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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川     大宋小郎中txt下载     大宋小郎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潜逃

    杨仙茅在门子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半地下室的审讯室,雷都头正在这审讯抓来的强贼。

    杨仙茅有些紧张,因为雷都头让杨仙茅见面的地方是班房审讯室,这雷都头在审讯室的一张桌子后面正啃着鸡腿喝着酒,而审讯室的架子上,用铁链绑着几个人,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屋里还烧着熊熊的火炭火。

    雷都头见到杨仙茅,态度有些冷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天杨仙茅给他找了点事,发现了几具被谋害的尸体交给了他,显然是让他去破案,给他增加了麻烦,所以说话有些淡淡的:“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杨仙茅赶紧抱拳说道:“有个壮汉刚才到我药铺里来,想让我给他拔掉上下两排槽牙,改变脸上容貌,我怀疑他是被朝廷通缉的在逃犯,否则又何必要改变相貌掩人耳目呢?因此,我找机会将他打昏过去了,现在就在我家药铺里,雷都头是否去查看一下?”

    雷都头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如果是本地发生的凶杀案他是有责任破案,那会很头疼,但是如果抓到朝廷通缉要犯,那就不一样了,交上去会有大笔的赏钱的。他立刻将手里的鸡腿扔到了碗里,抓个毛巾擦了擦手,将腰刀挂在腰间,拍了拍杨仙茅的肩膀说道:“你这小郎中很不错,有如此警觉值得夸赞!”

    随后,雷都头叫来二十个马步弓手,跟着他一起前去抓人。

    雷都头跟着杨仙茅来到了他们家药铺回春堂外,雷都头听到杨仙茅已经说了把人打翻在地,所以没有进行其他部署,直接手持腰刀闯了进去,果然便看见地上蜷缩着一个壮汉。杨明德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紧张地站在那壮汉旁边警戒着。张氏手里拿了一根擀面杖,随时准备帮着丈夫痛击壮汉。

    雷都头哈哈大笑,手按刀柄,上前一步,抓住那壮汉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灯笼下仔细一看,见这壮汉相貌有些陌生,并不熟悉,因为朝廷下发的海捕文告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那些重要在逃通缉犯的形象都已经烂熟于胸,没有一个跟眼前这壮汉吻合的。

    雷都头有些失望。只不过,他记住的通缉要犯属于最重要的一批,还有一些他没记住相貌不是特别重要也属于朝廷通缉的逃犯的,抓到之后也是有赏金的,所以他决定带回去审讯。

    雷都头劈手给了壮汉两个耳光,却还是没把他打醒,他当然不知道这壮汉吃了麻沸散,连动刀子都不知道痛,更不用说两记耳光,当然是更不会信的。

    雷都头有些疑惑,瞧着杨仙茅。杨仙茅赶紧解释说道:“想必是被我打得狠了,昏睡过去,只怕还得半个时辰才能醒过来。”

    雷都头将壮汉扔给身后的兵士,吩咐锁起来抬回衙门审讯。

    雷捕头他们回到衙门审讯室,将壮汉扔在地上,带着冰渣的冷水泼在身上,大汉也是无动于衷。又吩咐将大汉吊起来锁在胳膊粗的木头架子上,等他苏醒。

    雷都头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同时指挥部下继续拷问剩下的几个罪犯。这几个落草的贼寇拦路打劫,被雷都头带兵抓了回来,正在审讯追逼他们的同伙。

    好半天之后,那吊着的壮汉终于慢慢醒了过来,他摇晃着脑袋,还没有清醒,东张西望不知身在何处。待他看清楚自己被吊在一间审讯室中,旁边几个人也被吊在架子上,几个捕快正抡着皮鞭狠抽,犯人不停发出惨叫,这下把壮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说道:“你们要干嘛?这是哪里?”

    雷都头道:“这里是县衙审讯室,我是雷都头,我正要问你是何人,为何要拔掉牙齿掩饰身份?分明就是做贼心虚。老实交代,你究竟犯了什么样的王法,还不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那壮汉大吃了一惊,急声说道:“为何要抓我?我犯了什么王法?我只是要拔牙齿,就是犯王法吗?”

    “你拔牙本身不犯法,但是你想掩盖自己的相貌,我怀疑你是通缉要犯,这才想改换容貌,蒙混过关,是也不是?”

    “冤枉呀,官差老爷,我不是通缉要犯呀,草民熊二牛,是宣州人氏,家住宣州北城,何曾触犯王法呀?请老爷明察。”

    雷都头一声冷笑,说:“未曾触犯王法,却又为何要请郎中把你牙齿拔掉,你究竟什么目的?”

    熊二牛搞了半天这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身陷囹圄,苦笑说道:“官差老爷,你们误会了,我之所以让郎中帮我把牙拔掉,全是为了我那浑家。她把我欺负惨了,我若不是用这种办法逃过他的魔掌,我就没法活下去了。我只想离开他,不想让他找到我,我又没有路引,无法逃离宣州远走他乡,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想改变容颜之后,进城做工养活自己,只要能逃脱他的魔掌,我再苦再累也是甘甜的。”

    雷都头听得一头雾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说:“你真是宣州人士?”

    “是的,家就住在北城,若不信,我说了你们去一问就知道了。我真不是强贼通缉犯呀!”

    “你刚才说为了逃出你浑家的魔掌才这样做,说你浑家欺辱你。看你样子也是孔武有力的,身强力壮堂堂七尺男儿,难道就不知道还手吗?”

    熊二牛惨然一笑,摇头说道:“都怪我当时一念之差,我从小舞枪弄棒,也习得一些庄稼把式,听说有位员外比武招亲,要给她女儿招一个上门女婿。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去参加了。结果没什么对手,仅有的几个武功也稀松平常,被我一顿拳脚就打趴下了,轻松获胜,于是,改了我的姓为他们家的姓氏,做了这位员外的上门女婿,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其他人都知道她女儿虽然不算丑,但性格残暴,经常把下人打死打残,大不了赔钱了事。所以谁也不愿意去应聘招亲。我不以为然,认为日久生情。上门之后才知道,这女人简直是个母老虎,又是一身武功,庄上还聘请了五个武功极其高强江湖好汉做看家护院,把我简直不当人看,非打即骂,稍不留意,便是吊在老槐树上吊打。——你们看我的手便可知真假!”

    他不说还没注意,听他这么说了,几个人这才凑上去细看,果然,手腕上有绳索捆绑勒扯留下的伤痕。

    熊二牛接着泣声道:“我几次要逃出来,但因为没有路引逃不远,都被他们找到了,绑回去又把我吊在树上打。这一次也是,把我打惨了,我是实在无法忍受,这才想到了这一招。”

    雷都头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如此,你是个倒插门赘婿,难怪人家不把你当男人看。”

    “他们岂止不把我当男人看,简直把我当我牲口,把我打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你们解开我衣服一看便知。”

    雷都头好奇心起,便吩咐解开了这壮汉的衣裤,看他浑身上下简直没有几块肉是好的,被打得伤痕累累,新伤加旧伤,层层叠叠,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雷都头不禁骂道:“这女人当真狠毒,把你打成这等模样,逼得你竟然要拔掉牙齿改变容貌逃出魔爪,她到底是谁家女子,如此狠毒?”

    熊二牛哭着说:“熊家庄熊员外家的女儿,熊金枝。”

    雷都头不由愣了一下,半晌才问道:“熊员外?是开金铺、米行的家有千顷良田的那个熊员外吗?”

    熊二牛点了点头。

    这下雷都头有些傻眼了,这位熊员外是当地的数一数二的富豪,家有金银铺、米行当铺等十数家老字号买卖,城外还有良田无数,家奴成群。这位熊员外喜欢结交江湖豪客,家中经常是宾客盈门,还组织了一支百余人的团练。在这乱世之秋,但凡家中有些钱财的也都圈养一些家丁护院,这时当时普遍做法,因此官府对此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原来这熊二牛竟然是在熊员外的上门女婿。这就麻烦了,这种人雷都头当然是不会愿意去招惹的,既然他不是江湖大盗通缉要犯,那也就没必要抓着他了。于是雷都头便派了两个兵士将这熊二牛押解去熊员外庄园辨认,若是就将人还给庄上。

    两个兵士押解着熊二牛到了熊家庄,一问之下,果然就是他们家的上门女婿,于是便把人交割了,领了几吊赏钱回去复命。

    雷都头听了回报,不尽感叹,这熊二牛好歹是条汉子,走错了一步,当了上门赘婿,遇到一个超级悍妇,遭受如此虐待,以至于竟然想改换容貌逃走,又无意中被识破遣送回去,铁定是又要遭受一番暴打折磨的了。

    不过,这件事,那就不是,,不是熊虎头,关心的啦,既然要当上门女婿,上门赘婿,就该想到,肯定是非人待遇,也算是她自讨苦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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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神医女儿

    第32章 神医女儿

    正月,韩氏医馆后面的宅院。

    韩神医十年前来到宣州,开设了韩氏医馆,并花巨资把后面一大片宅院都买了下来之后,推倒重新修建了自己的大宅院。

    韩府后花园是他女儿韩雪娥的住处。有一湾池塘,池塘边上修建亭台楼阁、九曲回廊,还有几丛翠竹,在翠竹掩映之间有一座小院,院子阁楼之上是韩神医女儿韩雪娥的闺房。

    闺房紧挨着的小间,是专门的沐浴房。

    沐浴房里烧着暖炉,温暖如春,靠里的位置有一个屏风。屏风后是半人高的金丝楠木做的大木浴桶。沐浴房旁边有一间屋子修有专门的土灶,却不是拿来做饭的,而是专门用来烧水的,烧了热水,供给韩家大小姐沐浴。

    这位大小姐有洁癖,不管如何天寒地冻,也不管一天有多劳累,只要有条件都要沐浴熏香,所以她闺房有沐浴时烧热水的土灶房间,在沐浴中随时可以添水保持温度,不至于为了等水把浴桶里的水等凉了。

    服侍韩雪娥的有好几个老婆子小丫鬟,当然这些一般都是做担水提水粗活的,韩雪娥的贴身小丫鬟白菊才能进入最核心的沐浴室,服侍韩雪娥宽衣沐浴。

    此刻,韩雪娥躺在冒着热气的飘着玫瑰花瓣带着一股淡淡药香的木浴桶里,用一方丝帕在轻轻擦拭着自己一双藕臂,在蒸汽熏蒸之下,粉额上面已经腻出了一层细汗,一绺湿漉漉的秀发贴在凝脂般皎洁的额头,衬托出她白里透红的肌肤更加娇艳。

    白菊站在旁边,不时伸手进去试一试木桶里的水温,然后从旁边放着的一个木桶滚水里舀上一瓢,先小心的浸泡在沐浴桶里的水中,再缓缓的,移动着倾倒,使热水慢慢混合到木桶的水里,热量均匀一些,不至于局部过热,而且远远避开韩雪娥一双娇嫩的美腿。

    屋里蒸汽使穿着小衣的白菊衣服也浸润透了,贴身显露出桃红色的肌肤。她趴在水桶边,弯腰下去试水的时候,柳腰轻折,已经被水雾浸湿的薄薄的丝缎紫罗裙,便紧紧的裹住她小巧而圆润的翘臀,显露出优美弧线和圆润。只可惜这时候身边没有其他男人,不然绝对会怦然心动。

    “老爷还没回来吗?” 韩雪娥一边轻轻用丝帕擦拭着自己乳鸽一般娇嫩隆起的前胸,一边慢悠悠地问白菊。

    “还没呢,一大早就出去了,听说今天有重大的消息要宣布,私下里都在揣测,可能是我们吴越国要纳土归降大宋朝了,过年那时候就有这样的传闻,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韩雪娥面面无表情,似乎对这消息并没有半点兴趣,她移动身子,坐在那木桶旁里面的一根圆凳上,露出了半截的皎白娇躯。

    白菊赶紧快步来到她身后,拿起放在木桶边上一方白色的帕子,给她擦拭后背。

    韩雪娥自己擦拭着前胸。

    小丫鬟白菊知道小姐不喜欢谈论所谓的国家大事,又转开了话题,说道:“听说四海酒家安掌柜,被回春堂一个小郎中治好了。老爷这两天心情都不大好,也懒得出去出诊。少爷说了,他很想去会会那小郎中,但是听说老爷呵斥了他不许生事,但是少爷满不服气的。”

    “有什么不服气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给人看病,也算是文的行当,或许你会这方子把这病治好了,而我会那方子又把那病治好了。谈得上谁高谁低?只不过术业有专攻而已,有什么可生气的,再说了,人家把病治好就是他的本事。”

    白菊放下手中帕子,拿了一个雕花小木勺,舀桶里的温水,慢慢从小姐的香肩往下淋,说道:“可不是嘛,但少爷不这么想,他气得跟什么似的,说是这丢了我们韩家医馆的面子,非要去找那小郎中算账。老爷其实不是生小郎中的气,也不是因为小郎中治好了安掌柜的病没面子,而是气少爷的反应。我听说老爷说的话,就跟姑娘你说的一模一样,偏偏少爷就不这么想。”

    “我哥就那脾气。”

    韩雪娥慢慢站了起来,温热的水珠散步娇躯上,缓缓滑落,犹如披一身璀璨珍珠似的。

    白菊赶紧将屏风上搭着的一大块方巾拿了过来,快速给韩雪娥擦干身上水珠,搀扶着她跨步出了木桶,将一双蒲草做的柔软的草履,套在韩雪娥娇美洁白的脚丫子上,然后,飞快的从屏风上取下柔软温和的水红丝棉小衣飞快给她穿上。

    韩雪娥穿好小衣,优雅地款款走到窗前,推开了一扇窗户。一阵寒风吹了进来,身后跟着的白菊打了个哆嗦,韩雪娥却十分舒坦地微闭双目,深吸一口气,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随后,她睁开眼望去,窗外一湾池塘此刻已经结了冰,秋天残荷枯枝被冻在了冰层上,歪斜着没了生气。

    白菊将她湿漉漉的三千青丝拢在身后,用一方干的丝帕小心揉搓着,搓干了上面的水分,然后打开,轻轻披散在她肩头,冒着丝丝的热气。

    白菊低声提醒:“姑娘,刚洗完澡,别在窗边站,当心着凉。”

    “就是因为洗了澡,屋里闷,才开窗透气。我若是连这点寒气都耐守不住,那这么些年的武也是白练了。”

    五代十国,天下大乱,朝野上下都是重武轻文,特别是家境殷实的子弟,包括女子,大多习武,以备不时之需。这韩雪娥也自幼拜了高人为师,习练武艺,已经略有小成,所以并不惧怕寒风凛冽。

    说着,韩雪娥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双手撑住窗户边,目光慢慢从花园各处扫了过去。翠竹上、假山、楼阁、九曲回廊,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毛茸茸的,有别样的景致。

    便在这时,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姑娘,老爷让您到前堂去商议事情。”

    “老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前堂等着,太太、家族的几位老爷子、坐堂郎中们,还有大少爷也都叫去了。”

    韩雪娥不由眉头一蹙,他们家大堂一般是不会用来召集家庭会议的,除非是重大的事情,这样看来,一早就出去傍晚才回来的父亲想必是有重要消息带回来了。这个消息或许就是刚才白菊提到的吴越国归顺大宋的事情。

    对于这些所谓国家大事,韩雪娥实在没什么兴致,那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关心的,而她一介小女子,又不能出将入相,天下谁来当皇帝,与普通百姓又有何干系?与她一介女子就更是无赦了。犯不上去为这些事情伤脑筋,坏了情致。

    韩雪娥很想不去,可是,她又不能违拗父亲的决定,因为这件事对于父亲和哥哥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

    所以韩雪娥便快步走出了洗浴房,来到闺房梳妆台前端坐。雪菊赶紧给她梳妆打扮,头上简单地挽了一个未出阁少女的三丫髻,穿上一领鹅黄色窄袖百褶罗裙,外面再套上一件湖州真丝金边对襟丝棉褙子,因为在家里聚会,没有外人,也不用施粉黛。出水芙蓉的天生丽质,格外有一种让人心仪的清香。

    韩雪娥很快收拾停当,便快步下楼,带着小丫鬟,踩着满地的积雪,来到了前院大堂。

    拾阶而上,走进大堂里,便看见父亲韩神医和母亲薛氏,已经端坐在正中的两把交椅上。旁边两排椅子坐着几个家族长辈,另一侧坐着大哥韩虎,旁边位子空着,肯定是他的。而在他身后坐着医馆几个老郎中。

    在两排交椅后面则站着几个韩氏医馆的掌柜和内宅大院的管家和一些能上台面的人物。

    韩雪娥上前给父母和几位长辈裣衽福礼,然后款款来到了哥哥旁的空位坐下。

    眼见都到齐了,韩神医捋着三绺长须,咳嗽一声,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今天上午,我接到衙门的知府大人的书函,让我去商议事情。到了之后,见到大堂中百十号人物,除了府县佐官和县衙的官吏之外,却是我们宣州乡绅名流和燕居官人。但是却一直没见到知府同知等大人。一直等到下午时分,知府等大人这才出现在了大堂之上,然后告诉了我们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说到这,韩神医神情十分黯然,声音也有些许的哽咽,似乎已经说不下去,右手抚着前胸,旁边的妻子薛氏有些担忧地望着丈夫,给旁边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赶紧端了茶盏,递给了韩神医。

    韩神医点了点头,接过茶盏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大口,几乎把一盏茶都喝掉了大半,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又坐直了身子,缓缓说道:“我吴越国皇帝已经正式下旨纳土归降大宋朝。年前就已经与大宋商议了相关事宜,随后昭告天下,我吴越国皇帝的最后一道圣旨,知府大人就是一直在等这道圣旨,这才从上午一直等到了现在刚才。他宣读圣旨之后,所有人都黯然神伤,不少人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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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厚爱三分

    说到这,韩神医声音再次哽咽,几个老者也是眼圈泛红,频频抬着宽大袖袍拭泪。倒是韩雪儿的哥哥韩虎若无其事地歪坐在椅子上,撇着嘴有些不耐烦,目光横扫几个悲剧悲切切的老者,若不是父亲平素的威严,他早就不耐烦了。看他们这种悲悲切切的样子,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韩雪娥还是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仿佛在听一件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

    韩神医等自己的情绪稳定之后,这才又接着说道:“知府大人念完圣旨,便介绍了身边的一位身穿宫服的公公,这才知道,这位公公来自大宋皇帝的皇宫,乃是大宋皇帝派来的传旨太监。那位公公展开了一个金色卷轴,宣读了大宋皇帝一道圣旨。大致的意思是吴越国各级衙门所有官吏都继续留用,并入大宋的吏部管理,跟大宋官员一并考核升迁调任。希望各级官吏归顺大宋之后,尽心协力治理地方,务求百姓安康,若有建树立功者,大宋皇帝一定会提拔重用,加官进爵。”

    韩虎终于耐不住冒了一句:“那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做官的。”

    韩神医花白的眉毛一抖,目光凌厉地盯着儿子,声音严厉说道:“事关国家前途命运,朝野上下谁不关心?偏偏你这逆子,只知道寻花问柳,纸醉金迷,当真气死我了!”

    韩虎见父亲语气十分严厉,赶紧坐直了身子不敢再说。

    韩神医哼了一声,说道:“说实话,我还真是有些伤感,我吴越国纳土归降的确让人沮丧,不过后来听到圣旨之中说到了一句话,我就改变了原先的想法,觉得归顺大宋对我医家来说真的是一件大好事。”

    原先韩雪娥是没什么兴趣听他们说这些事的,不过听到父亲后面这句话时,不由微微愣了一下,想不到大宋皇帝一道圣旨,居然提到了医家的事情,却不知说了什么。于是柳眉一挑,一双美目望向了父亲。

    所有人也都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包括先前有些不耐烦的韩虎,也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

    韩神医见大家这反应,才露出满意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呀,我也没想到大宋皇帝第一道圣旨既然提到了我们医家。在圣旨中,大宋皇帝说,乱世之末,大宋建国之初,百业待兴,百姓经过数十年战乱,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所以地方父母官要体恤民情,轻徭薄赋,重蚕桑,大力发展农耕,同时,要主持各地郎中为缺医少药民众诊治,解除民众疾苦。”

    韩神医心情有些激荡,端着茶盏吹了吹,然后慢慢喝了一口,借此平复一下心情,这才说道:“没想到大宋皇帝对我们行医人高看一眼、厚爱三分,把我们与朝廷官员相提并论,由此看来,大宋行医人必然前途光明啊。”

    听他这么说,韩氏家族的几个老辈子嘴角露出了苦笑,原以为会有什么实际的举措,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这么几句话,就是这样几句话却让韩神医整个态度都变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那几个老郎中倒是露出了欣喜的微笑,或许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感受到皇帝圣旨中体现的荣誉感。

    那几个老辈子心头有话是不会轻易说的。韩虎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哼了一声道:“我还道大宋皇帝说什么大不了的话呢,无非就是让我们给老百姓看病,他不说我们也会这样做呀,还需要他来说。”

    韩神医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你懂什么?你这个不学无术的逆子。皇帝的圣旨何其金贵,能在上面出现医者这两个字,就说明皇帝眼中有你,有我们天下行医人!不然,三百六十行,为什么偏偏提我们医者一行呢?由此可见大宋皇帝对医药是何其重视,明白吗?”

    韩雪娥刚开始也觉得父亲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听到父亲这么解释之后,便频频点头,也觉得此话有理。

    此后的事实也证明韩神医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大宋历代皇帝对医药事业的重视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光是因为医药卫生颁布的诏令就有两百多条,仅凭这一点就是历代统治者无法比拟的。而且宋朝医书刊印之多,医疗机构之健全,也都是独树一帜的。

    正式因为皇帝对医药的高度重视,宋朝很多重要官员,例如苏轼、沈括、欧阳修、王安石、富弼、韩琦等等也纷纷修习医术,编撰医书,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特有的儒医时代。

    听到韩神医这么分析之后,几个韩氏家族老辈子恍然大悟,也跟着点头,都面现喜色。

    韩神医站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站住了说道:“既然吴越国已经不复存在,从今以后我们是大宋子民,而大宋皇帝对我医者如此高看,我们当然要倍加珍惜,因此,我建议,我们医馆前来求医问药的贫苦百姓一律免诊金,只收药钱。而且药钱也只收本钱。对于连药钱掏不出来的饥寒交迫的穷苦人,我们甚至可以送药,免费医治,要把这条告示贴出去,满城皆知。你们几位意下如何?”

    这对于韩氏医馆可是个重大决定,因为韩氏医馆尽管是韩神医作为馆主,但却是家族在经营。所以几个老辈子是必须要斟酌一下的。现在乱世之秋,贫苦百姓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如果对这些百姓免诊金,药费只收成本,那将会使医馆的收入大幅缩水。等于是牺牲整个家族的利益去换一个响应大宋皇帝的诏告,博一个悬壶济世的名声,这个值不值,得好好斟酌,所以都沉吟不语。

    而那几个老郎中只是韩神医重金聘请来的坐堂郎中,并没有参与药铺的经营,所以韩神医做出这个决定,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切身的关系,也不便发表相关意见,便是低头不语。

    韩雪娥却站起身,说道:“女儿觉得父亲所说极为妥当,一来是大宋皇帝有此诏告,二来我一直觉得我们医馆诊金和药费都太高了,只有富贵人家才享用得起,普通百姓很少有人到我们医馆来看病求医问药的,只是因为我们的费用太高。由此以来,贫苦百姓就无法得到父亲神奇医术的救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而现在,父亲决定对穷苦百姓免诊金,药费只收本钱,这才真正彰显了医者父母心的慈爱,女儿全力赞同。”

    韩虎笑了笑说道:“我也赞同妹妹的说法。说实话,我们家也不缺钱,赚多赚少都是赚,从老百姓那少赚点有什么呢?而且还能搏个好名声。有好名声还愁没人慕名而来求医问药吗?我记得做生意有句话叫薄利多销,我们这方面的利润可能少了点,但是顾客来多了,人数多了之后,钱又增加上去了,此消彼长,或许反而能赚钱也未可知的。”

    韩神医想不到儿子居然还能说出这番道理了,不由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你能这么想,为父也就感到欣慰了,只是,你的医术实在差劲,你该好好向你妹妹学,多花点心思在医术上,不要整天想着舞枪弄棒做些无聊的事情。”

    “舞枪弄棒可以报效国家,怎么就无聊了?”

    “我们是医术世家,我的医术要传承下去的,你现在学了我几成医术?”

    “不是有妹妹吗?她传承就行了。”

    “你妹妹是要出嫁的,如何能传承我韩家的医术呢!”

    韩虎当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有些胡搅蛮缠,听到父亲口气又开始严厉起来,便嘟囔了一句:“好吧,以后我多看医书就是。”

    韩神医目光转向了几个韩氏家族的老辈子。那几个老者医术也都稀松平常,韩氏医馆能够有今天的辉煌,全靠了韩神医。韩神医能作出这样的决定,刚才又听到韩虎的分析,也觉得有些道理,说不定这一招不仅赢得名声,反而能够吸引更多的患者来,收入也未必能少了多少,于是点头点头表示赞同。

    韩神医听到自己的提议能获得大家的赞同,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交椅,望着女儿韩雪娥说道:“回春堂有个小郎中,听说是我吴越国京城太医院的书童,在太医院学了十年,前不久回到了宣州。这小郎中医术听说不错,他竟然把四海酒家的安掌柜的怪病给治好了。你去登门拜访,看看能否将他请到我们韩氏医馆来做个郎中,他要愿来,让他开个价,只要合适都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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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小郎中的本事

    韩虎立刻跳了起来说道:“爹!你这可是个馊主意。那姓杨的小郎中不过得了个土方,歪打正着的治好了安掌柜,他有啥真本事?为什么要让他到我们医馆来当郎中啊?而且,还要让他自己开价薪酬,这就更不可思议了。只怕这几位大叔大伯也不会赞同的吧!”说着,他指向了那几个有些尴尬的老郎中。

    这几个老者的确对韩神医刚才的话有些不快,他们也听说过了回春堂从京城太医院回来的小郎中治好了四海酒家安掌柜的怪病。不过在医者一行,治好一两个病人并不代表什么,也不能由此说明他医术如何高明,充其量只能说他对某种病症有独到的治疗方法而已,而医术是一个整体。小郎中能治好安掌柜的怪病,并不代表他整个医术就一定高明。韩神医居然要重金请他来当郎中,而且薪酬还让他自己提,还不还价,这就有些过了。他们当初也没享受这样的待遇。

    韩神医一眼看出了几个老郎中的不快,点了点头,示意儿子先坐下,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位姓杨的小郎中,虽然年纪轻,但是却不可小觑,安掌柜那病真的十分蹊跷,我亲自替他检查过,刚开始是莫名其妙昏睡不醒,身体却没有任何的疾病征象,而过了几天之后,居然很快出现了阴阳厥脱,却找不到病因,而直接出现了垂危。那几天我一直在思索这病,回来之后遍查医书,也找不到相关的记载。唯独晋朝葛洪《肘后备急方》里面记载的尸厥你有类似之处,但也不全像。我使用的针灸手法就是按照尸厥来测试的,却没有半点效果。”

    几个老郎中尽管知道这件事,但一直不知道详情,现在听他这么说了,这才认真思索,便也觉得十分的费解,因为他们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病。

    韩神医又接着说道:“我先前对症开药方吃了无效,又按照尸厥针灸也无效之后,已经无计可施了,所以告诉韩掌柜夫人准备后事,可是过了两天,我就听说韩掌柜已经治好了,而且是回春堂这十六七岁的小郎中治好的,我惊讶之下赶去查看,果然已经苏醒。尽管安掌柜身体受到了严重损伤,但是一条命算是救回来了。而且这种损伤是可以调养好的,也就十天半个月便能恢复如常,这让我十分惊讶。所以,我向韩夫人讨教对方使用的方子,可她说不知道,小郎中除了让他们立即偿还了安掌柜故意拖欠渔家女的债之外,只是给安掌柜吃了三粒丸药。至于是什么药丸,他也不知道!”

    韩虎插了一句:“不知道是从哪个山野乡村得到来的土方偏方才治好了这些怪病,有什么稀奇的。”

    “他能治好为父治不好的病就是稀罕!——你用这种态度学医,一辈子也别指望成为名医!”

    韩虎很是不服气,却不敢顶撞父亲。

    韩神医又接着说道:“不仅仅是这事让我高看他,我知道这位小郎中把这怪病治好之后很好奇,便私下里打听了一下,这才发现小郎中还治好了我们束手无策的另一件病案。——春节前,曾有位员外和他夫人带个小孩来我们医馆看病,他儿子把一颗黄豆塞进耳朵眼里,当时我们是无计可施的,对吧?”

    当时负责治疗的老郎中有些惭愧的,笑了笑说:“是呀,当时小孩拼命挣扎,不让碰,即便睡着了,只要一碰,马上又哭又闹,根本没办法。而且那黄豆塞得很深,镊子夹着黄豆又很滑,根本不好使劲,反倒越弄越深,很是棘手。馆主建议他们让孩子连续两个晚上不睡觉,等十分困顿睡熟了再送来。可是这夫妻却说有郎中能马上把黄豆取出来,把诊金也要回去了。没想到竟然是这回春堂的小郎中。”

    “是的。”韩神医缓缓点头说道,“我找到了这对夫妻,问了当时的情况,他们说,这位小郎中把小孩带到屋里,说要变戏法给小孩看,然后小孩就睡着了,不知不觉,耳朵眼里的黄豆就被取出来了。可是究竟是什么取出来的,小孩不知道,他父母也没看到,反正小孩不哭不闹,人家就做到了。——你们说这是不是本事?”

    那位老郎中愣了半晌,说道:“他用什么方法把豆子取出来的?真是让人费解。”

    先前说到如何治怪病,韩虎觉得杨仙茅这小郎中只不过是掌握了一个偏方。所谓偏方治怪病,没什么稀奇的。可现在这个病例,却着实让他费解。心里琢磨,一个哭闹不听话的小孩,耳朵眼里塞个黄豆,镊子捏不出来,究竟用什么办法能把耳朵眼中的黄豆弄出来?

    他翻着眼仰着头望着天花板,脑袋里琢磨十几条法子,自己也觉得没一条管用的。禁不住自言自语道:“对呀,这小子是怎么把黄豆弄出来的呢?”

    见儿子这样子,韩神医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苦笑摇头,说道:“这件事已经很稀奇,可是还有一件事更让人稀奇,那就是,这小郎中还有一种本事,——无痛拔牙!没有一点疼痛,能把人的烂牙轻松拔出来。我想问一下在座的各位,有谁做得到?”

    “不可能!”韩虎一拍交椅扶手,扭头冲着妹妹韩雪娥说道,“无痛拔牙,这不吹牛皮吗?谁能做得到?除非把人打晕过去,那还差不多。”

    韩雪娥也很惊诧,怔怔地望着父亲,见父亲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轻声说道:“还真是让人惊讶,拔牙是最痛的,能够做到让病人少受些痛苦把牙拔出来,那就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神技了,如果说,一点痛苦都没有却把牙拔掉,我还真没听说过,也不敢相信。”

    “就是嘛!”韩虎气愤的嚷嚷着对韩神医说道:“爹爹,你绝对是被那小子给骗了,他使的障眼法!”

    “障眼你个鬼大头。”韩神医气不打一出来,骂了一句,“人家不是给一个人拔牙,已经先后给十几个人拔牙了。其中的大部分我都找到问了。那些人难道一起合他来骗我?而且,不少人左邻右舍当时还在旁边目睹了拔牙的整个过程,真的一点都不痛,病人若无其事,眼睁睁的看着把牙齿从嘴巴里拔了出来,这又是什么障眼法?”

    韩虎听父亲说的如此肯定,不由愣了。

    那几个老郎中知道拔牙对病人有多痛苦,也都不敢相信有谁能够做到无痛拔牙。如果真有这样的神技,不说别的,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成为一方名医了。

    韩神医又接着说:“他除了无痛拔牙,还能无痛点痦子,也是一点都不痛的。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我亲自问过了,还查看过脸上被点掉的痦子,其实是直接切掉,而不是用石灰烧掉,所以结疤之后很快能平复如初。比石灰烧掉强百倍,不会出现小白点很难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的又一项神技啊!”

    几个老中医听了这话之后,交头接耳,一边赞叹一边频频摇头,当然他们摇头不是觉得这个小郎中不怎么样,是觉得他们做不到的,人家一个少年郎中做到了,真是让人感到羞愧。

    韩雪娥站起身说道:“先前女儿对父亲的决定不能理解,但听到父亲刚才所说的几个病案之后,我也觉得这个小郎中的确医术高明,足堪大用。且不说安掌柜的怪病很难遇到,很多人不可能得,但是牙痛的人却有很多,请他来当个拔牙的郎中,便足以给我们医馆带来丰厚的收益,也能够让无痛拔牙成为我们医馆的一块金字招牌,声名远播。如果不能把他请来,只怕回春堂会成为我们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倒不如以重金聘任他作为我们医馆郎中。一来可以让他的医术为我所用,二来也化掉一个无形中的同行对手。”

    听到韩雪娥这番解释,那几个老郎中和对面的几个老辈子都频频点头,觉得韩神医此举原来另有深意。连韩虎都不停点头,笑呵呵对父亲说道:“还是爹爹老谋深算!”

    众人一听他用的这词汇很是不妥,都有些愕然。韩神医则苦笑摇头。韩雪娥狠狠瞪了哥哥一眼。韩虎这才意识到这个词是贬义,赶紧换了个词:“我说错了,应该是老奸巨……”

    只说了三个字,他便觉得这个词比刚才那个词更难听,还想换新词来形容,韩神医已经受不了了,摆手阻止了他,说道:“行了,不用再说了,到此结束。雪儿,你替为父去回春堂商请这位小郎中来我们医馆当坐堂郎中。”

    “我也去!” 韩虎站起来说道,“我觉得这小郎中有点古怪,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你就不要去了,你就会捣乱,会坏大事的。”

    “我不说话还会捣乱吗?我就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一切由妹妹来交涉,——美女出面好说话,我知道。”

    韩雪娥俏脸微微一红,给了哥哥一个白眼。

    韩神医见他执意要去,边也没有再阻止。

    当下,韩雪娥坐着一顶小轿,带着贴身丫鬟白菊,还有几个小厮。韩虎则骑着一匹马,一行人出了韩府,前往回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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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五个江湖客

    过春节,杨仙茅只休息了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从初二开始,他提着招牌摇着铃铛又开始走街串巷行医去了,他的名气已经开始逐渐传播开来了,都知道有一个少年郎中,会与众不同的拔牙不痛的神技。而古代因为缺乏口腔卫生知识,牙科疾病特别多,得不到有效治疗之后,牙齿烂了发炎疼痛就只能拔掉,所以他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杨仙茅一上午做成了几笔,给了几个人拔牙,还给几个人点痦子,赚了一笔钱。

    口袋里有点钱了,当然就不能太亏待自己。所以母亲张氏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拿几个黑面馍馍给他带在身上,就着葫芦的凉水填肚子,而是叮嘱他找餐馆吃午饭。因为他一般都是早上去,傍晚才回来,中午一顿就自己解决。

    这天出来也是这样,中午时分,他来到一家经常吃饭的饭庄。杨仙茅经常在这一带给人拔牙,也曾经在这饭庄给人无痛拔牙过,所以掌柜、店小二也都认识他。因此,他进去之后店小二热情地上来招呼:“杨小郎中,你来了,快快请坐,今儿个吃什么?”

    “老规矩,照旧!”杨仙茅走到一个靠窗座位,放下自己的幡子。他的老规矩是一碗肉片汤和两个白面馍馍,外加一碟泡菜。虽然有一点钱了,但也不会大吃大喝,因为家里的债还没还完呢,够吃饱就行了。

    店小二赶紧答应了。菜很快上来了。

    杨仙茅正吃着,门外有人大声说话,接着门帘一挑,进来了五个手持兵刃的江湖客,四男一女,几个男的嗓门很大,旁若无人。为首一个中年白袍书生,三绺黑须飘洒,脸色阴沉,手持一支判官笔。身后一个黑脸壮汉,手持一把宣花大斧,一身窄袖劲装,斜袒右肩臂膀,腱子肉疙疙瘩瘩的。

    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腰挂一柄碧涛青锋剑,身穿大红短打,身材颀长,英气逼人。挽着一头秀发,又一用一方丝帕裹着。腰间一条白色丝绦,勒得小.蛮.腰紧紧的,便把胸前一对玉峰勒得直欲裂衣而出。

    在后面是一个高个壮汉,手持的却是一根钢质的鱼竿,另一个矮个瘦小男子,手持长柄九环厚背朴刀。

    这几个人来到靠窗的一个大圆桌前坐下,不停地争论着。黑脸袒臂大汉把宣花大斧往桌上一横,说道:“可是说好了的,今儿个我是赢了,我不掏钱,你们几位出钱请我。——店小二,好酒好肉尽管上!”

    高个壮汉手里鱼竿却是可以伸缩的,缩短之后也放在了桌上。指了指旁边坐着的那中年书生,对黑脸大汉说道:“我说二哥,你今天赢的可不怎么地道,若不是大哥他的右手拇指有伤,无法右手使剑,你是赢不了大哥的。”

    那清秀女子也淡然道:“这话有理,大哥右手有伤。你胜之不武。”

    黑脸大汉拳头揉得关节嘎嘣直响,笑呵呵说:“说的也是,大哥的右手拇指若是没受伤,能使剑,便是两个我都不是大哥对手的。”

    中年书生面沉如水,语气有些伤感,抬起右手看了看手背那条长长的疤痕,说道:“是呀,这伤废了我右手拇指,无法自由伸展,也就没办法握剑,不能全力施展我的剑术,现在输了就是输了,老二如今武功强过我,我也认了,今天咱们凑钱请他。”

    店小二过来之后,哈着腰问几位吃什么。那书生指了指黑脸大汉说道:“他来点,要什么尽管说。”

    手持鱼竿的高个壮汉赶紧说道:“大哥,虽然咱们已经事先说好了今天比试谁胜了咱们凑钱请他,可是也不能胡吃海塞啊,我……,我最近可没什么钱,都他妈献给赌场了。”

    矮个男子干笑着说:“是啊,这个月的薪水我都给了窑姐了。还不知道后半个月怎么过呢!”

    那女子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就不会攒点钱?咱们好不容易到熊家庄谋了这看家护院的差使,给的薪酬也不少,你们该为以后想想,攒点钱,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好过刀头上舔血的日子。”

    矮个男子眨了眨眼,涎着脸对女子说道:“三妹,要不咱俩凑一对?”

    那女子美目如电,扫了他一眼,手一扬,手指间出现了四根寒光闪闪的细针,在他面前一晃说:“你赢得了我手中的飞针再说。”

    矮个男子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一屁股坐回了椅子:“当我没说。”

    众人也都笑了。

    黑脸壮汉说道:“今天我们只是切磋比试,不是生命相搏,若是真要性命相搏的话,我敢说三妹的漫天花雨若是使出来,便是我和大哥,也未必能躲得开去。所以,咱们五个,真要论武功还是三妹最厉害。”

    中年书生点点头说道:“三妹的漫天花雨的确是江湖一绝,单论暗器,无人能出其右。只可惜三妹心地太软,不忍心下手狠手,而且飞针上也没淬毒,否则只怕更是犀利。”

    高个壮汉嚷嚷着:“行啦行啦,别说这些,赶紧要吃的,我肚子饿死了。” 接着又指着那黑脸壮汉说道,“别点那些贵的,就几斤熟牛肉一坛酒就差不多了,整这些花花样子菜,中看不中吃,有啥意思?赢了一回就想狠劲宰我们?嘿嘿,山不转水转,或许下个月就轮到我赢了,那时候我可要狠狠宰你。”

    黑脸大汉道:“赢了我再说。不过,你说的没错,大家也都没什么钱,我就嘴上说得狠,也不会真心狠吃你们的,就来十斤熟牛肉,一盘青菜,一坛杨梅酒,可以了吧!”

    眼见其他几个人都点头了,黑脸大汉这才吩咐店小二赶紧上。

    酒肉很快上来了,这几个人还都没什么吃相,一口酒一口肉吃得甚是畅快,唯独那女子吃比较斯文,每次只是浅浅地喝一口,白米饭就着青菜吃,牛肉几乎不碰。

    黑脸壮汉对女子说道:“三妹,你每次都只吃这么一点,一旦真要遇到鏖战厮杀,又怎么有体力抗衡?”

    女子嫣然一笑说道:“我们护卫熊家庄这么久了,一直风平浪静的,又有谁来厮杀鏖战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女子又笑了笑没再接口。

    矮个男子说道:“三姐这是为了保持身材,所以吃得很少,特别是荤腥,那几乎是不沾的,要不单独给她再点几样素菜好了。”

    女子摆手说不用了,自己差不多已经吃完了。

    中年书生也吃得很少,想必是心情不好,只是端着酒碗一个劲喝闷酒,连着喝了好几碗之后,他抬起右手,用手抚摸手臂那伤疤,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我右手拇指能恢复如常那该多好啊!”

    黑脸大汉已经喝得有些醺醺然了,一拍大腿说道:“大哥找了那么多郎中治伤,没一个有真本事的,都只会耍嘴皮子。天下好郎中都死绝了,就剩些没用的废物庸医!”

    杨仙茅见那中年书生神情黯然,有些同情,又听到黑脸壮汉贬低了所有郎中,不由得有些负气。神医华陀的《青囊经》里就有治疗手指外伤不能自由伸展的医术,他已经掌握这种神奇医术,所以想也没多想,便站起身,走上前抱拳拱手说道:“诸位英雄好汉,在下杨仙茅,这厢有礼。”

    众人扭头看他,见是个少年,文质彬彬的,穿着一身丝绵白袍,抱拳拱手,说话很是客气,便也都拱手还礼,那黑脸壮汉打量了一下他说道:“小哥,有事吗?”

    “是这样的,刚才我在旁边听到你们说,这位大侠右手有伤,拇指不能自由伸缩,所以影响了武功的发挥,很是令人惋惜。在下是个郎中,曾在京城太医院学医,可以给这位大侠试着治一下,看能否恢复他右手拇指功能。”

    矮个男子正好在他身边坐着,立即瞪眼道:“啥江湖鸟郎中,蒙事蒙到我们头上来了?滚开!”

    说罢猛地推了杨仙茅一把。杨仙茅被推得后退了一步,道:“不看就不看,何必动粗。”

    其他几人都惊讶地相互看了看。他们都看出来,刚才矮个男人那一推用了内力,原以为这郎中会被推得摔出去撞倒桌椅,很是狼狈的,却没想到只被推得后退了一步而已。看来对方竟然也身有内功,而且还不弱。

    矮个男子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杨仙茅,沉声道:“阁下原来是练家子,倒是走眼了。咱们再练练!”

    杨仙茅刚才也感觉到矮个男子那一推力道沉猛,也原以为会糟糕,没想到身体忽然生出一股暗劲与之抗衡。这才没有被摔出去。他自己也对此很惊讶,尤其是听矮个男子这么说了之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应该是自己这些日子一直苦练的神医华陀的五禽戏起的作用。这五禽戏是一种内外兼修的吐纳功法,原来可以修炼内功。

    那女子见矮个男子还想动手,赶紧道:“五弟!他只是个郎中而已,不要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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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断筋再续

    杨仙茅感激地对那女子点点头,心想自己太莽撞了,这些江湖客可不是好打交道的,便道:“我是一番好意,既然各位大侠不领情,当我没说!”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中年书生出声叫道,“你真的在太医院学过医?”

    杨仙茅也没多说,掏出自己太医院腰牌递了过去。中年书生接过,几个人都凑过头来看了看,缓缓点头。

    中年书生将腰牌递还给杨仙茅,点点头:“还真是太医院的。刚才我这位弟兄有些莽撞了,在下替他赔罪!”说罢抱拳拱了拱手。矮个男子也讪讪地跟着抱拳致歉。

    杨仙茅拱手还礼,道:“好说!”

    中年书生道:“我看过所谓的名医也不是一两个了,没有人能治好我的伤的,阁下有这个把握?”

    杨仙茅说:“能否让在下先给大侠看看伤,然后再说。”

    “行啊,那你看看吧!”中年书生将手放在了桌上。

    杨仙茅走到他身侧,拿起右手,仔细查看了一下,脑袋很快便想好了治疗方案,说道:“大侠右手第一掌骨背侧切割伤导致拇指不能自主的伸展,是筋络被切断了。若能将断裂的筋络重新接上,右手拇指就能恢复正常功能。”

    中年书生不由微微一愣,慢慢转头又好生打量了一下杨仙茅,点了点头说道:“曾经有一位名震天下的名医也曾经给我这么说过,你知道断筋再续,说明还是有些本事的,何不坐下来一起喝碗酒呢?”

    听大哥这么说了,坐在旁边的黑脸大汉赶紧站起身,拿了一把交椅过来放下,杨仙茅也不客气便坐了下来,黑脸大哥拿过一个土碗给他斟了一碗酒。

    杨仙茅端起酒,团团敬了一圈说道:“在下能认识诸位好汉当真三生有幸,请诸位大侠一杯。先干为敬。”

    说吧,一仰脖将一碗酒咕咚咕咚全都喝干了。

    黑脸大汉一拍大腿,说:“痛快!就冲你这么豪爽,够格做我们的朋友。来,大家一起喝。”

    黑脸大汉等几人都将一碗酒喝干了,女子还是只浅抿了一口。

    杨仙茅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水,对中年书生道:“既然那位名医也知道断筋再续,那他为何没有给你把断筋接上?”

    中年书生叹了口气说:“那位名医说了,若是受伤当时就遇到他,或许还能将筋络接上,但过些日子之后,断了的筋络已经缩回手腕里去了,那就没办法再接上。更何况,将断的筋络接上要抽筋,会经历根本无法忍受的剧痛,能把人活活痛死。”

    的确,断筋再续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只能是一种奢望,就是剧烈疼痛会让人因疼痛性休克而死亡。古代有句狠话叫做拨皮抽筋,就是因为抽筋的巨大痛苦而使得这种行为成为一种诅咒。

    不过,对于已经承继了神医华佗外科神技的杨仙茅来说不成问题。但他没有做过这种手术,所以不敢把话说满了。只是对中年书生说:“我能断筋再续,而且一点都不痛苦。诸位大侠可能不相信,这样吧,诸位谁有烂牙经常痛想拔掉的?我可以先给他拔掉烂牙,保证不痛。各位以为如何?”

    几个人面面相觑,又同时一起望着他说道:“我们的牙口都好得很,从来不痛。——你能够无痛拔牙?”

    杨仙茅指了指自己先前座位上放着的白布幡子,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本城走街串巷给人拔牙,经过我手拔牙的人,只怕有几十个了,都是没有半点疼痛便把牙拔掉了。在这饭庄我还曾经给人拔过牙,不信你可以问下掌柜和店小二,他们都认识我。”

    黑脸大汉还真不相信,招手将店小二叫了过来,问了之后,店小二立即点头说道:“这位杨小郎中,人小医术可不含糊。他给人拔牙一点都不痛,还有无痛点痦子,在我们这一片可都有名的,谁不知道啊!”

    中年书生等几个人都惊讶地望着杨仙茅。

    杨仙茅道:“现在你们相信我了吧?不过,说实话,我毕竟年轻,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做这种断筋再续手术,心里也没底,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不会勉强,我只是觉得你们行侠仗义笑傲江湖,若是不能尽情施展自己的武功,将会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所以想帮帮你们,假如信不过,就此告辞。”

    说罢,他站起身抱拳拱手就要走开。那中年男人赶紧道:“这位小郎中请坐。我信得过你,你放心地治,这伤治不好我不会怪罪你,治好了是我的造化,大不了还是跟现在一样,何不赌一把。”

    一听他这话,几个人都频频点头。想来也是,黑脸壮汉又瞧着杨仙茅说道:“你做这手术不会叫价很高吧?要多少钱?话可说清楚,我们可没多少钱。”

    杨仙茅先前已经听见他们为了酒钱说自己如何穷的事情。并非每个江湖好汉武林豪杰都是挥金如土的,其实大多数人也为金钱所苦恼,要不然,就没有杨志卖刀和秦琼卖马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了。

    所以杨仙茅微笑点头说道:“这样吧,你们根据你们的能力,能出多少出多少。我只是想尽力帮你们,诊金随便给。”

    杨仙茅这么说其实更合适,一方面显得自己大度,同时对方毕竟是江湖豪杰,拿少了面上不好看,一定会尽他们所能的,这样双方都有回旋余地。

    听了杨仙茅这话之后,黑脸大汉松了口气,望着中年书生说道:“大哥,你看怎么样?”

    中年书生缓缓点头,对杨仙茅道:“你若真能够帮我治好右手拇指的伤,我酬谢你十银子。——抱歉,这是我的全部积蓄了。”

    杨仙茅对这个价很满意,拱手道:“行,没问题,那就说定了。”

    “那咱们在哪做?”

    “这手术不是什么大手术,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搞定,就在这做手术吧,不过需要一张床,把两张桌子并起来也可以。另外叫围观的人离远一点,就可以了。”

    杨仙茅之所以选择在饭庄里做这手术,便是要引起轰动效应,让更多人知道自己医术的本事,也就是宣传,所以他宁愿冒一点险,只要严格消毒,而他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准备,所以每次出门,他都准备了相应的消毒药水和常用的手术工具。他随身带的箱子也大了好几号,需要背在背上。里面的药水和常用手术工具都一应俱全。做这手部手术没问题。

    中年书生点头答应,黑脸大汉立刻叫掌柜的过来说了自己的要求。掌柜的一听,居然要在这给人做断筋再续这种神奇的手术,都是惊诧得舌头吐出来都忘了收回去。面对这些江湖豪杰的要求,掌柜的哪敢不听,赶紧连声答应,跟食客做解释,请他们腾地方。这些人听说之后也是很惊奇,想看看稀罕。

    于是,立刻在靠近窗边的一个角落腾出了一块地方,将两张桌子并在一起,然后,那四个男女则担任警戒,隔开了一条隔离线,禁止其他人靠近。

    杨仙茅让一个壮汉去买些石膏调成石膏水,再买一大卷绷带纱布回来,浸泡在石膏中待用。

    杨仙茅从自己背的大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瓷瓶,里面装有一瓶麻沸散药水,他倒在了一个碗里,预计一个时辰的量。然后端给中年书生说道:“你把这药水喝下之后就会昏睡不醒。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就会醒过来。你身体不会有任何损害。”

    他说这话声音很大,就是要让周围的几个壮汉都听清楚,免得中年书生喝了之后昏倒,其他人还以为他中毒了,给自己一家伙,恐怕就先得给自己动手术了。

    中年书生接过汤药,一口气喝光,然后躺在了桌子上。

    杨仙茅将他的手部用消毒药水整个消毒。然后取出了手术刀具和针针线,这些都是事先已经经过严格消毒的。

    麻沸散很快发生了作用,中年书生陷入了昏迷中。杨仙茅试探了一下他的疼痛反应,确认已经产生效果,于是拿出了小手术刀,在他右手的伤口处做了一个小弧形切口。暴露出被切断的拇指筋络,被切断的拇指筋络另一端已经缩回手腕部,无法抽出续接,所以他需要将旁边食指的数根筋络中的一根转移到这儿进行续接。这种移位术说起来比较麻烦,他也就没有给中年书生他们解释具体的手术方案,只是简单的说了把经络接在一起。

    他将食指筋络挑了一根切断,然后经过皮肤下潜行到拇指筋络断段进行缝合。这个手术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是比较费劲的,特别是对于第一次做这种手术的杨仙茅,还是着实的忙了好一会儿,这才完成,将皮肤重新进行缝合。

    看看时间刚刚好,杨仙茅很满意自己准确的判断了手术需要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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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恢复功能

    过了一会,中年书生渐渐地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只是感觉到手腕处微微有些疼痛,毕竟动了筋络。

    杨仙茅道:“手术完了,你可以试试看你的拇指能不能伸缩自如了。”

    中年书生又惊又喜,虽然脑袋还有些发昏,杨仙茅的话听着有些迷糊,但是这个结果却是他梦寐以求的,便缓缓抬起了手试探着活动。

    其他几个人听到了这话都围拢过来,紧张的望着中年书生的拇指。

    中年书生手指头动了一下,皱了皱眉,因为牵扯到了皮肤下刚刚移位过来的筋络,而麻药又基本上已经过去了。但是这点疼痛他还是能忍受的

    “大哥,你手指头动了一下。” 黑脸大汉惊喜地叫道。

    中年书生原先的手指头只能卷曲着无法伸展,现在,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头可以慢慢的展开了,虽然有点痛,咬牙忍着,继续一直将手指头伸展到了正常的平直伸展位,然后又慢慢的回收,如此反复了两次。

    中年书生哈哈地大笑:“我大拇指可以伸开了,可以重新握剑了!”

    四个人也惊喜交加大叫着。

    杨仙茅赶紧挥手道:“先别着急,还要做下一步恢复治疗,你现在其实是不该动手指头的,只是我为了让你知道有效果,这才让你活动一下,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动,我要给你的拇指打上石膏托固定住,至少要一个月时间然后再拆开,你的拇指就能恢复正常。”

    这时候杨仙茅说什么那就一定是什么,中年书生连连点头说:“多谢神医,有劳神医了。”

    先前还叫小哥,此刻已经换了称呼。可见这中年书生心中对杨仙茅医术是何等的推崇。

    酒店掌柜店小二和酒店中吃喝的食客们都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惊讶得目瞪口呆,纷纷交口称赞。

    杨仙茅将缝合好的伤口擦了消毒生肌的拔毒膏,然后简单的用纱布衬垫,将石膏纱布缠在了他手掌之上做成了石膏托,使得他的手指和手腕处于过伸位。

    做好之后,杨仙茅这才舒了口气说道:“行了,七天之内你到回春堂我父亲药铺来,我给你煎药,每天两次,这是防止伤口化脓的,必须要服。——你不一定亲自来,可以派人来取就行了。我用药罐装着你带回去喝。一个月之后你来找我,我给你拆除石膏,然后你再做一些恢复训练,大概再有,一两个月,你的手指拇指就能恢复自如了。”

    中年书生,频频点头,欣喜地瞧着石膏托,固定了的,手腕,这玩意儿,他也是没见到过的,因为用石膏托来做固定,在古代,只有用甲板做固定的,还没有使用石膏托,这个方法是神医华佗记载在《青囊经》之中的。

    那红衣女子赞叹道:“你的医术可真厉害,我们行走江湖的人,难免受伤,有你这样的神医,那可是我们的造化。”

    中年书生也频频点头说道:“是啊,我的手掌恢复正常之后,我要告诉我那些曾受伤的朋友,推荐他们来找你。放心,这些朋友或许不能给你太多的金银财宝报酬,但是,如果有需要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尽管开口,这些都是热血汉子,一定会替你做到的。”

    杨仙茅笑了笑,没接腔。心想江湖上的人,固然很多英雄好汉,只怕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辈也不在少数,倒不指望他们替自己出生入死,只要给足诊金就满足了。怕只怕有些江湖人宁愿不要命,也不愿舍财。

    中年书生的:“我今儿个没带钱,这样吧,小哥神医,你跟我去我们庄上,我马上去给你拿银子。——说实话,你能治好我的拇指我非常感激,多的话也不说,这点银子只聊表心意,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几个人也抱拳拱手说道:“小郎中能给我们大哥治好了拇指,功力恢复,是大哥恩人,也是我们的恩人,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杨仙茅笑了笑,心想说得漂亮,名字都不通报,我真用得着你的时候我到哪去找你?一听就没有诚意。

    他刚想到这,那红衣女子也扫了他们一眼,却嫣然笑着对杨仙茅说道:“我叫冯秋雨。我们几个在熊家山庄当护院,你若有事找我们,直接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杨仙茅好生瞧了她一眼,心想这个女子倒是说话实在,不像这几个有些滑头滑脑,还以为自己小孩好欺负,便对冯秋雨抱拳拱手说道:“没问题,能够帮助大侠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中年书生对杨仙茅道:“咱们坐下来接着喝酒。今日痛快,不醉不归!”

    杨仙茅摇头说道:“你刚刚做的这个手术是不能喝酒的,在彻底恢复之前最好戒酒,不然对你的伤势恢复不好。”

    中年书生愣了一下,苦笑:“既然如此,那就不喝了,我吃饭,你们几个喝。”

    黑脸大汉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大哥都不喝了,我们喝什么?行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再痛快喝。”

    于是便上了米饭,很快便吃完了。结账的时候,几个人东拼西凑,凑了一大堆铜钱出来这才把帐结了。

    杨仙茅见他们这架势,心里还有些悬吊吊的,那十两银子到底能不能拿的到。

    中年书生他们出了饭庄,拴马桩拴着五匹马,却没有杨仙茅乘坐的。

    杨仙茅表情淡淡的背着手,也不主动提出,心想这些武林高手真要想赖掉这笔钱,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还不如看看他们怎么开口。

    中年书生挠了挠头,说道:“五匹马六个人,我们几个身宽体胖,两人骑一匹马也不舒坦,要不,给他雇一辆马车吧?”

    冯秋雨却落落大方说道:“不用了,我带着他就行了。”

    说罢,招手将杨仙茅叫到马边,双手托住他腋下,将他往上一提,轻巧地放在了马背上,然后自己飞身上马,坐在他身后,双手从他腋下伸过抓住马缰绳,策马往前。其余人跟着,朝北城熊家庄而去。

    杨仙茅靠在冯秋雨怀里,随着马的颠簸,能感觉到她娇躯的凸凹有致,所以不敢造次,尽可能把身子往前倾,双手抓着马鬃。

    冯秋雨刚开始也有些拘谨尴尬,但是见到杨仙茅这姿势,便知道他在尽可能拉开两人距离不触碰自己的身体,一看就是谦谦公子,反倒是放宽了心,笑道:“你要再往前就该掉马下去了,你可以往后靠一点,我尽量让马慢一点。” 说着,左手伸过去抱住了他的腰,将她揽在怀里。

    正如冯秋雨所说,杨先谋因为脚没有脚蹬踩,手又没有地方抓,最主要是不敢往后靠,所以随着马的颠簸在马背上还真坐不太稳,而现在冯秋雨从后面用手搂住他的腰,给了他一个支撑,使得他的身体有了安稳的依靠,这才舒了口气,稍微回头说了一声:“谢谢冯女侠。”

    冯秋雨嫣然一笑,问道:“神医不用这么客气,我比你年纪大几岁,你叫我冯姐好了。”

    “好啊,姐姐也不要叫我什么神医,叫我名字杨仙茅好了。”杨仙茅故意省掉了姓氏,只叫姐姐,听着更亲切。

    “那好,那我叫你仙茅。” 冯秋雨也故意省掉了他的姓氏,只叫他仙茅,“我记得仙茅是一种草药对吧?”

    “是啊,我听我爹说,我娘生我后问取什么名字?我爹正在看药书,刚好看到仙茅这味药上,随口就说叫仙茅吧!”

    冯秋雨咯咯笑了起来,说道:“你的医术是家传的?还是跟师父学的,如此高明,你师父一定了不起。”

    “我父亲是个郎中,开得了一家名叫回春堂的药铺,不过我的医术主要是在太医院学的,因为我从小六岁就遴选送到了太医院当书童。”

    “京城太医院可是名医汇集的地方,难怪你医术如此高明。赶明儿我要是有了伤病来找你医治,你可得好生给我治哟。”

    “行啊,不过听他们说你的武功很高强,想必是不会受伤的。”

    “那可未必,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我还不是老虎。”

    “姐姐长得如此秀气,当然不是老虎。”

    冯秋雨咯咯一笑,说道:“那你说姐姐象什么呢?”

    “姐姐长得美,像天上的仙女,——他们不是说,姐姐有一张暗器叫做漫天花雨,就好像天女散花一样,姐姐可不就是仙女吗?”

    冯秋雨没听说他说完已经笑得花枝乱颤。

    一路说笑着来到了北城熊家庄,到庄门口众人翻身下马。中年书生跟门口门房介绍说杨仙茅是他们朋友,进来拿东西的,于是便放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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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恶毒庄主女儿

    熊家庄真是豪华,厅堂楼阁错落有致,地上甬道铺着整洁的青砖,积雪都已经清扫到两侧堆放起来了,显得十分洁净,不时能看到丫鬟婆子和小厮经过,见到他们都赶紧站住了躬身施礼,等他们过来之后,这才敢做自己的事,可见这五人在庄上地位是何等尊贵。

    走不多时来到一处大院,忽然,杨仙茅听到惨叫声传来,不觉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人,他们却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而且,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惨叫声传来之处。

    到到近前,进了一个垂花拱门后赫然开朗,里面是一个大院子,在院子一侧有一棵大槐树,吊着一个壮汉,槐树前方一把交椅,坐着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皮鞭。那皮鞭却如同灵蛇一般扭动,不是扬起来带着哨音抽在吊着的壮汉身上,响起一声脆响,壮汉就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少妇每抽一鞭,便端起旁边茶几上的酒盏喝一口酒,然后笑吟吟对着壮汉说道:“你不是要拔光牙齿逃走吗?你怎么不逃了呢?你是奴家的官人,奴家肯定要关照你,总不能让你流落他乡吧,你说是不是啊官人?”

    说着,手中长鞭卷起来,甩出,啪的一声又抽在吊着的壮汉身上,壮汉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

    双方距离有些远,但少妇说话声音很大,杨仙茅倒也能听清楚。一听之下便有些疑惑,仔细瞧去,看清了吊着的壮汉的样子,不由大吃了一惊。却原来这壮汉竟然就是先前到回春堂找他拔牙想改变容貌的男子。当时他以为是逃犯,报告了雷都头。雷都头查清楚他竟然是熊家庄逃出来的赘婿,又把他送了回去,结果羊入虎口。

    这壮汉为什么会在这里被吊着,杨仙茅并不知道,因为雷都头把人抓走之后,没有把后续情况告诉他。

    杨仙茅忙问旁边的冯秋雨:“姐姐,那女人是谁?树上这人犯了什么错是小偷吗?为什么被吊在树上暴打?”

    冯秋雨摇头说:“那女的名叫熊金枝,是熊庄主的宝贝女儿,树上吊着的是熊庄主的女婿,熊金枝的丈夫。”

    “啊?既然是她丈夫,为什么要吊着打呢?”

    “因为他是上门女婿,也就是赘婿,熊家庄熊金枝又是个喜欢舞枪弄棒性格暴躁的女子,也活该他倒霉,撞到了这女人手里,她想逃走,结果被送回来了,所以被他女人吊着打。”

    黑脸壮汉嘿嘿干笑着说:“丈夫打妻子听得多了,可妻子打丈夫而且还吊着打,这在来熊家庄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我到这儿当了看家护院之后,这才长了见识啊!”

    杨仙茅这才明白,原来这壮汉找自己拔牙改变容貌是想逃出家暴娘子的掌控,没想到却被自己当成逃犯报官了。于是他又被送了回去。这样看来,岂不是自己害了他吗?

    杨仙茅脑袋中不断盘算着,既然是自己把这壮汉送回牢笼,得想办法救他脱出牢笼才好。

    所以,杨仙茅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牵着一头硕大的狗熊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那狗熊的嘴被铁笼子套住了,发出一声很不耐烦的咆哮。

    熊金枝见着狗熊顿时笑逐颜开,站起身走过去,像抚摸自己的宠物一样抱住狗熊,不停抚摸着它的头和胸,而狗熊先前咆哮如雷,在这女人怀里,却顿时温顺跟小猫似的,也不吼叫,只是用小脑袋跟她厮磨着,显得很亲热。

    熊金枝拍了拍狗熊的脑袋,一指那棵大树上吊着的壮汉,说:“去,教训教训他!”

    那狗熊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地皮都在发抖,咚咚地来到树下,举起双手,啪啪猛烈拍击着大槐树。那槐树有两个人合抱这么粗,可是在狗熊猛烈撞击之下,竟然剧烈晃动起来。

    这下子,吊在上面的壮汉吓得尖叫求饶。

    熊金枝更是高兴,吩咐两个熊奴把熊嘴上的套子取掉。狗熊取掉套之后,立刻张开了血盆大口,便要去咬吊在树上的壮汉的脚,可惜相差还有一尺,咬不到,但是这已经足够把壮汉吓得魂飞魄散几欲昏死过去。嘴里不停哀嚎着求饶说再也不敢。

    杨仙茅看得目瞪口呆,又问冯秋雨:“这狗熊哪来的?”

    “是熊金枝从小饲养的,只听她一个人的话。庄里谁不听她的,她就用狗熊去吓唬对方,下人因此不少被熊咬伤。——这女人太过歹毒,我实在不想看,走吧!”

    来到了住处,中年书生进屋之后,很快拿了一锭银子出来,递给杨仙茅说的:“诊金奉上,后面还要辛苦小郎中你啊。”

    杨仙茅接过银子,想了想说:“大侠先前说有什么事求你们帮忙,一定会竭尽全力,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中年书生笑了,说道:“当然是真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几个人也微笑点头。

    杨仙茅说:“赴汤蹈火倒用,我想求几位一件事。”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想请你们出手,把刚才被庄主女儿吊在树上暴打的那壮汉救下来送走,离开这恶妇家。不知可否?”

    一听杨仙茅让他们做这件事,几个人都不由一愣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中年书生有些尴尬的捋了捋三绺胡须,说道:“不是我们言而无信,只是我们受雇于熊庄主,我们的职责是护卫庄上的安全,你却让我们把庄上的人放走,这个跟我们职责相违背,所以,我忙我可能帮不了你,你若是有别的事,即便是杀人放火,都是可以商量的,唯独这件事实在抱歉。”

    杨仙茅其实已经想到了,从先前这中年书生没有把他们的名姓告诉自己就已经知道对方所谓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云云,不过是场面上的话而已,当不得真的,现在验证了这一点。便点点头拱手告辞,也没多说,转身往外走去。

    杨仙茅再次经过熊金枝吊打夫婿的院子时,见到那壮汉凄厉的惨叫和熊金枝长长的皮鞭不停抽在他身上噼啪的脆响,以及那头大狗熊在下面张牙舞爪,发出的吼叫。

    杨仙茅无奈摇头,加快步伐,想早点离开这地方。

    他往前院走,前面屋角转出一个人来,却是冯秋雨。

    杨仙茅喜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冯秋雨招手示意让他跟着自己,两人来到一处僻静所在,冯秋雨这才低声问杨仙茅:“你跟姐姐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救那壮汉?他是你朋友?”

    “不是。”杨仙茅摇了摇头,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然后有些歉疚的补充说道,“我当时没有弄清楚情况就报了官,害得他现在成这个样子,所以我想帮帮他。”

    冯秋雨点头道:“这件事严格的说你没有错,发现形迹可疑报官是应该的,谁又能想到他竟然是被自己浑家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呢?”

    杨仙茅道:“可惜,我没什么本事救他,你们又不肯帮我。”

    冯秋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必难过,姐姐帮你,今天晚上就把他救走。”

    “真的?”

    “放心吧,姐姐说话算话。我会给他找一艘船,顺流而下,能走多远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杨仙茅抱拳拱手道:“多谢姐姐。”

    “谢我做什么,又不是你自己的事。什么时候你有自己的事要求到我了,我帮你办到了你再谢我吧。好了你回去吧,记住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说罢,冯秋雨挥挥手,转身进了内宅。

    望着她婀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杨仙茅有些走神。片刻,这才扭头往庄外走去。

    出了庄园,杨仙茅掂了掂手里十两银子,他决定先打造神医华陀《青囊经》里记载的手术器械,这玩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不能临时再来打造,就来不及了。

    所以他雇了一辆马车,来到了城里最好的一家铁匠铺。

    铁匠铺的老铁匠见到杨仙茅身穿丝绵长袍,气度不凡,赶紧满脸堆笑出来迎接,抱拳说道:“这位公子,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我要定做一些专门器械,做工要很精湛,因为有些东西很小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做得出来?”

    老铁匠笑了说道:“那就要看公子你要定做的是什么东西了?”

    杨先毛想了想,他想起《青囊经》里面记载有一种直接插入病人血管给病人输血的输血器具,名叫“弯管血针”,这玩意最关键的部位是一种中空的很细的针,要把这玩意儿插到血管中,再连接一根弯曲的铜管和一个小巧的漏斗,将血液从漏斗灌进去,直接输入到病人血管之中。这种器皿主要用来自体输血,也就是大失血的时候,将流出来的自己的鲜血经过过滤之后重新输入到病人血管里。这种医术非常神奇,成功与否的关键在于那根中空细管针的质量。

    于是杨仙茅比划了一下整个器具的构造,特别是中空细管针的结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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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身价

    老铁匠摇了摇头,苦笑道:“公子,你找错地方了,那根铜管和上面的漏斗我们这儿打造倒没有问题,只是前面你说的那根细细的针管,中间还要中空,那我们就无能为力了,你要打造出如此精巧的东西,还是去银匠铺,他们擅长打各种小巧的东西,这种中空的针管应该不会太难。”

    杨仙茅一听,拍了一下脑门,心想,可不是嘛,到铁匠铺来把如此精巧的东西,抡着大铁锤子怕砸不出来的,还是去找做金银首饰的工匠,让他们来做,这些能工巧匠能打出薄如蝉翼结构复杂的金步摇,想必弄一根中空的针管问题也不大。

    杨仙茅便将弯管和漏斗让老铁匠负责做,连接在旁边还有一个木做的支架,可以不用用手扶着,直接放在床边立着就可以了。

    铁匠要价一两银子,而且不还价,做工上绝对包他满意,不满意可以返工。杨仙茅也不多说,便交付了五钱银子定金,商定两天后来取。他特别对弯管接口的尺寸做了精细的要求,以便能跟针管接头对接。

    这边事情弄好之后,杨仙茅上了马车,来到了宣州城最好的一家银匠铺,这里制造加工各种顾客专门定做的金银首饰,做工轻巧,巧夺天工。

    银匠店的掌柜胖胖的,满脸肥肉油光,笑呵呵迎了出来对杨仙茅说道:“公子要定做首饰吗?小店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做工精良,包你满意呀!”

    “我不是要打首饰,我想打一根中空的细小的针管,前面是尖的,能刺入肌肤血管里。就不知道们店的银匠能不能打造出来。” 说罢,杨仙茅说了针管的长度、直径和中空口径的要求。

    掌柜说:“是有些难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造,我去把我们这手艺最好的银匠给您叫来,看看他怎么说。您请做。”

    掌柜的将杨仙茅让到客厅,然后到作坊里叫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银匠叫了出来,做了介绍之后,那老铁老银匠想了想,说道:“这个倒也可以做,只是可能要费些功夫。”

    “要多长时间?”

    “不少于五天。——这玩意儿不能用银打造,这么细又要中空,会很软,没办法插入血管中的。只能用好钢先打造一根粗一点的,然后慢慢打磨,一直打磨到需要的尺寸位置,这很费功夫的。”

    杨仙茅道:“能打造就好啊,要多少银子手工费?”

    老银匠说:“少了五两银子我不做这活。”

    这是整个输血器具最关键的一环,只要能打造成功,花五两银子也值得,于是杨仙茅点头说道:“好,就五两银子,我不还价。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达到我刚才所说的那么细,而且绝对不能有缝隙漏水什么的。”

    掌柜笑呵呵插话说道,“放心,验货之后再给钱,先预交定金一两银子,”

    杨仙茅当即付了定金。

    他又订做了两根细的中空管子,一根用于导尿,一根用来引流。导尿管末端连接软的鹿皮做的细管。这两根管子需要的尺寸没有针管那么细,所以打造不太费时,要价也就没这么高,每个只要一两银子。总共花了七两。

    还有一些手术器械需要打造,但现在钱不多,债还没还清呢,只能以后再定做。

    办好这两件事,他心里很高兴,便返回到了回春堂。

    ……………………

    韩雪娥兄弟俩来到回春堂的时候,没有遇到杨仙茅,因为他走街串巷行医去了。

    韩雪娥他们一行人来到回春堂门口下了轿,迈步进了药铺,杨明德和张氏没见过他们,还以为是来求医问药的,便,身相迎。

    张氏陪着笑说:“几位是看病还是抓药?”

    韩雪娥裣衽福礼,微笑道:“伯母您好,我是韩氏医馆馆主的女儿,这是我的哥哥,我们兄妹俩来拜访伯父和伯母,想跟你们商议件事。”

    张氏不由愣了一下,便赶紧招呼他们坐下,韩雪娥坐在了病人看病的凳子上,而韩虎却东张西望的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杨明德沉声道:“姑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好的,是这样的,家父得知令郎艺术很是高明,所以希望能聘请令郎为我们医馆的坐堂郎中。当然,家父也知道,伯父也开的医馆也需要郎中坐镇,但是伯父医术高明,多年来一直独当一面的。而且我们聘请令郎到我们医馆坐堂,不仅可以给他丰厚的薪酬,还可以弥补贵药铺的损失。我们是诚心邀请的,聘金一定包你满意。”

    杨明德想不到对方居然是商量这事,如果是其他的医馆,能出让他心动的薪酬请儿子去当坐堂郎中,未尝不可商量,到别的医馆有更多的机会行医锻炼的话,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对方是韩氏医馆,这韩氏医馆在宣州开业以来,他回春堂的生意就每况日下,最终到了饥寒交迫还不起药材款的地步。尽管他知道这都是自己医术不如人的结果,怪不得别人,但总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因此,杨明德立刻把脸沉了下来,摇头说道:“抱歉,我孩子回来,是为了光大我们回春堂的,并没有想让他去别的医馆,特别是贵医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个结果韩雪娥已经料想到了,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是真心聘请令郎,这样吧,我说个价,看看伯父是否中意。——我们给令郎每个月十两银子的薪水,另外,再给伯父药铺十两银子作为补偿,这样,每个月总共二十两。伯父意下如何?”

    杨明德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价格太让他心动了。大宋初年物价水平很低,即便是知县老爷月俸也不过五两银子而已,而对方居然开出如此高价来请他儿子当坐堂郎中,这不能不让他心动了。

    如果真有这样高的薪酬,那倒未尝不可。正在杨明德沉吟不语的时候,一旁的韩虎却惊叫起来,说:“姐姐你疯了?怎么开出这么高的价,爹知道了要生气的,这个可不是你能做主的。”

    韩月娥回身瞪了他一眼,低低的声音说道:“爹爹让我做主,让你不要说话,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行吗?”

    “不行!韩氏医馆可不是你来当家,这个价也没得到爹爹的点头,你就胡乱开出,万一回去爹爹不同意我叫你我看你怎么办?”

    “我自有主张,你闭嘴!”

    韩虎虽然在外面飞扬跋扈,但是在妹妹面前却不敢造次,因为他们韩家以医术传家,而医术方面韩月娥远强过他。因此,在妹妹面前他没办法强悍起来,一见到妹妹瞪眼,语气严厉,他也就不开腔了。

    但这却让杨明德眉头锁了起来,慢慢说道:“原来是姑娘开玩笑的,我还当真了,你们薪酬都没商定,却说是有诚意,如何让人信服呢?”

    韩雪娥忙道:“伯父有所不知,家父让我前来时就说了让我全权做主,所以这个价我可以做主,家父没有不答应的。当然,如果说伯父不肯相信,可以请伯父与我一起去我们医馆,当面与家父商量,签下文契。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杨明德听了这话,有些犹豫了。一旁的张氏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道:“要不还是等杨仙茅回来之后商议一下再说吧!”

    杨明德点点头,对韩雪娥说:“这件事得跟孩子商议之后再说。”

    “这也无妨,那我们什么时候来听消息呢?”

    刚说到这,忽听得药铺外面有人大声说道:“爹娘,我回来啦!”

    韩雪娥和韩虎回头望去,便看见门口迈步进来一个少年,身穿青布丝绵长袍,手里拿着一杆幌子,上面写着无痛拔牙无痛点痦子,右手摇着个铃铛,神采飞扬。

    听他呼唤爹娘,又见他相貌跟杨明德相似,韩雪娥便已猜到七八分,赶紧起身福利道:“公子想必就是杨仙茅大哥,妾身是韩氏医馆馆主的女儿。这是家兄韩虎。”

    这人当然就是杨仙茅,陡然见到一个天仙似的美女出现在自己家的药铺中,顿时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韩雪娥天生丽质,衣着华美,举止端庄,言谈文雅,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忙抱拳拱手说道:“在下杨仙茅,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光临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家父听闻公子医术高明,所以派我来与公子商议,想请你到我们医馆当坐堂郎中,月薪十两白银,另外补偿贵药铺每月十两,刚才正在跟令尊商议此事,令尊说要听你的意见,正好你回来了。不知公子愿否到我们医馆屈就?”

    “一个月二十两?” 杨仙茅呵呵笑起来,“说实话,我在太医院一个月也就五百文月钱,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居然有这样的身价。若是我离开太医院时有人告诉我这话,我会以为他在痴人说梦。”

    韩雪娥一听,感到这件事差不多成了,不由嫣然一笑:“公子医术绝对值此价,我们开出这个价格,也是想表示我们的诚意,力邀公子到我医馆坐堂行医。家父医术也是四方有名的,公子去了可以跟家父切磋医术,家父很乐意提携后进的。”

    “在下先多谢姑娘和令尊好意,不过,姑娘刚才没听我说完,我说的是,先前我会觉得这是一个高价,一个让我以前不敢想的高价,而现在,我觉得我的价值不仅于此。”

    韩雪娥笑容僵住了,白里透红的脸因为错愕而微微褪去了桃红,白净如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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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真实梦境

    一旁的韩虎不由瞪起了一双虎眼,叉着腰,指着杨仙茅说:“二十两银子一个月你还嫌少?你当真是忘乎所以了吧!”

    杨仙茅没任何怒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就当我不识抬举好了。”

    听到杨仙茅这么说,韩虎反倒不知该怎么应答了。韩雪娥赶紧赔笑说道:“杨公子,请恕家兄言语冒犯,我们是真心想请公子。”

    杨仙茅道:“我学成医术,便是想把我们家的回春堂发扬光大,所以我要留下来跟我父亲一起经营回春堂,请转告令尊表达我的谢意和歉意。如果遇到疑难杂症,我们两家不妨商议着处理。都说同行是冤家,但我认为,同行应该是帮手,就看你怎么看。”

    韩雪娥听杨仙茅这番诚恳道白,轻轻叹了口气,点头说:“我明白了,杨公子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那我就不强求了,正如刚才公子所说,我希望我们两家医馆能成为朋友,而不是冤家。小女子告辞。”

    说罢,韩雪娥起身福了一礼,转身出了医馆。

    开出这样的高价竟然被杨仙茅拒绝了,韩虎意外之下觉得心里憋屈,瞪眼瞧着杨仙茅,走出药铺门外,看见门口地上铺的一大块青石板,便在青石板旁扎了个马步,双手抓住青石板两端,一声暴喝,将青石板整个抬了起来,齐到腰间,然后又把它放了下去,这才拍了拍巴掌,对杨仙茅冷笑道:“你们药铺门口这青石板没放好,病人来了会绊倒的,我给你们整一下。不用谢!”

    杨仙茅没说话,走出药铺看了看地上的青石板反而被韩虎放歪了,于是蹲下身,抓住青石板两端,抬起来重新放好,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巴掌,瞧着韩虎。

    杨仙茅举重若轻抬起那块青石板,韩虎不仅目瞪口呆。

    韩雪娥瞧着杨仙茅赞道:“杨公子原来深藏不露,佩服!”说罢嫣然一笑,上了马车。

    韩虎悻悻地也上了马,对杨仙茅道:“找机会切磋一下武功,如何?”

    “没兴趣!”杨仙茅转身进了药铺。

    韩虎气得没脾气,只好跟着姐姐的马车走了。

    杨仙茅虽然很淡然,但其实内心激动不已,他刚才只是试一下自己能不能抬起那块青石板,一试之下,才发现能抬起来,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这块青石板他当然知道很重的,之所以没有想象的那么重,应该是因为自己修炼了神医华陀《青囊经》里五禽戏功法的缘故。且不说别的,这力气就明显比以前增进了许多,所以很是高兴。

    他回到药铺,从怀里取出剩下的几两银子给了母亲张氏。张氏喜笑颜开的接过,对丈夫说:“咱们仙茅这么有出息,大包小包的银子往家赚,一个月只怕也不少于他的二十两,有什么稀罕的!”

    杨明德点点头,很满意地望着杨仙茅。

    ………………

    当天晚上,杨仙茅做了个梦,梦里面他和冯秋雨骑着一匹白马在草原上奔驰。那马不停的飞奔跳跃,两人随着马的奔跑晃来晃去。冯秋雨从后面搂着他,杨仙茅能感觉到她娇躯的温暖和玲珑的曲线,不由得心猿意马。

    只不过,那马跳跃得很是欢快,让他在冯秋雨的怀里感觉很是舒坦,只是跳跃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终于将他从梦中跳醒了过来,却是南柯一梦。

    可是他感觉到身体的摇晃并没有因为梦醒而停止,鼻尖还闻到冯秋雨的体香。难道自己真的还没有从梦中醒过来吗?不过,在梦中又怎么能够闻到味道呢?他迷惑的扭头过来,发现床头竟然有一个人影,正弯着腰抓着他肩膀摇晃,吓得他肝胆欲裂,下意识地想呼叫,却被一只柔软带着香味的手捂住了嘴巴,耳边传来的正是冯秋雨的轻柔的声音:“别怕,是我!”

    杨仙茅又惊又喜又是诧异,因为他听出来真的是冯秋雨的声音,那苗条的身形也的确就是她。

    “姐姐你怎么来了?”

    冯秋雨低声道:“我已经把你托我办的事办好了,把熊家庄倒插门的那男的救出来了,准备送他离开。为了怕你担心,也怕你不相信我,所以我带他过来跟你见个面,他就在外面,你打开窗户就能看见。”

    杨仙茅住的房间在药铺大堂厢房紧挨着街道的这一间,推开窗外面就是街道,所以他赶紧掀被子准备下床,身上一凉,这才发现自己是裸睡,光着屁股的,坦诚相见岂不是唐突了美人?赶紧一把抓住了被子,讪讪的对冯秋雨笑道:“姐姐,不你你先转身过去。”

    冯秋雨立刻明白了,快步来到窗边,说:“我帮你把窗户打开。”

    杨仙茅赶紧一把抓过了床尾自己的裤子,塞到被子里,飞快的把裤子穿好,又把丝绵长袍拿过来穿上,来不及扣扣子,趿拉着鞋子下了床,对冯秋雨说:“我穿好衣服了。”

    冯秋雨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把窗户打开。

    杨仙茅走到窗边探头正要往外看,窗外突然冒出一个人头来,把他吓了一跳。借着天上如洗的月光,便看清楚果然就是那位熊家庄倒插门赘婿壮汉。

    壮汉也看清了杨仙茅,显然他已经得到了冯秋雨的交代,所以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充满了感激:“杨恩公,谢谢你,刚才这位女侠已经跟我说了,是你托她把我救出来的。你们真是我的再造父母。”

    杨仙茅见到他已经救出来,很是高兴,有些歉意说道:“实在抱歉,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这个情况,还以为你是在逃的凶犯,这才报官,害得你又被人送回去。”

    那壮汉苦笑道:“恩公言重了。我只恨自己瞎了眼,贪图钱财,做她家的上门女婿,这才落得今天下场,多亏恩公和女侠相救,你们的大恩大德,小的铭刻在心,至死不忘!”

    冯秋雨道:“我现在送他出城,已经联系好了一艘船在江边等着,你继续睡吧!”

    说罢,冯秋雨轻轻一跃,穿窗而出,落在了街上,回头朝杨仙茅嫣然一笑摆摆手,然后,带着那壮汉快速朝街道尽头跑去了。

    杨仙茅见到他们消失在黑夜之中,这才把房门窗户关上,又重新脱了衣裤钻进被窝里,一时却没了睡意,眼前都是冯秋雨那婀娜矫健的身影。

    第二天早上。

    杨仙茅正准备拿着招牌出门行医,铁蛋来到了回春堂,将他拉到一旁,凑到耳边说:“昨天晚上,乐善法病死了两个人,让我们去把尸体拖到乱坟岗安葬,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去解剖?”

    杨仙茅之前没有来得及解剖的那些尸体,因为天寒地冻都已经冻得硬邦邦的,解剖起来实在困难,而现在刚刚去世的尸体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而且又是病死的,正好可以通过解剖来寻找死亡原因,从而印证自己的医术。

    所以杨仙茅赶紧说道:“当然了,这还用问,快快,一起去。”

    杨仙茅放下东西,带上了解剖用的箱子,跟父母说一声之后便跟着铁蛋出门。铁蛋的架子车停在药铺门外的。当下将架子车的牵引绳索挎在肩上,拖着车往乐膳坊走去,杨仙茅在后面帮他推着架子车。

    乐膳坊是吴越国皇帝在一些重要城镇创办的一种慈善机构,专门收治无家可归的患病乞丐和逃荒灾民,收治的条件是身生染重病又无钱就医,在这里可以得到衙门出资请的郎中的免费医治,药材也是衙门提供的,并提供最基本的食物,等到病情治好之后,就会送走。

    乐膳坊收治的病人,得到的救治当然也是初级水平的,而符合收治条件的都是近乎病危的病人,所以,很多收进乐膳坊的乞丐和灾民,最终还是凄惨的死去。因为被收治的人都是无家可归者,死后自然也就没有人收殓尸体,也就由衙门的仵作运出城外去乱坟岗安葬。

    他们来到了乐膳房的院子里。雪地上躺着两具尸体,用草席盖着数十个收治的灾民和乞丐,或坐或站,在院子里或者廊下淡漠的望着他们,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或许他们也知道那草席卷着的两具尸体只怕不久就会换成他们,又会轮到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瞧着。

    杨仙茅将地上的草席包裹的尸体抱了起来放在了驾驶座上,杨仙茅要上前帮忙,铁蛋把他推开了说:“你别关,这种事情我来办。”

    说罢,他很轻松地将另一具尸体也抱上了架子车上,然后拖着往院子外走去。杨仙茅在后面帮着推车。在那些淡漠的目光中离开了乐膳坊,在寒风中碾着坑坑洼洼都是冰雪的街道,出城前往乱坟岗。

    来到乱坟岗处,铁蛋将尸体搬下来放在了一块相对平坦的雪地上,然后提着锄头走出数十步,开始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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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一根毛发

    杨仙茅先不着急动手,从箱子里取出了三炷香和一小壶酒,将香点燃了,双手捧着,跪在两具尸体前祷告说:“在下杨仙茅,为了提高医术,将来好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所以冒昧解剖两位的尸体,只是为了提高医术,提升自己为人治病的能力,并非有意冒犯两位遗体,请两位在天之灵见谅。在下一定用所学医术为民众解除疾苦。”

    说完,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将香插在了两具尸体的前面,又拿出了一小壶酒打开塞子,自己喝了一大口,将剩下的酒绕着两具尸体徐徐倒在了雪地之上。

    他感觉到酒进入体内开始发生作用,似乎也不像先前那样寒冷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解剖。

    杨仙茅打开了其中一具尸体,是一个老头,面色灰白干瘪,满是皱纹,一头乱发跟秋后枯草似的,眼珠已经灰白。嘴巴微微张着,露出里面残缺的焦黄牙齿。

    杨仙茅解开了他身上破烂的衣衫,见他枯瘦如柴,显然没有什么营养。

    他们从乐膳坊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提取这老人去世之前收治的治病用药的情况。杨仙茅是故意这样做的,他就是想考一考自己这十年所学,尤其是传承了神医华佗《青囊经》等医学神技之后,能否只凭借对尸体的病理解剖便找到真正的病因。

    他先对死者头部进行了解剖检查,跟先前自己解剖的尸体头部大致相同,没有发现病理改变。接着解剖了颈部,同样没有发现。

    接着,他打开了死者胸腹腔,立刻发现了异样。——胃部已经出现明显病变,摘取下来解剖检查,发现皮囊状胃粘膜皱襞已经消失,布满了灰白色的大小不一的肿瘤,这是华佗《青囊经》里所说的胃积(即胃癌)。

    在继续其他部位检查之后没有发现异常病变,最终杨仙茅判断死者死于胃积。

    接着,他按照华佗《青囊经》关于胃积手术的记载,开始练习切除胃癌的胃大部切除术。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的手此刻变得十分的笨拙,不仅是因为寒冷的天气和紧张的心情,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之前没有进行过这方面的操作。

    一个熟练的外科郎中,必须对各种常见手术反复操作,特别是一些手术基本手法要反复练习,才能到达胸有成竹。现在,给他做这方面练习的是一具尸体,或许将来真正遇到需要他治疗的病人的时候,一旦他的手术手法还是这么生疏甚至出错的话,带来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让他下决心要加快自己外科手术练习的进程。

    他开始解剖第二具尸体。

    打开了草席,发现这具尸体是一具中年妇人,没有先前的老人那么消瘦。他用剪刀将尸体上衣剪开。

    衣服分开之后他就傻眼了,因为他发现这女人左胸塌陷了一块。跟先前他解剖尸体时发现的那五具尸体身上重击留下的创伤如出一辙,大小也差不多。

    究竟是谁对这些可怜的乞丐下此毒手?

    杨仙茅将死者衣服拿来,在对应部位上寻找是否留有什么可疑痕迹。经过检查,突然,他眼睛一亮,在衣服里露出半截毛发。凑上去细看,发现这根黑毛非常的粗壮,根本不像人类的毛发。会不会是草席上粘附的动物毛发呢?他立刻检查了草席,仔细检查之后并没有发现第二根这样的类似毛发。

    杨仙茅立刻招手将正在冰土上费劲挖坑的铁蛋叫了过来,打开这中年妇人的衣服让他看那塌陷的创伤。铁蛋吃了一惊,不过他是衙门仵作学徒,跟着师父经常接触凶杀案,当然不会太过害怕,也懂一些凶杀仵作勘查方法。他立刻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形状,对杨仙茅说道:“好像跟先前我们发现的五具尸体所受的伤是一样的。”

    “是的,如果猜想不错,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接着,杨仙茅有把死者衣服上那半截黑色短毛指给铁蛋看,说道,“我怀疑这毛发是凶手留下的,你看一看,能否认出是什么毛发吗?”

    铁蛋凑上去仔细瞧了瞧,摇摇头。

    杨仙茅说:“我怀疑是某种动物的毛发,因为他和正常人的毛发有很大的区别,但是,我不能判断是什么样的动物。”

    铁蛋说道:“管它是什么动物,反正破案又不是我们的事,我们把这件事报告雷都头就行了,剩下的事交给他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那这具尸体我暂时不解剖,先运回衙门,并把发现毛发这个重要线索告诉雷都头。”

    于是铁蛋重新用草席将女尸包裹,然后抱上了架子车,两人推着车进城,回到了县府衙门,找到了雷都头。

    雷都头听到杨仙茅说又发现一个被人重击打死的乞丐之后,不由得浓眉一挑,捧着圆圆的肚子,心里琢磨,大宋接管了吴越国,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更不要说改朝换代,更要考核前朝官员是否能留任,所以,这时候大家都憋足了劲想给大宋朝的新主子一个好印象,这时候能侦破命案立下功劳,对将来职位保证甚至升迁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此,雷都头忽的一下站起来,从墙上摘下自己的镶黄铜吞口金兽宝刀,挂在腰间,对两人说道:“走!勘验尸体去。”

    “尸体就在门外,我们运回来了。” 铁蛋赶紧陪着笑说。

    雷都头道:“那就把尸体运到殓房去,把你师父叫来仔细勘验尸首,一定要找出线索,抓出真凶,将其绳之以法!”

    铁蛋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我这就禀报师父去,不过有件事,得向您先禀报。”

    “什么事情?”

    “回春堂小郎中杨仙茅帮我处理尸体的时候,发现尸体致命伤的衣服上有一根毛发,仔细看不像是人的,好像是什么动物的。”

    “你是说动物袭击把人打死的?没搞错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雷猪头又有些希望能侦破这连环命案,可是现在听的有可能是动物造成的话,那就不叫什么命案,也没什么功劳了,不觉有些失望,因此目光也变得严厉起来,盯着铁蛋问。

    铁蛋有些慌乱,赶紧求助地望着杨仙茅。

    杨仙茅道:“有可能是动物,也有可能是人戴着兽皮拳套,重击之后毛发脱落粘在衣服上的。”

    雷都头顿时又高兴起来,手按刀柄说道:“没错,就是这样的了!人带了兽皮缝制的手套之后,打在人的身上留下毛发,那毛发在哪里?带我去看。”

    两人带着雷都头出了班房门外,来到运尸体的架子车前,铁蛋小心掀开了竹席,指了指死者胸口衣服上嵌着的那根细小的黑色短毛。

    雷都头凑上去左看右瞧,挠了挠头说道:“看着是不大像人的头发,要不去找个猎户过来好好辨认一下究竟是啥玩意儿。”

    随后,雷都头转身叫了两个兵士,赶紧去把城里头的老猎人叫来。

    接着,铁蛋飞奔跑去找他师父去了。杨仙茅也就没什么事了,于是告辞离开回药铺去了。

    那名老猎户身穿一件虎皮短袄,两个手腕上用虎皮裹着,紧绷在前臂之上,形成护甲一般,光看这身行头,一看就是精干的老猎人,尽管头发已经花白,眼睛眯着的,但是,瞧东西的时候会突然放出精光,把人吓一跳。

    老猎户跟着两个兵士来到了衙门,参见雷都头。

    雷都头腆着肚子,手按刀柄,指着架子车上放着的尸体,说道:“这上面尸体上有根毛,你给我瞧瞧是啥玩意儿?”

    老猎户掀开了草席,狐疑地瞧着一脸威严的雷都头,心想女人身上有根毛,那肯定应该不是指头发,或许是私处发现的男人的毛发,要是这样,干嘛叫我一个猎户来辨认呢?难道这个女人是跟野兽那个吗……?

    老猎户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邪恶了,赶紧摇摇头,决定先看看再说。

    于是老猎户上前解开女人裤带往下拉裤子,雷都头眼睛一瞪,厉声道:“你干嘛呢?当着本都头的面就想糟蹋女尸?”

    老猎户吓了一跳,一双手被猫抓了似的赶紧缩了回来,又觉得很委屈,小眯缝眼精光也早已不见了,畏畏缩缩的说道:“不是都头您让我看这女人身上的毛吗?”

    “他奶奶的,谁让你看到她下面的毛了,是在上面,在胸口那儿。她衣服上有一根黑色的短毛,你瞧瞧是不是野兽的。”

    老猎户又羞又窘,老脸胀得通红,赶紧哈着腰答应了,他不敢再伸手去碰女尸,只是把手背在后面,弯腰把脑袋凑过去,在那已经被打扁了的左胸衣服上寻找那根短毛。

    很快,他看见了那根毛发,眼中精光再次闪现,如同发现了猛兽一般的兴奋。——因为这根毛发,他可以断定,就是一头猛兽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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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钟县尉

    老猎人终于出手了。他用手指拈住那根黑色短发,抽出来举在眼前,再次细细看了一下,又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对狐疑地瞧着他的雷都头说道:“黑熊——,这根是黑熊的毛发!”

    “黑熊?”

    老猎户缓缓点头说道:“绝对没错。光从毛发本身来看,我还不敢断定,只有个六七分的把握,但是让我闻一闻,我会立刻分辨出究竟是什么动物的毛发。我刚才闻过了,的确是黑熊无疑。”

    难道这中年妇人跑到山上遇到黑熊,被一掌打死了吗?

    到现在,雷都头这才想起还没问铁蛋这尸体从哪来的。这也难怪,他主要任务不是破案,而是抓人。破案这种事是由县尉大人负责的。往常他只需要带拳头和脚就可以了,基本上不用带脑袋,现在才发现,要破案的话,脑袋是必须要走到前头的。

    “那小仵作跑哪去了?”雷都头问道。

    一个兵丁赶紧赔笑说:“猪头先前不是让他去叫师父来勘查尸体了吗?”

    毒雷都头这才想起来,拍了一下脑门,嚷道:“对啊,奶奶的,咋去了这么久没回来?”

    刚说这话,便远远看见康仵作带着几个徒弟小跑着往这边来了。其实康仵作的家就在衙门附近,铁蛋刚才去他家没找到人,说是出去了,四周到处乱转,最后才在一个茶馆里找到了他,这才把他叫来,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雷都头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指着铁蛋大声问:“这女人从哪来的?你们怎么发现的?”

    铁蛋忙哈着腰陪着笑说道:“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接到了乐膳坊通报,说他们那儿昨晚上有两个收治的乞丐死了,让我们去处理,所以我师父就叫我一大早去了,把尸体运到城外安葬,回春堂的小郎中杨仙茅跟我是发小,一起去帮忙,是他发现了,尸体上有致命的外伤,应该是谋杀,又发现了这根短毛发,然后我们就来禀报都头了。”

    雷都头听了这话,立刻将一双豹眼瞪着老猎户道:“这就不对了。这尸体是乐膳坊收治的乞丐,乐膳房怎么出黑熊了?”

    老猎户陪着笑说:“老汉只说是黑熊的毛,没说是黑熊留下的,也有可能是用黑熊皮做的衣服、拳套什么的,接触之后留下的也未可知。”

    雷都头忽然想起刚才回春堂的小郎中杨仙茅也曾这么提醒过自己,只是自己却忽视了这一点,一拍脑门说道:“有道理,既然是这样,我马上派人全城搜捕,凡是用黑熊皮做手套的人,都抓起来好生盘问。”

    他刚要下命令,忽然又想起应该先去乐膳坊查问一下才好。于是,他赏了老猎户十文钱打发他走了,然后叫康仵作勘验尸体,再带着几个兵丁出门骑着马来到了乐膳房。

    到了这里查问之后才知道,这中年妇人是昨天晚上乐膳坊的人发现她倒在了大门口,一动不动,查看之后发现脉搏极其微弱,已经命悬一线,于是便把她抬进了屋里,去请郎中来看,可是郎中出诊了。这时,他们随即发现那妇人已经断了气,于是就没有叫再叫其他郎中,用草席把尸体裹了放在院子里,跟另外一个病死的老汉一起,通知仵作来处理。

    雷都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看来,侦破破案立功,到底不是自己这脑满肠肥的脑袋能够解决的,还是向县尉禀报的好。

    于是雷都头返回了衙门,径直来到了县尉的签押房。县尉姓钟,吴越国归顺大宋朝之后,衙门官员还来不及换成大宋官员的官服,但为了表示忠心,在知府大人宣布皇帝圣旨归顺大宋之后,所有官吏便脱下了吴越国的官袍,换成了月白大袖儒衫,头上的吴越国官帽也去了,改成儒巾丝带束着发髻。这是燕居退隐官员穿的服装,现在成了这些在职官员的常服了。

    此刻,他正坐在卷耳长条几案后批阅文书。雷都头快步进来抱拳拱手:“县尉大人,今早在乐膳坊又发现一中年妇人乞丐,被人重手法重击左前胸而死。”

    县尉缓缓将手里的公文放下,抬眼望着雷都头。眼中精光乍现,道:“这凶徒似乎故意在这节骨眼上给我们难看,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让我们第一顿饭就不好吃。嘿嘿,既然这样,我们得好生应付。”

    雷都头吃了一惊,忙说道:“县尉大人的意思,是说这个凶手是故意的?”

    “若不是故意的,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连续实施这等凶残谋杀呢?便是想让我们宣州官吏脸上无光。”

    他站起身,抖了抖长长的袍袖,往身后一背,然后在屋里走了个来回,道:“有什么线索没有?”

    “有,刚刚发现了一点线索,特来禀报。”雷都头拿出那根黑色毛发,放在长条几案公文上,说,“这是回春堂一个小郎中名叫杨仙茅的,帮着康仵作徒弟铁蛋掩埋尸体时,在死者前胸衣服上发现的。小人请了老猎户来辨认之后,确认是黑熊的毛发,所以推断凶手应该是戴了没有去毛的黑熊皮做的拳套,掌击乞丐时留下的。小的准备派出人手满城查找这样的拳套,特别是练武之人。抓来拷问,应该能破案。”

    县尉微微摇头道:“这太盲目了,我有个更妙的招。”

    “大人的计谋绝对是最好的。” 雷都头满脸赔笑说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要派人假扮乞丐,等着凶犯上钩。一旦凶犯出现,便可趁机擒住。但假扮凶乞丐的这人必须身手不错,不然连自保都不能,反倒枉送了性命。”县尉凝视着雷都头,说道,“既然你觉得这个计谋好,你武功也还不错,就由你来假扮吧,如何呀?”

    一听这话,雷都头几乎要哭了。那几具尸体他先后都查看过,对方能一掌将人的前胸打得凹陷进去,骨断筋折,能将筋骨肩胛骨一掌击碎,将坚硬的头骨拍得粉碎,这种功力简直让人心寒。雷都头自忖自己的筋骨并不比这些人更坚硬。这些年,他也就抓个小毛贼之类的而已,有什么本事与这等武林高手抗衡,若是对方拍上一掌,那自己连大宋朝的胥吏服装都还没穿上就只能宣告为大宋因公殉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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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另有深意

    但是雷都头又不能自认怕死,得找个好一点的借口。

    他可怜巴巴的说:“大人,你看小人这副身材,肥头大耳的,怎么看都不像乞丐呀,一看就会令人生疑的。”

    “未必一定要装乞丐嘛,可以装成逃荒的难民。难民中就有不少大幅便便的跟你这样的,再说,我查看过死去的几个人,其中也有身强力壮者,可见凶手挑人不一定只挑瘦弱的乞丐,只要是流落街头者,他都可能下手。要装得像一点,应该会引他上钩,或许,这种少林金刚掌,就想在你这样的身体上拍两下找找感觉呢!”

    “少林金刚掌?凶手难道是少林寺的?”雷都头这会真的害怕了,他知道钟县尉武功高绝,目光敏锐,他想必已经认出死者身上所中的掌就是赫赫有名的少林金刚掌。这玩意儿光听名字都够吓得一身冷汗,更别说拍到身上是什么滋味了。

    “那也未必,只是这力道刚猛,看着有点像罢了。”

    不管是不是少林寺的掌法,反正力道刚猛是肯定的了,自己是无论如何挨不起这样一掌的。雷都头尽可能装出可怜的样子,带着哭腔说:“县尉,小的家里还有七八十岁的老母……”

    县尉一双浓眉一挑,眼中放出一道精光,语气顿时由调侃变成了阴冷:“谁家没有妻儿老小?你是都头,不率先垂范,下面的人如何服你?——当然,你若不愿去我也不勉强。你的都头也就不用当了。”

    说罢,县尉转身走回卷耳几案后,撩衣袍坐了下来,拿起公文继续批阅,再也不瞧他。

    雷都头哪还敢说二话,县尉这已经是严重警告了啊,如果自己还在哀求,只怕当场会将自己一麻到底,甚至革除公职赶出衙门那也是轻而易举的。现在刚刚归顺大宋,正是人人都想着立功讨得新主子的欢心,谁还顾得上别人死活,谁都会有这样想法的,也怪不得县尉。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县尉虽然把这部任务布置给了自己,但自己还可以再布置给下面的兵士,可以多叫一些人假扮乞丐,自己只要找一个没人瞧得见的地方藏起来,这么多乞丐,倒霉事未必就能落到自己头上来,这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主意,雷都头顿时轻松了些,赶紧抱拳拱手说道:“小人听从县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定将凶犯拿下!”

    说罢倒退几步,这才转身出了签押房。

    看着雷都头退出去之后,县尉嘴角这才露出了一抹笑意。县尉负责的就是侦破命案,案件能否侦破涉及到他的政绩,一旦因为命案破不了追责的话,第一个倒霉的会是他,其次才是知县。知县也是跟他穿着一条线上的蚂蚱,他必须把这连环命案向知县大人做个禀报。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大宋国刚刚接管吴越国,很多事情没有定数,偷窥自己县尉宝座的人不在少数,宣州短时间之内连续发生了多起命案,尽管他已经下令严密封锁了消息,尽可能不传扬出去,但纸是保不住火的。所以尽快破案的同时,要拉上知县作为同盟共进退才行。

    县尉把公文放在桌上,站起身,飘飘大袖往身后一拂,迈步出来,直奔知县大人的签押房。

    知县签押房里,此刻坐着县丞和主簿,两人正在毕恭毕敬的听着知县说话,知县手里拿着一份公文。

    见到县尉进来之后,知县很是高兴,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派人去叫你呢!快坐下说话。”

    钟县尉便坐在了县丞的下首。

    知县说道:“刚刚接到朝廷户部发来的公文,说当今皇上体察民情,福泽四海,知道吴越国有不少贫苦百姓,所以特意下旨开仓放粮。每人一合米(三两),要求必须本人亲自到衙门来领取并登记。当今皇帝真是心系民情,为我宣州百姓福祉着想啊!我正跟两位商议如何将粮食发放到每个人的人头,确保没有遗漏。”

    县尉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所谓的开仓放粮,只是一种借口,因为每人才一盒米,刚好够煮一碗饭的,所以放粮的真正目的应该是让吴越国子民们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大宋皇帝的统治之下。这是一个查看子民是否臣服的方法,是非常技巧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个附带的作用,那就是统计人口,看看吴越国境内到底有多少人。

    这种开仓放粮的事本来不归钟县尉管,但是,知县已经体会到了放粮的真正用意,一旦遇到拒绝领粮的人,便是不愿意归顺大宋的,那就要圈定作为重点监控对象了。

    等到把这件事商议妥当之后,县丞和主簿两人告辞走了,钟县尉这才把案子的事情向知县大人做了禀报。

    知县阴着脸频频点头,赞成县尉引蛇出洞的办法,要求,务必要将凶犯捉拿归案。

    ……………………

    傍晚。

    杨仙茅走街串巷当铃医给人无痛拔牙点痦子,刚刚回到家,便看见大堂里铁蛋正在跟父亲杨明德说话,说得很是高兴口沫横飞的。杨明德不停点着头面露微笑,显然对于铁蛋的话很感兴趣。

    杨仙茅迈步进去,铁蛋见他回来非常高兴,赶紧说道:“我可等你好半天了现在才回来。”

    “有什么事吗?”

    “我刚从衙门得到消息,大宋皇帝要开仓赈灾,救济百姓,皇恩浩荡,每个人有一合米呢!”

    杨仙茅道:“这是好事啊,就是粮食少了点。”

    “不少了,你要知道,我们大宋军队马上要征战北汉,接着还要打契丹,正是急需军粮的时候。这么紧要关头,却还拿出粮食来赈济百姓,可见大宋皇帝胸怀多宽广爱民如子啊,我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跑来告诉你来了。明天开始赈灾,你们家三口人,差不多可以领到一斤米呢!”

    杨明德捋着胡须说道:“虽然一合米数量的确不算多,对于大户人家来说,这点粮食实在不值一提,但是对于穷苦百姓来说,那可是雪中送炭救命的粮食,所以,天下穷苦百姓必定对皇帝感恩戴德。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很振奋,我原先就听说过大宋皇帝仁义治天下,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啊!”

    张氏也微笑说:“有这样的好皇帝,我们百姓就会有好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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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黑毛的线索

    铁蛋又说道:“按照朝廷的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去领,要登记名字并报到朝廷上去。”

    杨明德愣了一下,从这句话中他又体会出了这次开仓放粮的另一个含义,原先的欢喜又渐渐消失了,原来大宋皇帝里面另有深意,可能更多的是想看一看吴越国子民究竟有没有臣服大宋的统治,所以才把领粮食定为必须做的事情。

    杨仙茅放下东西之后,将铁蛋叫到了自己屋里说话,杨仙茅问铁蛋:“今天上午发现的那凶杀案,结果怎么样了?”

    “我跑来找你,一方面要告诉你皇帝赈灾的事,另一方面就是要说这件事——县尉找了个老猎户来,已经查出那被打死的妇人胸口衣服上的那一小根黑毛,是黑熊的,所以怀疑凶手很可能是戴着黑熊皮毛的拳套将乞丐打死的,现在正准备缉拿凶犯呢!”

    杨仙茅不由心头一动:“黑熊的毛?” 他脑海里立刻想起了熊家庄看见的那可怕的一幕。那个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的熊庄主的女儿熊金枝,就是养有一头黑熊,曾经用黑熊来吓唬她倒插门的夫婿。

    会不会是这黑熊干的呢?

    他又细细回想了一下那五个受害人身上的伤,凹陷范围比正常人的手掌还要大一些,的确很像狗熊巨大的熊爪,但是有一点让他觉得不大可能,那就是这六个受害人身上的伤都是重手法造成,如果狗熊拍在身上,狗熊的爪子异常厉害,肯定会在身上留下几道血槽,甚至将一块肌肉骨骼都撕碎扯掉。

    铁蛋见他傻傻的没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便推了他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杨仙茅仿佛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我曾经在北城熊家庄看见庄主女儿饲养有一头大黑熊,那黑熊十分凶猛,这庄主的女儿指使狗熊去撕咬他倒插门的夫婿。”

    “你怀疑她女儿才是凶手?”

    “不能这么说,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如果是狗熊的话,在人的身上绝对会留下爪子抓伤的痕迹,但是我们并没有看到这种痕迹。”

    铁蛋原本很高兴,一听这话倒是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又沮丧的点了点头说:“是呀,她到底是熊庄主的女儿,熊庄主可以宣州有名的大财主,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铁蛋这才告辞离开了药铺。

    他一边往家走一边琢磨刚才杨仙茅的话,觉得这件事还是该向雷都头说一下才好。毕竟是一个线索,而这案子雷都头已经放下话,谁要能提供对破案有帮助的线索,会有重赏。

    所以铁蛋转了方向,径直来到了班房。

    几个捕快正在一边喝酒一边赌钱。铁蛋在门口张望,却没见到雷都头。一个兵士认识他是衙门仵作的徒弟,便问道:“你干嘛?”

    “我找雷都头有重要的事情。”

    “雷都头这几天请假,有什么事你找孙都头。”

    县衙里有若干马步弓手,分属几个都头负责统领。

    孙都头在另外一个院子里面。铁蛋来到这里见到孙都头,正在跟几个心腹兵丁喝酒聊天。他们喝的也都是比较淡的水酒,一来没什么钱喝好酒,二来主要是这种酒比较淡,不会喝醉了误事,所以县尉有时候见到了也就睁一只眼闭只眼。

    铁蛋进来之后,对孙都头说:“大爷,有件事涉及到连续发生的命案的,我想向您禀报一下。”

    “什么事?”

    “是这样的,嗯,这个……咳咳”铁蛋知道目前这个案子还处于保密状态,所以他也不知道屋里的这些人是不是适合当着他们面说这事,因此咳嗽了两声,没有往下说。

    那孙都头也知道这案子知县大人和钟县尉都非常重视,于是,将手里的酒碗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出门外。铁蛋跟他出来,到了外面一个角落。孙都头这才说道:“好了,你说吧!”

    “我的好朋友回春堂的杨仙茅,曾经在北城熊家庄看见庄主女儿养有一头黑熊,而且还指使黑熊吓唬上门夫婿,而今天发现的被打死的中年妇人乞丐,她的衣服上发现了一根黑色短毛,经过老猎户辨认就是黑熊的毛发。”

    这案子孙都头没有直接参与侦破,所以也不了解,但是听到铁蛋这么说,顿时觉得这线索非常重要,应该第一时间禀报,于是道:“你跟我去见县尉,把这件事告诉他,由他做决定。”

    孙都头带着铁蛋到了县尉屋子里,铁蛋把杨仙茅的发现告诉了县尉。

    县尉平静地听完了铁蛋所说的话,没有做任何表态,只是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铁蛋赶紧告辞离开。出来之后挠了挠头,有些悻悻的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这个消息至少能赚个百来钱,好去喝一角酒呢,原来不值钱。”

    等铁蛋走了之后,县尉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思索片刻,对孙都头说道:“这个消息非常重要,你马上派人暗中盯着熊家庄,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有什么消息你直接来向我禀报。”

    孙都头有些张皇,忙陪着笑说:“这个案子一直都是雷都头……”

    “他有别的事,你不用管,你来接手办这个事。”

    孙都头暗自高兴,这有点偷摘果子的意思,赶紧抱拳拱手答应,立刻快步出去安排人埋伏监视熊家庄去了。

    过了两天,赈灾的粮食都已经到位,并分派到各乡村的粮仓里。

    随后,衙门口照壁上贴出了告示,而且不仅是衙门照壁,全城大街小巷到处都张贴了告示,府县两级衙门派出三班衙役,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到处吆喝,通报说从次日开始的三天内到衙门去领粮食,以家为单位,必须亲自前往,要签字画押登记。

    整整一天,敲锣打鼓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可是向大宋皇帝展示自己办事才能的机会,所以,衙门的官吏都卯足了劲,全力投入到这次开仓放粮,登记人口的工作中。

    每人只有一合粮食,数量并不大,所以县衙粮仓的粮食足以承担这项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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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是祸躲不过

    因为有三天开仓赈粮的时间,所以杨明德决定他们家第三天再去领粮食,把前面的时间让给那些最需要粮食的穷苦百姓。所以这两天杨仙茅都是摇着铃铛继续走街串巷的行医,但是他明显感觉到街上行人少了很多,衙门口却人山人海排着长长的队。

    由此,他才感觉到,看得起这一点点米的穷苦百姓真的比他想象的多多了。

    到了第三天,他们一家人这才来到衙门领粮食。

    这天的人明显比前两天少了很多,大多数家里还过得去的人家都选择了最后一天才来,对他们来说,这一点粮食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在衙门领粮食登记,以表示臣服大宋,出来之后就把手里的这一点粮食随手送给了外面等着的乞丐。

    因此,几乎全城乞丐这三天都聚拢在衙门口乞讨。当然,除了雷都头和他手下兵丁假扮的十几个乞丐之外。

    连续这几天,他们披着破衣烂衫,端着一口碗,分散在城的大街小巷沿街乞讨。他们没有跟其他乞丐去衙门口讨粮食,因为在衙门口人很多,凶犯不可能当众行凶,所以他们只是在城里街头巷尾游荡,等着凶手出现。一旦凶手出现,在这些假扮乞丐四周假扮成客商行人伙计等等的兵士,就会扑将上去实施抓捕,同时燃放焰火,召唤增援。

    而同样扮成乞丐的雷都头,尽管也穿着破衣烂衫的,却躲在隐蔽的小巷子里,他周围有更多的假扮各种的兵士。

    这几天平安无事,雷都头很高兴。不过又很担忧。那凶手一日不出现,他就得一日假扮乞丐过这饥寒交迫的日子。为了假扮得更像一点,他必须穿得衣衫褴褛,冰天雪地里冻得簌簌发抖。好在他长得比较胖,肌肉比较耐寒,所以还能勉强坚持下去,但是经过三天煎熬,他感觉自己越来越难以坚持了,开始琢磨着如何说服钟县尉取消这个荒唐的抓捕方案,结束他的苦难日子。

    此刻,他正蹲坐在一个屋角。这里远离街道,比较隐蔽,如果不是刻意的寻找,一般也不会注意到他的,他在这儿呆了几天平安无事,又被风,又掩人耳目。他对自己选的这位置很满意。

    一个兵丁在他数百步远的街口蹲着乞讨,一个醉汉摇摇晃晃沿着街走了过来,看样子喝大了。这醉汉长得十分壮硕,身穿青色棉绸劲装,看样子是个练家子,尽管寒风凛冽,他却将衣襟扯开了,露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手里还拎着个酒葫芦,一边走一边往嘴里灌酒,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正在他脚下不停往前走,仰脖咚咚往嘴里灌酒的时候,不留神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一个踉跄往前摔出。好在他身手不错,就地打了个滚,没有摔伤,只是手里的酒葫芦摔在街面结了冰的青石板上,咔嚓一声摔得粉碎。

    他气得破口大骂,从地上爬起来扭头一看,原来是被街边一个乞丐伸出的一条腿绊倒的。

    那年轻乞丐脸上脏兮兮的,穿得十分破烂,一条腿蜷缩着,一条腿伸直,当然也不是故意要绊他,本来就是这么坐着的,只是他从这乞丐身边时走过,乞丐没留神他,他喝酒也没留神乞丐,结果被无意中绊倒了。

    尽管是对方显然是无意的,又是个可怜的乞丐,但是醉汉还是很恼怒。因为他手里最喜欢的酒葫芦砸碎了。他咆哮着冲了过来,揪着乞丐拎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脚。

    兵士假装的乞丐以为这人就是要等的凶犯,便不顾一切地死死地抱住了醉汉的一条腿,高喊着:“抓凶犯!抓到凶犯了,快来呀!”

    瞬时间,四周的店铺伙计,路边摊的掌柜,懒散的走来走去的闲人,小吃店上的食客,十几个人饿虎扑食一般朝他们冲了过来,手里拎着铁链、腰刀,吆喝着:“休要走了凶犯!”

    那醉汉没等回过神来,已经被这十几个人扑过来拳打脚踢便要用铁链锁住。这醉汉到底是个练家子,武功虽然不高,但对付一般兵士绰绰有余,突然遇袭也不慌乱,拳打脚踢,与这十几个人厮斗起来。

    这些人只是一般的兵士,武功单打独斗根本不是这醉汉的对手,好在有十几个人,又得到死命令凶犯出现勇敢抓捕的重伤,临阵退缩者军法从事,所以玩命地往前冲。领头的掏出焰火朝天空射了出去,一朵烟花在天上炸开,四周埋伏的兵士立刻发了疯一般大叫着朝这边冲了过来。

    只不过这些人都是便装,所以壮汉并不知道是衙门的兵士,还以为跟乞丐是一伙的,一看对方人多,便且打且走。兵士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他围在中间,在被打倒了十几个之后,这才仗着人多终于将大壮汉压在地上,用铁链捆了。

    雷都头躲在街道里没有过去参加攻击,因为那么多兵士也不缺他一个。他只是探头出来张望。但是在暮色之中,只看得见巷口他安排下的兵士发了疯的一般往前冲,他现在还不确定究竟抓到的是不是要抓的那凶手,所以他还不着急出现,想等把人抓到了问清楚的确是要抓的凶犯之后,他这才会露面。所以,他很尽可能蜷缩在角落里,只是探头张望。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似乎有响动,下意识一回头,可是没等他看清楚身后的动静,脖颈上便已经被重重劈了一掌,顿时眼前一黑,软倒在雪地中。

    ……………………

    这天早上,杨仙茅早早的起来,天还没亮,他就从后巷出来,跑到了不远的小松岗,在树林中一片草地上开始修炼华佗的《青囊经》上面记载的五禽戏。

    修炼五禽戏之后,明显感觉到神清气爽,劲力十足,力气比以前有明显长进。这让他尝到了甜头,修炼更加刻苦,每天早晚两次,只要没有其他事情事情耽误,必定风雨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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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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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藏书阁一介小书童,神医华陀失传医典《青囊经》。乱世之末,大宋之初。水酒萝卜麦麸饭,桂枝陈皮麻沸散。毛驴铜铃行医路,斗笠蓑衣走江山。无意朝堂为良相,心系疾苦做良医。 ———————————————— QQ千人书友群:335837313 期待您的加入!大宋小郎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小郎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小郎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