住食指,轻轻一弹,半空中铁笠帽瞬间粉碎,皮特古尔大惊,喊道:“妖法,妖法!”

    东采奇挥挥拳头,朗声道:“速速认输,不然我非打伤你了!”

    皮特古尔倒也干脆,神色敬畏,朝东采奇连连作揖,倒退着下了擂台,果然甚是听话。(未完待续。)

三十三 曾经沧海难为水

    东采奇想道:“这蛮子甚是洒脱,败也败的利落。”却见皮特古尔瞪着自己,目光甚是热忱尊敬。

    她不明其意,欢呼声中下了场,见了庆仲,神色如常,问道:“师弟,你好些了么?”

    庆仲小声道:“多谢师姐挂怀,我已无碍了。”

    东采奇运功一探,见盘蜒便在不远处站着,身躯透明,极目难辨,她心中涌动着温暖,似入港的船舶,无论外头风雨再大,她也不受其扰。

    就在这时,有人走近,东采奇侧身一望,见是她妹妹东采凤,身上罩着长长的斗篷,隔着面纱,偶尔向东采奇露出一笑。东采奇惊喜轻喊道:“你怎地过来了?这儿鱼龙混杂,你也不怕危险?”

    东采凤哈哈笑道:“有你这大高手在,我害怕甚么?姐姐啊姐姐,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想不到你武功已练到这般地步,只怕已胜得过当年的采英哥哥啦。”

    东采奇颇有自知之明,摇头叹道:“我一时侥幸罢了,若论真实武艺,远不能与万仙第一流的好手相比。”

    东采凤道:“真的?可惜万仙门来的皆是四层弟子,咱们不能目睹各位仙家神通,唉,这可好生可惜。但姐姐替万仙夺得盟主之位,也是一样的。”

    东采奇嗔道:“妹夫不指望欧冶子老道当盟主么?”

    东采凤哼了一声,说道:“这欧冶子看似正气凛然,实则好·色贪杯,咱们今日探听得不少消息,才知自个儿全被他骗了。他武功是好的,但人品委实太差,如何能与姐姐相比?”

    两人交谈几句,再看擂台,不知何时,“沙乍”和尚已然在场,欧冶子依旧慢吞吞的跨步而来,神色威严,稳凝如山。两人皆极为高大彪悍,就这么一亮相,当真渊渟岳峙,一身宗师气度。

    欧冶子道:“老和尚,你一直深藏不露,以为我瞧不出来么?到此关头,你仍要隐瞒,那是自讨苦吃了。”

    和尚冷冷道:“尔等旁门左道,焉能挡我佛门正宗功夫?你功力不纯,气血虚亏,老衲心里明白,你向老衲叫嚣,乃是自寻死路。”

    欧冶子脸上变色,“呼”地一声,一招“肉胎剖仙”打出,左右手两道掌力弯曲伸直,来往自如,直取和尚。他知道面对的乃是此生未有的强敌,故而这一掌全不留余地。

    沙乍双手一抓,隔空将欧冶子掌力定住,两人大喝一声,乒乓声响,周身五丈内石屑纷飞,地砖粉碎。烟尘之中,两人冲上前去,沙乍出拳,欧冶子踢腿,拳脚相格,声如佛钟,嗡嗡震响,群雄听得心惊肉跳,各自惊魂。

    欧冶子的“灵阳内力”乃是一位古时宗师苦思终生,千锤百炼而得的一门神功,练成之后,内力如阳光,如火焰,运转自如,生机无限,举手投足皆有举象制龙之威。而他乱海掌法亦非凡俗,使动之际,如同沧海之水,时而浩浩荡荡,时而平静宁和,一静一动,皆非外力所能阻挡。

    此时他面临劲敌,不敢有丝毫怠慢,双掌使得迅猛连绵,全无间隙,若非他内力浑厚,顷刻间便已精疲力竭了。可任凭欧冶子全力以赴,将掌法使得惊天动地,好似排山倒海,那沙乍与他对掌对拳,最多身子一晃,便若无其事的接了下来。欧冶子知和尚此时内力实在自己之上,却不知到底强到怎般地步,心中惊骇慌张,直是难以言喻。

    又斗数十招,欧冶子心想:“这秃驴不想使真功夫,莫非是怕人认出来么?好,好,甚好,既然你有难言之隐,便是我取胜之机。”他直劈一掌,掌力虚虚实实,吞吞吐吐,劲力却大,将沙乍迫退一步。

    欧冶子趁此片刻,凝聚力气,踏上一步,使出绝学“大海冲天”,骤然间,掌力从天上地下,前后左右,一股脑打向沙乍,等若一口气打出数十掌。这掌力好生可怖,遮天蔽日,碎地成坑,便是身前有百人包围,也必被这一掌打得伤亡惨重。

    沙乍武学深湛,登时便已察觉,脸色一变,身子微微一矮,双掌朝天,旋即压下,两股巨力一碰,霎时声如火药炸裂,刺耳异常。场中狂风大作,泥土翻天覆地,那石板擂台竟碎了一半。

    众英杰见状,无不毛骨悚然,心想:“我若被这招擦上一点儿,多半难以活命。”

    烟尘飘飘中,欧冶子冷汗直冒,见那沙乍走了出来,身子涨大一圈,却正慢慢缩小,似乎头上有角,但看不清容貌。欧冶子此时丹田空空荡荡,再调不出半点功力来。待得尘土消去,那沙乍一身僧袍破破烂烂,受了些伤,但却甚轻,并不妨碍。

    沙乍道:“施主若一身功夫完好无损,咱俩尚可一斗。然则老衲韬光养晦,施主纵·情纵·欲,两者便分了高下。”

    刹那间,欧冶子脑中闪过“称霸武林”、“流芳百世”的念头,在眼前盘绕不休,如恶魔在他耳畔不停低语。

    他当年杀光敌手,夺得两门神功之后,藏在荒无人烟之地,忍受人所不及之苦,足足四十年勤修苦炼,这才功德圆满。出山之后,便如穷汉暴富,乞丐封侯一般,发了疯似的痴迷名利美色,似要连本带利,将以前吃过的苦补偿回来。他本自诩神功无敌,当世再无敌手,足以作威作福,雄霸天下,谁知今夜在众人目睹之下,竟要输在这名不见经传的老僧手上。这令他难以置信,更无法忍耐。

    他心想:“我功力上哪儿去了?即便我仅剩七、八成功力,这老僧焉能挡我‘大海冲天’?是了,他受伤实则极重,只要我轻轻一碰,便可分出胜负来。”他胡思乱想,竟哄得自己信以为真,召集剩余气力,左踏一步,右掌打出,又是一招“大海冲天”,只是强弩之末,威力已小了许多。

    沙乍飞身上前,呼呼喝喝,打出三掌,盘蜒见了,心中一凛:“这是枯竭掌法,只是威力不及暗谷老儿,且掌力远不及他那般精妙。”即便如此,欧冶子也无法破解,眨眼间,胸腹中招,内力断绝,口中“哇哇”喷血,身子巨震,一头栽倒。

    这欧冶子数月来名头响遍武林,人人传他武功深不可测,便是万仙六老,怕也胜不得他,谁知眼下败在一无名老僧手下,顷刻之间,喧哗大作,众人口中吐沫横飞,争论不休,猜测这“厄王寺”的老和尚是甚么来头,更有人心想:“那与他争夺盟主的,乃是万仙一娇滴滴的小仙女,这两人功力天差地远,实不可同日而语。如此一来,这一场胜负已有定论。”

    正吵闹间,一柔弱女子走上擂台,将欧冶子扶了下去,欧冶子身长九尺,身躯魁伟异常,但这美貌女子抬着他却浑不费力,可见武功也是奇佳。群豪见了,又是一通胡扯,有人煞有其事,说道:“这欧冶子贪图艳·福,糟蹋精·血,这女子定是老道的姘·头。若非他与这女子一夜间连欢十余次,今日怎会如此不济?”

    这般私密艳·遇,最受江湖闲人喜爱,当即博得满堂喝彩,又有人问道:“老兄怎知这女子被老道作·践十次?你可是在两人屋檐下偷瞧了?”

    那人得意洋洋,信口开河,动嘴动手,将当时情景编造出来,宛如说书评弹一般。

    盘蜒看了看那女子,神色凝重,便悄悄跟了过去。他见那女子展开轻功,发足飞奔,纵跃之际,使得全是欧冶子“灵阳神功”内劲,只是她学艺不精,只及得上欧冶子三成,运用起来颇为生疏。

    两人跑到寂静冷清处,那女子东张西望,断定无人,在欧冶子胸腹间推拿,欧冶子闷哼一声,睁开眼,虚弱笑道:“楚楚,是你么?”

    那“楚楚”柔声道:“是我,我见你伤重,有人要夺你身上秘笈,才将你搬到这儿来。”

    欧冶子大手摸了摸她的脸,又一路向下,揉·搓她胸·脯,脸上露出邪笑,说道:“那秘笈我藏在....藏在极隐秘的地方,他们如何能找得到?”

    “楚楚”恍然大悟,却不多问,说道:“既然如此,你歇一会儿吧。”说罢推开他一双狼爪子。

    欧冶子脸上露出信任感激神情,沉思少时,道:“不,这儿也不安全,他们万一逮住你我,逼问我那两大神功下落,我怕...怕捱不过去。我....我须得回到藏身处,那儿有机关,可防旁人来扰。”

    “楚楚”道:“我带你....带你去吧。”

    欧冶子笑道:“楚楚,辛苦你了。我欧冶子苦了一辈子,想不到老来遇上你这么个红粉知己,我就算死了,也....”

    “楚楚”流下泪来,足见她心中情动,极为诚恳,她道:“我已经是你的人啦,如何能舍得下你?”

    欧冶子点了点头,低声说了那藏身处在哪儿,沉沉睡去,“楚楚”将欧冶子架起,忽然间,她见前方徐徐走出一人来,那人双目冰冷,她则脸色惨白。

    盘蜒沉声道:“你娘呢?”

    楚楚急道:“你是谁?我...我不认得你。”

    盘蜒又问:“你娘呢?”

    楚楚双膝发软,无可名状的恐惧压了过来,盘蜒森然道:“郭小陵,我怎生告诫你的?你若再犯恶行,又该如何?”(未完待续。)

三十四 心力枯竭掩面泣

    那“楚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盘蜒师叔,盘蜒大侠,我....都成这副女子模样了,你为何还不放过我?”

    盘蜒道:“你模样变来变去,并无定数,何必在我面前装可怜?你功夫太邪太恶,心术不正,杀了总不会错!”说罢走上前来。

    郭小陵蓦然死瞪着盘蜒,眼中全不畏死,只是凄然欲绝,他拔出匕首,一下子扎入欧冶子心脏,欧冶子一阵抖动,低声道:“你.....”一口气就此断了。

    盘蜒已走到他跟前,俯视着他,郭小陵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神态依旧凶狠,他道:“你知道我受了多大苦吗?你杀我容易,我反而解脱了。”

    盘蜒道:“你不怕死?我生平从未见过你这等怯懦畏死之人。你想用激将法激我不杀你么?”

    郭小陵咬着嘴唇,鲜血一滴滴淌下,他道:“我是男子汉,巢国储君,绝不怕死。”

    盘蜒嘲笑道:“就你这副模样,还敢说自个儿是男人?”

    郭小陵狂怒之下,一剑往自己脖子刺去,盘蜒断定他真会了断,手指一捏,他那匕首霎时不翼而飞。

    郭小陵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倒,他气势已去,伤心又生,他哭道:“我想做...堂堂正正的男儿,但....但我练了这该死的功夫,我需和人亲热才能....才能增长功力。这....欧冶子,这六十多岁的糟老头,我变作这副女人身躯接近他,他瞧上我,将我当奴隶般对待。我恶心极了,疼痛极了,没一刻不恨自己为何活在这世上,你杀我啊,你为何不杀了我?你若将我杀了,我反而....反而感激你。”

    盘蜒低声说道:“伶人千变诀?这功夫好生古怪。”他似是自言自语,声音中有一丝敬畏。

    郭小陵将脑袋埋在腿间,瑟瑟发抖,等待那解脱的一刻,等了许久,却毫无动静。他抬头看着盘蜒,说道:“你为何不动手?”

    盘蜒道:“我喜欢瞧人受罪,你活着受苦,我便不杀你。听你上回所言,你杀了这欧冶子,可得他五成功力么?”

    郭小陵心底冰冷:“他定有更可怕的手段折磨我。”心里设想,当真心胆俱裂,惊骇之下,腿都麻了,颤声答道:“是,是,我本想找着他那两本秘籍,但.....但眼下却不成了。”他已知那欧冶子藏秘籍所在,但如何能对盘蜒说了?

    盘蜒摇了摇头,说道:“我再放你一马。”

    郭小陵欢天喜地的大叫起来,几乎喊破了嗓子,心想:“莫非这盘蜒也喜欢我这般形貌?”但见盘蜒目光如蛇,笑容凶残,哪里还敢逗留?不顾欧冶子尸身,没命般冲了出去,在山脚下没了踪影。

    盘蜒喃喃道:“他这功夫残缺不全,违背人伦,怕是从那神功中拾些边角料来练。但摸石过河,未必不成。”

    他心知这郭小陵为人奸恶,不择手段,一百个瞧他不起,但不知为何,见他这不顾一切、舍弃良知的模样,竟隐隐想起自己来。

    盘蜒,你绝不至于沦落到他这般地步。

    那是我运气好,如果我资质平庸,家破人亡,受尽屈辱,又岂能断言不会走上他的路?

    你怎知你不是资质平庸?你怎知你不曾家破人亡?你记不起是否受过折辱?

    盘蜒哼了一声,驱除杂念,一掌将欧冶子尸身烧成灰烬,扬长而去。

    回到擂台,见东采奇与沙乍对面而立,东采奇恭恭敬敬,施以晚辈之礼,沙乍闷声不响的还了一礼。东采奇道:“大师,晚辈得罪了!”

    台下看客无不为东采奇捏一把汗:“莫非真要这容貌丑陋的闷老僧当中原武林盟主?他可别伤了这小姑娘。”东采凤也满脸忧虑,暗想:“姐姐如何是这老僧对手?他把擂台都打塌了一半呢。”

    东采奇知他不会出击,施一招“世外人家”,左足踢向沙乍髌骨,沙乍心道:“不过如此罢了,速战速决,快些夺走那玉盘。”使一招“小枯竭掌”,左右手真气回环,已将东采奇笼罩。

    这掌法暗含佛理,阴阳混乱,极为难缠,沙乍不欲杀伤同门,只使了五成力道,却也不易抵挡。但东采奇忽然收足挥掌,势如巨岩,砰地一声,沙乍大吃一惊,手掌一麻,东采奇双脚连环,砰砰砰砰,踢在沙乍胸口。沙乍闷哼一声,颇为痛楚,才知这女子内力之强,委实不逊于己,心中急思:“她不过一渡舟弟子,怎能突飞猛进,达到这般境地?”

    东采奇深知敌手武功绝顶,若拖延久了,盘蜒那口血液消散,她必败无疑,倏然间手一张,寒星剑从掌心蹿出,化作天蓝剑光,斩向沙乍左臂。她虽急于求胜,但毕竟不敢真卸下这位同门前辈胳膊,出手稍有迟疑。

    然而比武过招,胜负往往在毫厘之间,她临战经验本远不及对手,那一剑纵使出全力,也未必能重创沙乍,何况这般缩手缩脚?沙乍眼光锐利,击出三掌,皆是“小枯竭掌”功夫,这回不再留情,东采奇大骇,出手一拦,乒乓三声,被击退老远。她拿椿站住,内脏似已翻转,闷哼一声,将冲到喉咙口的鲜血咽了回去。

    沙乍察觉到她体内有摧心血脉**的功力,厉声质问道:“你怎地练成这功夫?又怎会凭空造剑的法门?”已全然是长辈语气。

    东采奇得盘蜒神识,对这血肉纵控念运用自如,稍一流转血液,已疏通浑身真气,修复损伤,完好无损。她灵机一动,说道:“我曾得本门中一位苦朝派老仙的指点,无意中学会一些法门。”

    沙乍心下大恨:“本派武学,绝不外传,是谁胆敢....”霎时神色凄厉,怒道:“是哪个叛徒....”话一出口,怕泄露身份,立时闭嘴。

    东采奇哈哈笑道:“沙乍大师,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你分明便是万仙门苦朝派的一位宗师,为何易容成这副模样?”

    此言一出,群雄皆感惊讶,又引起一同吵闹:“原来他是万仙苦朝派的高手,难怪这般了得。万仙一门,武功确胜过凡间远矣。”

    沙乍自知失言,沉吟片刻,已恢复沉着,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容貌,盘蜒一见,倒也认得:此人名曰清昨,正是苦朝派遁天的一位高人。

    东采奇道:“原来是清昨师伯,小徒先前多有冒犯了。”

    清昨干笑道:“我苦朝派也算作出家人,不得轻易干预凡人争斗,故而我易容而来。小师侄,你说你那功夫是我同侪所传,不知那人尊姓大名?”

    东采奇随口说道:“那位师伯叫做方华。”

    清昨不知方华已死,皱皱眉头,暗想:“自昨夜起便找不着方华师弟,莫非他果然背叛了暗谷师尊?”

    东采奇见他不语,说道:“清昨师伯更名改姓,来此打擂,既然已违背苦朝派规矩,还请就此作罢,所谓迷途知返,也算不晚。”她委实无半分取胜把握,便想蒙混过关,劝他退场。

    群豪皆更偏向东采奇,闻言皆附和道:“是啊,你这不僧不道的怪人,既然冒名顶替,藏头露尾,有何脸面再争夺这盟主?”

    清昨脸色铁青,更不多话,身形一闪,再使出“小枯竭掌”,双掌如风雪,如暴雨,如海浪,如山崩,源源不绝朝东采奇袭来,东采奇竖起寒星剑,一招“蛇伯雪岭”反击过去,她此时功力百倍于往昔,这大雪球足有三丈径长。群雄见此异状,惊叫起来,无意间朝后退开几步,不少人脚下拌蒜,人仰马翻,摔成一团。

    两人功力相持,喀剌剌一声,那大雪球炸裂开来,寒气森森,流转回旋,但清昨那小枯竭掌实在太过玄妙,将那寒气一裹,反朝东采奇送去。东采奇惊呼一声,心下慌张,消去寒星剑,使“阴阳天地掌”抵挡,两人隔着十丈远,当中真气挥发,光影泯灭,似有巨龙搅动,地蟒翻身,石块纷纷消散,尘沙滚滚升天。

    东采奇阴阳天地掌虽然厉害,却仍远不及这小枯竭掌“前后茫茫,无人无影”的意境,清昨掌力浩荡,一寸寸压迫过来,东采奇卯足全力,仍无法抗衡。

    蓦然间,她耳畔响起盘蜒声音,说道:“使‘大枯竭掌’。”

    东采奇心想:“大枯竭掌?那是甚么?”一刹那,盘蜒血中灵知涌入,她霎时大彻大悟,心中开窍,已想起那“大枯竭掌”功夫的妙法。盘蜒数月前曾与暗谷过招,于绝境中习得大半“大枯竭掌”招式,虽然不全,但以之应付小枯竭掌,自然更胜一筹。

    东采奇掌心运劲,一招“如悬宇宙,天地遥远”,接过“小枯竭掌力”,稍稍一转,再使一招“海天一色,万里无形”,掌力大盛,将清昨内劲反震出去。清昨陡然面无人色,如见鬼怪一般,绝望喊道:“仙长的‘大枯竭掌’!”被那掌力卷住,咔咔梆梆,骨头震断,口中狂吐鲜血,被远远打飞出去,轰地一声,撞塌一块数丈高的山石。

    本来这大枯竭掌虽更为精巧,但两人功力悉敌,掌力相拼之下,东采奇绝不至于一招决胜。然则清昨见了大枯竭掌,心头恐惧,直叫他魂飞魄散,斗志全消,而大枯竭掌更是小枯竭掌的克星。是以诸般巧合之下,东采奇凭借此招,竟一举打赢这同门中极为罕见的强敌。

    群雄只看得心魂沉醉,敬佩万分,人人说不出话来,隔了许久,这才爆发出惊雷般的呼喊。

    有人喊道:“采奇盟主!采奇盟主!”众人跟随喊声,陆陆续续叫嚷开来,声音震耳欲聋,激动人心,更有人取下数面大彩旗,用力挥动,以助长声势。

    东采奇脑袋一阵晕乎:“我.....我真成了武林盟主?”俏立当场,捂住嘴唇,心神激荡,不禁流下热泪来。(未完待续。)

三十五 百般算计一场空

    那皮特古尔跑上前来,朝东采奇跪下磕头,五体投地,顺服已极,他道:“阿瓦库奥,我找你多年,务必请前往我酋族山鹿,我等当助你成佛,永世供奉你。”

    东采奇全摸不着头脑,问道:“甚么阿瓦库奥?”便在这时,东采凤拉她手掌,两人走上那看台凉棚,陆扬明也乐得合不拢嘴,笑道:“姐姐真是真人不露相,可把我瞒的好苦。”

    东采奇仍如在梦中,忙谦逊道:“我是受一位高人指点,这才武功突飞猛进,盟主之名,甚是侥幸,我才德浅薄,万不敢擅居高位。”

    尤儿、罗响、罗冉三人也走近她,尤儿道:“盟主,盟主,你功夫这般高,能帮我捉一人么?”

    东采奇问道:“公主殿下捉甚么人?那人是你仇人么?”

    尤儿道:“那人是你们万仙的大坏蛋,叫做盘蜒,他得罪了我,我非将他关入大牢不可。”

    东采奇哑然失笑,说道:“他是我师兄,你要我捉他,我可难办得紧。况且我也敌不过他。”

    尤儿“哼”了一声,说道:“蛇鼠一窝,算啦,算啦。”

    陆扬明朗声道:“诸位江湖朋友等候至今,想必早已疲倦,咱们便不闹玄虚功夫了,如今奉这位东采奇仙家为武林盟主,谁人还有不服?”

    群雄中有人想道:“她一区区女子,怎能当这盟主?”可转念一想:“如今女人当道,连天子都是女子,唉,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可真丢份儿的紧。”即便不满,岂敢宣之于口?反倒是赞叹声响彻数里,热烈无比。

    陆扬明朝身后护卫使个眼色,要他们提防敌人抢夺玉盘。尤儿道:“我来御赐奖赏!”抢上一步,举起那玉盘,就要交至东采奇手上。

    忽然间,左右两旁冒出两个人影,各自蒙面黑衣,一人遥遥招手,那玉盘便向他飞去,另一人身子一转,双掌交替,打向一众护卫,正是“大恐惧掌”招式,这人身法奇速,掌法神妙,众护卫全不及应对,砰砰几声,前方十数人当即毙命。

    东采奇“啊”地一声,不料来人武功竟这般高明,比那沙乍强了数倍。而陆扬明、尤儿更是惊诧万分,他们虽事先布置,要擒拿夺玉盘的贼人,可谁知这两人竟这等登峰造极的功夫,更是心狠手辣,下手无情。

    马法荫、殷吴仁等一窝蜂抢上,出手拦那玉盘,但那隔空取物的正是凌越,他使一招“黄雀不飞”,手一拨,那几个高手便如深陷泥潭,双足发不出劲力来。凌越手掌加力,已将玉盘拿在手中。

    他大喜之下,心神微分,陡然远方又有一人现身,那人满身紫气,瞧不清容貌,双掌合拢,一条百丈白龙倏然飞出,从众人身上掠过,快如闪电,却似是幻影,毫不伤人。凌越猝不及防,实实在在被那白龙撞中,惨叫一声,转着身飞了出去,那白龙继续前行,嘭地一声,化作一团绵延数里的白雾。

    群雄何曾见到这般神迹?霎时皆瞠目结舌,多人下跪祈祷,大声喊道:“龙神显灵啦,龙神显灵啦!”东采奇知那紫气中人是谁,心里骇异得无以复加:“当年那白龙....白龙是盘蜒师兄招来的?”

    紫气中人从东采奇身边飞身而过,东采奇急道:“等等!”正要随那人追去。突然间,众将士再度惊呼,拔出兵刃,朝四下分散,已是戒备迎敌之态。东采奇见再有五、六个黑衣人飘然而至,落在擂台旁,一个个儿身法不逊于沙乍。东采奇霎时惊出一身冷汗:“苦朝派遁天高手尽出?他们布局好生严密。”

    依照凌越、暗谷两人本意,由清昨冒充沙乍,参与擂台,本有十成把握夺得那玉盘,如此名正言顺,也无需争执。但暗谷生怕有变,故而早有防备,命一众第五层门人装扮成寻常武人,混在人群之中,这六人联手,便是十万大军夹攻,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如此夺宝,可谓万无一失。

    东采奇使出“大枯竭掌”,打向其中一人,那人接了三招,一时难分胜负。其余五人则冲上看台,打出拳脚,将众侍卫打得人仰马翻,一人点中罗响、罗冉、尤儿三人穴道,用大麻袋装了。另一人也依法施为,将庆仲等四人装入大袋。

    暗谷大声道:“我去助师兄,你们撤!”

    众黑衣人齐声答应,分别打出一掌,掌力上运足真气,瞬间黑光红炎,狂风罡气,漫天飞舞,气势如虹,众将士一下子倒了百来人。东采奇被这数道掌力擦中,惊声呼喊,胸腹间又麻又痛,口鼻流血,摔出老远。

    她脑袋尚极清醒:“这些人捉了师弟、师妹,我非将他们夺回来不可,但凭我一人,抵敌不住,非找盘蜒师兄相助。”施展血肉纵控念功夫,霎时经脉挪移更替,伤势好转,强忍剧痛,朝那白雾中奔去。

    .....

    盘蜒以蜃幻吞海掌击中那凌越老僧,夺过玉盘,知这老僧作恶多端,绝不可留,正要一掌结果他性命。凌越老僧伤情极深,却仍使出一招“三千烦恼”,他垂危之际,这招式威力更增强几成。盘蜒冲得太急,躲闪不开,只觉敌人真气中蕴含三千怨念,撕咬身上血肉,却全无法驱散。

    盘蜒咬紧牙关,呼地又拍出一招蜃幻吞海掌,凌越老僧如何经受得住他全力两招?立时粉身碎骨,就此死去。

    盘蜒击毙强敌,却忍不住惨呼一声,头疼欲裂,浑身刀割般疼痛。他招来幻灵真气,臭味儿充塞鼻腔,缓缓消去后患。

    此时,他身后脚步轻响,盘蜒登时察觉,一回身,见暗谷已在面前。暗谷一双眸子平平淡淡,毫无怨憎。

    两人互视片刻,忽同时出掌,暗谷使“前世因果”,盘蜒使“蜃幻吞海”,盘蜒仍受三千烦恼掌力困扰,这一掌力道便已衰弱,砰地一声巨响,两人各自中招,盘蜒口中鲜血狂喷,如风中落叶般直飞出去,手上无力,那“溺亡”玉盘转转悠悠,飞上了天。暗谷身子一晃,勉力站定,再扬手一招,将那玉盘夺过。

    盘蜒连中碎魂夺魄的法术,虽曾设想破解法门,但依旧深受其害。他强撑站起,呼吸吐纳,暂闭住痛觉头脑,使出庄周梦蝶功夫,身子摇晃,眼神空洞。暗谷体内经脉损毁,功力仅剩小半,见状大叫不好,不敢逗留,猛然冲出浓雾。盘蜒更不犹豫,紧追出去。

    两人这一场疾奔,当真如雷动星移,瞬息千丈,不多时奔出数十里地,来到一处荒山之中。暗谷一个踉跄,盘蜒转眼已至面前,暗谷高举玉牌,左手使“大恐惧掌”,盘蜒使幻灵掌力拦住,抬腿回旋,乒地击中暗谷脖子。暗谷再度吐血,撞在山上,伤的鼻青脸肿。若非盘蜒屏蔽部分知觉,使不出全力,这一招已将暗谷杀了。

    暗谷暴喝一声,身躯膨胀,变作惨白恶鬼形状,气力恢复了不少,但如何是这“太乙真仙法”的对手?盘蜒每出一招,皆有排山倒海之力,幻影迷行之虚,虚实互转,阴阳互化,委实神妙难言。暗谷连中腿脚,哀嚎一声,终于倒地不起。

    盘蜒正要结果了他,偏偏这会儿伤情发作,他觉得脑如刀割,低哼一声,从梦中醒来,这下痛苦更盛,好似山洪决堤,势不可挡。盘蜒抱住脑袋,咬紧牙关,强打精神,闻着鼻中气味儿,心道:“我....我先杀了他,旁人也追不过来。”

    他一扬手,现出仙殇剑来,刺向暗谷丹田,谁知气力不继,这一剑刺得缓慢。便是这毫厘之差,一双翼三眼的魔怪飞了过来,一口火焰喷在盘蜒身上。盘蜒心头一震,打出寒冰掌力,冰火抵消,那魔怪从火焰中穿过,单手掐住盘蜒脖子,举起酒缸般的拳头,砰砰两声,砸在盘蜒胸口。

    盘蜒运功抵挡,身子摇晃,大声道:“你是那凌空和尚!”

    凌空怒道:“你这狗贼!你这骗子!你这叛徒!我认得你魂魄!你杀了主人!”

    盘蜒心想:“我何时得罪过你?”

    凌空手掌闪着黑光,一拳朝盘蜒脑袋打来,盘蜒长剑划动,弧光一闪,如幻如梦,正中凌空心脏。凌空“啊”地一声,捂住伤处,将盘蜒扔下,见盘蜒仍站立不倒,心里慌张,一转身,将暗谷抱起。暗谷指着一处道:“那儿.....那儿有玉盘,三块玉盘都...都齐了。”

    盘蜒实则心力交瘁,奄奄一息,动弹不得,心想:“糟了,那玉盘刚刚从身上掉落。”想要抢夺,却有心无力。

    好在凌空脑袋不大灵光,暗谷说完那话,也已晕了过去。凌空将那玉盘拾起,飞上空中,转眼逃得没了踪迹。

    盘蜒心里痛骂:“敌明我暗,我竟....竟闹成这副惨样?”再支持不住,靠着山壁缓缓坐倒,想象浓烈气味儿,驱散“三千烦恼”、“前世因果”效用。约莫大半个时辰,这才缓过劲来。但眼下仍伤的太重,无法走动。

    经此一战,他知道这庄周梦蝶的功夫仍有极大隐患,每次使出,脑中魂魄便愈发不稳。那毕竟并非他自己的内力,而是外借而来,纵然一时强横,但终究有反噬自伤的时候。(未完待续。)

三十六 乱乱糟糟自悔恨

    这般疗伤许久,盘蜒这才脱出“庄周梦蝶”离魂之苦,他心想:“我大错特错,自找苦吃,贪一时之能,却失武学之本。我借那梦中仙人功力,对我自身修为有弊无利,久而久之,消耗体内精·气,终有一日会成手足疲软的废人。但....但为何暗谷、凌越等人借聚魂山魔怪能耐,自身仍厉害得很?莫非他们这‘血肉纵控念’中,有修复此道的法门么?”

    他若不用“庄周梦蝶”,只使仙殇内力,武功便与暗谷在伯仲之间,虽可凭幻灵内劲取胜,但若暗谷找来帮手,盘蜒唯有落荒而逃的份了。然则这老僧已聚齐三块玉盘,盘蜒非追上此人,阻止他获其中神功不可。

    盘蜒暗忖:“大丈夫能屈能伸,斗智不斗力。暗谷对我极为忌惮,这便是他的大弱点,我找寻机会,定能一举败之。”他潜运仙殇真气,精神为之一振。

    心底有声音说道:“可这仙殇真气原也非你所有,而是得自外物。吞山的炼魂又何尝不是如此?你所知所用,皆是外来,非自行开悟而得。那阻碍了你瞧见真相,收获真知,达到真正的圆满。你....看不见那扇门,找不着它,迈步过去。”

    甚么门?

    你仍忘不了那场梦么?

    忽听有犬吠声传来,盘蜒心中一热,朝声音方向走去,只见一白犬蹦蹦跳跳,奔行如飞,见了盘蜒,欢天喜地一跃而起。盘蜒哈哈一笑,将它抱住,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东采奇跟在白犬后头,果然碰上盘蜒,自也欢呼一声,说道:“师兄,总算找着你了,这白犬....引我来找你。”

    盘蜒奇道:“你怎地与它碰头的?又怎知跟它找我?”

    东采奇道:“我正没头苍蝇般乱兜一气,这白犬咬我裙摆,力气当真不小。我侥幸一试,不想真碰上你。这白犬是你养的么?”

    盘蜒道:“它是我徒儿。”

    东采奇“扑哧”一声,开怀大笑,说道:“你这人一直古怪,怎地....怎地收狗做徒儿?莫非它并非凡犬,而是狗大仙么?”

    盘蜒也笑了两声,胸口蓦地一痛,不禁连连咳嗽。东采奇这才知他受了重伤,她本有满肚子话要说要问,此时却怕他烦扰,不敢开口。

    盘蜒压下干咳,轻声问道:“你功力变回原样了?”

    东采奇悻悻说道:“可不是吗?这下身上哪儿都疼,却又使不上力气。刚刚借你气血,我使起来大手大脚,当下可尝到苦头啦。”

    盘蜒心想:“我用庄周梦蝶,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稍稍思索,道:“我伤的沉重,你也够呛,如遇上敌人,难道要我这狗仙徒儿替咱们抵挡吗?须得找一安稳处藏身养伤。”

    东采奇突然想起急事,神色慌张,说道:“瞧我急的,可把最要紧的忘了。苦朝派那些人将那三个公主王子,还有我那四个师弟师妹统统捉住啦!我找你来,本是向你求救。”

    刹那间,盘蜒只觉心急如焚,脑中大乱,厉声道:“怎地....怎地被他们捉走了...公主?那群侍卫这般无能?”

    东采奇见盘蜒双目圆睁,蛇眼恶毒,不由得害怕起来,但仍说道:“你走之后,苦朝派遁天高手一齐袭来,咱们着实差劲,防范不住,这才....”

    盘蜒心中爆发出阵阵怒吼,震得自己神魂不安,他心道:“你自诩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偏偏连自己女儿都保不住?你这废物,你这该死的、混账至极的、蛆虫般的臭蛇!”

    东采奇问道:“师兄,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盘蜒虽暴跳如雷,但不久前被那凌空、暗谷、凌越接连重创,非短时间可以痊愈。他又苦又累,咬牙切齿,突然情绪失控,捂住脑袋,跪倒在地,无声哭泣起来。

    东采奇吃了一惊,心生怜爱,忙抱住盘蜒,说道:“师兄,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本事,害你自责了。”

    盘蜒哭道:“你懂个屁!你不过是小丫头,有何过错?那些凡人靠不住,我早就该想到此节!我....我...”说了两句,一时语塞,下定决心:“就算死在路上,也不能耽搁时辰,坐以待毙。”更不多言,运幻灵真气支撑手足,步履蹒跚,萎靡不振的朝一处进发。

    东采奇大声道:“师兄,我与你一路!”与盘秀一同追上。

    盘蜒淡然道:“你是新的武林盟主,不去拜会群雄,领受封赏,追着我做什么?”

    东采奇脸上一红,说道:“我这算甚么盟主?我屁都不懂。”

    盘蜒微微一笑,知自己刚骂她“你懂个屁”,被她反呛一句,自也赞她豁达。他道:“这样罢,你写一句话,我让盘秀带去给你妹夫、妹妹。”

    东采奇点头道:“好办法,好办法。”撕下衣襟,沾血写道:“我去追凶,无需挂念,不久必归。”让盘秀衔住,说道:“狗大仙,劳烦你替我跑跑腿。”盘秀何等机灵?闻言撒腿就跑。东采奇轻笑道:“你这徒儿比我有用多啦。”

    东采奇伤比盘蜒轻了不少,加上血肉纵控念灵验非凡,几个时辰便恢复精神。盘蜒救人心切,见状道:“师妹,你背着我走!”

    东采奇心中一动,柔情顿生,心道:“他....他要我抱他?这可好生羞人。”一时不想这“抱”与“背”姿势大有不同。一伸手,将盘蜒横抱在前,盘蜒哭笑不得,说道:“我是让你背我,你这算什么?”

    东采奇“啊”地一声,脸又红了几分,说道:“是,是,我可糊涂了。”这才将盘蜒背起,感到他身上热度透过衣衫,传到背上,耳中似能听到盘蜒心跳,强健有力,与自个儿心跳声交织在一块儿,着实让她神魂颠倒,心花怒放,丝毫不觉疲累。

    盘蜒闻着她身上少女幽香,心中渐渐平静祥和,一时忘却了种种阴谋算计、诸般折磨苦楚,安泰绕心,神定心宁,转眼便香甜睡去。

    东采奇心想:“师兄睡着了?”稍稍侧头看他,见他面容离自己近在咫尺,几乎相贴,霎时甚是欢喜。她脑中乱想:“师兄不曾告知我去哪儿,我....我该往何处走?便这般一直朝前么?我背着他,他靠着我,咱们....咱们就这样走一辈子....”

    想到此处,羞愤交加,暗斥:“东采奇!你有点出息!只有师妹那般人品,才配得上盘蜒师兄这等郎君。你爹爹、哥哥、妹妹都光明磊落,你想做小贼行径,让家人蒙羞么?何况师兄也瞧不上我!”

    这最后一个念头如当头一棒,令她一个踉跄,心里黯然,但她看的甚开,并非忸忸怩怩,纠结不放的闷病闺秀,一时悲凉,不久便不以为苦,反而享受起眼下之乐,轻轻哼起小曲来。

    她不敢瞎走,于是放慢脚步,在苍山绿水间游逛,从早到晚,走到天黑时,实在瞧不清方位,便找一空地生火暂歇。她再度横抱盘蜒,瞧他入睡模样,心里好笑:“平常这凶巴巴、贼兮兮的师兄,入睡之后,忒也好看。”调皮心起,便将他搂在怀里,如母亲哄幼儿般轻轻唱曲。岂料这一唱反而将盘蜒唤醒,盘蜒看清状况,抱怨道:“师妹,你当我是没断奶的小孩儿么?”

    东采奇“啊”地一声,顿时慌了神,啐道:“我....闹着玩儿的。”

    盘蜒转身下地,说道:“有劳师妹携带之恩。”抬头观星,测算方位,说道:“方向不错,但....敌人有马车,要追上颇为不易。”

    东采奇道:“师兄,我可带着你运轻功奔行追去。”

    盘蜒叹道:“我这会儿如此窝囊无能,遇上敌人,唯有死路一条。最好能....能找一处好好歇歇,静养三天。三天之后,再找上敌人,胜算便大了许多。但到了那时,敌人远去,卦象混沌,我便....便测算不准了。”

    东采奇道:“师兄只管休息,我一路背着你即可。你只需告诉我方位就好。”

    盘蜒昂然道:“我堂堂硬骨男儿,岂能让一娇小姑娘搬来搬去,为我操劳?”

    东采奇笑道:“可我已带你走了几十里路,你还装什么硬汉?这叫....这叫....”

    盘蜒道:“这叫一入侯门深似海,当上娼儿难赎身。”

    东采奇抿嘴而笑,说道:“是啊,师兄名声已被我糟·蹋,晚节不保,还不如听之任之。”

    盘蜒叹道:“不妥,不妥,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今后唯有我来背你,才能讨回颜面了。”

    东采奇情愫扰动,嗔道:“我....好好的,为何要你背我?”

    盘蜒道:“我不背你,如何报恩?我盘蜒也是大有身份,德高望重之人,如知恩不报,传到外头,岂不成为笑谈?”

    东采奇轻声道:“我背背你,你背背我,咱俩岂不是..太不像样了?”

    盘蜒随口说道:“孤男寡女,出门在外,本就该当如此....”话一出口,便大感后悔:“你这混账,既已有心上人,岂能再撩拨这位师妹?”登时打自己一耳光。

    东采奇听他此言,心跳加速,羞喜交加,老毛病犯了,也狠狠给自己一嘴巴。恰巧见盘蜒与自己举止一样,愣了片刻,侧过脸颊,脸红得犹如海棠花般,嘴角却露出傻笑。

    她心想:“师兄他在...想些什么?”念及于此,不禁悠然神往。(未完待续。)

三十七 往昔杀戮吞妖脑

    盘蜒小心收敛,东采奇沉浸心事,两人一时皆不再说话。东采奇思绪纷乱:“他即便对我有些许动心,可君子坐怀不乱,我岂能因此偷人?呸,我是姑娘家,又是甚么君子?我....我受师兄恩惠,又岂能不....不顺从他意思?嗯,这叫知恩图报,以身相许,并不违人间正道....”

    正大想特想,自圆其说之际,盘蜒道:“师妹,咱们歇上一个时辰,养些力气,随后上路,我轻功便能恢复四、五成了。”

    东采奇心中咯噔一下:“他如此说,是无需我搂搂抱抱了?”不禁黯然,却又清醒了许多。

    盘蜒看着篝火,目光凝重,回忆那非桂老方丈所言,说道:“此去艰难重重,危机四伏,单凭你我二人,莫说救出人来,便是保全性命,也颇为不易。我也不瞒你,我万仙苦朝派长久以来习练邪法,以杀人夺魂增长功力,他们勾结一‘八魔派’,要集齐三块玉盘,捉拿多位养尊处优的童男童女,前往一屠龙黄泉城中,招一聚魂山邪魔附体。”

    东采奇恨恨道:“想不到苦朝派竟一直在做这等勾当,菩提宗主他们一直不知么?”

    盘蜒道:“蝉鸣仙长有些线索,正是他让我追查此事。”

    东采奇神色愁苦,道:“苦朝派乃我万仙最强一脉,若禀告宗主,真要严惩苦朝派,我万仙等若失了左膀右臂。”

    盘蜒苦笑一声,斥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不知这苦朝派当自个儿是天是人?”

    东采奇道:“师兄,那屠龙黄泉城又是甚么地方?”

    盘蜒想起三年前曾与陆振英一齐乘坐马车,穿过沙漠,那时曾谈起这“屠龙黄泉城”来,兀自记忆犹新,道:“那是沙漠中一深远迷宫,其中多有冤魂鬼怪,机关陷阱,千万年来害人无数。苦朝派要前往那处,未必能一帆风顺。他们遭难,便是咱们救人时机,只是一旦追入,咱们自个儿也未必能够走脱。”

    东采奇道:“咱们尽力而为,大不了....一齐....死在里头,也算是命中有缘了。”

    盘蜒沉吟许久,道:“师妹,我有几句话要向你请教。”

    东采奇腼腆一笑,说道:“你向我请教?那可真是破天荒的大事啦。你还有甚么不知道的?”

    盘蜒道:“你凝力于任脉,存阴二阳八之想,如何能将这阴二阳八真气在督脉间瞬间重现?”

    东采奇皱眉道:“这如何可能?真气流过任督二脉,最是震荡颠簸,何况要费心维系真气阴阳....”说着说着,心里存想,体内真气便流转起来,果然霎时便流动一圈,迅捷无比,似乎任督二脉调了位置一般。她惊喜交加,说道:“不错,成了!一下子便成了。”

    盘蜒神色颇为高兴,道:“这便是血肉纵控念的奇效。心里想象,身子便随之剧变,挪移气血之快,直是匪夷所思。你是如何办到的?”

    东采奇摸摸脸颊,小声道:“我着实蠢笨,只知能够办到,但其中道理却半点不通。”

    盘蜒道:“师妹,失礼勿怪。”走上几步,与她面对面坐下,双手握住她双手,道:“你只当自个儿晕了。”内力泊泊涌出,与东采奇内劲融于一处,东采奇忍不住微笑道:“这....模样好生...羞人。”

    盘蜒道:“咱们又并非练男·女双·修之法....”话未出口,极快赏自己一耳光,东采奇心脏怦怦狂跳,脸上汗水晶莹,红唇干渴,双目如水,盘蜒急忙喝道:“收摄心神,压下心魔!”东采奇娇躯颤抖,立时便压下念头。

    盘蜒道:“存一阳九阴,行冲脉血海,换至带脉。”

    东采奇这般一动念头,自然而然便已生效。盘蜒细细辨别,喜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般用法。”

    东采奇道:“这是什么道理?”

    盘蜒道:“咱们唯有一个时辰,你先别忙问。我一一理清头绪,自然会投桃报李,告知于你。”

    东采奇笑道:“你不教我也成,反正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

    盘蜒道:“存九阳一阴,行丹田气海,重现于手少阳脉!存五阴五阳,行手太阳脉,至足太阴脉.....”他每说一句,东采奇便想象内力运行门道,登时便可实现。真是想不到自己竟有这等能耐。受盘蜒引导之下,她内力运转愈发有章法,不知不觉,竟摸索出一条堂堂正正,浩浩荡荡的运气法门。

    她曾学过太乙总纲,天赋也极卓越,遵从盘蜒口诀行事,不多久已经牢记,心里忽然想道:“师兄所说的口诀,恰巧符合我这‘血肉纵控念’心诀正途,比我先前胡乱摸索强的多了。他......他早就钻研过这血肉纵控念!我三天前所以能够活命,自是拜他所赐,而这一身神功,根本也是他费心传授的。他救我性命、传我功夫、助我扬名,为何....待我这般好?”这时盘蜒口诀响起,她不敢怠慢,忘却情愫,依言施为。

    盘蜒感悟她体内真气,居然每时每刻都有收获,不假思索的说出真气运转之法,似乎他确曾长久琢磨过这血肉纵控念,且修为甚是精湛。他心中推测,自己在梦中曾遇上过使动这门神功之人,或曾蒙他传授,对之颇为熟悉,眼下不过是回忆起来罢了。

    两人沉浸武学研习之中,不知不觉,早过了一个时辰的期限,待运功已毕,盘蜒与东采奇同时睁眼,皆从对方脸上看见欣慰笑容。蓦然间,盘蜒又闭上眼睛,说道:“师妹,你衣衫又不见啦。”

    东采奇高声尖叫,忙遮住要紧部位,嗔道:“你....你是存心的还是故意的!每一次都害我如此!”

    盘蜒怒道:“你自个儿便不知去找件真衣衫么?还全赖我了?”

    东采奇道:“自然全赖你!你不教我幻化衣衫的本事,你那衣衫又不可长久!”

    盘蜒闷哼一声,自知理亏,脱下自己长袍,让东采奇穿上,东采奇脸红心跳,伸手接过,说道:“我这样子总不像话,被人瞧见,好生难看。”

    盘蜒随口想说道:“师妹身子好看的紧。”当即大感不妥,自觉狠抽自己一掌,东采奇哈哈大笑,说道:“咱俩都有这自抽自自脸的毛病。”

    正说话间,晨间雾气中钻出一条白犬来,东采奇喜道:“是狗大仙师侄!”

    盘蜒笑道:“这位叫做盘秀,甚么狗大仙,它还未修炼成精呢。”

    盘秀扑扑跳跳,来到两人面前,背上有一布囊,东采奇颇感意外,从中取出一张纸条,写道:“姐姐保重,一些盘缠衣衫,祝姐姐此行顺利,马到成功。我一对儿女亦被奸人所捉,万望姐姐帮忙救回。”

    东采奇暗暗叫苦,道:“怎地...连我侄女侄儿都被掳走了?”打开布囊,里头有金银细软,有男女衣衫。原来东采凤不知姐姐同行共有几人,故而皆有预备。

    东采奇朝盘蜒看一眼,盘蜒早知趣走开,她捧起一件长袍,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于是动手挽起秀发,更换衣裳。

    盘蜒在远处等了半天,心里暗讽:“女子更衣,总比上茅厕还麻烦。早知这般久,我便去捉些野味尝尝了。”正抱怨不断,却见一面如冠玉、俊俏非凡,英气勃勃,精神饱满的白袍公子走出密林,朝盘蜒躬身行礼,说道:“师兄,我这模样可还过得去么?”

    盘蜒奇道:“你这丫头,为何要女扮男装?”

    东采奇笑道:“我觉得挺有趣的,既然有这衣衫,为何不试试?”

    盘蜒上下打量她,心头涌起怀念之情,说道:“你我当年初遇,你便冒充一公子爷,替‘妹妹’比武招亲来着。”

    东采奇兴冲冲的想道:“他果然想起来了!”心里情意绵绵,红晕如霞,抿嘴道:“是啊,既然又与你同路,我便非得穿这身打扮不可。”

    盘蜒道:“这也由得你了,只是我俩已耽搁许久,务必加紧追赶不可。”

    东采奇急道:“不错,不错,我可又昏了头了!”

    两人当即熄火上路,盘蜒既知敌人目的所在,便也无需费心卜算,总不会弄错。那屠龙黄泉城藏于沙海千万年,暗谷武功虽高,未必敢仓促行事。盘蜒经昨夜与东采奇联手练功,内力已复原许多,伤势也好的更快。他将心中所知详尽告诉东采奇,她用心记住,对盘蜒打从心里钦佩仰慕。

    如此晓行夜宿,走了一天,来到官道上,见两旁绿树遮天,嫩草碧叶,水雾氤氲,阳光透过树木在地上流淌,虚实隐现,景色极为怡人。

    在树木间有一辆富丽堂皇的大马车,造型古怪,窗上刻着些骆驼、胡人的浮雕,似是西域风格,有一胡人正在马车旁东张西望,见到盘蜒与东采奇,眉头一皱,道:“两位可曾见到一位极美丽高贵的女仙家?”

    东采奇认出此人是擂台上交手过的皮特古尔,心想:“甚么美丽高贵的女仙家?莫非是我么?”粗着嗓门问道:“不知这位老兄口中那位女仙家叫何名字?”

    皮特古尔道:“她是我酋族传闻中的阿瓦库奥,乃是湖中女神,我特意在此等候她的。”

三十八 黑水池中蛇出没

    东采奇一愣,心想:“阿瓦库奥?不错,我当上盟主之后,他曾对我提起此事。”

    皮特古尔瞪视东采奇,脸色愈发惊讶,蓦然跪倒在地,喊道:“你便是阿瓦库奥,你便是湖中女神!你为何打扮成男子了?你身边这人又是谁?”

    盘蜒只当他与万仙门人一个德行,胡编借口,诱骗女子,心中不耐,喝道:“你还不让开了?”手一拨,皮特古尔滴溜溜转了好几圈,一屁股摔入马车门里。

    东采奇猜到盘蜒心思,忙道:“师兄,这胡人未必不怀好意,你饶了他吧。”

    盘蜒忍耐急躁,说道:“好,是我鲁莽,老兄莫要见怪,好在老兄并未受伤。我二人急于赶路,这便告辞了。”

    皮特古尔爬出马车,嚷道:“阿瓦姑娘,你要去哪儿?我这马车快得很,可载你一程。只是等你办完了事,可否去我家一趟?”

    盘蜒心头火起:“这老头满脸皱纹,年纪一大把了,还这般死缠烂打,好不知耻!我把他马车夺了,惩戒他一番!”正欲动手,看清这皮特古尔身上圈着一卷红色绸缎,绸缎上有一雕文,乃是一龙吐火,灼烧男子,龙身旁有一人影,似是女子。

    东采奇苦笑道:“这位大叔,我不吃你这一套,你还想挨我师兄揍么?还是消停些吧....”

    盘蜒忽然扶起皮特古尔,举止极为有礼,问道:“老兄,你们那酋族部落,位于何处?”

    皮特古尔脸上现出悲凉哀伤之色,说道:“中原人叫它绝鹏鬼漠,我那部落位于其中一最大的绿洲。”

    盘蜒心头一热,喜道:“绝鹏鬼漠,诺儿礼萨!不错,不错,我们正要去那地方!”

    皮特古尔欢呼一声,说道:“真是佛神旨意,两位请速速随我前去。部落得知女神显灵,必欢喜不尽,顶礼膜拜!”

    东采奇大惑不解,低声问道:“师兄,咱们真要随他同往?”

    盘蜒道:“这老头并非老色·鬼,神态虔诚,绝无作伪。瞧他衣着,真是沙漠族民。”

    东采奇道:“师兄可看走了眼,我遇上过沙漠蛮人,各个儿皮肤黝黑发红,这人却是发白肤色,多半是假。”

    盘蜒摇头道:“他身上白斑怕是恶疾。”

    皮特古尔听得清楚,忙道:“我对阿瓦女神忠心耿耿,绝不敢冒犯。咱们部落受了黑蛇巨人诅咒,各个儿患病,年纪越大,皮肤越白,传闻中,唯有湖中女神能够找到‘屠龙黄泉城’中的黑蛇草,救咱们所有族人。”

    盘蜒、东采奇一齐喊道:“屠龙黄泉城?”

    皮特古尔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的说道:“是啊,两位大人为何如此惊讶?”

    东采奇心想:“咱们正要去‘屠龙黄泉城’,这皮特古尔便冒了出来,世间怎会有这般巧合?他莫非是敌人派来的细作?”她精通血肉纵控念,可隐约感知旁人语意真伪,只是并未用熟,虽看出皮特古尔真心实意,暂时也难以轻信。

    盘蜒察言观色,心知不假,又见东采奇犹豫不决,便说道:“好,多谢老兄厚意,咱们正好顺路,便同你走上一遭。”

    皮特古尔大喜过望,猛地跪在东采奇面前,亲吻她鞋子,东采奇窘迫道:“你起来,不然我用脚丫子踹你!”皮特古尔如听敕令,又一跃而起,请两人一犬上了车,再命车夫启程。

    盘蜒看那马车,真是金芒璀璨,珠光宝气,当是大富大贵之物,而马车前的马儿也极为神骏,一套马鞍镶嵌珍珠美钻,价值不菲,他问道:“皮特古尔,你这马车可是在中原拦路劫道夺来的?当真珍贵得很哪。”

    皮特古尔大喊冤枉:“我乃酋族族长大儿子,沙鱼龙国第三勇士,这马车是从沙漠一路赶过来的。本来还有三头骆驼,但途中盘缠不够,只能卖了。”

    盘蜒自知失言,却仍道:“不是拦路劫道,那便是民脂民膏,一样的来路不正。你在中原大手大脚的花销,将钱财用干净了,这才不得不卖骆驼卖马,是么?”

    皮特古尔老脸一红,心想:“他怎地全知道?”

    他那沙鱼龙国中分三等贵族,三等平民,三等奴隶。皮特古尔乃是二等贵族,仅次于国王一家。他又是族长之子,生平不缺金银。他来到中原后,虽是为神圣使命,却也并无顾忌。见到花花世界,异国美女,如何能管得住手?吃吃喝喝,玩玩耍耍,几年时间,终于囊中精光,若非如此,也不会非得打擂夺宝,谋求爵禄。谁知机缘巧合之下,竟遇上了族中预言的‘湖中女神’。

    东采奇问道:“大叔,你给我详细招来,为何说本姑娘....本公子是甚么阿瓦库奥?”

    皮特古尔道:“女神,你明明是女子,为何说自己是公子?”

    东采奇眉毛一横,显摆盟主威风,说道:“我这般打扮,便要瞒过旁人,以免被强敌识破,因而今后不再自称‘姑娘’,你也莫给我泄密!”

    皮特古尔道:“是,是。”于是说出此间原委来。

    他这沙鱼龙国虽号称一国,实则由四、五个相近的绿洲大族合并而成,皮特古尔身份非凡,乃是族长之子,又是族中巫者护卫长,万千勇士之首,武功之高,仅次于两位“神子、神女’。

    这沙鱼龙国本来诸事太平,国富民安,虽离那“屠龙黄泉城”不过三百里远,却依旧庄稼丰收,水源充足。然而好景不长,约莫近一百年前,族中人便陆陆续续生了怪病,身上黝黑皮肤会变得苍白如雪,毛发逐渐掉光,一过五十岁便死,死时受尽折磨痛苦。国民发觉此事,人心惶惶,忧心忡忡,可无论是祈祷、服药皆效用不佳,无法根治。

    皮特古尔老父临死之前,翻阅古书,知道数千年前,古代某个王朝,也曾受一“黑蛇巨人”诅咒,国民有这等症状。当时国中巫者护卫长亲自前往中原求援,偶然遇上一位湖中女神“阿瓦库奥”,那阿瓦库奥前往“屠龙黄泉城”,击败黑蛇巨人,取回一大丛‘黑蛇草’,服用之后,应验如神,众百姓从此便远离瘟疫。

    东采奇问道:“所以你们便想故技重施,找一位‘湖中女神’?可为何偏偏找上我?这可不是闭着眼睛抓瞎么?况且数千年前之事,如何说得准?”

    皮特古尔道:“爹爹说:黑蛇巨人,八千年一轮回,湖中女神也是如此。我乃国中顶儿尖儿的大高手,武功虽比不上神子、神女二人,但使命在我头上,非得由我找着这‘湖中女神’不可。我到中原之后,若遇上一将我击败的女子,那女子必然便是湖中女神转世。”

    东采奇哈哈笑道:“感情你到这儿之后,与女人打了好几架了么?”

    皮特古尔懊恼道:“我找女子比武,反而都是男人出头,几年打斗下来,倒也没败过几回,我在江湖上竟闯出不大不小的名头。总算在几天前,败在阿瓦女神手上。果然....果然是神佛保佑,不负所托,老天自有定数也。”说罢又满脸喜悦,抚掌大笑。

    东采奇嗔道:“那是你没碰上我万仙的女子高手,不然.....不然....绝不会视我为什么‘湖中女神’。”仔细一想,这皮特古尔身手可比肩万仙第四层门人,难怪在武林中能当上常胜将军,万仙之中,胜过他的女子,也不会轻易在江湖走动,偏偏自己被他遇上。

    盘蜒道:“那‘神子’、‘神女’又是什么人物?他们武功比你更高,为何不去屠龙黄泉城中走上一遭?”

    皮特古尔道:“那是当年‘湖中女神’血寒.....”

    盘蜒奇道:“血寒?那头一位湖中女神叫做‘血寒’么?”

    皮特古尔神色狂热,说道:“不错,血寒·阿瓦库奥。”

    盘蜒似听过这名字,却想不起来,喃喃念了几遍,又道:“你继续说。”

    皮特古尔道:“血寒大人击败那黑蛇巨人之后,说道:‘此魔乃万古之物,虽死,仍不可疏忽。这屠龙黄泉城中妖气飞扬,无可消除。故而我传两位徒弟,一代代继承神通,助尔等保卫家园。’

    随后来到咱们的‘冰星泉’中闭关,静坐数月,造出一男一女来。这一男一女便是‘神子’、‘神女’,两人长到将近二十岁后,便有了神通,两人成婚,又生下一对儿女。等这对儿女长到二十岁,原先那‘神子’,‘神女’便失去功力,由新的儿女获得。如此一代传一代,一直过了八千年时光。”

    东采奇惊呼道:“八千年间,他们便一直.....一直兄妹....成婚?这可....成何体统?岂不是禽·兽不如么?”

    盘蜒嗤笑道:“师妹为何大惊小怪?于咱们中原人礼法看来,兄妹通婚,实乃罪大恶极,然则世外之国,无此礼俗,视之便为常态,甚而推崇备至,亦未可知。我等称其为蛮族禽·兽,然则他国视咱们也为不可理喻。咱们身在异地,自然要入乡随俗,不可心怀偏见,冥顽不灵。”

    东采奇脸蛋红扑扑的,说道:“然则八千年时光,只兄妹婚配,这也....太古怪了。要我嫁给我大哥、二哥,我是杀头也不干的。他们却足足闹腾八千年之久。”

    盘蜒道:“他们说的‘八千年’,未必真是八千年,时日太长,便笼统计数罢了。”

三十九 身在异乡入乡俗

    那皮特古尔熟知路径,俦国国都离西域沙漠倒也不远,那马车行的又快又顺,途径洛门、断行关、鸷鸟崖、北麓、乌山,再过玉楼关,数十日之后,便到了诺儿礼萨沙漠之中,与盘蜒等当年从玄鼓城出发路途截然不同。

    这诺儿礼萨沙漠极为荒凉严酷,放眼望去,蓝天之下,皆是黄沙,草木不生,野兽潜伏,一路庞大白骨,当是古时巨兽残躯。座座沙丘起起伏伏,似海浪一般,似动实静,大风吹来,流沙不绝。

    皮特古尔道:“两位若不是跟着我,到这沙漠里头,便全不知方向,更不知何处有水,何处有镇,何处有骆驼。”

    盘蜒道:“我当年也穿过沙漠,前往雪岭诸国,哪有这般凶险?”

    皮特古尔摇头道:“那是去雪山的路,等若逃离此地,好走一些,咱们今日却得往深处前行。”

    盘蜒又问道:“那屠龙黄泉城有多个入口么?”

    皮特古尔又是惊惧,又是骄傲,说道:“那入口离我酋族金帐篷大约四百里,除此之外,别无他处。”

    东采奇松了口气,道:“那咱们的敌人未必能抢在咱们前头。”

    盘蜒点头道:“不错,那暗谷怎知该如何前往屠龙黄泉城?他们武功虽高,但寻路探墓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皮特古尔道:“阿瓦库奥,你说的敌人,便是在盟主大会上抢夺玉盘的高手么?”

    东采奇叹道:“是,正是这些恶贼。”

    皮特古尔咋舌道:“敌人武功厉害至极,便是神女、神子联手,也未必敌得过那头目,但愿他们不曾找到咱们寨子。”

    诚然如皮特古尔所言,若无他引路,旅人极易倒毙在这茫茫黄沙,烈烈炎阳之中。无数人骨横竖堆积在路上,衣物之下,肌肉烂光,只余下嶙峋白骨。即便以万仙之躯,在暴晒断水情形下,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但皮特古尔与车夫知道不少诀窍,见到一处大同小异的山石,两人便欢呼着下车,在山石左右一钻,回来时便手捧满满水袋。有时路旁几棵仙人掌,马车便折转而行,不久找到游牧帐篷,以黄金换取骆驼、粮食。

    东采奇心下佩服,赞道:“大叔,在这沙漠里头,你才是真正的智者勇者,咱们可都及不上你。”

    皮特古尔倍感荣幸,说道:“得阿瓦姑娘称赞,小人便再辛苦也无妨。”

    在沙漠中又行了十来天,断断续续经过几处绿洲,各有名目,曰:‘莎巴寨、黑水寨、黑天寨、蛇神寨、聚魂寨、轮回寨、吞噬寨、十二神寨、逃遁寨’,盘蜒越听越是心惊,胸中升腾无名火,问道:“这些寨称谓怎地这等古怪?”

    东采奇反驳道:“师兄,人家爱起甚么名儿,咱们也管不了啊?”

    盘蜒不理,只是追问,皮特古尔道:“这些小寨子存世也有千万年,莎巴在我国古语中,乃是‘毁灭’之意。黑水、黑天、蛇神皆是古时传说。据传每过万年,灭世的恶魔便会从空中落下黑蛇,将世人连同身躯灵魂一并吞了。因而有十二神镇守天地,抵御那恶魔。这些古寨便相继以此传说命名,一直延续至今。”

    盘蜒大声问道:“那这‘逃遁寨’呢?那又是甚么意思?”

    皮特古尔哈哈大笑,神态滑稽,说道:“据传有一古人极为胆小,传授世人逃脱之法,要世人自杀,引导灵魂升天,避开那灭世恶魔。这古人后来自个儿被恶魔给吞了。这一绿洲寨民,便引以为鉴,告诫后人,面对凶险,不可逃避,非得勇敢反抗不可。”

    盘蜒脑子“轰隆”一声,刹那间似碎成碎片,再无半点念头。

    经过这些绿洲,前路便舒适顺利,凶险极小,几天便可到达酋族大寨,也既是沙鱼龙国。

    进入国界一看,当真如仙境一般:但见遍地水池,满目绿草,树木成林,果实诱人,牛羊积丘,帐篷如海如山。绿洲外圈,绿崖环绕,飞鸟振翅盘旋,可谓鸟语花香,水草丰盛。

    这绿洲极为辽阔,怕足有千里之广。国中居民,皆爱穿白色短衫,露出长腿腰腹,外披纱巾,抵挡阳光,个人头顶着箩筐,筐中有衣物、饭食、鲜果、货品,熙攘吵闹,极有活力。少年人皮肤黝黑健康,快乐无忧,而年长者则肤色发青惨白,神色忧郁。

    众人见到皮特古尔,神情欢喜,喊叫着涌了过来,喊道:“护卫长,护卫长,你总算回来啦。”

    皮特古尔道:“大伙儿放心,我此行大有所获,但先得去见国主,拜会神子、神女才行。”百姓大喜,吵闹着要见阿瓦库奥,皮特古尔神态一变,凶巴巴的喝道:“尔等下民奴隶,为何敢不听我号令?还不快些走开!”这官威一露,众人无不敬畏,知道再不走,徒然挨鞭子,哗啦一声,四散而逃。

    东采奇苦笑道:“大叔,那国王又在哪儿?”

    皮特古尔道:“还有两天路程,阿瓦姑娘可是要在这儿歇歇?”

    东采奇瞧见这异域水乡,如何不愿在这儿多住几天?但事态紧急万分,容不得她耽搁,遂说道:“咱们即刻上路。”

    皮特古尔叹道:“好,便依了阿瓦姑娘,我家中二十三个老婆,四十八个孩儿,便暂且不及探望了。”

    盘蜒与东采奇心里嘀咕:“这人娶妻生子的本事,只怕在中原可称第一,连历代天子都远不及他。若他不生这许多孩儿,保存精气,武功岂不是要天下无敌了?”这般一想,各觉莞尔。

    他叫人换了骆驼,领盘蜒等人横冲直撞,行了一天一夜,通过一处重兵把守的楼关,便到了沙鱼龙国国都“阿瓦库奥”,这沙鱼龙国尊水为神,国中住所皆是天蓝色帐篷,唯独国主居住宫殿,殿里殿外,种满蓝色丝绸花,乍看之下,好似处于湖水包围中一般。

    皮特古尔地位尊贵,又肩负神圣使命,众人见他,绝无阻拦,反而一路护送进城。

    入了皇宫,只见一衣着富贵的中年女子冲了出来,喊道:“皮特古尔,皮特古尔,你总算回来啦。”

    皮特古尔跪地喊道:“王后娘娘,我在中原被一位姑娘击败,她便是阿瓦库奥了。”

    那王后泪如雨下,叹道:“这下可....可有救了。”引三人入了宫殿,来到一白色大屋中,只见一老者卧床不起,周围数十个中年少年,样貌皆有些相似。皮特古尔连声招呼道:“某某王子、某某公主....”原来病榻上老者便是国王,四周众人皆是老国王的子嗣。老国王已满面煞白,瞧来奄奄一息。

    王后道:“陛下他...已到了岁数,只怕.....命不久矣。”

    盘蜒心想:“他心已衰竭,魂魄离散,决计熬不过今天。”

    有一胡须卷曲的王子道:“娘,为何不去找那山中老僧讨药?没准还能延爹爹两年性命!”

    王后哭泣道:“我已派人去啦,但逃回来的人说山中有妖怪,将那几十个勇士全数杀了。”

    那王子勃然大怒,说道:“好妖僧,咱们王族有求,他居然敢使妖法残害?娘放心,我这便亲率大军,前去围剿,非要将那老和尚擒住不可。”

    另一王子指着盘蜒与东采奇道:“皮特古尔,这两个男人,怎是你说的‘阿瓦库奥’?”东采奇仍女扮男装,闻言微微一愣,大感局促,拱手道:“在下万仙东采奇。”指着盘蜒道:“这是我师兄盘蜒。”盘蜒见这王子如此傲慢,更是目光轻蔑,懒得理会。

    皮特古尔得东采奇嘱咐,不便泄密,作揖道:“回禀二王子,这两位....公子....那个.....嗯....是阿瓦库奥的助手。”

    二王子极为孝顺,见老父将死,又见盘蜒无礼,怒火中烧,刷地一声,拔出弯刀,指着盘蜒道:“中原人,我问你话!那湖中女神在何处?”他先前说的乃是沙鱼龙国语言,这会儿转说中原话,其时中原强盛,外国来朝,这沙漠一国自也多有精通中原语言之人。

    盘蜒冷笑道:“我问你,你有几个未出嫁的妹妹?”

    二王子闻言一愣,道:“甚么几个未出嫁的妹妹?你胡说八道甚么?我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这般说话?”

    盘蜒道:“甚么湖中女神?你胡说八道甚么?我也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这般说话?”

    二王子登时大怒,骂道:“你敢学我说话,当真不要命了!”朝盘蜒当头一刀劈下。这沙鱼龙国阶级森严,高位者可随意处决奴隶,盘蜒是异乡人,地位低下,二王子生平从未受过这等侮辱,暴跳如雷,杀心顿起。

    盘蜒使一招“独钓寒江“,真气如网,二王子惨叫一声,瞬间被无形真气抛上半空,高高挂起。屋中王子尽皆拔刀痛骂,两边侍卫也架起长枪,朝盘蜒刺来。

    盘蜒心想:“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子,随手杀人,作威作福,不知害死多少百姓,活该患病短命,不待你们病死,我亲手送你们上天!”又一招“十八钓叟”,他此时劲力深湛,这一招威力远胜过当年野秋,霎时内力如环,不管是王女王子,还是宫殿侍卫,一股脑圈住,在众人尖叫哭喊声中,一股脑的晾在屋顶上,任凭众人摇摇晃晃,哀嚎痛呼。

四十 湖中女神显灵通

    皮特古尔虽知盘蜒武功精强,远胜自己,却也只道与东采奇在伯仲之间,万不料他竟露这么一手。他霎时惶恐万状,喊道:“仙家手下留情,莫惊吓了...陛下!”

    东采奇也急忙劝道:“师兄,饶了他们吧。”

    盘蜒“哼”了一声,感到千头万绪,纷至沓来,他自从听皮特古尔嘲笑那逃遁古人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被那二王子一激,竟无法遏制,怒气爆发而出,想将这屋中人全数捏死,总算尚有半分清醒,危急关头,压下怒气,心想:“我若动手杀人,皮特古尔与师妹也受连累。”

    他念及于此,手一松,众王族侍卫“哎呦、哎呦”的摔落在地。盘蜒一拂袖袍,扬长而去。

    王后惊魂未定,嚷道:“皮特古尔!你找来的是甚么妖魔?”

    皮特古尔愁眉苦脸道:“这位....这位是万仙的仙家,脾气...着实不好。”

    东采奇一揖到地,说道:“我代师兄陪个不是,他平素并非如此,好在....好在大伙儿皆未受伤。”

    众王子只道东采奇武功与盘蜒相若,哪敢得罪?各自冷面不语。东采奇好不尴尬,心中急思:“这下该如何求他们派人送咱们进那迷宫?又如何打探苦朝派众人消息?”

    此时,只见从房外走来一少女,这少女身穿白色纱裙,头戴白金圆环,手上套白金手镯,镶蓝红宝石,皮肤如冰,微微泛蓝,容貌纯洁美丽。众人一见到她,登时神情崇敬,喊道:“神女,你来了。”

    东采奇心中一动,暗道:“她便是那传闻中的神女么?”

    神女微微侧目,望向东采奇,双目泛光,闪闪如星,嘴角稍稍翘起,笑道:“这位公子又是何人?”

    东采奇道:“在下万仙东采奇。”顿了顿,又道:“亦是如今中原武林盟主。”

    神女全不在乎什么“万仙”与“武林盟主”,转向皮特古尔,说道:“护卫长,是你带这位公子回来的?那位湖中女神呢?”

    东采奇心想:“大庭广众之下,拆穿身份,这可多不好意思?”朝皮特古尔使个眼色,摇了摇头,皮特古尔头疼起来,只得说道:“湖中女神正...正在静思救灾之法,暂不能来,这位是她....徒儿。”

    神女又面向东采奇道:“我叫阿道库奥,公子叫我阿道便成。”

    东采奇见她气度雍容华贵,镇定自若,容貌又是极美,不禁心生好感,微笑道:“那你叫我采奇好了。”

    神女见众人衣衫起皱扯破,头发乱七八糟,奇道:“各位王子起过争执了么?”

    王后急道:“阿道,你可要替咱们做主!”遂将盘蜒将众人托起,玩弄于鼓掌之事说了出来。阿道静静听着,半晌后点头道:“这可奇了,此人法术,当不在我之下。陛下怎么样了?”

    王后哀声道:“他受那人惊吓,这会儿....唉,好生可怜。”

    阿道叹曰:“我已竭力为陛下医治,但实在无能为力。哥哥他去找那老和尚求药,但愿今晚能回来。陛下今年五十三岁,已超过界限三年,即便今夜去世,已不算夭折。”

    众王子喜道:“神子出手,这下可有救了。”

    东采奇问道:“阿道姑娘,那老和尚又是甚么人?”

    神女又在她脸上凝视,默默出神,抿唇片刻,道:“那位老僧乃是钵竺国人,隐居在红沙山的大庙里头。他有药可缓解黑蛇诅咒症状,延患者两年寿命。我国中人家,往往持厚礼去他那儿求药,他只收粮食、清水,其余一概不取。但不知为何,这几天来,到红沙山的森林中满是可怖的妖魔,除了我与哥哥之外,旁人一去,怕难以返回。”

    东采奇道:“那是什么样的妖怪?”

    神女道:“听逃回者说,都是些尖牙利爪,头顶....头顶长角,身上长鳞的魔鬼。”

    东采奇想起盘蜒于途中讲述苦朝派众高手身上异状,心下骇然:“是苦朝派的人!他们去找那老僧了?”

    神女见东采奇默然不语,转动娇躯,缓步来到国王前头,低声道:“答亦库西,答亦库西,我法力有限,仅能缓解你身上少许痛苦。”说罢捧起双手,眼中流下两行清澈碧蓝的泪水,宛如朝露,滴入老国王口中。老国王脸上稍稍恢复些气色,不复愁惨。

    忽然间,东采奇耳畔有人说话,正是盘蜒声音,他道:“你可用血肉纵控念心法,将内力注入他冲脉,随后冲击胸口神封穴,当能令他醒来。”

    东采奇暗暗惊讶,走到那阿道身边,粗着嗓子说道:“让我来试试。”她习练血肉纵控念已有小成,增粗嗓门,改变声音,实是轻而易举。便是修缮形体,令自己更加美貌,亦非绝不可能之事。

    阿道手与东采奇一碰,身子一个冷颤,俏脸上微微泛红,退开一步,众王子、侍卫见神女并不反对,自也不敢啰嗦。

    东采奇依照盘蜒所说,注入真气,在神封穴上来回震荡,蓦地有所收获,心中惊讶,感到老国王魂魄上有许多小蛇,正不停撕咬吞吃。她血肉纵控念与太乙幻灵真气皆可触及灵知,而神封穴顾名思义,可封闭神智,驱逐邪气。她心生希望,催促内力,加固老国王魂魄,那小蛇虽然凶猛,但至此已不复凶恶,败退而散。

    老国王蓦然睁开眼,大口呼吸,哀声道:“斯图孩儿,斯图孩儿,你在哪儿?我....我要封你为君!”

    众人见他醒来,皆不禁喜出望外,但听清他所言,那王后、大王子、二王子脸上登时变色。

    神女目光惊喜,露出灿烂笑容,柔声道:“答亦库西,你好些了么?”

    老国王点头道:“是啊,我....我好多了。神女....孩儿,你....你也在这儿?斯图在哪儿?我要立他为君!”

    王后干笑道:“你刚刚转醒,脑子还不清楚,这会儿说话也做不得数。神女,各位,还请暂离此地,我独自照顾他行了。”

    东采奇经历过蛇伯政争,瞧出这王后不怀好意,说道:“他这病情怕仍有反复,我留在此处,照看着些。”

    王后朝东采奇怒目而视,但神女却道:“国君神智复原,我已听得清楚,国君欲立斯图王子为君,斯图王子现在何处?”

    阿道在这沙鱼龙国实有无上神权,虽不管俗事,但另立君主时,她与神子可左右大局,充当仲裁,那二王子脾气暴躁,大声道:“阿道,斯图不过是一女奴之子,怎可....登上王位?”

    神女目光朝他一扫,眼神冰冷,二王子登时气馁,她又道:“斯图现在何处?”

    王后愤愤道:“这小子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全不尽孝,就他这样,为何能得陛下偏心?”

    神女道:“他或有难言之隐。”转身对侍卫队长道:“你去找斯图,速速带他前来,如他有意,便立为储君。”

    此言一出,老国王欣慰而笑,说道:“谢...谢谢...”王后、众王子等人各怀心事,隐忍不语。神女道:“大伙儿都退下吧,我与这位采奇公子留下即可。”于是众人跪地磕头,悉数散去。

    阿道关上门,突然在东采奇脸颊上一吻,东采奇“咦”了一声,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阿道不答,目光躲闪,面颊粉红,嘴里轻轻哼着曲子,不似先前端庄神圣的神女,却成了心情欢快的小姑娘。她从旁拿起一个苹果,手掌一转,已削去皮,再微微一颤,那苹果整整齐齐裂成十片,落在碗中。

    东采奇心中赞许:“好凌空剑气。”单看这一手功夫,便知这姑娘武功已至随心所欲,轻重自如的地步。

    阿道取小叉子叉起一片,对老国王道:“干爷爷,你能吃苹果么?”

    老国王哈哈笑道:“乖孩儿,乖孩儿。在外人面前,你这般调皮不要紧么?”

    阿道瞥了东采奇一眼,笑道:“这位公子救你性命,便是我家人,亲人,不是外人。”

    原来这阿道自幼蒙老国王抚养长大,两人亲情深厚,犹如爷爷与孙女一般,她在外人面前身份尊贵,与国王平起平坐,但私下里却视老国王为祖父,见他病重,表面上镇定自若,可暗中不知已哭了多少回,此时见他好转,心中喜悦,直如登仙一般。

    阿道又取过一片苹果,递到东采奇唇边,道:“这苹果很好很甜,你也尝尝。”

    东采奇见她天真自信,全无伪饰,心想:“咱们自称万仙,但这位姑娘可是真正的神女,容貌举止,全不似凡间人物。”心中钦佩,将苹果吞下,用力咀嚼,赞道:“好吃,好吃极了。”

    阿道动作依旧矜持,但眼睛里可乐开了花,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救了我爷爷,不愧是阿瓦库奥的徒儿。”

    东采奇忙道:“是了,关于此事,其中大有古怪,我刚刚瞧见...”正想说出口,却听盘蜒道:“不可多谈,此事唯你我知道即可。”

    东采奇“呃”了一声,好在尚有急智,说道:“我瞧见国主...心力不稳,似受邪法所害,我暂且屏蔽那邪法,但却并非长久之计。”

    阿道痴痴望着东采奇,隔了许久,才说:“所以啊,只盼哥哥这一去顺利,从那老和尚那儿得到治病的药。”

四十一 朱门酒香百姓亡

    东采奇问道:“那位老和尚为何有法子治这邪门儿恶疾?”

    阿道说:“那位老僧已不知活了多久,但少说也有一百年啦。那黑蛇巨人诅咒发作后,大伙儿一筹莫展,便有人去老和尚那儿烧香拜佛,老和尚赐下药来,很是灵验,但数目不多,每年往往十人中只有一人能得,暂缓两年症状。历代国主便下令不许国民擅自上山求药。”

    东采奇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阿道神色暗淡,双手交叉,说道:“这也是没有法子,总不见得不救贵族,只救奴隶啊。国中为此事,已经生出好多叛变啦,爹爹和妈妈当年便领军杀了不少造反的奴隶。”

    东采奇又道:“不患贫,患不均。若人人到五十而死,自然无人愤懑。若有人能活,有人能死,不生变乱,那才稀奇。”

    阿道微笑曰:“公子见识明晰,令人佩服。”

    两人从屋中出来,阿道陪东采奇在皇宫中散步,这皇宫乃是以大理石、花岗岩与金丝木建成,端的是富丽堂皇,巧夺造化,比之中原宫殿要远为豪奢。东采奇听阿道说起诸般典故,说这皇宫乃是数十万奴隶没日没夜,耗费十年建成,期间死者无数。

    东采奇听她言下对奴隶毫无同情,仿佛死的是野狗、野猫一般,皱眉道:“阿道神女,一国之兴在于民,一国之衰起于君,贵国虽富,但百姓受苦,只怕将来祸事不断。”

    阿道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啊,我常常读你们中原的书,咱们沙鱼龙国乃是由巫族部落合成,说起学问,是万万比不上中原秀才的。”她说话时,双眼直盯着东采奇脸颊,东采奇只当是沙鱼龙国礼节,并未在意。

    阿道拉住东采奇手掌,惊叹道:“中原的公子,脸好看,手掌也嫩,与咱们荒蛮国度的粗人相比,着实差的太远啦。”

    东采奇微觉害羞,说道:“阿道姑娘的手也娇嫩的很,容貌比我更美呢。”

    阿道摇头曰:“我是女子,自然要注重一些。采奇公子,你先前说咱们对奴隶不好,此事不假,然则我国中奴隶,皆是些心肠歹毒,无德无耻,作奸犯科,低下可恨之辈。对他们手段严厉些,实为利国利民的好事。”

    东采奇耳中忽听盘蜒说道:“他们日子穷苦,为了活命,无暇修身养性。不读书,不学礼,自然品德差劲了。这国中贵族皆富可敌国,只需取出财富千分之一,补偿百姓,百姓日子好过,哪怕活不过五十,也不至于常常造反。”

    东采奇暗暗赞叹,将这话转说,阿道笑着说:“他们越是闹,越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咱们岂不示弱?将来他们便越无法无天啦。”

    盘蜒道:“只需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依,家有伴侣,少有所学,心满意足,绝不会贪得无厌。”

    东采奇尚不及转述,阿道转一个弯,走入一间洁白流光的屋子里头,屋内有十二座汉白玉神像,地上一四方水池,池水清澈透明,一望见底。阿道拉着东采奇,在水池旁坐下,说道:“采奇公子,我先前说话无礼,惹你生气了么?你救了国主爷爷,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更不该反驳你的话。”

    东采奇忙道:“神女姑娘何必如此?举手之劳罢了。咱们就事论事,也不伤和气啊。”

    阿道幽幽出神,说道:“我从小学中原文字,读中原诗书,最....最仰慕中原那些了不起的人物。咱们国中国人,不是大胡子,便是莽勇汉,妻妾成群,用情不专,一个个讨厌得紧。”

    两人言语投契,女子好言谈,相互间有说不完的话,这般兴冲冲的聊天,也不知过了多久,东采奇蓦地想起皮特古尔所言,问道:“我听说你父母亦是....兄妹,你将来也要与你兄长成亲,是么?”

    阿道登时慌乱,以她一身神功,竟然身下一滑,扑通一声,落入水中,瞬间衣衫湿·漉·漉的,紧贴住娇躯,反透出无尽春·色来。她以手遮胸,满脸红晕,想要游走,但想了想,却又坐回东采奇身边。

    东采奇见她模样,微觉好笑,说道:“你怎地吓成这样?我又不会责骂你?”

    阿道抿唇片刻,说道:“我知道你们中原人瞧不起咱们....举动,说兄妹成婚,有悖人·伦。我....我也半点不喜欢我哥哥。若我可选,我决计不会嫁给他。但咱们沙鱼龙国习俗如此....”

    东采奇说道:“姑娘放心,我岂有取笑之意?这规矩既已流传数千年,自谁也无权过问了。”

    阿道愣愣相望,忽然低声道:“你....师父....湖中女神到底在哪儿?我天天盼着她来,救我出这水生火热之地。”

    东采奇道:“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阿道一狠心,敞开心扉,说道:“我今年十九岁啦,再过一月,便度过二十周岁,非嫁给我哥哥不可。我不愿如此,我....我宁愿...嫁给中原的....男人,可祖上法规,无法更改,否则神子、神女血脉一断,这沙鱼龙国便要分崩离析了。若真有湖中女神,只盼她能再造出一对神子神女,或是她在此长住,这法规自也无需遵守了。”

    东采奇实是女子,否则阿道已说的这般直白,她早明白这姑娘心意,此时却蒙蒙忽忽,支吾道:“师父.....师父她老人家....嗯......眼下正忙....”心中急思:“我眼下给自己上套,再也脱不下来啦。我到哪儿去找这么一位湖中女神?”

    阿道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下失望,目光转向池水,突然间默默流下泪来。东采奇“啊”地一声,不及细想身份,搂住阿道双肩,握住她的小手,女子间交往亲密,举动往往如小孩儿一般要好,她自然而然这般一握,全不想自己此时乃是女扮男装。阿道虽一贯端庄神圣,到此地步,猛然间呼吸艰难,脑袋发热,颤声道:“公子....公子,你也....对我...眼下还....还不成。”

    东采奇柔声道:“什么不成?”

    阿道鼓足勇气,与东采奇四目相对,双姝眼睛皆极美,彼此长久凝视,东采奇心想:“这姑娘一惊一乍,好生古怪。”阿道却想:“我就这么吻他,在池水中将身子给他,与他远走高飞,一辈子不回来了,管他什么黑蛇巨人,湖中女神,神子神女的。”

    就在紧要关头,只听外头有人急喊:“神女!神女在哪儿?”

    阿道吓了一跳,潜运内力,转眼烘干衣衫,稳稳站定,走出大屋,见是一传令官,她问道:“找我何事?”

    传令官道:“国都中奴隶造反,正率军攻打皇宫!”

    阿道冷笑一声,问道:“局面如何?”

    传令官道:“敌人约有五千人,从四面八方攻来,但侧重守备不严的西墙,似对宫中布防极为明白,口中喊道:‘斯图王,斯图王!’似是斯图王子煽动的。”

    阿道认得那斯图王子,稍一沉吟,说道:“斯图王子不过十二岁年纪,怎能有此手段?何况国主已封他为王储,定是有人栽赃他了。”

    传令官道:“小人不敢擅断,但斯图王子有亲友为奴,未必不是亲友以他名义举兵。”

    阿道问:“斯图王子现在何处?”

    传令官道:“不久之前,有人见斯图王子带着数个护卫冲出宫去,不知去向了。”

    斯图王子麾下有一汉人护卫,与阿道有些交情。她不禁脸上变色,暗忖:“莫非此事为真?”她身为神女,官封护国右神官一职,神子不在,她责无旁贷,步入池水,身躯一转,瞬间已穿上一层亮晶晶的冰甲。

    东采奇、盘蜒见状,心中敬佩:“她寒冰内力造诣极深,绝不逊于寒星剑。”

    阿道说:“传令下去,调度沙之狐,黄之鳄,天之龙,光之枭各军,分守东南西北各墙。采奇公子,还请随我前往西墙。”

    东采奇点头说好,两人穿过皇宫走廊,来到墙上,见局面混乱,战况不利。一众奴隶已攀上墙头,正在与守军厮杀。黑暗之中,仅瞧见刀剑交锋时的火花,照亮众人面目,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块儿,仿佛无数野兽在互相追逐,互相威胁,互相猎杀。

    东采奇心想:“这喊声真如老虎、饿狼、狮子一般,人怎能发出这等怪声?”

    又有人喊道:“魔鬼!狼妖!虎怪!”

    阿道更不迟疑,身上寒光摇晃,弹指间已到墙上,双掌往两旁一拍,两道寒霜如门扉般扩开,击毙数个敌人。眼下自己人与敌人混在一块儿,她无法使出真功夫来,甚是束手束脚。

    东采奇手一扬,招来寒星剑,朝城下刺出一招“蛇伯雪岭”,一团大冰球滚动而下,哗啦一声,瞬间炸开,霜锥乱舞,散向各处,敌人或死或伤,眼前一片惨白。在白光之中,东采奇看清众奴隶面孔,不禁吓了一跳,见敌人脸上毛发浓密,双眼发绿发红,不是凡人,倒更像是北国妖民,但比之妖民,体型更大,显露凶恶疯狂之气。

    骤然间,一庞大身影跳到东采奇身边,此人虎面人身,一丈高矮,隐隐透出金光,利爪抓来,东采奇横剑一挡,只觉敌人力气大的异乎寻常。

    但她身怀血肉纵控念功力,经盘蜒数十日指点,武功之高,已初窥遁天一层门径,这虎面人手脚虽强,她却丝毫不惧,寒星剑一晃一突,扑哧一声,已刺入这金虎怪胸膛。那金虎哀嚎一声,从墙头滚落。

四十二 四十如狼五十虎

    东采奇身旁将士见状惊喜,喊道:“勇士好身手。”但顷刻之间,墙头其余各处兵卒皆遭遇这半人半兽之怪,有狼头人,有虎面人,有牦牛人,有马首人,各个儿有十人气力,蹦跃时又快又远。

    一众守军长久驻扎皇宫,不曾长途跋涉,也不曾远征荒地,何曾见过这等异状?此时一看,各个儿丧胆,胆气一失,气力全无,东采奇见一狼头人张开大嘴,将一小兵咬掉脑袋,红彤彤的血如雨般落下。

    她上前援助,一掌将那狼头人打得内脏粉碎,再使一招小桥流水,从一牦牛人眼中刺了个对穿,扑哧一声,鲜血飞溅,染红她的脸颊。刹那间,东采奇眼前景象变化,好似一头栽入水中,她隐约见到一中年僧人,在僧人身旁,站着那王后与大王子、二王子。

    这是牦牛人的记忆。

    那中年僧人道:“王后陛下,两位殿下,三位前来找我,可是答应我所求了?”

    王后脸色阴沉,说道:“你要我撤换西墙守军与探子,不许通报你手下奴隶接近攻打之事?”

    中年僧人点头道:“无论哪方围墙皆可,全瞧王后娘娘方便。”

    王后冷笑道:“你怎知我会答应你?没准我是引你入毂,想要捉拿你呢?”手一扬,身旁冲来数百个侍卫,瞧其动作,各个儿皆武功精强。

    东采奇感到那血液中传来一阵愤怒,这牦牛人喊道:“铁马禅师,这....婆娘好生卑鄙!”

    铁马禅师颇为镇定,说道:“王后娘娘捉我意欲何为?”

    王后道:“你若不想尝尝吞钉烤肉之刑,便一口咬定乃是那斯图王子要你谋反。”

    铁马笑道:“原来是让贫僧来一出‘苦肉计’?是了,是了,如此说来,老国王非但未死,反而许那斯图王子为王储了?”

    王后、大王子、二王子皆脸色不善,大王子喝道:“铁马,甚么狗屁苦肉计?你如今落入咱们手中,那是货真价实,如若不服,咱们便将你脑袋砍下!”

    铁马自顾自说道:“三位果然妙计,来这一招‘栽赃嫁祸’,那斯图王子谋反之罪,那便是明白无误了。然则老国王何等精明?未必会轻信此事。”

    王后得意道:“咱们已派杀手杀他,虽一时未得逞,但这小子已冲出城去,逃入沙漠,这叫死无对证。我派人严加防范,一面劝陛下,焉有不成之理?”

    铁马僧笑道:“但娘娘千算万算,却算错一事。你以为贫僧这会儿人少,便是王后娘娘囊中之物了么?”

    王后叱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来人,将这和尚绑了!”

    铁马仰天啼鸣,声音当真如烈马一般,只是声响要大了数十倍。众侍卫闻声巨震,一时站立不稳。那铁马探出手,已将王后、王子制住。

    王后厉声惨叫道:“你....你.....”似料不到这铁马妖术这等厉害。

    铁马道:“王后娘娘,还请你在此为质。大王子、二王子殿下回去撤换守军,更替城防,掩护我等奴隶入宫。”

    那两个王子霎时勇气全无,连声道:“好,好,咱们答应你....”

    铁马哈哈大笑道:“两位如此识趣,可与其余贵族老爷大大不同,将来我辅佐两位治国,咱们这千万奴隶,才有活着的盼头。”

    两位王子脸上阴晴不定,喜忧参半,实难断是哭是笑。

    王后怒道:“你师父一贯慈善,治病救人,你怎地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铁马笑容戢止,他恨恨说道:“师父为人迂腐,任由尔等残害百姓,坐视不理,行径自私,哪像济世救人的僧人?我便瞧不得尔等作威作福,凌霸民众!今个儿便是改朝换代,奴隶翻身之时!”

    王后尖声道:“你手下有多少人?五千人?六千人?我来之前都探听清楚,就凭这区区之数,决计冲不进内宫。”

    铁马指着这牦牛人道:“比瓦,你变化给她瞧瞧?”

    王后瞪大双眼,望着牦牛人,过了片刻,她如见鬼怪,叫声发颤,死命挣扎。

    东采奇身子一晃,心神回归,发觉自己身旁皆是妖兽尸体,想必是失神时自行挥剑所杀,她稍感虚弱,暗想:“这....这是血肉纵控念感知这牦牛人魂魄,如此说来,这铁马僧乃是罪魁祸首,他又是....何人?”

    她心知不可多想,收摄心神,使一招“龙飞凤舞”,剑上寒气急刺出去,砰砰两声,将两个虎头怪冻得步履艰难,她趁势左右出剑,将两人脑袋洞穿。这时鲜血溅来,她有所防备,便不再体会心事。

    身旁一声轻响,阿道来到近处,身上冰甲有多处碎裂,但人却毫发无伤,她道:“我从未遇上过这等妖物,可是传闻中的万鬼么?”

    东采奇苦笑道:“可不是万鬼,倒像是阎王的魔猎。”眼下情形,与昔日黑荒草海中凶兽阎王魔猎相似,虽远不及它那般有如地狱降临,却也极为难挡。

    阿道问:“魔猎?那是甚么?”手指一点,一道水光飞出,刺穿一虎头人心脏,她再将这水光一转,化作一柄轻若无物的一丈长剑,手腕轻振三下,杀死三个敌人。她斜视东采奇,眼中之意“这下该轮到你啦。”

    东采奇笑道:“好顽皮的姑娘!”她本有些疲倦,又深感局面无望,但被阿道这么一激,旋即打起精神,左掌拍一招“阴阳天地掌”,右剑使出“逍遥剑法”,前后妖兽惨叫,连连倒下。

    阿道比划手指,示意:“我杀了三十个啦。”

    东采奇也不知自己杀了多少,随手比划出“三十一”,阿道甚是欢喜,说道:“了不起,了不起!”

    她二人联手出击,霎时声势大振,虽被重重包围,一时也无虞受伤。然则其余御前大军则有溃败之势,不少人心胆俱裂,径直从城墙上往下跳,以免被野兽咬成两截,但这般一来,自然摔得粉身碎骨。

    阿道这才知事情不妙,说道:“城墙守不住了,咱们快些回去,保护国主爷爷。”

    东采奇知她全不将这许多将士性命放在心上,摇头劝道:“如今胜负未分,唯有大伙儿齐心协力,才有取胜之机,失了地势,就凭你我二人,决计守不住国主。”

    阿道连连点头:“我毕竟年轻,料事不周,以后都听你的。”

    东采奇道:“你是神女,乃全军威望士气所系,唯有你登高一唿,才能鼓动大伙儿拼死奋战!”

    阿道瞬间醒悟,倩影一晃,已站到一塔楼上,她高声道:“城在人在,人死城亡,我阿道今天与诸位同生共死,绝不退缩!”她内力深厚异常,这般唿喊,虽厮杀震天亦难掩其声。须臾间,众将士一齐向她望去,心下渐生勇气,败退之势立减。

    东采奇连出三剑,割下一虎头人脑袋,足踏“云瑶青天步”,陡然已站在阿道身边,拉住她手掌,高举那头颅道:“我乃阿瓦库奥弟子,也与诸位并肩作战!”众将士见状士气高涨,胆识倍增,放开手脚,不再有退缩的念头。

    阿道哈哈一笑,蓦然在东采奇唇上一吻,东采奇脸上一红,心想:“她怎地如小孩一般?”却见阿道更是红透了脖子。她纵身一跃,下了塔楼,东采奇紧跟其后,再度投入战事。

    两人所到之处,敌人皆难阻分毫,友军本受围困的,两人一来,形势骤变,逆转为胜。东采奇道:“大伙儿聚在神女身边!”她自己一马当先,直往最凶险处奔去,遇上敌人,最多两、三下便料理了。而她血肉纵控念内力充沛,每杀一人,便可恢复不少内力。而她偶尔受伤,便悄悄以敌人气血补充,如此源源不绝,持续不断,只要不受伤太重,便可一直作战,无后顾之忧。

    双方咬紧牙关,彼此不让,杀红了眼,咬碎了牙,豁出性命的拼杀许久,城墙外遽然喊声大作,乃是城中驻军赶来,皆为经过大战的精兵,东采奇见己方增援抵达,知道已度过难关,不禁如释重负,她朝阿道望去,恰巧阿道也向她望来,两人眼神皆极为欣喜,彼此感受到对方喜悦之情,这是共患难中生出的友情,有如亲人一般珍贵。

    阿道稍有松懈,一道水剑刺伤敌人,以为敌人死去,不再搭理,但那敌人悄然爬起,绕着众人跑了几下,突然冲向阿道,一掌噼在阿道背上,那掌力不胜刚勐,砰地一声,将阿道冰甲震碎。阿道大惊失色,急忙回身,但那敌人冲她一声嘶鸣,同时双拳探出,阿道临敌经验不深,被那鸣叫一扰,仓促间挡住耳朵,又被那人掌力砸中。她闷哼一声,口中血涌,身子高高飞起。

    东采奇惊唿道:“神女!”心急如焚,飞奔过去,赶在阿道落地前将她接住,稍一探内息,知她伤势太重,非顷刻间所能愈合。她急运功替阿道疗伤,正慌乱间,背上一紧,已被巨掌握住,随后用力一捏,她心无二用,不及抵挡,痛唿一声,只听“喀嚓、喀嚓”声响,手臂折断,随阿道一起滚倒。

    那敌人手掌渐渐缩小,哼了一声,说道:“你二人武功虽强,但临敌之际,岂能顾左顾右的?”

    东采奇认出此人,咬牙道:“你是....铁马和尚?”

    铁马僧面露惊讶,但他急于刺杀国君,无暇多问,正要出手将双姝一并杀死,忽然间,他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挥手一挡,身子一震,被打得远远跌下塔楼。

    东采奇与阿道定睛一看,各自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东采奇更险些乐开了花,只见眼前乃是一衣着富贵、白发苍苍的老妇,她满脸皱纹,双眸如蛇,身子修长,依稀瞧出是盘蜒面孔。但他涂红了嘴唇,画了眉毛睫毛,扮作一年逾花甲的老太婆。

    盘蜒一张口,说道:“徒儿,我阿瓦库奥不过小睡一会儿,怎地就闹出这等乱子?”东采奇差点笑晕过去,那声音嘶哑干枯,严厉死板,仿佛丧夫多年、无人滋润的老寡妇一般,真是再逼真没有。(未完待续。。)

四十三 慈母眼中皆孝子

    阿道惊唿:“你便是阿瓦库奥?湖中女神?怎地....”她阅读古籍,知那湖中女神年轻貌美,不容逼视,但眼前这女子实在太老,也谈不上如何美貌,一见之下,大失所望。

    盘蜒缓缓叹道:“老身雪冰寒,你这小妮子,便是我前世所创的神女么?”他听闻那阿瓦库奥叫做“血寒”,便随口杜撰姓氏,他一开口便老气横秋,瞧不起人,当真是倚老卖老,自高自傲的怨妇。

    那铁马运功站定,稍一用力,复又跃上,站在塔楼顶一角,与盘蜒相隔一丈,他道:“你便是那‘阿瓦库奥’?”

    盘蜒道:“你这小和尚又是何人?瞧你这身筋骨倒挺健壮,似是精气挺足,可是一辈子童子身了?”

    东采奇听他所言着实不像话,哪里有半分德高望重?倒像是淫心汲汲、欲求不满的模样。铁马脸皮一红,说道:“阁下取笑了,在下今年已三百余岁。”

    盘蜒点头道:“三百余岁,倒也不老,老身还可将就....”

    铁马知来人武功奇高,但也不知深浅,他为今日大事谋划多年,绝不愿功亏一篑,单手转动佛珠,刹那间身躯膨胀,成了一马面人身、浑身冒着黑火的三丈巨怪。东采奇、阿道皆花容失色,不由抱得更紧了些。

    盘蜒却道:“好一头铜马怪。”

    铁马大声道:“你怎知本人名号?”一声狂啸,笼罩十丈方圆,乃是他的镇魂啼鸣功,受此功震荡者,或惊惧、或痴呆,功力弱的当场便被吓死。盘蜒袖袍一转,面前气墙一挡,隔绝鸣喊之声。铁马见招式不灵,倒也不慌,一扬蹄子,勐然冲来,势如万马狂奔,地动天摇。

    他来得快,盘蜒挡得也快,反而上前一步,拍出五夜凝思功的寒冰掌力,掌风夹在阴森寒气,嘭地一声巨响,铁马身子一麻,闪至一边。他仍心有不甘,又连连冲撞四次,皆被盘蜒稳稳挡下,如此一来,他知敌人武功远胜自己,即便自己招来这聚魂山铜马妖兽附身,亦非盘蜒敌手。

    铁马心思敏锐,双掌在地上狠狠一砸,这塔楼经几番冲撞,早已破损,又被他全力掌击,顿时地面碎裂,崩溃倒塌。盘蜒提住东采奇与那神女,身子一转,在空中盘旋,转眼已落在皇宫草地上。

    铁马高高一跃,已跃至城墙之外,一声唿喊,将赶来的援军震住。又喊:“全往城外撤,去唿布尔特!”于是残余的奴隶也翻下城墙,急急朝城外冲。铁马僧在前狠挡狠撞,被弓箭长矛刺伤多处,但仍奔走如飞,宁死不屈。待得众奴隶走远,他才迈大步逃开,转眼不知去向。

    那支援将军正是皮特古尔,见敌人败退,不忙追赶,匆匆入城,问守军情形。守军将领道:“多亏神女与一位中原公子携手抗敌,带领大伙儿支撑至今。众妖魔并未冲入宫中。”皮特古尔这才放心下来。他走入院子,看清眼前景象,不由得一愣,只见一老妇正替神女、阿瓦库奥两人运功疗伤。皮特古尔细看那老妇容貌,不胜惊讶,喊道:“你....你是....”

    盘蜒“哼”了一声,目中寒光一闪,皮特古尔吓得不轻,他极为乖觉,既然不明情形,倒也并不多问,只命人围成圈子,守住这三人。另派人去向国主问安。

    东采奇大声道:“王后、大王子、二王子参与谋反,是他们派人调走西墙守军的。”

    众将士闻言愤怒,纷纷喊道:“此话当真?他们为何如此?”

    东采奇道:“他们为嫁祸斯图王子勾结奴隶,反而自己去找那铁马僧,不料棋差一招,反被铁马僧捉住胁迫。”

    守城士兵皆见过东采奇迎战英姿,对她甚是信服,听她指证,立时便信了大半,只是尚无证据,一时也不敢多言。

    阿道熟知城中布防情形,问道:“去问问达汉克,他是西城守将。”

    那达汉克恰巧此时被担架抬过,他气息奄奄,但意识清醒,说道:“是....是大王子的心腹厄尔巴...撤下今夜轮值卫兵,换上大王子的....亲兵卫队...”

    阿道“哦”了一声,声音中充满气恼,但她性子稳重,并未显露,说道:“很好,咱们这就去找王后三人。”

    东采奇道:“王后在铁马手中,大王子、二王子却在宫内,不知眼下去哪儿了?”

    皮特古尔恨恨道:“来一千人,与我同去内宫,擒拿这两个反贼!”

    阿道内伤难愈,暂且无法动武,但经盘蜒内力调理,行走已然无碍,她朝盘蜒弯腰行礼,说道:“湖中女神,多谢你前来相助,但城中仍有隐患,不知你能否再出手帮忙?”

    盘蜒维系身上老妇幻影,实则颇为费心,若非如此,刚刚那铁马僧也逃不掉,眼下实不想多管闲事,但他需得有人引他前往那“屠龙黄泉城”,不平此乱,怕是无人有空援手。他叹一口气,说道:“既然小妮子诚心求我,你是我雪冰寒前世女儿转生,便如我女儿、儿媳一般,岂能不帮?”

    东采奇暗暗好笑:“师兄占人家姑娘辈分便宜,好不成样。”

    阿道听到“儿媳”二字,脸上透红,望向东采奇,轻轻说道:“多谢老前辈成全。”

    东采奇双臂伸缩,操纵血肉,断臂复原,扶着阿道,阿道又是欢喜,又是无措,便任由东采奇牵着自己。皮特古尔知东采奇实是美貌少女,秀丽之处,不在阿道之下,见了并不在意,但其余士兵皆想:“若是神子见未婚妻如此,非嫉妒疯了不可。”

    盘蜒让阿道领路,朝内宫两位王子宫殿赶去,他一路走着,一路冷言冷语,见着玉雕像,翡翠石,说道:“民脂民膏。”见着金柱子,银烛台,说道:“穷奢极欲!”见着大水池、绿树林、鲜花丛,骂道:“劳民伤财!”又见着奇珍异兽,喊道:“伤天害理!”一路骂骂咧咧,指指点点,竟无一刻清净。

    东采奇笑道:“师父,你消消气,对了,师兄去哪儿了?”

    盘蜒一个哆嗦,说道:“你是问我儿子?”

    东采奇掩嘴忍耐,点头道:“是啊,你儿子,我师兄,盘蜒他去哪儿了?”

    盘蜒道:“这小子在宫中受了气,怕是去哪儿花天酒地去了,咱们也不用理他。”

    阿道点头说:“我听说过你那位师兄,一上来便露了一手,将一众王子护卫吊上了天,他一身武功,怕是要比你我强了一些。”

    东采奇微笑道:“我这点微末道行,怎能与师兄相比?”

    盘蜒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二人武功是我所教,这小子是比你强些,但比老身可差得远了。”

    阿道、东采奇一齐笑道:“是,是,师父你武功惊世骇俗,无人能及!”

    三人说说笑笑,阿道半点瞧不出盘蜒实是男子,只觉这老奶奶性子虽刁钻刻薄,但也不算坏人,一身武功内力皆更胜自己,又知“她”是东采奇师父,隐约之中心生敬仰钦佩,便对“她”极为亲密讨好。

    来到那大王子宫殿中,见王子护卫与皇宫侍卫各挺兵刃,相持不下,站在一精雕玉琢的大屋外头。皮特古尔见三人到来,精神一振,说道:“神女,阿瓦库奥,两人皆在此,他们得了消息,知奴隶战败,正想熘出宫,被我逮个正着。两人逃回此地,如今已被我等包围。”

    阿道轻轻颔首,走到屋子外头,说道:“两位王子,王后如今落入敌人手中,下落不明,两位如若知情,还请告知。”

    屋内一阵急急讨论,似屋内人起了争执,过了片刻,大王子嚷道:“你....你怎知道?”

    阿道望向东采奇,东采奇心想:“我可从血液中探他人魂魄,这事不便多说。”于是随口道:“我遇上铁马僧,他以王后性命要挟我等。咱们也查清你二人替换守卫之事。”

    两人低唿起来,各自指责,阿道说:“两位王子,国主英明贤能,乃是明君慈父,两位若有难言之隐,尽可畅所欲言,祈求国主原宥,若负隅顽抗,便能挡得住我么?”

    只听“喀嚓”一声,屋门开启,两人慢吞吞走了出来,脸上又是恐慌,又是无奈,再命护卫投降。皮特古尔指使侍卫将众人绑了,阿道说:“暂不必带往国君面前,由我亲自审问。”

    她与盘蜒、东采奇来到屋中,找椅子坐下,将两个王子押至面前,问道:“那铁马僧是甚么来头?为何武功这般了得?”

    大王子抢着说道:“这僧人是红沙山那位老和尚的四大弟子之一,当年我在山上游玩,入了寺庙,正在拜佛,却碰上此人。咱们...聊了很久。”

    东采奇心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之所以找上你们母子三人,定是你言语中吐露争夺王位之意。”

    阿道唿吸一滞,想了想,问道:“既然是那位老僧弟子,为何又指使城中奴隶举事?莫非那老和尚....在幕后指挥局面么?为何这许多奴隶竟变得面目全非,有如妖怪?”

    大王子神色茫然,说道:“那老和尚....邪门的很,但为何众奴隶成这等怪样,我委实不知情。”

    盘蜒忽然指着二王子,开口问道:“你这小娃娃,可曾练过那和尚传授的心法?”(未完待续。。)

四十四 空中苍蝇风与沙

    二王子哆哆嗦嗦,眼神躲闪,说道:“是....是....我听铁马和尚说过一段口诀,说可强身健体,我...我断断续续练过,却始终未能有成。”遂背了一大段话来。

    东采奇细思口诀真意,虽不过是入门道理,却蕴含极深潜力,说道:“师...父,这口诀与苦朝派的功夫颇有相通之处。”

    盘蜒哼笑一声,说道:“若不出老身所料,这铁马和尚在沙鱼龙国已潜藏多年,暗中传授众奴隶这‘血肉纵控念’之法,但他稍加变化,故意教人走火,令人身形变化成这野兽模样。”

    阿道皱眉说:“师父,这铁马和尚功夫是那红沙山老和尚所传,那这邪法自也是那老和尚所创的了?”她与东采奇彼此亲密交好,便随口也叫盘蜒师父。

    东采奇想起那牦牛怪人回忆,说道:“铁马和尚虽是老和尚徒儿,但老和尚未必是幕后主使。依我之见,这老和尚与铁马僧之间颇有分歧。”

    盘蜒心中忧虑,实是非同小可:“我只道苦朝派来到这沙漠中,定找不到路径,因而一筹莫展,但那红沙山中老僧久居此地,定熟知路途,他似乎与凌越、暗谷等人有极深的关联,莫非苦朝派去找这老僧了?”

    他思索之时,东采奇又问道:“我还听说你二人派刺客,想要刺杀斯图王子,是么?”

    大王子、二王子喉咙咕噜一声,悚然道:“你....你都清楚了?”

    阿道终于生气起来,一字一句说道:“你们二人,当真该死!”

    她贵为神女,自幼一举一动皆久经督导,故而仪态庄严,言辞有礼,生平从不说狠话气话,此时这般用辞,分量之重,实是从所未有。大王子面色惨白,喊道:“我甚么都招,咱们....都是本巴他出的主意!”

    二王子怒道:“还不是你先提起此事的?你说斯图死后,你当国主,绝短不了我的好处!”

    东采奇道:“那斯图王子现在何处?可曾受伤?你二人还不从实招来?”

    大王子道:“是。”不敢隐瞒,老老实实说道:“咱们俩...实在狼心狗肺,不是东西....趁神女照看父王之时,挑选身边精选护卫‘七胡狼’潜入斯图王子家中,想要将他...可那七胡狼却未能得手,反而被斯图王子手下一护卫全数杀伤,斯图王子并未受害,只不过逃出城去了。”

    阿道松了口气,可仔细一想,又甚惊讶,说道:“那七胡狼本事极高,七人齐上,颇有些棘手,想不到斯图王子身边竟有这等能人,我瞧那护卫武功之高,实不逊于皮特古尔了。他叫什么名字?”

    大王子道:“那人疯疯癫癫,最爱惹事打架,想必神女曾听过此人名头?”

    阿道“啊”地一声,笑道:“原来是这中原莽夫,他整日价不务正业,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我可真看走了眼。”

    东采奇问道:“甚么‘中原莽夫’?”

    阿道微笑说:“叫他‘中原莽夫’,因此人也是中原面孔,问他来,他却说不上来。这人本是一比武角斗的奴隶,两年前在比斗中胜出,被斯图王子收留。他这人虽忠心耿耿,但神智颇有些古怪,忘了往事,不守规矩。谁敢惹斯图王子,他便和谁拼命。我听说有些本事,却想不到这般厉害。”她心细如针,对宫中各个儿侍卫皆颇为留意,更曾与这中原莽夫同桌共饮,故而知道这‘中原莽夫’之事。

    东采奇笑道:“果然是真正的隐侠怪客。如今局面稳定,咱们可找斯图王子回来啦。那‘中原莽夫’又叫什么名字?”

    阿道说:“此人叫自己‘浮尔修’,名字也古里古怪,沙鱼龙国语中,乃是‘飞空的苍蝇’之意。”

    盘蜒“哦”了一声,说道:“飞空苍蝇,飞空苍蝇。”突然间,他身躯僵硬,心脏狂跳,仿佛落入极寒冰窟中,他心中惊骇,实不知这惧意从何而来,说道:“斯图王子朝何方去了?”

    大王子小心说道:“听说....听说是朝红沙山方向逃去。”

    盘蜒闭目沉思,说道:“采奇,咱们去会会那红沙山的和尚。”

    东采奇见他神色肃穆,绝无半分轻忽,立时也精神振奋,说道:“莫非苦朝派真在那里?”

    盘蜒道:“此间一桩桩怪事,接二连三发生,那红沙山老僧决计脱不了干系。只是....只是他手下有四大弟子,若各个儿都如那铁马僧一般了得,加上苦朝派众多高手,咱们正大光明而去,乃是自寻死路,故而非得加倍谨慎不可。”说到此处,便深恨自己为何未能擒住那铁马僧,否则也不至于这般困惑不解。

    阿道急忙说:“我哥哥也去了那边,我与你们同去。更何况斯图王子也逃往红沙山了。”

    东采奇道:“阿道,你身系一国安危,不可涉险,不如留在此看顾大局。”

    阿道摇了摇头,声音柔和,但神色坚定:“你们不熟红沙山道路,我替你们带路。我哥哥在那儿,未来国主在那儿,我非去不可。”

    东采奇拿她没辙,看着盘蜒,盘蜒笑道:“腿在你身上,咱们谁也管不了。”

    阿道大喜,当即传令下去,将城中防备布置的井井有条,滴水不漏,随后径直取了三匹骆驼,三人分骑,出城朝红沙山前行。

    也是三人运气太差,奔出绿洲,来到沙漠,行了十多里路,忽然遇上风沙。阿道无奈,就近找一大岩石躲藏。沙漠中风沙有如天威神怒,最是厉害,往往唿吸间便将人掩埋窒息,刮风时黄沙漫天,不见天日,真如群魔乱舞一般,且不知持续多久。

    等了数个时辰,那黄沙全无止歇,仿佛天神狠下心来,要将凡间万物活埋。这大岩石构造奇特,宛如屏障,故而颇能挡风,然则沙子堆积起来,再过不久,三人便要沉入地底。

    东采奇大声喊道:“这该怎么办?”

    阿道目光绝望,喊道:“出去也是死,咱们出来的不是时候,正碰上罕见的大风暴。”

    盘蜒板着脸,下定决心,说道:“你们跟着我!”双掌并拢,高举过头顶,从两旁划下,刹那之间,他们与骆驼周围变得宁静死寂,一片空白,哪里还有半点风暴的影子?

    阿道、东采奇瞠目结舌,脑袋发懵,三头骆驼也似吓得傻了。阿道喃喃道:“阿瓦库奥,你....你真无所不能么?”

    盘蜒脸色惨白,说道:“牵住骆驼,不得离开我五丈。五丈之外,风沙依旧。”

    东采奇不敢多问,颤声道:“是,师父!”这师父二字叫的心悦诚服,倾慕敬仰至极。

    三人快步朝前,盘蜒双手酸软,恐惧、不安渗透全身经脉,眼前现出幻觉,仿佛那一头头虎怪、狼怪、马怪皆狠命撕咬自己,扯下一片片肉来,他以“庄周梦蝶”,使出这“海市蜃楼”,耗费极大心血,不逊于与那细脖邪龙一战。他苦苦支撑,抽取体内每一丝内力,不知过了多久,极大的迷茫惶恐化作魔鬼,拉拽他,痛揍他,压迫他,令盘蜒有如坠入深渊,不知尽头何处,却知唯有必死。

    就在他垂危之际,他闻到一股淡香。那香气似来自异世,来自那已死去的人儿。并非他鼻子闻到,而是直抵他心中深处,触及灵魂。死去的蛇儿向他微笑,招唿他一路向前,呈现出希望与光明。

    盘蜒大感好转,一寸寸、一丝丝夺回魂魄,从梦境最深处转醒,那香气将天地的气力传给他,让他与风沙融于一体,盘蜒体力告罄,然则干坤间有阴阳,有冰火,有冷暖,有风雨雷电,他们如耐心、考验的神祗,注视着盘蜒,借给他存活的力量。

    终于在道路的终点,盘蜒感到那风沙停了,他大喊一声,散去幻境,身子摇晃,东采奇立时将他抱住,喊道:“师父!”

    盘蜒气喘吁吁,喊道:“可累坏...老....老身了。”

    阿道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道:“阿瓦库奥,能目睹您的神通,是我阿道毕生荣耀。您已征服了沙漠,您便是湖中女神。”

    盘蜒见他们身处一片树林,树林中黑森森、阴冷冷,树木狰狞,宛如长满爪牙的怪物,头上一轮孤悬惨白的月亮。他问道:“这....这是红沙山么?”

    阿道说:“是,但眼下是晚上,故而瞧不真切,地上沙子皆是红色,却栽满黑树。”

    东采奇凝视盘蜒,眼神爱慕狂热,她用力咬一咬舌头,激发疼痛,令自己不流露出感情。她问道:“师父,咱们歇歇再走?”

    盘蜒道:“我...我是不成了,但此事耽搁不得...风沙已停,没准那些对头立即便下山离去。”

    忽然间,只听山坡上几声吼叫,盘蜒心头一紧,向上一看,只见山坡上堵满密密麻麻,目露凶光的虎头人、狼头怪,众妖怪身穿僧袍,却皆已被身躯涨破。

    阿道说:“全是.....山上和尚变得。”

    东采奇说道:“师父伤势未愈,阿道,你的内伤呢?”

    阿道体质也极为强韧,虽经风波,但已好了十之**,她道:“咱们先设法逃开。”

    东采奇将盘蜒背上,恰在此时,一头虎怪狂奔过来,东采奇长剑一圈,一道冰球打出,霎时将那虎怪冻得僵直难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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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鬼万仙介绍:
世上有仙鬼二道,互相争锋。仙鬼之上,更有诸般远古神灵。 盘延从坟墓中醒来,胸怀万千隐秘,深藏奇功妙法,他将修仙驱鬼,遨游天下,踏星骋云,揭开古神奥秘。万鬼万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鬼万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鬼万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