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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刀驸马     崛起之新帝国时代txt下载     崛起之新帝国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五章 暗夜搏杀

    突然间,从窗外射出五支利箭,从不同的角度飞向床上的朱雪雁,似要将她一下子射穿。

    朱雪雁的身子瞬间从床上移开,滚落在了地板上,五支箭一下子全部射空。

    朱雪雁闪身躲在了木柱旁,她注意到门口似有人影闪动,便毫不客气的抬起腕下的袖箭筒,射出了一箭。

    门口传来了一声惨叫。

    门开了,莫名出现了三个男人,中间一人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捂住了腹部。他两边的人站着,成守护他的阵型。

    他们都带着黑色的面纱,将自己的容貌隐藏。容貌会泄露一个人太多的秘密,而秘密往往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

    有时,不需要知道秘密也可以杀人,杀人根本就是一门艺术,杀手都知道杀人这门艺术的秘密。

    朱雪雁感觉到了三个人的目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他们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凶恶淫邪,仿佛饿狼要将猎物玩咬撕碎的眼神。

    双方没有说话,就都又动了起来。不,不止是双方的人,还有双方的精神、思想和那些可怕的力量,都开始动了。

    朱雪雁在跃起的瞬间用左手拔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短剑,目标正是蹲着的那人,她知道他已经没有行动能力了。对方右边的人挥刀挡住了这一刺,甚至差点击飞了他她手上的短剑。然则已跃起的她真正的杀招却在右手,对准的则是挡她短剑的人。

    那人显然并未想到她的主攻目标会是自己,仓惶之下挥刀横削,朱雪雁此时已经贴近了对方,右手的箭筒已然对准了对方的眼睛,发动了机括。

    利箭直射进了对方的眼睛,穿脑而出。

    蹲在地上的人在这一瞬间忍痛转身欲逃,朱雪雁转手对他射了一箭,左边的那人却飞身扑上,一刀砍下,将袖箭击落。

    这个人几乎是在靠本能战斗,因为在打斗中本能往往比思考更好用。他又躲过朱雪雁近距离射来的一箭,挥刀向她的胸口砍去。

    朱雪雁正准备在用短剑抵挡时给他一腿,可她感到对手突然的一顿,迟疑着是否有诈,要不要此刻将短剑送进对手的胸口。这片刻的犹豫后,她听到有利剑破空的呼啸声袭来。

    一截剑尖从对方的胸前透了出来。

    在这电光火石间,朱雪雁射出了连珠三箭,一箭射向要逃跑的那人,两箭射向门外。

    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过,一切归于沉寂。

    “大师姐,是我,黑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知道是你。”朱雪雁起身,冷冷的说道,“外边的五个人都解决了?”

    她刚才已经认出了来人飞剑杀人的手法。

    “我干掉了三个,剩下两个,刚才叫大师姐干掉了。”

    门外闪进来了一个瘦小的汉子。

    朱雪雁小心的拔出了尸体上的剑,丢给了来人。她飞快的用手中的短剑分别刺了地上的尸体一下,在确定了对方全都死了之后,才上前将尸体身上的袖箭都拔了出来。

    这些箭都是用百炼精钢打造,制作不易,是以除非万不得已,她是不会丢弃它们的。

    “黑子,这些人是什么来路?”朱雪雁问道。

    “都是马匪。”黑子答道,“从山东那边儿过来的,一共有百十来号人,前一阵子碰上了官军和会友镖局的人,给打死了不少,剩下的有三十来个,一直在这边儿讨生活。”他指了指一个被朱雪雁射死的人,“这个便是他们的头儿,叫雷旋风。”

    朱雪雁想起了来时路上碰到的马匪,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大师姐。叫官府知道了死了这么多人,查到咱们头上,就有麻烦了。”黑子说道,“咱们换个地方吧,天亮了再奔京城。”

    “胜子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朱雪雁问道。

    “那小子,不晓得犯了啥劳什子迷糊,说什么答应不再与女人有染。嘿,这一回他还是没逃过女人这一劫。哪晓得,他真喜欢上了那姐儿,早忘了大哥交待的任务,还犯混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那姐儿。”黑子叹了口气,“那姐儿走漏了风声,这事传到了官府的耳朵里,官府派了洋枪队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的腿当时就给打断了,在杀了好几个官兵之后,他也给打死了。妈的,老子现在真想亲手宰了那个祸害……”

    听到黑子的回答,朱雪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犯不着为一个‘半掩门儿’冒这么大的险,再说她也是个可怜人。”她沉声说道,“我们走吧。”

    不多时,两骑马便飞奔出了小镇。

    “那个人的下落,打听到了吗?”朱雪雁问道。

    “打听到了,他自到京后,便一直住在贤良寺。他的仆人很少,也没带丫环,但卫队倒是比上回多了,一共二十四个人,全是带洋枪的红衣兵。”黑子答道,“他自己身上也带着两把梅花手枪,前些日子总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海军衙门进出。最近听说是病了,没怎么见他出门,不过来看他的人倒是不少。”

    “他病了,这倒是个好机会。”朱雪雁点了点头。

    “他自己不会武功,没了那两把洋枪,便什么都不是了。”黑子又说道,“倒是那些个红衣兵的身手个个不凡,不但洋枪打得准,还会耍大刀,近战都很厉害,听说几个王爷还专门派家里的侍卫和他们比试过,全都输得极惨。”

    “噢。”朱雪雁听了黑子的报告,不可置否,只是点了点头。

    二人纵马上了一个山坡之后,黑子指着前面黑暗中的巨大城墙轮廓说道:“前面就是京城了,大师姐。”

    “找个地儿等天亮吧。”朱雪雁道。

    此时的朱雪雁并不知道,她准备要杀的目标,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而她也绝不会想到,这个人尽管死了,但仍然改变了她未来的命运。而随着这个人的去世,还会有更多的人的命运,发生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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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柳原心声

    北京,贤良寺。

    把守寺门的神机营将士甲胄上全外穿了件白衫,便连手中的步枪都裹上了一层白布,寺内中处处高悬白纸裱糊的灯笼,整个寺内一片愁云惨雾。

    林义哲的灵堂设在贤良寺正殿,殿内素幔白帏,香烟缭绕,十分庄重肃穆,中间高高供奉着林义哲的牌位。由于是礼部派员专办丧事,各项礼仪程序都有现成准备可以应用,这些程序说起来简单,可是其间种种烦琐杂仪五花八门,叫人听着都眼花缭乱。

    柳原前光对于大乾朝的这种丧葬礼仪全不知晓,不过他倒不必担心失礼,因为外人前来祭拜,都有专人负责指点,是以他一到灵堂,便有人迎上来接引。

    柳原前光现在已经接替副岛种臣出任驻乾国公使,主事的官员都知道这位“日本国舅爷”和林义哲很是交厚,曾为林义哲守灵七日,撰写的悼词情真意切,令人闻之泣下,这在外国公使当中,是绝无仅有的。因而见到柳原前光前来,都对他很是尊敬。加之现下乾日两国已然新订和约,重归和好,柳原前光的举动重新获得了乾国官员的好感和敬意。

    当然,对柳原前光来说,他这并不完全是在作秀,而是确确实实的对林义哲的逝世感到悲伤。

    柳原前光和林义哲可以说是冤家对头,二人从一开始相识就一直在明争暗斗,尽管二人各为其主,争斗起来互不相让,但在争斗之外,二人可以说是真正的好友。

    柳原前光在主事官员的带领下上前,给林义哲的灵柩进香,叩拜,然后和林义哲的夫人陈婉相见。

    今天的陈婉显得格外憔悴,她打量了一下现年只有24岁的柳原前光,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悲伤之色。

    站在面前英姿挺拔的柳原前光,再次触动了她的心弦,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林义哲和柳原前光之间发生的那些故事,又禁不住掉下泪来。

    看到陈婉落泪,柳原前光心中也是难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陈婉拭了拭泪水,引着柳原前光来到林义哲的灵柩前,柳原前光向林义哲的灵柩深鞠一躬,在一个蒲团前坐了下来,闭上了双眼,进入到了静默状态之中。

    看到柳原前光的动作,一些前来拜祭林义哲的乾国官员的眼中都现出了惊异之色,但陈婉和主事官员却并无讶色,因为这些天来,柳原前光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很多乾国官员的眼中,林义哲和柳原前光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也是一样深得宫廷宠爱的少年新进,但和林义哲的得两宫皇太后专宠不同,柳原前光是京都府贵族出身,藤原氏柳原分家后的二十三代家督。

    柳原前光年纪虽轻,经历却比林义哲要多,他在明治元年戊辰之役时便担任东海道先锋总督,曾请攻取江户。明治三年七月,又受明治天皇遣派来乾国谈建立国交(此前两国无外交关系)。乾国朝廷以其资格不够,拒绝谈判,结果日本政府马上给柳原加官外务权大丞,明治四年四月,为全权办理大臣伊达宗城的副使,再派遣来乾谈判,在天津和北洋大臣李绍泉会见,缔结《乾日修好条约》13条及通商章程,日乾两国海关税则等。该条约无最惠国条款,规定双方有领事裁判权,禁止商民出入携带刀剑,后日本政府认为交涉失利,不愿批准。9072年派柳原前光三次来华同李绍泉谈判,企图推翻原案,索取最惠国待遇,但李绍泉以日方失信,拒绝修改。日本政府最后不得不批准该条约。

    正是那一次的谈判,让柳原前光这个年轻的日本官员走进了乾国官员的视野,给李绍泉等乾国封疆大吏留下了深刻印象。

    柳原前光没有理会乾国官员的惊讶目光,而是默默的坐在那里,用自己的心向林义哲诉说着。

    “林君,我又来看你了。”

    “林君,如果你知道,你的死我是脱不了关系的,你会恨我么?”

    “林君,我对不起你,请你不要恨我,我是为了日本,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林君,为什么你生在乾国,而不是日本?你要是生在日本,我们做志同道合的朋友,该有多好!我们为什么要成为敌人?”

    “林君,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林君,那位御史黄树兰上的那个参劾你是张元吴昊的奏折,是谁主使的么?你可能不会想到,那个人,是甲东先生(大久保利通)。”

    “林君,你知道么?从那次的谈判开始,甲东先生就有要除掉你的想法了,他认为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日本的可怕敌人,所以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

    “他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时,只有我和伊藤君知道,我当时是反对的,伊藤君也认为这样做一旦传出去,影响很不好,但是他下定了决心,我们只能服从,因为他是日本的领航者。”

    “甲东先生一开始想要派人暗杀你,但是担心这样做风险太大,而且一旦走漏了消息,会影响日本的国际形象,加上你本人防范严密,所以没有动手,而是采用了另外一种办法:买通乾国的掌握舆论的官员——也就是那些御史,利用他们来向你进攻。甲东先生说过,只有乾国人才最了解乾国人的弱点。于是,我们这么做了,也确实成功了。”

    “林君,尽管我们各为其主,从国家的角度讲,我们是敌人,但我想你是明白我的心的,我们是真正的朋友。我们都做过互相伤害对方的事,但是,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恨过我,我也没有恨过你。你既是日本的敌人,也是日本的朋友,你对乾国和日本的友谊所做的贡献,我永远铭记在心。”

    “林君,我们每一次交谈,我都能从你那里得到有益的启发,可现在你不在了,我再也不能和你促膝谈心了,你在另一个世界,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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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新目标

    就在这样的用心倾诉中,柳原前光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又是那个梦。

    这些天,不知怎么,柳原前光每晚都做一个同样的梦。

    梦境里有灰暗的天空,有沸腾的黑云,有冰冷的刀光,有流星般飞来飞去的炮弹,有腾起的硝烟,有飞溅的鲜血,可是没有任何声音,空气里凝着可怖的死寂。

    柳原前光看到一个一身日本武士甲胄,背插黑旗,手执长刀的人冲到了他面前,他不自觉抬手开了一枪,在他的胸口开了一个血洞,而对方手中的长刀也顺势劈中了他的脖子。

    那名武士低头去看胸口的洞,冒着热气的鲜血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让柳原前光想起了家乡的水井。

    武士倒了下去,柳原前光转过头,看见背后的一个一身黑色衣服头上戴着笠帽的日本军官,他静静地躺在泥土里,黑红的血污模糊了他的脸,手中的刀已经折断。他的眼睛还固执地睁着,定定地盯着阴沉沉的天幕,也许他看见他的爹娘了吧?抑或是他心爱的姑娘?柳原前光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认不出他是谁。

    疼痛如利箭一般洞穿了他的意识,梦境是那样的真实,但他终究没有死。

    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的人们,现在应该已经消亡了吧?

    他们都是英雄,可是没有人会记得。

    那些曾经踏着敌人的尸体涌入城市,大笑着砍下俘虏的头,炫耀似的挑在枪尖上的武士们,已经消失在新日本诞生的血与火之中了。

    那些武士习惯了昂着高贵的头颅高傲地死去,或者,卑贱地伏在铁蹄之下。

    断刀彻骨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些个硬气的忠于旧领土们的老头子,也许会割开自己的手腕,以血记下这段武士们最后的历史,然后这些字会在熊熊的烈火中化为灰烬。

    历史不需要失败者来书写。

    日本面临的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

    柳原前光穿过重重的黑暗望向远方,重新燃起的灯火在他眼中猛烈燃烧。

    他把字一个一个咬在齿间:“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这时,有一个声音似乎在问他:“新的时代……没有战争的和平时代么?……就像《桃花源记》描绘的一样?……”

    “不!有生命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个世界不需要桃源,它是绝对和谐的,所以不会进步。它会在原地渐渐腐烂,直至自我毁灭。战争会继续,规模前所未有,那是整个世界的战争。一切腐朽的东西都将被摧毁,我们将在废墟上生出新的世界!”

    他喃喃的说道,他感觉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这些话确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他。

    “我们将开创这个时代,历史会记住我的名字!”他说,“我是这个时代的开拓者和奋进者!”

    柳原前光猛地惊醒了,他摸了摸还残留着疼痛感觉的脖颈,那里光洁平滑,并没有什么伤口,但柳原前光还是摸到了大把大把的粘湿液体,他惊恐地把手放到眼前看了看。

    还好,是汗,不是血。

    柳原前光颓然的将手放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林君,刚才是你在提醒我么?”柳原前光默默的问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在看着自己,情不自禁的回过身来,却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柳原前光心中不安,他上前匆匆和陈婉道别,便出了门,上了马车,离开了贤良寺。

    “那个东洋鬼子走了。”

    远远的,伏在一间铺面仓库角落里的黑子小声对朱雪雁说道。

    朱雪雁举着一个小小的黄铜外套的伸缩式千里镜,透过墙壁的缝隙向外张望着,镜头当中,柳原前光此时已然上了马车。

    “想不到这狗官命短,竟然这么快就死了。”朱雪雁恨恨地说道。

    “是啊!便宜了这狗官。”黑子说道。

    “东洋鬼子还来给他烧香,就冲这一块儿,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朱雪雁啐了一口,她此刻已经忘了,恰恰是她要杀掉的这个被她称为“狗官”的人,打跑了东洋人,收复了苔湾。

    “真的要干掉这个东洋鬼子么?”黑子问道。

    “为什么不干?东洋鬼子在苔湾杀了咱们那么多人,正好拿这个鬼子头儿报仇!”朱雪雁道。

    “总舵没说要咱们干东洋鬼子,咱们贸然动手,总舵会不会怪咱们多事……”

    “总舵也恨东洋鬼子,杀一个没啥。”

    “那车子挺小,他应该是就坐在挡板边上。”黑子一边紧盯着柳原前光的马车,一边说道,“那板子应该不算很厚。”

    “板子是不厚,但箭就是射透了,也剩不下多少力道的,伤不了他,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朱雪雁轻声说道,“除非用火铳和洋枪……”

    “洋枪我带了一支,大师姐要用吗?”黑子说着,反手从背囊里取出了一支旧式的单发手枪。

    “不行,大白天的,动静太大,纵能杀了他,你我也跑不掉。”朱雪雁说道,眼睛仍然没有离开千里镜。

    “这里的地势我熟,走几个巷子就出去了。”黑子说道。

    “这儿是官府的地界,官兵听见枪响,几个道口儿一堵,就走不掉了。”朱雪雁看到千里镜中柳原前光的马车向前驶去,几名骑马的日本兵将马车护在了中央,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她没有想到,哪怕是到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京城,柳原前光的防范意识还是这么强!

    “走吧!再找机会!”朱雪雁收了千里镜,起身说道。

    柳原前光坐在马车中,略显悠闲的向车窗外望去。

    马车走入了街道之中,柳原前光好整以暇的瞅着北京城的街景,街上的行人见到西洋马车和周围作为护卫的黑衣日本兵,显得很是惊奇,纷纷驻足观看起来。

    柳原前光有些受不了人们的目光,正打算躺到车椅背上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却突然感觉到人群之中,一双正注视着自己的女子星眸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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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神来之笔

    柳原前光猛地直起了身子,向人丛之中望去,他想看清楚那双眼睛,但眼睛的主人却转过身去,闪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尽管她的身体完全被一件黑色的大氅所掩盖,但柳原前光还是看到了,她一闪身时,飘扬的大氅扬起,露出的那秀美的身影。

    这茫茫人海之中的匆匆一瞥转瞬即逝,柳原前光并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和死神擦肩而过。

    “大师姐,刚才……”黑子对朱雪雁又一次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攻击感到不解,在二人于巷口深处会合后,他有些迟疑的问道。

    “离得太远了。”朱雪雁低声道,“就算射中,也不能致命。”

    “噢。”黑子点了点头,“其实我刚才想用火枪的,这里是闹市,枪响后人群受惊,咱们正好可以趁乱脱身。”

    “你那把枪太旧了,还只能打一发枪子儿,要是一击不中,他们的枪子儿就好招呼过来了。”朱雪雁道,“别到时候打他不中,反叫他给们打了。”

    “也是。”黑子回想着刚才的情景,连连点头。

    “对付他,还是得要洋枪,最好是梅花手枪,能连着打的。”朱雪雁想了想,说道,“得去弄两支来,还有枪子儿。”

    听到朱雪雁决心用西洋手枪对付柳原前光,黑子显得有些兴奋,“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去弄两枝这样的枪来。”

    “这种梅花手枪,一般是洋人或是假洋鬼子官儿带着,寻常人手里怕是没有的,不那么好弄。”朱雪雁看了看黑子,“怎么,你有路子?”

    “当铺那边儿,我有熟人。”黑子笑了笑,说道。

    “当铺?”朱雪雁听了黑子的回答不由得一愣。

    “大师姐有所不知,这京营的八旗绿营,只要不出操,好多人的枪,都是当在当铺里的,好弄两个钱儿花花。”黑子笑道,“那里的枪,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咱们尽可以挑两支,借来用用后再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安全的很。”

    听了黑子的话,朱雪雁恍然大悟,嘴角不由得现出了一丝笑意。

    “好,就这么办罢。”

    此时的朱雪雁,并不会想到,她弄来的枪,将要对付的,不会是柳原前光这个日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同样还是在贤良寺的另外一间馆舍内,一个年轻的文士正坐在桌前,看着一篇篇文稿。

    “……霈伦之见,欲留日本,生一波折,使内外不即解严,以开自强之基,而公得因间以行其志。……近来外侮纷起,无岁无之。自今以往,有其极乎?霈伦每私忧窃愤,谓中土大局,虽中原无事,宵旰勤劳,而中外人才消乏,风气颓靡,已覆尽韶光季年之习。其流极或可过之,所恃者公及恪靖二人,湘淮各营,支柱于外耳。倘再不藉攘外以为修内计,宴安粉饰,如厝薪火上,自以为安,一星终后,不堪设想矣。如倭事不结,彼不足为边患,而我得藉之以理边防,因时制器,破格用人,凡所设施,或免掣肘。今年因俄事危迫,购铁舰、设电音,久不得请者一旦如愿以偿,是其明证。北洋防军散而无纪,谅难持久,公但慨然以倭事自任,则朝命必将以北洋全防付公,然后及是闲暇。立水师、储战舰,汰冗弱之防兵,罢无用之将吏,规军简器,与倭相持,……以公之才,左提右挈,效可立睹也。……霈伦妄意欲公全力经营,一当倭以取威定霸,可为海防洋务作一转捩,作一结束,地球上下万国会同,开千古未有之局……”

    张霈伦看着自己当年写给李绍泉的信稿,禁不住长叹起来。

    张霈伦曾积极为李绍泉谋划了许多事情,起始之作便是对琉球问题的建言。

    9072年日本明治天皇密令大山纲良,以日本“王政一新”的名义,要求琉球遣使赴东京庆贺。同时庆贺使臣中不能有久米村人士(乾国人的后裔)和亲乾派人士。尚泰王因此遣尚健(伊江王子朝直)、向有恒(宜湾亲方朝保)前往东京庆贺。明治天皇召见了使臣后,颁布了诏书,改琉球国为琉球藩,并册封尚泰为藩王,正式侵占琉球(第一次琉球处分)。琉球国王尚泰派人向乾国求救,李绍泉和乾国政府均认为没有能力帮助琉球国王复国,但对日本并吞琉球,也拒绝承认。其时俄国占据伊犁,两国关系急剧紧张。俄国扬言要派军舰袭击乾国海岸和港口。同时,日本趁火打劫,建议乾日两国分割琉球。在此背景下,总理衙门同日本驻华公使开始谈判琉球问题。敬亲王向朝廷报告,拟在修改《乾日通商条约》时,准日本人入乾国内地通商,加入“一体均沾”条款。同时签订条约,自光旭七年正月起,将琉球冲绳岛以北归日本,南部宫古、八重山诸岛归乾国,乾国如何存球,日本无从置喙。消息传出,“清流”立即群起反对。乾国朝廷旋命李绍泉统筹全局,详议球案应否照总署所奏办理。张霈伦致函李绍泉,建议把延缓谈判琉球案,作为发展乾国海军的政治策略。

    这是张霈伦出手做的大谋划。在信中张霈伦直言,留日本来生一波折,将来朝廷“必将以北洋全防付公”。信中他还直斥当政者误国。紧接着,张霈伦连续写了三封信给李绍泉继续出谋划策。随后李绍泉上《妥筹球案折》,提出“今则俄事方殷,中土之力暂难兼顾。且日人多所要求。允之则大受其损,拒之则多树一敌。惟有用延宕之一法,最为相宜。”主张“速购铁甲,船械齐集,水师练成,纵不跨海远征,日本嚣张之气当为之稍平”。至于琉球案,原定御笔批准,三月内换约,可探俄事消息。若俄事三月内已议结,则不予批准。在中外矛盾交集、朝廷内部“清流”与保守派一系激烈争论的复杂环境下,李绍泉和张霈伦竟能联手,将争论焦点悄悄的转移到发展海军的话题之上,可谓神来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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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两宫太后

    “闻圣谕中论及水师,霈伦之愚,欲请公先将此事酌复,奏设北洋水师,令其巡阅三口,勘定炮台形势,……参定水师额缺天津本有渤海水师,全隆间裁,佳庆间复设绿营水师,总兵驻新城,旋亦裁并。登莱旅顺忽分忽合,忽裁忽设,似三省各宜设水师总兵一员,归提督节制,而提督归北洋大臣节制。沿海炮台兵弁,必提督可以钤辖,方可一气。提督驻扎当在旅顺,可以安顿省公,且与春间原议相合。海防定为经制,则买铁舰、设炮台、裁营汛、立舟师皆有主者,不至中止。……此举在我公为本谋,在海防为急务……”

    张霈伦看完了这些自己当年的力作,将它们放到了桌上,然后拿过另外一份文稿,细细的看了起来。

    “为病处危笃,恐今生不能仰答天恩,谨跪上遗折,恭请圣鉴事:窃臣以驽下之才,受恩深重,原冀上天假以余年,力图报称。追思臣起身船政,以督造‘万年青’轮船蒙恩升任船政提调。受命之下,惶悚感激,易可言喻!臣虽竭尽心力,不能仰报于万一。……皇太后皇上鉴于国势之弱,决意采行西法,以图自强,皇上召见臣,蒙恩简任海署,命以破除积习,励行新政。数年以来,改革已不少矣。……臣自去年以来,旧病时发,勉强支撑,两月之前,请假开缺,蒙皇太后时派内侍慰问,赏赐人参,传谕安心调理,病痊即行销假,思意叠沛,无奈臣命数将尽,病久未痊,近复咳嗽喘逆,呼吸短促,至今已濒垂绝之候。一息尚存,唯愿皇太后皇上励精图治,续行新政,使中土转弱为强,与东西各国并峙。”

    “臣以一介书生,蒙皇太后皇上特达之知,累承重寄,内参枢密,外总师干,虽马革裹尸,亦复何恨!海军者,中土强弱一大关键也。此次日本蹈海来犯,臣督师仅获小胜,未能大伸挞伐,张我国威,怀恨生平,不能瞑目!”

    “方今西域初安,东洋思逞,环视眈眈。若不并力补牢,先期求艾,再有衅隙,愈弱愈甚,振奋愈难,虽欲求之今日而不可得。臣知臣若去后,海军必被积毁之言,臣所日日不忘者,在海军一事,至今无及矣!而恳恳之愚,谓海军断不可半途而废,日本万不可轻视!臣伏愿皇太后、皇上于诸臣中海军之议,速赐乾断。凡铁路、矿务、船炮各政,及早举行,以策富强之效。然居心为万事之本,臣尤愿皇上益勤典学,无怠万机;日近正人,广纳谠论;移不急之费以充军实,节有用之财以济时艰;上下一心,实事求是……”

    “……臣方寸已乱,不能再有所陈,但冀我皇太后皇上声名愈隆,得达臣宿愿,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谨将此遗折,交海署请代递。临死语多世缪,伏祈圣鉴赦宥!臣林义哲跪上。”

    看完了林义哲的遗折,张霈伦的眼眶竟然变得有些湿润。

    “鲲宇,以你的先见之明,你大概知道你这一去,有多少人会为难海军,是以才写的这样一篇文章,给他们挖了陷阱对吧?”

    “鲲宇,你可知道,你错就错在,对海军用的心力太多,忽略了这一身之安危……”

    “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谁叫这泱泱中土,似你之人太少呢?……”

    “也罢,鲲宇,谁叫你我一见如故,心志相同?你的心愿,我张侑樵定要为你达成!”

    张霈伦说着,猛地拍案而起,望向窗外一轮红日下的遥遥宫阙。

    清绮园,“永庆长春”。

    微风拂过,菡萏和着风声浅吟低唱,露水在如玉盘的荷叶上来回滚动。立于亭中的仁曦太后向远处望去,满眼的荷花淡淡地微笑,清泉汩汩,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古色古香的园林历史,诉说着这如诗如画的绝美景色。

    这里一共有四座亭子,造型各异、各不相同,分别命名为春、夏、秋、冬亭。每座亭子里都雕有每个季节明显的代表**物,可谓琳琅满目、五花八门。亭子的窗棂、屏风上雕刻的喜鹊花纹尤其好看,它们象征着喜上眉梢、富贵吉祥、出门见喜……亭子的顶上也分别雕有不同的图案,十分精美。

    仁曦太后转头望去,东边有一个庭院,庭院里栽满了鲜花,开的花朵不是很大,从远处看星星点点,颜色有黄、红、白……还散发着阵阵清香,庭院里装修的富丽堂皇。远处,一座座假山重峦叠嶂,仿佛真山一般。

    在这座园林的北边,还有个小树林,里面种有竹子、杏树、桃树、铁杉等树木。北京炎热的夏季中,在此遮凉避暑是最好不过了。

    竹声如萧,悠扬悦耳的乐曲又如水般柔柔倾泻,仁曦太后和仁泰太后信步走去,落英缤纷,娇嫩柔美的花瓣又如舞者翩然起舞……穿过一扇扇石拱门,眼前一处换一景,这处的山突兀嶙峋,那儿的石玲珑诗意,像是大自然的能工巧匠独具匠心的一笔。

    “永庆长春”这座园林,可以说美到了极致,这座园子有着花繁草茂满园的华丽,有着翠竹落英山石的雅致,有着鱼戏绿波花浓的谐趣,有着出水芙蓉连天的洁丽。这样的园景,有如持伞而过的江南少女,凌波微步,充满诗情画意的古韵。

    庭院里的的花香扑面而来,在这里面散步,使人忘记一切烦恼,树林里的树木,高大挺拔,极其茂盛,在园林的后面有座小山,站在上面远看“永庆长春”,犹如一副优美的图画,它的布局统一,浑然天成,即使不是站在小山上看,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这样美的园林,谁见了不会赞美?

    “想不到,他年纪这么轻,就早早儿的去了……”看着这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园景,仁泰太后想起这座美丽的园林因谁而重生,竟然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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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哀思之寄

    “是啊!这园子修的,和当年那会儿,简直是一模一样……”仁曦太后睹景生情,眼中也有泪花闪动,“要不是亏了他……”

    她自制力极强,本是个不愿意轻易表露感情的人,可此时此刻,望着已然重现在眼前的少女时代的发祥地——“永庆长春”,置身其中,恍若梦境,令她心潮起伏,不能自己。

    “你瞧瞧我,今儿个本来是个高兴的日子,我却和你说这些……”仁泰太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用手帕轻轻揩掉泪水,叹息着说道。

    “没法儿不想起他啊!”仁曦太后也用手帕揩了揩眼角,叹道,“才多大点儿岁数,就去了……”

    “园子修好了,倭寇犯境也给打跑了,你的生日也好好的过了,说起来,都是他的功劳……”仁泰太后想到林义哲立下的功劳,心中更是分外的难过。

    “这一回咱们大乾可是打了个大大的胜仗,把倭寇全数击灭了。洋人的新闻纸儿,天天的写这个事儿呢,咱们大乾啊,这一次真的是打出了国威军威呢。”仁曦太后说着,转头看了看立于大殿中的那个闪着金光的菊纹舰徽装饰——它来自于被击沉的日本“东”号铁甲舰上,现在已经成了这座皇家园林的装饰品之一。

    “也不知道他怎么染的病,本来还好好儿的……那会儿无论海战陆战,他都身先士卒,上阵冲杀,还砍下了倭寇酋首的脑袋,祭奠亡妾之灵……”仁泰太后叹道,“这事儿,放眼大乾国,都找不出几人能做得出来……”

    “我也没想到,他上回娶的那个番族女子,竟会被倭人害了。”听了仁泰太后的话,仁曦太后的脸色显得有些忧郁。

    “是以他斩了倭将的首级,就是为了祭奠她的……”仁泰太后点头道。

    “真没想到……让她回娘家避避风头,竟然会送了她的性命!唉!”仁曦太后的眼中闪过悲伤之色,话语里透着深深的自责之意。

    “没想到会有这么惨的事儿……”仁泰太后也怅然叹息道,“真是苦了林义哲了……”

    仁曦太后想起林义哲当年坚决不肯从清流之议休弃额绫的往事,和林义哲失去额绫后的痛苦感受,禁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手帕。

    方今之世,如此重情之男子,的的确确是不多了……

    “这丧侣之痛,可是痛入骨髓啊!”仁泰太后说着,可能是想起了故去的显凤皇帝,眼圈儿又有些红了。

    “过两天儿,他就该起灵了吧……”仁曦太后平静了下来,转头对身边的总管太监刘晟印说道,“对了,李涟瑛这奴才不是早就过去看了么?怎地还不见回来?”

    “回皇太后的话,想是这会儿他为什么事儿耽搁了,过会儿应该会来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晟印赶紧回答道,“奴才这便叫人去催催。”

    听了刘晟印的话,仁曦太后象是想起了什么,又叹了一口气。

    “也罢,他能过去一趟也不容易,就让他多呆一会儿罢。”

    “刘晟印,林义哲走的这病因,你听说了什么没有?”仁曦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听说过一点儿,不甚详细。”刘晟印恭声答道,“有说是瘴疠,有说是肺痨,有说是伤寒的。”

    “你怎么看这事儿?”仁曦太后习惯性的向刘晟印问了起来。

    “回皇太后,奴才不知道别的,但就林义哲用倭酋首级祭奠亡妾这件事儿来看,其用情不可谓不深,令人感佩。”刘晟印想了一下,回答道,“奴才那时便担心,此人用情太深,伤心过度,不易排解,恐怕……”

    听到刘晟印的回答,仁曦太后的眼中怒焰一闪而过。

    “若不是这班书生多事,非要林义哲守制休妾,也不至于弄出如此惨剧出来!他的爱侣不死,他也不会走得这么早!”仁曦太后恨声道,“现今采木的番民也给倭寇杀了,说不定那班人这回正高兴着呢!我看他们就是巴不得我修不成这园子才好!”

    见到仁曦太后发怒,刘晟印等众内监全都哧了一跳,一个个低眉垂首,不敢作声。

    “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妹妹就不要生气了。”仁泰太后看到仁曦太后气得身子都颤抖起来,怕她气坏了,赶紧劝解道,“林义哲走了,大家伙儿都舍不得,朝廷给他的身后哀荣也够了,现在咱们该想的,是他走了以后,他的差事,得怎么办。”

    “嗯,姐姐所言甚是。”仁曦太后好容易平息了心中的怒气,平静的说道,“我现在倒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跳出来说已去之人的坏话儿,要是有的话,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是谁!”

    仁曦太后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熟悉她脾性的刘晟印知道,这一回,肯定又要有人倒大霉了。

    此时此刻,在紫禁城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也在为林义哲的故去而伤心。

    小屋的一间密室内,布设成了一个小小的灵堂,灵堂的供桌之上,摆放了一个小小的木制牌位,上面刻着“仁弟林义哲之位”七个字。牌位前是一个瓷香炉,正燃着祭香,供桌之上,则摆放着酒果菜肴等供品。

    “好兄弟,今儿个,老哥哥又去看你了……”一名头戴青金石顶小帽的年近三十的太监立于供桌之前,拜了一拜。

    这个太监,便是紫禁城的二总管李涟瑛。

    “老哥哥能过去看你,亏了皇太后的恩典,皇太后没忘了你,老哥哥更是忘不了你……明儿个你就要起灵走了,老哥哥以后想你了,就在这儿和你相会,你可别忘了老哥哥……”

    “今儿个老哥哥摆了一桌儿,算是给你送行了,你别嫌寒酸就成……”

    李涟瑛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哽咽起来,眼泪也跟着涌出了眼眶。

    “咱们兄弟,其实正了八经的连面儿都没朝过一回,我见着你的面儿,要么在宫里,要么在园子里,都是借着你觐见皇太后皇上的时候儿……”李涟瑛坐在了供桌前的椅子上,想起二人相识这么久,竟然一次都没坐下来说过话,更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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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皇城里的火车

    “当年老哥哥借着给皇太后修园子的机会,给自己个儿谋点儿油水,没成想这金丝楠木的事儿难办,差点儿丢了性命,多亏了兄弟你仗义援手运来台楠,老哥哥才转危为安……”李涟瑛回想往事,伏案泣道,“其实咱们兄弟自相识以来,都是兄弟帮老哥哥的忙,老哥哥一直想瞅机会报答兄弟,可这机会还没逮到,兄弟你竟然走了……”

    李涟瑛一边哭着,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小小的木片,那是一片台湾产的金丝楠木的木样。

    “兄弟,你知道那天你这木样儿送来时,老哥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么?”

    “兄弟,其实当初老哥哥托李制台给你捎话儿求你帮忙,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儿,没敢指望太多,你也知道,老哥哥这样儿身子残缺的,虽然是在宫里当差,那些个外臣见了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的,实际心里头是瞧不上的,根本没拿咱们当人看,真心肯结交咱们的,没有几个。可兄弟你不一样。你是真的拿老哥哥当人看……”

    “老哥哥在宫里头怕人说结交外臣害了你,想送你些东西表表心意,一直没敢,你也知道老哥哥的心思,老哥哥在你的信里头看得出来……老哥哥总以为,咱们做的是长久兄弟,不在这些个虚礼上,将来你入了京,肯定有机会私下里聚聚,可没成想,兄弟竟然就这么去了……现在兄弟你留给老哥哥的念想儿,除了那些书信,也就只有这木样儿了……”

    李涟瑛看着手中的木样,一时间泪如泉涌,打湿了大片的衣襟。

    “兄弟,你走得这么急,别人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以为你害了急病,老哥哥我的心里头,却跟这明镜儿似的……老哥哥知道,是谁害了你!那班子吃人饭不说人话的书生言官,刀笔不见血,软刀子杀人,老哥哥见过的太多了!老哥哥现在只恨自己没能提前知会你一声儿,让你着了他们的道儿……”

    想到林义哲的真正死因,李涟瑛的脸因为痛苦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兄弟,老哥哥对天发誓,只要有机会,一定替你把仇报了……”

    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李琏瑛立刻将手中的木样收到了袖子当中。

    “二总管,时候儿到了,得去园子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口传来。李涟瑛听出了那是他手下的管事太监王德环,慢慢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知道了。”李涟瑛起身,又向林义哲的牌位拜了几拜,然后才出了房间,又仔细地掩好了门上了锁,然后才和王德环直奔皇城根火车站而去。

    张霈伦坐在张灯结彩的小火轮车车厢内,打量着周围,他平日里一向镇定自持,轻易不假于颜色,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很是平和,而诸多一同乘车的觐见官员们,有几位清流言官的脸上,却写满了惊愕。

    这些清流言官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接下来前往“永庆长春”觐见时,他们竟然看到了令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东西!

    火车!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火车这种被他们视为洪水猛兽万分痛恨的事物,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京城!

    而今天要他们乘火车前往清绮园“永庆长春”贺寿,张霈伦感觉,似乎是皇太后有意要给他们这些清流言官们一个提醒儿!

    现在,不光是张霈伦有这样的感觉,大多数上了车的清流言官们,脸上都有一丝愤然之色。

    可他们还偏偏不敢不坐。

    君赐不可违!这个道理,他们这些个饱读圣贤书的,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远处升起了淡淡的雾气,黑色而朦胧的山峦,寂静的矗立在铁轨的两侧,以一种睥睨众生的傲然俯览这匆匆穿过的小小长虫。北京郊外的天空依旧灰沉沉的,敞开的玻璃窗,静静的享受着清风的凉爽,唯有舞动的蓝色窗帘,此时此刻却鲜活了起来,呐喊着歌唱着。

    虽然不是头一次坐这火车,但感觉总是怪怪的,压抑而沉闷。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全都坐在那里望着外边的光景。没有人愿意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指点江山,也没人喜欢在那个硌的屁股有些疼的座位上从一而终,轧轧的车轨传来阵阵咔嗒怪响,张霈伦用略带迷蒙的眼睛,紧紧盯着窗外驶过的景色。

    渐渐的,从陌生到熟悉,他本来有些压抑的心变得平静下来,继而开始澎湃激涌个不停。

    张霈伦喜欢登山远眺,但却有些讨厌连绵的峦峰,流荡个不停。他比较喜欢山峦后的平原,一望无际的天地,似乎冥冥中包容着宇宙的造化。有人说平原太过凄凉,他却认为这粗犷的美丽孕育着顽强生命的奇迹。成长的种子在这里发芽,无边的世界昂然了心胸的阔野。他喜欢白杨树的顽强,枝枝挺拔而健壮,也喜欢那枝桠处的鸟巢,黑黑的一大团放在那里,迎着风雨,肆意而张狂。

    北方的天空,空气有点透心凉的感觉。张霈伦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感到无比的新奇。

    一名小太监将一杯茶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张霈伦看着这个精巧的绘有“五福捧寿”图案的茶碗,碗盖在发出轻微的震动,但里面的茶水却没有撒出来。

    张霈伦放下了手中的书,捧起茶碗来,打开碗盖,拨动着水面的茶叶,轻轻的喝了一口。

    张霈伦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火车内的陈设,感觉这里的一切,都与飞驰中的火车合不起来。

    这时一位小太监送来了一小碟精美的点心,放在桌上,张霈伦便和他攀谈起来。

    “这位小哥,能否过来叙话?”张霈伦对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他上完点心之后,本来转身欲走,听到张霈伦的问话,便停下了脚步。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小太监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身边,四下里看了一眼,对一切很戒备的样子,像一只小兔子。

    张霈伦看到他警觉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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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利民之举皆可兴

    也难怪小太监如此,自从“园工”重开之后,便经常成为言官们口诛笔伐的对象,宫里的太监们因此和言官们势成水火,已非一日。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张霈伦和颜悦色的说道,“小哥可知,这铁路是何时修的?怎地京里没有半点消息?”

    “呵呵,这本是运木材和石材的铁路,是修园子工程里用的,现在园子修成了,便改成了这进园子的通路。”小太监笑着答道。

    “这铁路原本是运木材和石材的?”张霈伦心中暗惊于内务府办事的严密,又问道。

    “是啊!要不是这铁路,那么多的大木和巨石,如何运得进来?”小太监道,“冬天可以洒水成冰,从冰上拖运,夏天如何运得?而且以人力运送,耗费动辄以万计,有了这铁路和火轮车,便轻松多了,还省下了大笔的花费。”

    “这铁路竟有这等功效?”张霈伦奇道。

    “对啊,没了这铁路,这园子哪能这么快便修起来?”小太监笑道。

    “可修这铁路,劈地凿山,机车隆隆,不是会惊扰鬼神,震动庐墓,毁坏地脉风水么?”张霈伦问道。

    “那些都是胡说八道,修这铁路的时候,李二总管怕的就是这个事儿,还请了风水大师给看过,您猜人家大师怎么说?风水讲求一个‘龙’字,这铁路蜿蜒伸展,便如同行龙一般,于地面修造铁路,便是‘铁龙’,不但不会毁坏地脉风水,还可加强龙势,诸事顺遂,是以泰西各国,无不以修铁路为先。李二总管听了后,报与皇太后知道,皇太后特命修建,这铁路一共有两条,一条通木厂,一条通石厂,是为‘二龙戏珠’之意。自打这铁路修成了之后,果如大师所言,园工兴建,甚是顺利,老佛爷这时才知道之前的那些个不让修铁路的,都是别有用心。”

    听到小太监的这一番话,张霈伦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在这“风水”一块儿,内务府竟然预先做了处置,谁要是再拿这块儿做文章,定然是讨不了好!

    而从小太监的这番话里,张霈伦似乎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那就是,中枢很可能会藉此为发端,在全国各地兴修铁路!

    “这位小哥,你是第几次坐这火车的?”张霈伦又问道。

    “不瞒您说,今儿个算是第十回了。”小太监笑着答道。

    可能是难得有个言官如此愿意和自己说话,这会儿也不忙,是以小太监和张霈伦二人继续聊起来天来,张霈伦感觉到了其他的人也都开始笑呵呵看着他们俩聊天了,车厢内原本沉闷压抑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起来。

    接下来,他们俩聊得就多了起来,小太监的话匣子完全打开了。他神采飞扬地给张霈伦讲他最远坐火车经过七座山,走了有“半个时辰”,张霈伦怪问他半个时辰怎么可能走过七座山呢?难道长着翅膀?小太监笑着补充说山头其实很矮,他从车的这头儿走到那头儿,仿佛这儿就是他原来所在村子的山头,他家的山头一样。他讲起第一次坐这火车的时候,还让机车头的鸣响给吓了一跳,一开始看着机车头烟筒往外冒烟,他们不但害怕,还担心会给煤烟熏着,但实际上火车跑起来之后,煤烟很快散去,并不呛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皇太后和皇帝坐进车厢时,窗帘子一般都是得挡上的,玻璃窗也大都合上。

    二人聊了好一会儿,小太监告辞了,临走,张霈伦让他留下了名字:冉兴聪。

    有了和小太监的这一番闲谈,张霈伦对这火车原先的恶感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他不再看书,而是起身站在过道的窗边,看起了风景来。

    他第一次领略到这车窗外风景的变化,是如何的美妙。

    放眼望去,远方起伏的丘陵和精致山水,令他心旷神怡。山与水间,炊烟袅袅的小村庄,金色的阳光谨慎地好似不愿意就此扰乱这宁静的光景,真让人疑心是到了避世的桃花源。

    张霈伦喜欢北方乡村的景象,尤其是京郊一带那些安祥的小村庄,掩映在山坡树丛之中,阗寂无人,平静,安祥,而且寂寞。这样的景象,未免让他生出“愿言蹑清风,高举寻吾契”之类的感慨。火车奔驰过那些广袤的原野,看静寂的村庄和阡陌小路,以及那些劳作的人们,他的脑子里竟然涌起关于草原的曲调来——悠远、平缓而沉郁。有时,张霈伦又似感到在御风而行,任两边的风景向身后飞驰,那些使他感动的景色,往往只是飞鸿一瞥,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北方的大山绵延悠长,看一看那些绵亘的山脊,近处是深红,稍远是暗红,再远是褐色,更远是浅蓝,再远是淡淡的一抹灰色,更远便溶入了灰蓝的天幕之中。而这无穷的色彩不是单调的、互相分离的,它们随着山形的起伏和谐地交织在一起,而一个个安祥的村子便静静在躺在群山的臂弯之中。

    第一次乘坐火车的张霈伦,终于体会到了,“世伯”李绍泉和那位被清流言官们恨之入骨的林义哲,为什么要一意促成铁路的修建了。

    火车经过田野村庄的时候,张霈伦着意观察了一下那些看着车的农民,他惊异的发现,这些人看着火车,并没有惊恐害怕之意。

    他们的眼神中,竟然充满了高兴和羡慕!

    难道,士子们口口声声所说的“民意不从”,竟然是这个样子?

    对于海军,张霈伦和“世伯”李绍泉及那位故去的年轻海军大臣林义哲看法一样,认为“海军乃当世之急务”,而对于李林二人极力要办的铁路,他却认为并不如海军优先。

    但就在刚才,这个小太监的一番话,却令他的看法发生了转变。

    一向关注民生,以儒家“经世济用”为圭皋的他,认为凡利民之举,无不可兴,而一个小太监都能感觉到铁路带来的便利,那还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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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遗愿清单

    不知不觉,火车到了“永庆长春”,

    不多时,张霈伦的身影出现在了这片皇家园林之中。

    张霈伦随着管事太监的指引,走在一条长廊里,他感受着那非同寻常的气息,欣赏着那苍苍郁郁的树木。此时天上正下着毛毛细雨,天上有着淡淡的雾气,竟然让他有了一种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感觉……

    “永庆长春”依山傍湖而建,这里的湖妙在自然天趣,而园林则贵在人工。在这样一个不大的天地里,工匠们因地制宜,沿阜垒土,种植花木,建造亭榭,成就了这里绝美的浑然天成的景致。

    来到“永庆长春”,张霈伦最喜欢的地方就属这里的长廊了。这些长廊好像是彩带一样,把“永庆长春”的各处景致紧密地连接起来,它可以说是中土古代建筑和园林中最长的走廊。而这长廊本身还是一条优美的画廊,走廊间的每根梁上都绘有彩画,张霈伦粗略的数了数,共计有14000余幅,各不相同。这些彩画色彩鲜明,内容多为山水、花鸟以及中土古典人物故事情节。

    这座园林的色彩大多为金黄或大红,色彩明丽。有时,在万绿丛中可见一道飞檐,黄绿相间,相映成趣。这里的大多数殿台亭阁都铺着美丽的琉璃瓦,大红色的棱、柱显得庄重而又不失幽雅。来到宫殿之中,都是由灰色方砖铺地,墙壁也都是灰暗的,同周围的景色浑然一体。“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可谓古朴淡雅,别具风采。

    想到是因为林义哲的缘故,这座一直为仁曦太后念念不忘、在被英法联军焚毁因言官谏阻一直不得重修的园林得以重现昔日风貌,张霈伦的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对于是否重修清绮园,一直存在有极大的争议,反对者认为重修需要大量经费解决,而目前国家财力不敷,民生困窘,应该把钱用到更重要的地方,而不是重修这座“万园之园”。

    而支持者认为:重修清绮园是“振兴民气”的一种象征,大乾帝国国力恢复的证明,因此有必要重修。

    是修复那曾经的华美梦境,还是保存这遭受战火之后留下来的断壁残垣?支持者和反对者的争论一直持续不修,双方矛盾激烈时势如水火。

    抛开这些充满了政治火药味的争论,张霈伦作为一名传统文士,对于清绮园一去不返的绝世美景,一直带着遗憾的想象。张霈伦一直认为,作为举世无双的皇家御苑和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园”,清绮园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梦幻杰作,不应该从中土人的视野里消失!

    但对于修复它所耗费的巨大人力和财力,他也心知肚明。

    只是他没有想到,林义哲为了保护自己和辛苦开创的洋务事业而“抱粗腿”,竟然奇迹般的使这座“万园之园”中的一部分得以恢复昔日的辉煌,怎么能不令他激动不已呢!

    以前他一直认为,“海军”和“园工”存在着天然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要办海军,便不能修园,而要修园,则必然办不成海军,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义哲竟然能借着园工,通过“海外华商报效”、“采伐台楠”、“护航海运”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把海军办了起来!

    不管清流言官们如何的指责林义哲唆使宫廷“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仅在无损国力的前提下,为世人留下一座美丽的皇家园林,便是难得的成就!

    空言误国的家伙,是没有资格指责办实事的人的!

    张霈伦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很快,他来到了“永庆长春”的一处殿宇之中,觐见两位皇太后。

    张霈伦礼毕之后,仁曦太后便微笑着赐座,待张霈伦在绣墩上坐下,仁曦太后勉慰了几句,突然问道:“我听说,林文襄的遗折,是你给找着的?”

    张霈伦明白仁曦太后今日因何要召见自己,恭声答道:“回皇太后的话,林文襄故去那日,臣刚好前去探望,其时林夫人悲恸欲绝,不能主事,臣偶见其书案上有纸坠地,拾起一看,方知是林文襄遗疏草稿,后未寻得正稿,臣以为当是林文襄病重,未能拟就奏本,是以臣代为书就,呈由海署代递。”

    “原来如此。”仁曦太后叹息了一声,“他临终念念不忘的,还是海军,可他哪里知道,他这一去,哪里有人替得……”

    “皇太后所言极是,林文襄一去,海军失主持之人,震动不安。臣以为,当下之急务,是简拔能员接手,使海军诸务不至延误。”张佩纶道,“如今对日战事方息,日人受此大挫,虽有和约羁縻,闻林文襄故去,我海军军心不稳,失却顾忌,未免又生衅心,却是可虑。”

    “你说的很是,依你看,现下当如何办理才好?”仁曦太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又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筹海大臣一职,最是紧要,需当尽早简派能员任之。而现下船政水师五舰分驻琉球,其余多舰分回各省水师防地,兵力过于分散,号令不一,一旦有事,难以联成一气,船政大臣丁日昶曾上疏有整顿沿海各省水师,统一设立三洋水师之议,洵救时之急务,林文襄在世时亦赞同之,宜当速行。”张霈伦答道。

    “你说的很好,三洋水师之设,就照你说的这么办罢,回头你写个折子上来,把具体的条陈列一列,议政王大臣会议后,即便施行。”

    “臣领旨。”张霈伦知道自己这次觐见已然达到了目的,心中满是喜慰之意。

    结束了觐见,张霈伦离了“永庆长春”,乘火车到皇城根车站下了车,又坐马车回到了贤良寺的住所,他刚一进门,便有一位仆人送来了一封电报。

    张佩纶注意到电报是李绍泉发来的,赶紧打开看了起来。

    “……果如君所料,荣登水师哗变,东抚竟不能制,现北洋水师正在威海湾,拟调兵轮一二前往弹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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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愚顽老朽

    张霈伦看完了这封短短的电报,嘴角现出了一丝微笑。

    “如此,北洋全防到手,三洋水师之设,再无人可以动摇了!”

    山东,济南,巡抚衙署。

    “广东那边儿,咱们订的船,有消息没有?”山东巡抚丁直璜对师爷问道。

    “回老爷,已经去函催了几次了,到现在还没见回信儿。”师爷觉察出了丁直璜语气中的不满,赶紧回答道。

    “真不知道他们在那边儿磨蹭什么!造几条木船,难道比造轮船还费事?”丁直璜有些恼火地说道,“接着发函催!”

    “是,是,老爷。”师爷听了丁直璜的命令,一叠声的答应着。

    “现在不是有电报线了吗?不行的话,从天津那边儿发电报过去!”丁直璜又命令道。

    “是!是!老爷!”师爷答应着,他看了看丁直璜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老爷,朝廷的旨意,可是不让再给水师造木船了,全改成火轮船了啊……”

    “你懂甚么!朝廷的旨意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丁直璜一听便火了,“火轮船造起来费事费钱,操纵不易,水师现有木船修葺一番便可使用,要什么火轮船?船政造的火轮船,不也多是木头的?我要这木船来,便是要向朝廷证明,木船仍然可用!让朝廷识得前旨之非,改弦更张!”

    师爷让丁直璜一番训斥之下,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唯唯称是。

    熟悉丁直璜的人都知道,丁直璜对于海防重务,是自有他的一套“见解”的。

    到现在为止,丁直璜在山东巡抚上任职已近十年,他积极兴修水利,发展农业,注重民生,对于洋务及海防建设也颇多关注(也仅限于“关注”)。他到任后,针对山东水师的**状况,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顿,设立水师统领,统一指挥水师,组建了荣成水师营和登州水师营,这次派人去广州订造的14艘赶缯船,就是装备这两个水师营的。

    虽然他也认为应该学习西方,但因为坚持“夷夏之大防”,他对洋务的认识,始终只停留在“器”的一面。

    对于加强海防,和林义哲丁日昶主张建立“外洋水师”即海军的观点不同,丁直璜坚持认为,加强海防,当以修筑炮台为第一,水师为第二。

    对于丁直璜一门心思扑在修炮台上,直隶总督李绍泉虽然表示了支持,但也曾多次提醒他,还应该注重对水师的建设。而为了加强京津门户地区的防务,李绍泉曾向丁直璜建议统一事权,将山东水师和北洋水师“合军一处”,设一统领,统一操练和指挥,遇到外敌入侵时可以“合力御敌”,但却遭到了丁直璜的坚决反对。

    丁直璜之所以反对将山东水师和北洋水师合并,原因很简单,他不打算失去对荣登水师的控制权,以及相应的海防经费调拨权。

    由于山东是只设巡抚不设总督的省份,虽然李绍泉这个直隶总督名义上比山东巡抚高一级,实际上山东巡抚却是和直隶总督平级的,关于海防建设问题,双方只能商量着来,是以在丁直璜的坚决反对之下,李绍泉也只能将合并水师的想法作罢。

    而丁直璜这一次放着江南制造总局的小火轮不要,大老远的跑去广东订购赶缯船,也是为了绕开李绍泉。

    本来他这么干,最担心的是筹办海军事务大臣林义哲,但现在林义哲已然故去,丁直璜便无所忌惮了。

    丁直璜正在打算要不要自己亲自写封信给广东巡抚张兆栋,催一下赶缯船的事,却见一位师爷引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把总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丁直璜看到他们,不由得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立刻问道。

    “禀……禀……抚台大人!不好了!荣成水师营和……和……登州水师营……起了哗变了!”那名把总见到丁直璜,立刻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荣登水师哗变?”丁直璜闻报吃了一惊,他强自镇定的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可知是因何哗变?”

    “回抚台大人,标下听说,是因为那赶缯船……”把总嗫嚅着回答道。

    “因为赶缯船?”丁直璜一愣。

    “正是,大人。”把总的额头冷汗不住的流了下来,但他却顾不上擦,而是赶紧回答道,“水师营的官兵不知听谁说的,大人给他们买了赶缯船,他们说赶缯船是废物,大人给他们用赶缯船,是要让他们白白送死……”

    “这些混帐!”丁直璜听了把总的话,不由得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吓了师爷一大跳。

    “用赶缯船怎么就是送死了?他们原先用的难道不是赶缯船?不是好好的?”丁直璜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们想用小火轮,就是想捞银子罢了!故而弄出这等哗变事来,真是其心可诛!”

    “大人,莫不是水师营官兵得了什么旁的消息?”师爷在一旁提醒丁直璜道。

    “他们得了什么旁的消息?”丁直璜转头看了一眼师爷,他象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大人可还记得彭楚汉上的那道折子么?”师爷小心地点醒了丁直璜一句。

    听到厦门水师提督彭楚汉的名字,丁直璜心里一惊,刚才的怒形于色瞬间消逝无踪。

    “你们先下去吧!”丁直璜摆了摆手。

    两个师爷和把总行礼告退,丁直璜坐于书案之前,眉头紧皱,沉思起来。

    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肯定是有人将彭楚汉的折子内容,透露给了荣成水师营和登州水师营!

    否则的话,他们绝不会说出“白白送死”的话的!

    想到彭楚汉上的那道“字字血泪”的折子,丁直璜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在日本海军进攻厦门的战斗中,彭楚汉率领厦门水师奋勇抵抗,但因为木帆船不敌蒸汽军舰,虽然装备了新式后膛火炮,但仍不免全军覆没的命运。此役厦门水师官兵死伤惨重,彭楚汉也受了重伤,被部下所救,侥幸得以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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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哗变

    台湾之役结束后,身为厦门水师提督的彭楚汉上书朝廷,痛陈旧水师之积弊,以及厦门海战的血的教训,称现有水师木帆船“脆薄不堪,装炮极少,行速迟缓,以之临敌,十不能敌一”,“敌舰每发一炮,我船即毁一艘”,“以此等木船与敌之铁舰争锋海上,任敌宰割,徒送性命而无一用”,强烈建议朝廷“裁汰老旧,重治水师”,将全国水师旧有之木帆船全部裁撤,改为新式蒸汽军舰。彭楚汉的这个折子写得可以说是字字泣血,朝野震动。尽管丁直璜和不少清流言官上书指责彭楚汉“巧言饰非”,“夸言讳败”,但彭楚汉的建议还是被朝廷采纳了。朝廷后来下“定国是诏”,规定水师不再建造木帆船,逐渐换装新式蒸汽军舰,可以说受彭楚汉的折子的影响极大。

    而现在,荣成水师营和登州水师营竟然知道了这个折子的内容,并因此发生了哗变,怎能不让他惊异万分呢!

    那么,究竟是何人利用彭楚汉的折子内容对荣登水师官兵进行挑唆的呢?

    想着想着,丁直璜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脑中瞬间火花闪现!

    由李绍泉控制的北洋水师,现在就在威海湾训练!

    而李绍泉曾因北洋水师水手不足,在山东荣成和登州两地招募了不少水手充实到了北洋水师当中。

    难道是李绍泉派人向荣成水师和登州水师传递的消息?

    联想起李绍泉当初提的将荣登水师和北洋水师合并的建议,以及李绍泉和林义哲的亲密关系,丁直璜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李章桐啊李章桐!这个事儿,要当真是你做下的,那你可就太不地道了!”

    “你想要吞没荣登水师,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我偏偏不叫你如愿!”

    丁直璜想毕,当下取过纸笔,便拟起给山东绿营提督即刻镇压荣登水师兵变的手令来。

    登州,水师大营。

    不远处的岸边,几艘已经拖上岸的赶缯船,已然变成了一堆朽炭,并且还在冒着黑烟。

    大营前,到处堆满了沙袋,沙袋的后面,则是一队队的荣登水师官兵,他们手持一支支细长的前膛鸟枪,紧盯着前方。

    在大营内的一处场地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二十几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这些死去的人,显然是属于水师营的。

    而在沙袋的前方,则横七竖八的倒着大约四五十具尸体,他们或伏或卧,好多都是残缺不全,明显是被刀斧砍斫过,也有不少尸体是完整的,但身上却有不少的血洞,很明显是被枪打死的。

    在这些尸体对面约三百米的地方,则是大队的绿营官兵,他们一个个虽然手拿刀枪,显得气势汹汹,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忍不住的惊慌和疲惫之色。

    “张统领!你们水师营这是造反!我劝你莫要执迷不悟!不然,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绿营提督李成林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水师营官兵,又看了看那些还在冒着浓烟的已经被焚毁的赶缯船,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大声的喊叫起来。

    “姓李的!你他娘的少和老子来这一套!老子和弟兄们豁出去了!左右也是一死,不死在这里,便也得死在海上!爷们无所谓了!”对面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李成林听得清楚,说话的便是登州水师营统领张宗川。

    “你们有什么说法,尽可向抚台丁大人说个明白!丁大人定会替你们作主!你们如此作乱,还把船都烧了,又不听劝降服,这是死罪!”李成林喊道,“听我一言,赶紧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兴许还有一条生路!”

    “滚你娘的王八蛋!丁抚台会替我们作主?谁不知道他娘的这些个赶缯船是他姓丁的弄的?朝廷都已经明降谕旨,裁撤这些破烂木船,配给新式火轮船,丁抚台为何公然抗旨不遵,还要塞给我们这些个破玩意儿?他不知道这些破船能害死人吗?厦门水师和澎湖水师,不就是坐着这些个破船出海,结果给倭寇全灭了吗?他姓丁的想要为朝廷节饷,兄弟我管不着,可他要我们白送性命,休想!”

    听了张宗川的话,水师营的官兵们立时大声的鼓噪起来。

    “对!我们才不要白送性命!”

    “我们要火轮船!”

    “这破木船,打海盗都追不上,上次出海便给海盗烧毁了四条!丁抚台也不是不知道,凭什么还给我们这些破玩意儿?难道说他眼瞎了不成?”

    “饷银不发,还给我们破木船,让我们白送性命,姓丁的心叫狗吃了!”

    “丁抚台拿我们当狗看也就罢了!我们就是来混口粮吃的!他要我们白送性命!办不到!”

    听着对面水师营官兵的叫骂,李成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他偏偏找不到反驳之词。

    “姓李的!爷们不难为你!你回去告诉丁抚台!什么时候给我们把船全换成火轮船,把欠的饷银给我们补齐了,我们便继续当差!他一天不答应,我们便和他耗一天!”

    听到张宗川的话,李成林在心里又是一阵叫苦。

    他现在已经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在接到丁直璜的命令之后,李成林便点齐兵马,开赴登州水师大营,弹压哗变。让他没想到的是,水师营的官兵此时已然群情愤激,根本不听招呼,竟然放火烧了停在岸上待修的水师战船,李成林下令手下的绿营兵镇压,当场开枪打死了数名水师营士兵,他本以为如此可以震慑水师营的哗变官兵,但却没有料到,水师营的官兵见状大怒,当场抡刀冲了上来,和绿营兵们对砍起来,绿营兵们承平日久,不习战阵,一时间措手不及,当场被砍杀十余人,而水师营官兵随后也取来了鸟枪,和绿营兵们对射,这一场混战下来,前来弹压的绿营兵不但死了40多人,伤了60多人,而且竟然被水师营官兵给逐出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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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邓正卿

    想到自己这个陆路提督已然威风扫地,李成林心里恼火之极,却又无法可想,现在双方就这么在大营前对峙着。

    也难怪李成林束手无策,因为现在的绿营兵,实在是已经烂到家了。

    绿营兵本是乾朝常备兵之一。舜致初年渤人在统一全国过程中将收编的珉军及其它中原兵参照珉军旧制,以营为基本单位进行组建,以绿旗为标志,称为绿营,又称绿旗兵。乾朝全国绿营兵额总数时有增减,在显凤以前大约60万左右,较之八旗兵多三四倍。乾朝中期以前,绿营尚称精锐。但以后承平日久,营务废弛,日趋**。自佳庆初年镇压川楚香教起义时即已不能得力,至显凤年间镇压长毛发匪时,更是屡战屡败,失去了常备军的作用,绿营之制仅存空名而已。李成林手下的山东绿营兵,能给水师营官兵打成这个样子,其实并不奇怪。

    同属于绿营系统的荣登水师其实也很烂,战斗力极差,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招安的海盗,凶悍好斗,这一次又是为了性命而战,是以当场迸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竟然能以少胜多,将前来镇压的绿营兵击败。

    李成林无奈之下,只好安排人前去回报丁直璜,要他速想办法,他这里的确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那边的水师大营之内,张宗川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他现在的全部希望,便是寄托在了北洋方面身上。

    毕竟,这个事儿,是从北洋那边儿得的消息!

    “大人!看!那边儿来了一条洋船!”一名亲兵提醒张宗川道。

    张宗川心里一惊,赶紧取过千里镜(单筒望远镜)向海面的方向望去。

    果然,碧蓝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冒着烟的黑点。

    张宗川死死的盯着这个黑点,黑点在千里镜中一点一点的变大,最后,一艘英式巡洋舰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而这艘英式巡洋舰的舰桅上,一面巨大的红底金龙旗正迎风飘扬。

    张宗川没有去看巡洋舰的舰身铭牌,便知道了这艘巡洋舰的身份。

    北洋水师的“和硕公主”号!

    因为无论是船政水师还是北洋水师,所拥有的蒸汽军舰都是法国式的,英国式的军舰,只此一艘!

    “是北洋水师的船。”张宗川说着,眼睛仍然紧盯着千里镜。

    “北洋水师的船?会是来镇压咱们的么?”一位亲兵有些惊慌的问道。

    “不好说。”尽管张宗川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他嘴上却故意说得很是惊慌。

    “那可怎么办?”一位把总哭丧着脸问道。

    “丁统领在船上。”张宗川不动声色的说道,刚才他已经看到了北洋水师统领丁禹廷的将旗。

    现在的乾国,拥有蒸汽军舰的只有船政、北洋、南洋三支水师,因为朝廷体制的关系,仅有福建水师(即厦门水师)、广东水师和长江水师设了提督,其余的水师都只有统领,船政、北洋和南洋亦不例外。只是因为现在北洋水师和船政水师军力最强,是以这两支水师的统领,都是带有提督衔的。如今的北洋水师统领是丁禹廷,船政水师统领是贝锦泉。

    “丁统领是个厚道人,他来了,咱们就没事了!”听到张宗川说北洋水师统领丁禹廷来了,一些登州水师官兵的脸上均现出了喜色。

    丁禹廷字禹廷,号次章,安徽庐江人。参加淮军后,初隶长江水师。1874年李绍泉创办北洋水师,便将他调入直隶任职。丁禹廷为人朴诚,和蔼可亲,甚得部下敬重,而此时得知是丁禹廷前来弹压,而不是“酷吏”丁直璜,水师营官兵们自然喜出望外。

    此时在水师大营的对面,李成林也注意到了“和硕公主”号的出现。

    “他们北洋水师,来得还真是时候啊!”李成林也认出了“和硕公主”号上丁禹廷的将旗,悻悻的说了一句。

    很快,“和硕公主”号驶近了岸边,放下了数艘小艇,小艇上满载着荷枪实弹的红衣海兵。

    北洋水师的军制和训练,完全参照船政水师的模式,军服和武器也全都是法国式的,教官也是法国现役军官。由于船政海兵在台湾逐倭之役当中表现抢眼,和淮军的暮气深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绍泉认识到了他的淮军已经不敷使用,需要另外编练新军,是以在林义哲的建议和帮助下,在北洋水师的框架内成立了北洋海兵,制度和训练全面仿照船政海兵,而林义哲为了让北洋迅速成军,特意精选了500名非闽籍的船政海兵调拨给李绍泉,作为北洋海兵的底子,是以北洋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有了一支精锐的陆战部队。

    不多时,北洋海兵陆续上岸,人数约有200余人,远少于荣登水师和李成林带来的山东绿营兵,但慑于海兵的威名,双方都是眼看着北洋海兵登陆,没敢有任何动作。

    除了忌惮北洋海兵的强大战斗力,海面上那艘虎视眈眈的巡洋舰,也是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和硕公主”号先后参加过琅峤海战和东海海战,其辉煌的战绩早就通过《点时斋画报》和《万国公报》、《申报》等有名报纸传遍海内外,面对这样一艘威名赫赫的战舰,荣登水师和山东绿营兵们是绝不敢轻犯其锋锐的。

    李成林看到“和硕公主”号到来,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北洋水师是来“帮”自己弹压荣登水师哗变的,他见北洋海兵们下了小船,涉水上岸,以为丁禹廷也在其中,正打算带人前去相会,却看到从小船上下来的并不是丁禹廷,而是另外一个周身散发着浓厚杀气的人,不由得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这个人身披大氅,跳下小船,缓步上岸,在他的身边,一名身强力壮的北洋海兵牵着一头体型硕大的黑黄两色巨犬。

    看到这头巨大的中华田园犬,李成林的心中猛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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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丁禹廷

    巨犬似乎感觉到了岸上的异样气氛,浑身的肌肉都崩紧了,不住的想要向岸上跳跃,并发出阵阵低低的嘶吼。

    他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这个人,便是“和硕公主”号的管带邓正卿了,他身边的那条巨犬,便是有名的“太阳”犬!

    邓正卿站在了沙滩上,目光缓缓扫过水师大营门前的尸体,最后落在了远处岸边已然烧毁的船只上。

    看着还在冒烟的木船残骸,邓正卿的两条浓眉渐渐的拧紧。

    “叫他们开门。”邓正卿沉声说道。

    当下两名北洋海兵上前喊话,不一会儿,水师营的大门便打开了。

    邓正卿手抚腰间的军刀刀柄,大步走了过去,他身边的北洋海兵们则一个个端着已然上了刺刀的步枪,排成战斗队形,护着邓正卿向水师营大门走去。

    看到邓正卿而不是丁禹廷前来,张宗川的心又悬了起来。

    邓正卿进到大门里,停下了脚步,目光扫过大营操场,当他看到码放在一处的水师营官兵尸体时,一双浓眉皱得更紧了。

    尽管张宗川是登州水师营统领,论官位要比邓正卿高,但邓正卿却是有总兵衔的管带,是以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主动上前给邓正卿见礼。

    邓正卿举手还了一礼,便径直的来到了那些尸体旁。他抬手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看了一眼,便轻轻的将白布重新盖好。

    “这些弟兄……都是给他们……杀了的!”张宗川看着一具具尸体,忍不住掉下泪来。

    邓正卿转头看了看大营对面,那里,一个个绿营兵正不住的伸着头张望着。

    “张统领,请随我到舰上,见过丁大人。”邓正卿冷冷的说道。

    听了邓正卿的话,张宗川知道真正的考验要到了,尽管心里有些惊慌,但他表面上还保持着镇定,当下点了点头,便要随邓正卿离开。

    “大人,不能走!”一个身材高大的水师兵勇大步上前,拦在了张宗川的身前,对着邓正卿怒目而视。

    邓正卿平静地打量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是何人?”

    “俺叫魏铜锤!是营里的水勇!”来人冲邓正卿一抱拳,算是见礼,并没有下跪。“邓大人!俺们敬你是打跑倭寇的英雄,这才让你进来!可你如若想要抓俺家大人走,没门!”

    他指了指对面的绿营官兵,怒吼道:“俺们只不过是要丁抚台莫要再给俺们这些个破木船,把欠俺们的饷银补上!有甚么不对?他们来了便开枪,打死了俺们这么多的弟兄,俺们不揍他们怎地?凭什么要抓俺们大人!”

    听了魏铜锤的话,水师营的官兵又大声的鼓噪起来。

    “凭什么抓俺们大人!”

    “哪个敢抓俺们大人!”

    看到越来越多的水勇上前,似乎预示着新一场的冲突,张宗川急忙拦住了大家。

    李成林举着千里镜,在镜头当中看到了这一幕,脸上不由得现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得!赶紧把死的弟兄的尸体搬回来,咱们撤!”李成林下令道。

    听了李成林的命令,他麾下的几位绿营军官都禁不住面面相觑。

    “大人,咱们就这么撤了,抚台大人那里,没法交待啊……”一位把总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哼哼!北洋水师都到了,丁抚台那里,还愁没有交待吗?”李成林看了看停泊在岸边的“和硕公主”号巡洋舰上那已然伸出炮门的黑洞洞的炮口,冷笑了一声,“这趟子混水,就让他们来趟好了!咱们正好抽身事外!”

    几名绿营军官立时恍然大悟,赶紧安排手下人趁机搬运尸体,然后撤退。

    此时的邓正卿并没有注意到绿营兵们的动作,而是打量着面前的以魏铜锤为首的水师营兵勇们。

    “张大人果然爱兵如子,深得部下拥戴。”邓正卿没有理会魏铜锤等人,目光转向了张宗川,冷冷地说了一句。

    张宗川心中一凛,他当然明白邓正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伙儿稍安勿躁,我便随邓管带去舰上,向丁统领分说明白。”张宗川对部下好言劝慰道。

    听到张宗川如此说,魏铜锤等人这才不吭声了。

    “你们几个既然心忧张大人安危,不妨也一同随张大人上舰,去见丁大人。”邓正卿看了看魏铜锤等几人,冷笑了一声,说道。

    “去便去!有什么了不起?”魏铜锤被邓正卿的冷笑激怒了,大声说道。

    “我们也去!”可能是受了魏铜锤的鼓励,另外几名水师营兵勇也跟着叫了起来。

    “这便妥了。”邓正卿只是打量了他们一眼,回身向水师大营的大门走去,张宗川急忙快步跟上,魏铜锤等人正要上前,却给北洋海兵们拦住了。

    北洋海兵们下了他们身上的长刀和匕首,魏铜锤等人见到他们的动作,满脸都是轻蔑之色,但他们也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他们拿走了自己的兵器。

    看到北洋海兵们缴了魏铜锤等人的兵器,水师营的官兵们都惊疑不已,但他们没有向对付绿营兵那样的和北洋海兵们直接动手。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北洋海兵的厉害,绝不亚于打败了倭寇的船政海兵!

    北洋海兵们将魏铜锤他们围在了中间,押着他们走向了海边。

    很快,北洋海兵们押着张宗川和他的几位忠诚的部下上了小艇,向“和硕公主”号驶去。

    不多时,张宗川等人来到了“和硕公主”号上,当他站在甲板上的那一刻,看着周围的新奇景象,竟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对他来说,登上新式的蒸汽军舰,还是自打娘胎出来后的头一回。

    但他很快便收定心神,专注于眼前的局面。

    他看到了丁禹廷。

    现年39岁的丁禹廷一身宝蓝色海军式官服(北洋水师的军服也参考了船政水师,带有鲜明的林氏风格),腰悬军刀,头戴官帽,正襟危坐于甲板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在他的身边,则站立着数名海军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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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公私分明

    虽然同为水师统领,但此时此刻,不知怎么,他却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张统领,你可知罪?”丁禹廷沉声道。

    没等张宗川回答,魏铜锤抢上一步,大声道:“我家张大人无罪!这事儿是弟兄们做下来的!我们是被逼无奈的!何罪之有?我们的冤屈无处可伸,眼瞅着人家的刀砍过来,总不能等死吧?”

    听到魏铜锤的回答,丁禹廷和邓正卿都惊奇不已。

    对于这个刺儿头,邓正卿本以为他只是个一根筋的浑人,但却没想到此人粗中有细,并不糊涂,面对丁禹廷的质问,竟然一句话便将哗变的缘由说清楚了。

    “噢?”丁禹廷对魏铜锤的出言顶撞并不以为忤,而是扬了扬眉毛,平静地问道,“那你且说说,你等有甚么冤屈?”

    “俺们这一次闹事,不为别的,就为了这赶缯船,还有欠饷!”魏铜锤见丁禹廷发问,也不客气,指着远处岸上还在冒烟的赶缯船残骸大声说道。

    “对!俺们就是不要这赶缯船!”另一名荣登水师兵勇也上前说道,“这赶缯船本是渔船,如何能用来当作战船?上一回俺们巡防时碰上了海盗,一仗打下来,这船便给海盗烧毁了四条!死了几十个弟兄!海盗却没打死几个,全都给跑了!”

    “是啊!丁大人!你们坐惯了火轮船,威风八面的,一到海面上,海盗见了望风而逃,俺们乘着这赶缯船出海,海盗都欺负俺们!俺们连保自己的命都难,更别提保境安民了!”又一名荣登水师的水勇接口道。

    “用这破木船出海打仗,简直就是送死!朝廷都明降谕旨了,说要给俺们换火轮船,可丁抚台还给俺们这些个破木船!俺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想白白送死!”魏铜锤直视着丁禹廷,以拳击胸,大声说道,“丁大人,俺们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自打进了这水师营,也想着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可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等破旧木船,就是废物!俺们不想再乘着它送死,索性一把火烧了干净!再说了,他丁抚台还欠着俺们半年的饷银!家里头都快揭不开锅了!那可是俺们弟兄的卖命钱!他欠着不发,又给俺们破木船,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想都等俺们坐着这些个木头船出海,都让海盗打死了,这钱他便都不用给了?”

    听到荣登水师兵勇们怨气冲天的话,丁禹廷已然心下雪亮,不由得暗自叹息起来。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向以清廉酷烈的官声著称的丁直璜,治下的山东荣登水师,竟然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此时的丁禹廷,心里充满了对这些下层官兵的同情,也暗暗佩服顶头上司李绍泉的先见之明。

    李绍泉早已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因而才会现派通报舰自天津赶来,给了他处理方略!

    “张统领,适才他们几个所言,可是实情?”丁禹廷面对着脸色有些发红的张宗川,沉声问道。

    “丁大人,实情确是如此。”张宗川叹息了一声,竟然习惯性的说道,“标下无能……”可能是他意识到了说错了,赶紧缩住了后面的话。

    论起官阶,他好歹也是登州水师的统领,和北洋水师统领丁禹廷是平级的,但是他在“和硕公主”号这样一艘新式蒸汽军舰之上,面对整齐雄壮的北洋水师官兵和威风八面的丁禹廷,从心里上还是不自觉的矮了一头,是以才有刚才的那样一句话。

    俗话说,兵是将的威,将是兵的胆。他张宗川面对丁禹廷,之所以有矮一头的感觉,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旧水师,比起人家北洋水师,太过烂糟的原因!

    “张统领,这事儿,是他们几个撺掇你的,是吧?”丁禹廷按照李绍泉事先的交待,板起了脸,沉声道。

    “不关他们几个的事,这事儿是我的主张,只是没想到弟兄们过于愤激,做出此等事来。”张宗川听到丁禹廷话意不善,大惊失色,赶紧为魏铜锤等人分辩道。

    “来人!把他们几个给我拿下!”丁禹廷没有理会张宗川,而是指着魏铜锤等人,大声喝令道。

    “哪个敢上来!”魏铜锤大怒,猛地扬起了沙钵般大小的拳头,大声吼道。

    邓正卿冷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两名北洋海兵猛地扑到了魏铜锤的面前。

    魏铜锤大喝一声,挥拳向一名海兵猛击过来,但那名海兵身手极是灵活,侧头躲过魏铜锤的一击,双手已闪电般的伸出,攀上了他的胳膊,一下子将他的胳膊扭住了。

    魏铜锤大惊,正要发力将他甩开,却不防另一名海兵也擒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一脚踢在他的腿弯上。

    魏铜锤只觉得腿上剧痛,登时站立不稳,庞大的身躯一下子重重的摔倒在了甲板上。

    没等他再有反应,一条绳索已然将他捆住了。

    见到魏铜锤被捆,其余几名登州水师兵勇大惊,有两人和魏铜锤要好,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救助,却冷不防也被两名北洋海兵擒下。

    不一会儿,甲板上的所有登州水师兵勇便全给擒倒捆翻。

    见到部下被擒下,张宗川一时间手足无措,冷汗涔涔而下。

    “丁大人!饶了他们吧!此事因我而起!不关他们的事!便只罪我一人好了!”张宗川急得跪倒在地,向丁禹廷哀求道。

    “张统领,还有这几位登州水师的弟兄,非是丁某不讲情面,实是天理国法,容不得丁某讲叙私情。”丁禹廷起身上前,扶起了张宗川。

    “张统领,你宅心仁厚,体恤下情,拒收赶缯船,这本没错,但你驭下不严,竟至其焚毁水师船只,此罪断难宽容,你可明白?”丁禹廷紧盯着张宗川,大声说道。

    “下官知罪!”张宗川一急,又将“下官”两个字说了出来。

    “来人!登州水师勇弁聚众哗变,将此首事者,每人鞭笞二十!”丁禹廷大声的喝令道。

    “姓丁的!你这狗官!……”没等魏铜锤脏话说完,他的嘴便给一块白布巾塞得死死的,接着两名北洋海兵上前将魏铜锤拖了起来,将他牢牢的捆在了桅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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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赏功罚过

    “行刑!”邓正卿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张宗川,转头对部下吩咐道。

    一名舰上的军乐队员敲起了鼓,伴随着阵阵的鼓点声,一名北洋海兵手持一条有九条鞭梢的长鞭走向了魏铜锤。

    看到这名海兵手中的鞭子,张宗川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九尾猫’之刑,乃法兰西英吉利水师之制,张大人想是头一回见到,还请看仔细了。”邓正卿微微一笑,说道。

    听到这鞭子竟然叫做“九尾猫”,张宗川的眼中闪过惊奇之色。

    北洋海兵手中拿的这九尾鞭也称“九尾猫”,是一种多股的软鞭,它最初在英国皇家海军以及英国的陆军中用作为重体罚的刑具,在英国和其它一些国家的执法体罚中也有过实用。

    之所以称之为“九尾猫”,并不仅是因为它有九根鞭梢,而是它导致的平行的伤痕像猫爪导致的伤痕一样,故以此命名。

    这种九尾鞭由九根带结的棉布索组成,长约70厘米,它的设计使它被用来扯破皮肤,由此导致强烈的疼痛。它一般有九股的原因是因为传统编绳的方法导致的。三根纱线编成一根细索,三根细索编成一根粗索。当时的人把一个粗绳解开成三根细绳,再解开成三根更细的绳,这样就成了九尾鞭了。

    英国皇家海军用的九尾鞭只有舰长可以命令使用,因此也被称为“舰长的女儿”。所有由舰长或者军事法庭决定的正式惩罚都庄严在甲板上举行。全体船员要聚集来“观看惩罚”。通过击鼓和休息、亮鞭、喝水等仪式还要提高整个惩罚的戏剧性。

    执刑的海兵随着鼓点迈着正步,走向魏铜锤,待到他走到执刑的位置,鼓点便停止了,紧接着九尾鞭便被高高的扬起,在空气中发出凌厉的声响,直向魏铜锤的后背狠狠击去。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魏铜锤的后背衣衫瞬间破碎开来,血花四散飞扬,魏铜锤的身子发出一阵剧烈的抽搐,可能是根本无法忍受如此的疼痛,魏铜锤嘶声大叫起来,堵在嘴上的布巾也没能阻止他发出惨叫。

    仅仅这一鞭之威,便让捆倒跪在那里的登州水师兵勇们面如土色。

    鞭手一鞭又一鞭的抽在魏铜锤的后背上,五鞭击过,魏铜锤已然挺受不住,昏厥了过去,这时鞭手便停止了鞭打,一名海兵上前,用冷水淋在魏铜锤的头上,待他醒转之后,鞭手便再次鞭打起来。

    二十鞭打过,魏铜锤的后背已然是鲜血淋漓,两名海兵上前给他松了绑,他已经无法站立,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一名海兵拿出了他口中的布巾,他发出如同牛一般的喘息,以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但试了几次,却还是没有站起来。他转过头,瞅着丁禹廷,眼中满是怨愤之色。

    “这顿鞭子,是罚你聚众哗变,焚毁战船。”丁禹廷注意到了魏铜锤的眼神,知他心中不服,微微一笑,说道,“但是你拒用赶缯船,揭破奸谋,保全朝廷大局,却又有功,该当奖赏。”

    魏铜锤本来打算喘口气之后便痛骂一番丁禹廷,但听了丁禹廷的这番话,他感觉到了什么,便立时住了口,一双眼睛瞪得牛大,瞅着丁禹廷,静候着他的下文。

    “来人!赏他纹银五百两!朗姆酒两瓶!”丁禹廷转头吩咐道,“这便取来给他!再叫医师过来,给他治伤!”

    听了丁禹廷的话,魏铜锤禁不住两眼一黑,心脏剧跳,险些又要晕去。

    他不知道丁禹廷赏他的朗姆酒是什么劳什子,但“纹银五百两”,他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五百两!五百两啊!

    要知道,对于他那样的贫苦之家,五两银子足够他们全家富富裕裕的过上一整年啊!

    听到有五百两纹银的赏钱可拿,魏铜锤狂喜之下,背上的伤口竟然也觉得不那么疼了。

    不一会儿,一名海兵端过一个托盘放在了他的面前,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个五十两的大银锭,还有两瓶红色的洋酒。

    魏铜锤看着放在面前的托盘里的大锭银子和洋酒,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银锭,又掐了掐自己的手掌,这才确定了这不是梦。

    “如此赏罚,尔可心服?”丁禹廷看着呆呆的伏在甲板上的魏铜锤,笑了笑,问道。

    “服!服!小的一百个心服!”魏铜锤如梦方醒,他转过头来,看着丁禹廷,一叠声的答道。

    当下两名海兵将魏铜锤带到一旁,舰上军医前来给他处理伤口,而魏铜锤的同伴们,也一下子由刚才的垂头丧气变得精神起来。

    他们差不多都明白过来,只要这二十鞭子捱过,便有500两银子可拿!

    果然,两名海兵上前,又拖过一名水勇,捆于桅杆之上,如同对魏铜锤一般的鞭打起来。

    这名水勇的体格明显不如魏铜锤,二十鞭打过,晕死过几回,惨叫声也格外凄厉,但二十鞭子一过,丁禹廷果然对他也是给了500两赏银和两瓶洋酒。这名水勇也是大喜过望,而且此人明显是个酒鬼,治伤时便迫不及待的将一瓶朗姆酒打开,灌了半瓶下肚。

    剩下的几名水勇见状,都是眼馋不已,甚至恨不得刚才先打的是自己,好早些领到赏银。

    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张宗川在心里终于长吐了一口气。

    几名水兵鞭打赏赐完毕,张宗川看着丁禹廷,语气诚挚地说道:“此次多亏了丁军门,若不是丁军门带舰前来,后事如何,几不可想。在下酿此事变,罪该万死,还请丁军门责罚。”

    “张大人不必如此,都是为朝廷效力。张大人是朝廷命官,与兄弟我同级,兄弟未便处置,当报请朝廷示下。”丁禹廷摆了摆手,温和地说道,“此次哗变,事出有因,张大人能约束部众,未酿大乱,已是不易,然焚毁师船终是不该,我看,只怕是免不了要丢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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