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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烽火戏诸侯     老子是癞蛤蟆txt下载     老子是癞蛤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章 山顶大风大景

    赵甲第回去的路上都在默念那两句“从古至今百姓最愚昧。百姓最无愧”,一起吃过早餐,所有人都习惯性散步,赵甲第当然不例外地跟随大部队,只不过拉过齐树根偷偷问道这天目山除了我们,还住了谁?齐树根不明所以,说道不少吧,有钱的有权的,都有,天目山其实挺大的,但属于各自为政的布局,很多都老死不相往来。赵甲第问道有没有更特别的人?齐树根摇头道没听说过,我爸就不怎么喜欢来天目山,起码我没听他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玄机,怎么,你见着了谁?赵甲第陷入沉默,闲不住的黄莺见两人窃窃私语,跑来打岔,问道说什么呢?结果两人都没理睬,齐树根似乎记起什么,有意无意躲开黄莺轻声道马小跳常提起的少妇,她家在天目山也有房子,家里有个老人是一位西泠印社德高望重的老古董,你小心点,到时候别惹来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赵甲第想了想,山顶那位,显然不是少妇裴的长辈,那位长者的仙风道骨,虽然有一半确是腹有诗书,却不止局限于文人范畴,赵甲第的好奇并不存有什么功利心,只不过在这凉风习习的清凉地,能够偶遇出尘的老者,实在是新鲜,小时候看武侠书,哪个少年不梦想着哪怕没绝世秘籍可以送也要跟世外高人说上几句话?散步缓缓,官太太们有说有笑,结果在半途遇上了另一批来天目山避暑的富贵闲人,齐树根捧腹大笑,神情古怪,赵甲第差点疯癫,那娘们不是少妇裴是谁?她跟一个长辈徐步散心,见到官太太们,还跟几位认识的打了声招呼,与赵甲第擦肩而过的时候目不斜视,这演技,啧啧,炉火纯青了,不等赵甲第心中大石落地,口袋里手机震动,拎出来一看,就tmd知道不是好事,少妇裴发来一条短信:相公,冤家路窄,走过路过切莫错过,可想与娘子野战八百回合?赵甲第和大队伍微微来开距离,回复:你这几天正经点,现在要在杭州奋斗两三年,来日方长!少妇裴回复:好日好长。赵甲第会心一笑,走在前面扭头看到这一幕的黄莺皱了皱眉头,觉得赵甲第的笑容特不正经,该不会是在偷看自己的吧?黄莺为红了脸,齐树根纳闷道咋了?黄莺的演技差了少妇裴十万八千里,故作镇定道刚才那个姐姐是谁?好水灵啊,特有气场,我以后要能那个样子就好了!齐树根心中偷笑,你要真成杭州第一美人裴洛神就糟糕了,岂不是成了赵甲第那小子的盘中菜?齐树根想到这个,有些担心,杭州圈子就那么点大,赵甲第一旦被少妇裴牵扯出来,哪怕上头有人死保,可少妇裴家学渊源,婆家更有背景,赵甲第在杭州发迹的心血肯定要折去大半,这个事情,还得跟赵甲第好好谈谈,这是做朋友的本分。

    中午,来了两个客人,前脚到的是黄莺闺蜜李青斛,看赵甲第的眼神很有内涵,让赵甲第背脊发毛,相亲以后,真相大白了,这疯疯癫癫的丫头得喊李枝锦一声姑姑,当初李青斛那辆挂双牌照很特立独行的车子,就是李枝锦借她耍的,以后这只浑身长刺的小青虫有望喊赵甲第一声姑父?赵甲第一想到这个就忧郁忧伤伤心伤肺。果不其然,私下跟赵甲第碰头,李青斛娇滴滴打招呼道未来姑父,人逢喜事精神爽,越看你越玉树临风了哦。赵甲第没好气道车子已经从黄浦江捞上来了,但别指望陪你跳钱塘江。李青斛一脸暗藏杀机地妩媚道哪能呢,姑姑会教训我的,姑姑认真训起人来最可怕了,我可不敢。赵甲第不怕李青斛发神经,就怕她假正经,正不知道如何应对,后脚上天目山的韩道德解围了,这家伙原本入了赵太祖的法眼,丢给他一个实权高位,比起赵甲第那帮亲舅舅都只高不低,但韩狗腿说自己没那本事,起码暂时没有,还是想跟在大少爷身边跑跑腿实实在在做点小事,从来说一不二的赵太祖竟然没有为难,答应这个出院没多久的家伙跑来杭州,赵甲第在电话里把他痛骂了一顿,奈何韩道德虚心受教,但就是铁了心要来杭州,这不刚到,就被赵甲第喊去弄了些一切能拿到手的浙江地方志,《堪舆杂着》和《洞渊集》太生僻,韩道德没能没找到书,只是找了些零散的片段,打印出来,给赵甲第屁颠屁颠送过来,赵甲第见到这个老男人,忍不住又骂道好好的金领不做,瞧你的出息!韩道德给自己找了个理直气壮的借口:“徐振宏当年还给赵太祖当司机呢,我跟大少爷当司机,以后也差不了,是吧?”

    赵甲第气笑道:“那是人家肯钻,做司机的时候不光伺候赵三金,赵家上上下下所有他能接触到的关系都在打点经营,这才有了今天的位置,再看看你?除了我,跟谁近乎过?”

    伛偻的韩道德笑道:“有几分本领做几分事,不挺好的。”

    赵甲第丢了根烟,见他夹在耳朵上,十有又要收起来,气不打一处来,说道:“马上抽。”

    韩道德犹豫了下,站在车边陪着赵甲第一起抽烟,拿着一大捧资料的赵甲第问道:“午饭吃了没?”

    韩道德立即道:“吃过了。”

    赵甲第怀疑道:“真吃过了?”

    韩道德点头道:“真的!”

    赵甲第辨不出真伪,只能说道:“那进去坐坐,喝喝茶。”

    韩道德为难道:“大少爷,我就不进去了,一帮官太太,我这模样,给您丢人不是?”

    赵甲第笑道:“少跟我废话!”

    韩道德苦着脸道:“真不去。”

    赵甲第无可奈何,摇摇头独自走向房子。

    韩道德等赵甲第走远了,才坐上车,慢慢抽完那根烟,这才下山。

    山顶大风大景,是很壮观,但那些都是大少爷才该有的风景。

    韩道德不贪这些。

    他懂知足。

    山顶院子里,赵甲第被几个官太太拉着打杭州麻将,赵甲第是初学者,但出牌可一点不像刚熟识爆头财飘杠开的生手,阿姨们都乐意跟这小伙子切磋,坐在赵甲第左手侧的阿姨丈夫是科技厅的3把手,右手侧阿姨的丈夫是审计厅的领导,对面那位气质出众的大妈丈夫则是机关事务局的头头,都是厅局级干部的夫人,她们搓麻将当然来钱,但打得不大,求个小赌怡情,手气再差,一下午也就输个四五千块钱,离伤筋动骨差了十条街,赵甲第跟阿姨们打麻将,手风一般,但出牌没昏手,同时不至于道行太精明高深,大概数钱赢钱持平,赢了就收,输了就给,不刻意,所以官太太们对这个年轻人的牌品很欣赏,要是故意放水,那也太落了下乘,在座三位和不在座例如站在赵甲第身后看牌的两位,谁没点火眼金睛?赵甲第在这边麻将,齐树根和黄莺李青斛以及几个陪着母亲一起到天目山避暑的年轻男女一起玩杀人游戏,其实齐树根比黄莺更对李青斛清楚底细,这是因为父亲和徐震的缘故,但对素来理由是有可野心始终不大的齐树根来说,父辈们经营培养出来的良性关系,做子女的维持原样了就行,在不破坏的前提下不需要画蛇添足,齐树根看着赵甲第在那边扎推的阿姨中不骄不躁,挺佩服,这哥们真是走哪里都不怵啊。

    坐赵甲第对面的阿姨赢了把,小赚几百块钱,笑问道:“甲第,怎么去发改委基建综合室,要不换个岗位,来你楚叔叔那边工作?他每天吃饭没规律,你去了刚好就帮阿姨盯着。”

    不等赵甲第开口,左侧阿姨就笑着抗议道:“机关事务局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油条,甲第,你别听她瞎说,要换也是换去科技厅,你成绩好,刚好对口,很快就能冒尖,我回头跟老宋说说,他要不当伯乐,阿姨家法伺候他!”

    齐树根母亲一直站在赵甲第身后看这个年轻人出牌,牌品的确好,挑不出毛病,跟做菜一样,看似平淡,但是入味,说到底自己这帮顶着官太太头衔的中年女人,还是喜欢这种有本事但不刺人的孩子,瞧着顺眼,难怪丈夫和儿子都对他十分看好。一开始她是持有怀疑态度的,两次在天目山短暂相处,她是真的放心,这个小伙子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大气些。于是目前是市长夫人将来可能就是某个省常委妻子的她微笑道:“你们啊,就别胡乱出主意了,我看甲第在发改委挺好,这样我们这帮人谁都不会心里不平衡。”

    阿姨们都一起会心笑了,一边打牌一边问类似甲第有没有女朋友啊甲第要不去给我家补补课的问题,气氛热烈。

    吃过晚饭,有李青斛作伴,黄莺就不去纠缠赵甲第和齐树根,说着永远没有尽头的闺房悄悄话。齐树根看了几眼赵甲第刚刚拿到手的资料,其中有《杭州市志》?齐树根笑道你还真狠。赵甲第呵呵笑道知道差距了吧?齐树根拉了条椅子坐在赵甲第身边,赵甲第纳闷道这么严肃,要告白?齐树根无奈道说正事,我郑重提醒你一声,好好处理跟裴洛神的关系,弄不好你就身败名裂了,这跟一些官员包小蜜二奶性质大大不同。赵甲第拿起一根烟敲了敲桌面,点头道我心里有数。齐树根不放心问道真有数?赵甲第笑道骗你干什么。齐树根叹息道今早看到裴洛神,我都替你紧张,我妈这帮阿姨大婶的眼神可不是一般的好,生怕你们露馅,不过还好,但既然你要在杭州呆几年,总这么提心吊胆也不是个事,是分是合,我不敢说什么,总之,你自己注意点。赵甲第嗯了一声。齐树根躺回床上,由衷感慨道:“你什么都好,就是男女关系,让我这种单身男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羡慕。”

    赵甲第玩笑道:“发改委呆不下去,就去你爸那儿打秋风。”

    齐树根白眼道:“别跟我放烟雾弹,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跟刚刚自立门户的李大秘书走得近,我爸那儿庙小,你这大菩萨瞧得上眼?”

    赵甲第鄙夷道:“你爸那儿还庙小?你这个官二代!”

    齐树根回击道:“滚!你个富二代没资格说我!”

    赵甲第阴笑道:“那我们挺般配的,娇臀白滚圆的好兄弟,晚上来一发?”

    齐树根骂了一声草,本想去洗澡,都不敢去了。

    第二天清晨,赵甲第还是那个点去幽静山顶,京剧,打拳,日出,老人依然拄着拐杖安静坐在原地,等赵甲第走近,气态半神本仙一般的老者笑道:“赵甲第,大学毕业了吗?”

    赵甲第点头道:“刚毕业,考进省发改委。”

    老人缓缓说道:“一毕业就进省直属机关,不容易。”

    赵甲第挠头笑了笑。

    老人见他拘谨,招手示意坐在身边,一老一小一起看初升旭日,老人一问赵甲第一答,都是些市井百态的平常问题,菜价,房子,路况,赵甲第也回答得中规中矩,有一说一,不懂的就不故作高深,随后老人似乎昨天听到赵甲第说起有个爱说风水的爷爷,就专门问了些,赵甲第就把童年事情大致说了遍,练拳也是那时候开始的,图一个强身健体,说起爷爷,就绕不过一些那个年月的大局跌宕,赵甲第都是点到即止,老人饱经风霜,什么样的人事没有见过,自然能得出很多赵甲第无法想象的东西,轻轻说道赵甲第,你有一个好爷爷和一个好奶奶啊。赵甲第感伤道就是走得早。老者站起身,望向远方,百感交集道:“每次到重阳清明,都忍不住想起一个人,尤其是清明,阳间阴间,活人逝者,两相望,也不敢忘啊。”

    赵甲第咬着嘴唇,没有言语。

    老人转头看了眼年轻人的神色,再次望向杭城远景,似乎还要更远,笑道:“赵甲第,你进发改委,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家里的想法?”

    赵甲第诚实道:“自己的。”

    老人眯起眼,眼神不再只是慈祥和蔼,转身问道:“那能不能说说看,为什么?或者图个什么?金饭碗铁饭碗?那我这个老头子可要告诉你,再过些年,这个饭碗可就没那么牢靠了。”

    赵甲第微笑道:“我挣钱肯定能养活自己,不图公务员的那些个特权,就是想当个好官。”

    老人笑了,“不是清官?”

    赵甲第很实诚地摇了摇头。

    老人不再多问,突然说了一句:“当年辛辛苦苦打天下,打下来了,很多将军就换上了差十几岁甚至几十岁的老婆。你要说他们不是好官?不能。你说他们最初图什么?图钱?图权?瞎扯,那会儿能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都不知道,可能一天之间当上排长又当上连长再当上营长,搁在现在太不现实了,为什么?因为老排长老连长老营长都死了。那个岁月,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谁想过自己能活到最后,甚至捞个将军或者是大官当当?可几代人下来,问题不少啊,我这些年就一直在想,我们自己和后辈们到底缺了什么,可惜,没想出个能说服自己的东西,连带着回忆录都不敢请人动笔,小辈们天天编者法儿拿这个跟我说事,那点见不得光的小肚鸡肠心思,我一个活了快一百年的老头子会看不透?不想说他们罢了。”

    赵甲第懵了,不知道如何措辞。

    老人缓声笑道:“赵甲第,你家境应该不差,怎么还挺努力?”

    赵甲第有点尴尬道:“小时候是跟我爸赌气,他当年跟我爷爷赌气,想证明男人不读书也能有出息,我那时候就想证明男人读书才有出息。”

    老人爽朗笑道:“那现在看来,是你和你爷爷赢了,还是你父亲赢了?”

    赵甲第腼腆道:“暂时还是我爸赢。”

    老人似乎觉得有趣,神采奕奕,顿了一下,说了些不为人知的心里话:“这趟来杭州,是回光返照,我这种两只脚都要进棺材的老头子,一只脚进之前,什么人都不怕,就怕那些板着脸拿健康吓唬人的医生,所以最近都没人来烦我了,能跟你说上话,不错不错,虽然我们隔了好几代人,但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赵甲第,我最后问你一遍,做好官比当清官更难,你能真的坚持?十年,二十年,还是到退休为止?”

    赵甲第心平气和道:“我不想当大官,就想能做点实事,不怕您笑话,我就想着让苦地方的孩子多读书,穷地方的老人能不带怨气地睡好。以前就是这个简单想法,昨天听到您那句百姓最无愧,觉得我现在更有理由了。”

    老人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点评道:“有点理想主义,但难得。”

    赵甲第默不作声。

    老人双手拄着拐杖,笑道:“赵甲第,陪我一起看看这山顶风景。”

    赵甲第笑道:“好。”

第25章 喊喊

    6000字。晚还有一章。

    赵甲第在天目山的生活规律到不能再规律,早起早睡,可惜那天和老人看完风景后,赵甲第次日再去,却没有见到,那时候就有一种预感,再也没机会重逢了,当晚,赵甲第守在电视机旁目不转睛看新闻联播,无果,赵甲第自嘲笑了笑,让齐树根和黄莺都感到莫名其妙,李青斛很快就离开山顶,云淡风轻,现在的小青虫跟赵甲第初次见面的荒诞小太妹截然不同,从穿着打扮到言行举止都像极了世家豪门里培养出来的大家闺女,无懈可击,可赵甲第有些遗憾,棱角这东西,磨去不易,再长出来更是难如登天,潜意识里他还是钟情喜欢那个行事诡谲的小妮子,哭哭笑笑,打打闹闹,很傲娇,但可爱。也许这就是长大以后的人生了,各类缺憾扑面而来,赵甲第离开天目山前,黄昏中,独自来到山顶,看着夕阳,漫天红霞,没来由想起那位心中一直视作老神仙的百岁老人,阴间阳间活人逝者,两相望不敢忘,这不正应了那句人在做天在看的老话吗?

    赵甲第面朝高山,扯开嗓门喊了一声,回音震荡,绵绵不绝。余晖中,所有人一起下山,刚好错过了那天新闻联播里一场几乎是近十年最为隆重的一场讣告。北京,王家老太爷枯坐在四合院老榕树下,有些感伤,喃喃自语,言语模糊不清,大抵是“这下李军头没对手了”。

    与此同时,李家主心骨近几年第一次离开严重不符合他级别的干休所,来到西山,李英禾李英平兄弟、门生兼女婿徐震等家族优秀继承人都被喊到军委别墅,老太爷除了召开家族内部会议,会后还在房分别对李英禾和徐震分别耳提面命,两人走出房的表情都很严肃,只是李英禾略显沉重,徐震则要相对轻松,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李家定海神针最后不忘喊了家内最心疼的后辈,李枝锦。她出来的时候眼睛红肿,当天便离开北京。最后李老太爷走出别墅,头顶暮色,拒绝了解放军总院被中南海专门指定的两位医疗专家的陪同,老人只让家族里最小的后辈搀扶,李蛮子,那个赵甲第听孩子母亲说在幼儿园被抢了小女朋都不敢声张的小家伙,老人坐在一条长椅,摸着孩子的脑袋,轻轻道走了,都走了,现在只剩下王生还被一口气撑着,不过王生是当政委的命,不像刚走的那位。太爷爷我啊,还清楚92年的10月1日,当时有一个部门正式解散,刚走的那个老家伙就笑着跟我说以后就别见面了,要见也是在八宝山,最后一场仗,十有**是他赢,蛮子,我这个老首长,好像每次运气都不行呐。他这一走,就真是人走茶凉,他什么都好,就是对子女太宽松,舍不得棍棒,出不了接班人,做了好几十年的二把手会计,算计来算计去,给国家做了那么大贡献,怎么就忘了自个家呢?太爷爷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不想了,人都走了,老首长他自己都不操心,我一个跟他顶着作对几十年还被他扣大帽子的外人,唉。蛮子小娃娃什么都没听懂,不敢说话,老人心中千言万语付诸于一声叹息,随着红色功勋们一个个离去,那些贴在老华北、四野、三野、红三军团以及一野的标签,也就跟这座山的别墅第一批主人一样,纷纷落入尘埃。李家老太爷露出一个笑脸,拍拍孩子的脑袋笑道玩去,让太爷爷呆一会儿,等孩子离得稍远了,老人闭目养神,手指缓慢地敲打着长椅。

    这一切,离远在杭州的赵甲第都很遥不可及,要有多遥远就有多遥远,再巨大的石子落入政坛湖泊,对于一个才即将要进入体制内的年轻人来说,感受余震要很滞后,这种后知后觉是福是祸,天晓得。下了天目山,才知道暑假里见过寥寥数次面的李晴要重新出国,赵甲第被李檀拉一起吃了顿饭,吃了一半就接到电话要去处理紧急事务,顺势做起甩手掌柜,李晴还是一副很邻家女孩的可人装扮,清清淡淡,文文静静,恰到好处的森女风格,餐桌问起赵甲第近期生活,赵甲第说在天目山避暑,李晴口直心快说道和官太太们联络感情?赵甲第没否认,犹豫了一下神秘笑道:“以前有位高人说天目山对我而言最接地气,是福地。”

    李晴故作不屑道:“高人?有多高?三米还是四米?”

    赵甲第语重心长教育道:“你还真别不信这些。”

    李晴笑呵呵道:“我真就不信。”

    赵甲第没有试图说服李晴这个跟哲学打交道的高智商,形同鸡同鸭讲,呃,不能用这个成语,鸡和鸭?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赵甲第买单完毕和李晴在西湖边散步,李晴为了报答一饭之恩,给赵甲第买了杯咖啡,两人端着慢慢沿湖边小径行走,赵甲第问道李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李晴一脸警惕,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赵甲第不得不解释道我身边有不错的,想介绍给你,至于我自己,已经被你爸列入黑名单头号。李晴坐到石凳,玩笑道体重不到两百斤的魁梧汉子,我都瞧不。赵甲第笑道你别说,我身边还真有个可爱胖子,离两百斤不远,你要打个八折九折给个情价,说不定很有希望。李晴乐呵道你觉得我口味有那么刁钻?赵甲第瞄了眼李晴点头信誓旦旦道信!李晴骂道去死,我才不喜欢有罩杯胸部的男人。赵甲第捧腹大笑,差点喷出咖啡。李晴不屑道你笑点这么低?真假。赵甲第笑道刚想到那个爬我们家石狮子的胖子,一想到他被你鄙视的罩杯,很欢乐。李晴似乎看到赵甲第提到罩杯的时候下意识瞥了眼自己似乎离有一段差距的胸部,瞪了眼怒道看什么看,不正经,我是b+,杭州女人就这平均水准!赵甲第哪里知道这姑娘如此眼尖,只好低头喝咖啡。李晴伸了个懒腰,望着不远处的西湖音乐喷泉,微风带来一串串细碎水珠,凉意拂面,很惬意的风景,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把齐树根介绍给我?那你也太乱点鸳鸯谱了。赵甲第疑惑道齐树根不好?李晴摇头道好啊,我认识,还一起吃过饭,不过我就是不喜欢这种男人,跟你一样,家境好,自身也不错,而且做事太滴水不漏,总觉得你们以后连外遇偷情都能让自己妻子几十年蒙在鼓里,一想到就太可怕了,而且你们外遇,不光**出轨,精神一起出了,做你们的妻子,更可怜。以后你结婚了请我喝喜酒,我想看看谁这么大无畏。赵甲第郁闷道有你说的这么辛酸吗?李晴一本正经道有的,所以我想知道你身边有没有那种不跟你暧昧不跟你床的女人,我觉得她们就属于有智慧的。赵甲第故作凶人状道没了,都被我就地正法了!你怕不怕?李晴撇撇嘴道我怕,怕死了。求您别对小女子下毒手,小女子只有b+,您看得吗?赵甲第笑眯眯咬字精准道吃惯了“大”餐,来份“小”点心也很必要。李晴愤愤骂道脸皮比宋城城墙都厚,臭流氓!赵甲第情提醒道你悠着点,都敢骂我流氓了,这不是好征兆,不熟你能这么明目张胆?李晴竟然真闭门思过去了,闭嘴不语。赵甲第笑道别当真。见李晴还是沉默,赵甲第看了眼她只戴了一只耳塞,问道听什么歌?李晴依然不说话,只是递给赵甲第一只耳塞,赵甲第戴以后,乐了,郑智化的《陷阱》,跟齐树根品味挺像,难道是同类相斥?

    李晴突然说道:“我次和我爸一起去了你在梅灵北路的私募公司,同行的还有个大叔。”

    赵甲第笑道:“我知道,你爸和私募那边都跟我提起过,估计是你爸怕我走错路,找专家去摸底?”

    李晴问道:“你不介意?”

    赵甲第摇摇头。

    李晴的话很像革命堡垒内部被攻破的叛徒,“那个海大叔是我爸的朋,属于买过海发行中国第一支股票的那种老古董,四十多岁,已经在股市里浸了将近25年,我在英国的监护人就是他介绍的,家庭背景很深,爷爷那一辈还都在国内,到了他父母那一代就基本全移民了,他爷爷是老红军,听我爸说后来三野人心不齐,没出过什么代表人物,但那人爷爷勉强算一个,这个大叔担任过美国一家大型投行的投资部第一副总裁,06还是07年被《交易员》全球百名顶尖交易员之一,榜一共就两名华人。但他回国自己创业,没挑在海外滩和民生路,只是在一栋徐家汇老字号商务楼弄了个小办公室,挺破的,连办公桌都是二手货,这人很牛的,一年三分之一时间在华尔街忽悠有钱人,三分之一时间在海操盘,剩下都在不务正业,一旦看空市场,就拿着鱼竿坐私人游艇跑去海钓,知道他是怎么评价你的私募吗?”

    赵甲第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爸也没提过,我到现在都以为他只是个有大把闲钱的主,只是被你爸拉去凑热闹。”

    李晴幸灾乐祸道:“大叔说你的私募看去挺气派,但无头苍蝇,也就是赚点大鲸大鳄鱼嘴里剩下的小钱,既没有京沪的红色资本,也没有广杭的野蛮风格,四不像,赚不到大钱。”

    赵甲第微笑道:“很中肯。”

    李晴疑惑道:“不失落,不生气?”

    赵甲第平静道:“这不是我这样的高手没出山嘛。”

    李晴鄙夷道:“癞蛤蟆坐秤自称自大。”

    赵甲第哈哈道:“这话更中肯了。”

    李晴被气得说不出话。

    赵甲第认真道:“李晴,去过09年以后那条被称作私募一条街的民生路吗?有没有看过《对冲基金风云录》?两者的话,你就会发现很有意思。那本开头描绘很有私募江湖的典型意义:一半对冲基金角色,一半是激进冒险的单向多头基金经理,年龄和人数一样平分秋色,有满头银发性格沉稳的投资耆宿,有油头粉面斗志旺盛的年轻新贵。你要是去了民生路,我不推荐你认识这些人,光是看看大厦挂着的牌子就够了。那里有个五道口广场,名字来源于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我要是早个十年出生,可能就不去体制内,而是去那里取经了。我做私募,一开始就没要暴富的野心,赚钱赚不到尽头的,你说的那个大叔就很有境界,他觉得我的私募不好,很正常,人家是前辈嘛,眼光高底子厚,我小打小闹,被青睐才不正常。”

    李晴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大叔还说虽然你们挣钱少,但你们私募在技术层面对国家政策的整体性前景预判,很不错。”

    赵甲第又被咖啡呛到,笑道:“李晴啊李晴,你跟我玩先抑后扬?”

    李晴没好气道:“我要先说这个,你不尾巴翘天去?”

    赵甲第郑重其事道:“李晴,13和装13有质的区别,牛13和装13也一样。”

    李晴头疼道:“这么拗口。”

    赵甲第望向音乐喷泉,笑道:“刚刚跟你说过那个天目山接地气的说法,说这话的人就很厉害,他当年教我下棋的时候也跟我说些不管我听不听得懂的道理,读要活学活用,做事要钻牛角尖,为人要将心比心。道理是死的,我当时反正也听不太懂,但一些细节从小就记得很清楚,我练字要是错了笔画,他肯定不让我立即修改,而是让我写完整再涂抹去,说练字如做事,要从始至终。跟他下棋,从不许悔棋,下错了的话,我只要露出一丁点儿懊恼神色,就要被他训斥,说下棋如做人,行错一步,不能摆在脸,得放在心。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他教我的,都是最朴实的养气功夫。我爸送了个副字给他,说他是国士,我曾经问他什么是国士,你猜他怎么回答?”

    李晴竖起耳朵。

    赵甲第笑道:“学问要深,但跟读多少无关。做人要正,但跟成就高低无关。所谓国士,就是最接地气的那种人,不管高居庙堂还是远在江湖,都要肯脚踏实地,直腰远视。”

    李晴失落道:“听去很平常的道路啊。”

    赵甲第被逗乐,道:“本来就是。”

    思维跳跃的李晴调皮道:“我跟你见面好几次了,都没提到你国考170分的壮举,有没有很着急?”

    赵甲第一拍大腿道:“苦等到失眠了!”

    李晴气道:“又装模作样!”

    赵甲第恢复平淡,呵呵道:“这不是配合你吗?”

    李晴盯着赵甲第,好奇道:“你要成为那个高人所谓的国士?”

    赵甲第自嘲道:“我?差远了。”

    李晴哼哼道:“你总算还剩下点自知之明。”

    赵甲第不搭理这个,自言自语道:“你提到那个大叔,倒真提醒我了,差点忘了杭州这边有几个搞金融的朋,抽空喊出来吃个饭。”

    李晴警告道:“别拉我爸。”

    赵甲第叹气道:“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李晴笑道:“以前觉得我可爱?”

    赵甲第诚实道:“挺可爱。”

    李晴慵懒靠着椅背,感慨道:“真不明白当官有什么好的。”

    赵甲第没有回答。

    李晴突然说道:“等我出国了,你跟我爸说一声,要是他有合适的对象,就结婚好了,我不反对。”

    赵甲第问道:“这种事你怎么不自己说去?”

    李晴踩了赵甲第一脚。

    赵甲第正式班前,为了件事情专门跑回t,赵砚歌这个兔崽子竟然在学校把一个同年级的学生打进了医院,那个孩子的母亲现在每天都在校长办公室哭闹着要吊,赵砚歌对那个妇女放话说医药费我出,但你儿子以后被我看到一次就打一次,医药费还是我出,直到他滚出学校为止。学生家长立即找到理由,撒泼打滚更来劲,破口大骂赵砚歌没家教,以为家里有点钱就欺负穷人,她还扬言学校方面要是不给个说法就把事情闹到市里,市里不管就去省里,省里还没公道,就去北京讨说法。赵甲第到了t鸽子和小八百所在的学校,先去了趟那个学生的病房,提着水果,结果水果都被那个女人扔出房间,说这些东西脏,她家的人都是有骨气的。最后赵甲第就笑着跟那位母亲私下聊了下,她也干脆利落,当着赵甲第的面就说你是赵砚歌的哥哥?那你不就是赵太祖的大儿子了?赵甲第点头说是的,这件事情是赵砚歌不对,我们愿意赔礼道歉。女人冷笑说道歉是必需的,关键是你们能赔多少?!赵甲第说五万。女人眼睛一亮,加了一句:如果不道歉,能不能给十万?赵甲第平静说可以。结果皆大欢喜。女人立即不闹了,学校方面也松了口气,赵甲第到了学校,在张许褚的带领下在寝室里找到蒙头睡觉翘课的赵砚歌,把他从铺拖下来,在学校无法无天的赵砚歌见到哥哥,脸色苍白,但什么话都没说,赵甲第一巴掌甩过去,赵砚歌还是紧紧闭嘴,张许褚这一次竟然站在了赵砚歌这边,看到八两叔的神情,小八百很忐忑,但还是解释道八两叔,这次鸽子不是胡乱打人的,那个人天天赌钱,赌输了就去偷,偷不到钱就偷手表手机还有偷鞋子,鸽子都被偷了好几双了,后来那人被我们班一个人抓到后,鸽子去找他,说鞋子还我,就是那双最破的,只要你还我,我让人不去学校那边多话。那个人特别嚣张,说我就不顺眼你,有钱了不起啊,你的鞋子都被老子拿剪刀搞成破烂了,还要不要?鸽子说要。那人就骂了句要你妈b。然后鸽子才打的他。

    小八百红着眼睛抽泣道:“八两叔,鸽子就是想要回一双很旧的回力鞋,鸽子说,是你很多年前送他的生日礼物。鸽子现在都不欺负人了,读也很用功。”

    赵甲第愣了一下,走过去,擦去赵砚歌嘴角的血丝,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这个天生就像父亲的纨绔靠着哥哥的胸口,终于哽咽起来。

    当天,t市教育局局长和一位主管教育的常务副市长被一个从省里下来的紧急电话喊到学校,战战兢兢。

    在校长办公室,赵甲第对着那个惶恐的女人说:“钱你不用还,你带儿子,去给赵砚歌当面道歉。家教?我们赵家从来不缺。你们有没有,我不管,但没谁可以欺负赵家人。你要闹,可以,我人都帮你喊来了。”

    女人再无任何市侩气焰,当场就朝儿子肚子踢了一脚。

    慈悲善良之所以是最被称道的美德,就是因为它的难得。富贵不一定意味着刻薄,贫穷也不一定都能带来奋斗和温厚。

    后来赵甲第请两位市里领导吃了顿饭,说麻烦领导了,两位哪敢端架子,赵甲第饭后跟他们互留了电话号码。起初这两位当然对这种出格的兴师动众感到郁闷,但跟金海太子爷一番尽兴晚餐后,不仅释然,反而心生激动,算是半只脚踏赵家的大船了,何况回头还能把今天当个涨面子的段子说给朋听,能让赵甲第这类人主动掏钱请吃饭,多不容易!

    回到学校,赵甲第和赵砚歌坐在操场,赵甲第轻轻说道:“对不起。”

    赵砚歌做了个鬼脸笑道:“哥,这么见外啊。”

    赵甲第摸着同父异母弟弟的脑袋,道:“比哥小时候强多了。”

    赵砚歌雀跃道:“真的?”

    赵甲第笑道:“真的。”

    “哥。”

    “嗯?”

    “就是喊喊。”

第26章 良人何在

    赵甲第回到杭州,班前一天把杭州中金实习结识的少妇李倩给喊了出来,两人能够熟识,归功于李倩的女性直觉和细节把握,这两年隔三岔五都会互相电话联络一下,逢年过节,李倩一般都主动发短信慰问,可见她对赵甲第这条长线大鱼一直不曾遗忘,在绿茶吃饭的时候,李倩直接带了《灰色帝国的崩塌》,落座后,指了指被她搁在桌的超级畅销,笑容古怪,正在考虑少妇口味小心点菜的赵甲第举手投降道我承认。本来还存有一丝怀疑的李倩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叹气道好啊你赵甲第,我就说欧美中心外边咖啡厅,堂堂金海分部负责人的张鹤怎么会对你一个来i的小实习生那么重视,原来你是金海的太子爷,难怪他要小心伺候着?要是今天我不拿这来,你要瞒李姐到什么时候?!赵甲第打马虎眼道本来今天就要说的,向李姐主动交代问题。一身职场L装扮尤其胸部风光壮观的少妇妩媚斜眼道算你有点良心。赵甲第跟李倩吃过几次饭,大致知道她的口味,下单的几个招牌菜,都顺着她,李倩对此很是受用。那个被绿茶火爆生意养出了脾气的服务员原先还对赵甲第有点不耐烦,听到李倩的话语,很明显愕然了一下,那本《灰色帝国》她没看过,但听朋说起过里面的种种秘闻,赵太祖什么的,民间财富第一人什么的,听去特别像传奇故事,餐厅杂志柜里就有本被翻烂的《灰色》册,敢情坐在这里点餐的年轻人还是《灰色》里跑超级大龙套的?再看赵甲第,眼神就立即大转弯,脸也挤出了笑脸,想着等下要跑去跟同事好好八卦一下。职场修炼成精的李倩把一切都收入眼帘,笑而不语。服务员耐心再耐心恨不得耐心到海枯石烂的等赵甲第点完单,完成手工作,马偷偷跑去翻《灰色》,轻轻尖叫一声,找到赵甲第那个名字了!太神奇了,果然是个太子爷!很快身边就聚集了一帮“群情激愤”的八卦党,直到领班发飙,这才不甘心散去,一个个朝赵甲第那一桌猛看,赵甲第貌似浑然不觉,罪魁祸首李少妇反而乐在其中,笑道等下看能不能打折。赵甲第笑着说反正今天是我买单。李倩白了一眼。

    两人吃完饭,当然没打折,但两人是被一群人目送走出绿茶的,李倩那辆女人开起来很有回头率的凯迪拉克v和赵甲第的6竟然凑巧都挨着停在茶园后边停车场,李倩打趣道不说金海喜欢宝马7吗,你怎么开这么保守的6?一个年轻小伙子开4也比6好嘛。赵甲第笑道那是赵三金的作风。李倩也很好奇问道你爸赵太祖为什么钟情宝马7?以他的财富,什么样的豪车买不起?赵甲第笑着给出内幕:其实最开始赵三金是什么车子贵就买什么,也对金海没有公司高层一律配送宝马7的硬性规定,大概是7系刚进国内的时候,在观澜湖打高尔夫的时候跟一个卖奔驰的老总起冲突,赵三金就怒了,结果当天就打电话给下边,一口气订购了0几部宝马7分发下去,加后面几年当奖金送人的和760出来以后的更换,这笔单子总价怎么都4个亿了,把听到这事儿的奔驰给气得吐血。没急着车的李倩笑得花枝招展,丢给赵甲第一根烟,一男一女饭后抽烟,李倩玩笑道那等你接班,是不是要全部换成奥迪了?赵甲第摇头道我明天都要进省发改委班了,所以不接赵三金的摊子。李倩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不?有难言之隐?赵甲第还是摇头,笑道没有,我没挣大钱的本事,我弟弟倒是有天赋。李倩似乎有点怒其不争,但很快情商历练就扼杀了这种过于明显的苗头,只是在心中惋惜,主动转移轻松话题问道你去了发改委,那我们以前聊的私募怎么办?就这么把李姐给一脚踢开不管啦?赵甲第笑道没呢,哪敢放李姐的鸽子,再说了,李姐在中金一样是金领中的金领,还有个好老公,哪会缺钱。少妇眼神娇媚道别跟李姐来这一套,给我个准话,刀山火海,李姐也跳了。赵甲第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在梅灵北路那边弄了个私募雏形,下个周末带李姐过去视察一下工作,到时候坐下来详谈?李倩嗯了一声,靠着车子,有意无意挺直了腰,那如峰峦的胸部,几乎撑破了衬衫。

    赵甲第正眼观鼻鼻观心,接到马尾辫一个电话,说是私募那边来了个客人,说自己是大舅哥。赵甲第满肚子讶异,李枝锦就只有两个亲哥哥,性子沉稳的李讷显然不会说这种话,还有哥哥叫李敏,听说在浙江省某市境内军分区内任职,是他跑来找人?李家家族资料显示这哥们从小到大都很叛逆,早些年因为一个圈内口碑差到极致的女人差点跟家族翻脸,消沉了很久,后来似乎有所收敛,跟徐震走得比较近,在新疆野战独立师磨砺了三四年,最终转到浙江这边来,显然是徐震或者是家族长辈的授意。

    赵甲第跟袁树说马过去,李倩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跟赵甲第告辞,赵甲第驱车来到梅灵北路,看到一辆挂舟山警备区军牌的越野车,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正在抽烟,戴着副墨镜,一双花哨的绿色休闲皮鞋,黑麻裤白T恤,很醒目,他一看到赵甲第,就丢掉烟屁股,朝赵甲第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一记高鞭腿,势大力沉,幸亏赵甲第瞧出点不对劲的端倪,拿手格挡了一下,否则这一腿踢中,赵甲第个把月是别想去发改委报道了,赵甲第摇晃了一下刺痛的胳膊,那家伙略微惊讶咦了一声,啧啧道还有点意思,说话间,就来了更迅猛的侧踢,赵甲第立即怒了,老子的腿更不瘸了,就又想让老子去医院躺着?以咏春大闪侧躲过一踢,赵甲第欺身而近,就赏给这个名义的大舅哥一套颇为纯正的寸打,李敏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瞬间就挨了好几拳,踉跄后退,阴沉笑道好家伙,原来还会点绣花把式,敢在大舅哥面前班门弄斧,再来!赵甲第不跟这家伙客气,再来是?老子是打不过黄老爷子打不过蔡言芝打不过芳姐蝈蝈,打你没商量!李敏可不是什么兵王侦察连尖刀兵之类的货色,也就熟悉一点军体拳,对付三四个壮汉都勉强,哪里是赵甲第这种饱受高手摧残的家伙的对手,很快就节节败退,最后这哥们使出杀手锏怒道赵甲第,我是你大舅哥!在赵甲第犹豫的当下,这阴险王八蛋终于扳过来一点颜面,砸在赵甲第脸两拳,但很快被回过神的赵甲第还以颜色,咏春加形意,以及一些蔡女王悉心传授的零碎狠辣套路,李敏虽然没有鼻青脸肿,但身挨了不少,喊着不打了不打了,然后靠着越野车大口喘气骂娘,赵甲第摸了摸脸颊,td,满脸鼻血,李敏抬头看到,自欺欺人道小子,算平手,咋样?赵甲第一声不吭,去口袋摸了根烟,李敏笑着说来,给我一根。赵甲第犹豫了一下,还是丢过去一根,李敏很没有气度地蹲坐在地,他打火机倒是自己就有,点燃一根,抽了一口,脸庞僵硬,苦着脸道内伤了。赵甲第嘀咕道这么不经打。李敏瞪眼道谁知道你这么心狠手辣!赵甲第对这哥们是半点好感都没,不客气道你自找的。因为疼痛不停倒抽冷气的李敏一张挺英俊的脸孔变成苦瓜脸,一边艰难抽烟一边骂骂咧咧,赵甲第朝站在门口的袁树摆摆手,示意她忙自己的去。李敏身手不行,眼力却犀利,玩味道这位是你金丝雀?小子你品味不错啊,锦子知不知道?赵甲第把李敏掉落的一只鞋子踢过去,呵呵笑道要不再切磋切磋?李敏穿鞋,摘下眼镜别在T恤领口,无奈道这趟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切磋个鸟,走,送大舅哥去医院,军车不用交过路费,所以身没带钱。赵甲第沉声道自己开车去。李敏白眼道我这德性能开车?出了交通事故你跟锦子说去?赵甲第无奈,去发动6,李敏瘸着车,看到他拿纸巾擦拭鼻血,哈哈大笑,腹部又是一阵抽痛,这小子下手狠是狠,但还算厚道,打人不打脸,这让李敏比较中意,光看样子,其实还是赵甲第更凄惨一点,两人找了家离天目山路较近的医院,李敏想了想没进去,都是外伤,只需要擦点红花油的小事,就让赵甲第买了瓶,李敏在车脱了T恤,咬牙切齿涂抹揉捏,开怀笑道妹夫,听说你明天去机关单位,就你现在这样子去班,很个性啊。赵甲第默不作声,不理睬这个神经病。

    李敏自顾自说道:“看你架势,会咏春小念头?”

    赵甲第冷笑道:“会点。”

    李敏哈哈笑道:“别板着脸嘛,不就是打了场架,打是亲骂是爱,都快成一家人了,不打不骂才矫情。”

    赵甲第下定决心不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大舅哥。

    李敏厚着脸皮跟赵甲第再要了一根烟,光着膀子,双脚放在车窗前,吐出一个烟圈,缓缓道:“哦,说错了,以后还是两家人。我家老太爷发话了,锦子要嫁给你,可以领证,但喜酒,坚决不摆,家长,坚决不见。这不等于还是两家人吗?所以赵甲第你要是图我们家背景,大概可以死心了。老太爷说出口的话,就算他哪天走了,一样是圣旨。”

    赵甲第平静道:“要没你家老太爷这句话,我真说不定会不会跟枝锦结婚,但现在这个婚我结定了!”

    李敏愕然道:“你有病啊?别以为你们两个结婚就是不摆酒的小事,你不是要进体制内吗?不说别的,徐震那一关你就过不去,你有得小鞋穿了!”

    赵甲第平淡道:“有本事就来好了。我是不是李家人,根本无所谓,但枝锦已经赵家的女人。”

    李敏安静抽完一根烟,摇下车窗丢出去,看着赵甲第,笑了笑,“现在有点知道为什么锦子喜欢你了。”

    赵甲第想了想道:“我喜欢枝锦,是喜欢她这个人。这么说,可能很多人都不信,连你都不信。但这有关系吗?对我来说根本没关系。很简单的事情,总是有人不断去做加法和乘法,累不累。”

    李敏低头重复道:“累不累?”

    抬头的时候,李敏这个出身军人家庭并且按照父辈安排成为一名军人的大老爷们竟然是满脸的泪水。

    赵甲第瞪大眼睛。

    李敏笑了笑,拍拍赵甲第肩膀,打开车门,缓缓说道:“锦子比她好一百倍,你也比我更爷们一百倍。所以我认你这个妹夫!”

    李敏穿衣服,戴好墨镜,下车后踉跄着独行。

    多少光鲜背后不为人知的辛酸,付诸于四个字:良人何在?

第27章 修行

    赵甲第坐在车抽着烟,遥望着那个踉跄的背影,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会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至今仍逃离不出她的手心,要知道她当初得知此生无法成为李家媳妇后,果断寻找下家,嫁为他人妇,但若仅于此,她还只是个普通的精明势利女人,关键在于她到现在仍然与李敏藕断丝连,让李敏堂堂一个世家子为她神魂颠倒,弟弟李讷都早已娶妻生子,李敏却仍然单身,从无女,她拿捏人心的手段,应该不俗,赵甲第那句做加法和乘法是专门算准他的软肋去说的,果真一击即中,赵甲第喜欢李枝锦当然不假,可未必就比喜欢袁树更多,自然提不一个爱字,但真正让赵甲第心动,愿意去不计较利益的结婚,是那天大雨,她撑黑伞时说的几句话,奶奶说得对,赵家需要这样的女人来镇宅,需要这样的大青衣做女主人,赵甲第虽然并不知晓北京的暗流涌动,但对他而言,目前大势有好有坏,就看他敢不敢执意与李枝锦走到最后,一起走,李家如李敏所说,少不了给小鞋穿,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不走,那以后赵甲第和李枝锦十有**会成为陌路人,老死不相往来。

    独坐在车内的赵甲第笑了笑,棋局很乱,但收官如何还真被李枝锦一语中的了。赵甲第慢慢回忆自己的人生,小时候什么都不多想,只想要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做媳妇,相貌智慧和家世都是多余的,恋爱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才不管别人死活,后来稍稍长大,才知道恋爱可以独来独往,婚姻却避不开两个家族,赵甲第揉了揉太阳穴,没有急着开车,突然开始有点忍俊不禁,因为看到一个凄凉身影一瘸一拐小跑而来,赵甲第打开车门,问道你以前在杭州作孽现在被人追杀?了车的李敏喘气道突然想起我那车快没油了,就请了半天假,明早还有个野外拉练。赵甲第问道军车过路费都不用,加油费不一起免了?李敏白眼道部队加油站是不用,但也得有军卡,而且不算真正意义的免费,现在大概是7块多1升,不是外界所谓的1元1升,一般高速也没这种特权,否则也太霸道了,妹夫,我们是人民子弟兵,谢谢。赵甲第抬杠道你是**兵,谢谢。李敏厚脸皮道先给我包烟,路抽,提神,再帮我把那辆车的油加满,我喊你妹夫不是白喊的。赵甲第把李敏送到梅灵北路私募门口,李敏死皮赖脸要去坐坐,赵甲第陪他坐在天台,让袁树煮了壶自产自销的龙井茶,李敏竟然对马尾辫没任何打量,仿佛就没这号人物存在,只是低头喝茶,赵甲第不理解李敏的人生,30好几的大男人,进了围城,就再没能走出来,而那座围城里竟然只有一个女人,这得多痴情?李敏抬头的时候看见赵甲第在看自己,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琢磨眼前坐着的大龄大舅哥太没出息了?比不你这种国考第一前途似锦并且身边莺莺燕燕无数的成功青年?

    赵甲第没料到李敏如此直截了当,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李敏坦然道我那点混帐事在北京早被传遍大街了,不怕你知道,一家人嘛,小时候尿床磨牙,父母都不会嫌弃的,要不怎么能算是一家人,我呢,就是想找个能不介意我有一身臭毛病的女人,找来找去,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遇见了她,一眼就看了,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我在纠缠不休,所以那些骂名,有很多都是委屈了她。赵甲第疑惑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管你跟谁要死要活。李敏笑道这话伤感情,我憋了这么多年,家里个个都对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每次见面都苦口婆心的,听得我耳朵起茧子,现在逮着了你半生不熟的一家人,好歹让大舅哥说个痛快,说不定说着说着,心结就解了,那你功德无量啊。赵甲第发现自己对李敏实在是胜算不大,敢情人家身在围城,但还挺有自知之明,这类神经病最难弄,就跟一个神经病明知自己有杀人不犯法的特权,谁跟他过招不是自寻死路?李敏捧着茶杯,扬起头,怔怔看着朦胧的天空,喃喃道很久没抬头看看天空了,以前倒是经常陪她在她安徽黄山老家晒谷场看星星,不过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李敏笑了笑,望向赵甲第说道你前面说你喜欢李枝锦,我信,幸好你是说喜欢,没说爱那个字眼,否则我肯定抽你,当然,十有**是被你抽,但甭指望我认你这个妹夫。赵甲第有点悚然,这哥们很有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思想境界?李敏正二八经盯着赵甲第猛瞧,瞧了半天,终于来了句感慨:我跟锦子单独聊过,我是直性子,问她怎么就看你这么个小屁孩,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你这家伙是他见过最接地气的人。我当时就懵了,这是个啥破理由,接地气?哪个穷乡僻壤里土生土长的凤凰男不接地气?可从小到大,虽然我是她哥,但都只有她教育我的份,就不跟她掰扯了,反正说不过这个智商情商都比我超出一大截的妹妹,所以我这次就想过来会一会你,好嘛,被你揍得像猪头,这辈子都忘不了。赵甲第摸了摸自己鼻子,修正道抱歉,被揍成猪头的是我,我打架比你有品,不打你脸。李敏大笑道当时怎么看你这张没我英俊的脸就怎么来气,别怪我下手刁钻。赵甲第再次抬杠道:你刁钻?你那叫卑鄙,要不是瞎嚷嚷,我能被你打到?李敏乐了,阴笑道妹夫啊真对不住了,明天你这样子去第一天报道,肯定醒目惹眼。赵甲第不想在这个问题扯皮,好奇问道你现在什么级别?李敏喝了口茶,平淡道凑合着混日子,刚从军务处调到作战部担任一个小处长,还不如我当初在新疆当个装备股长来得有意思,那边的姑娘身材没得说,有大院出来的哥们开的夜场,里头女孩可都是正二八经穿军装的,赵甲第,有时间带你去那里耍耍?赵甲第摇头道不去。李敏笑道你放心,我这个人一是一二是二,带你逛场子,事后口风把关绝对信得过。赵甲第揭老底道你也就是嘴炮了,我问你,你打过几次野食?李敏讪讪笑道你自己说好不打脸的啊。赵甲第疑惑道你还不去舟山?李敏看了下手表,问道车子帮我加过油了?赵甲第点了点头,李敏懒洋洋起身道我以后要是不在部队里等死,就来给你打下手?你给大舅哥一个光拿钱不干活的事?赵甲第率先走下天台说道你想多了,我拐了枝锦已经让你们李家下雷霆大怒,你再火浇油,我还有活路?我级的级的级徐震不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李敏不置可否,在私募门口车前,说道:“既然有个妹夫在杭州,以后有事情,我就不舍近求远了,到时候你别敷衍大舅哥,欠别人人情,总被人惦记着还清,欠妹夫的,你总不好意思跟大舅哥在肚子里边忙着称斤称两,是?”

    赵甲第无奈道:“帮得就帮,帮不,我做不来装大爷的事情,你找别人去。”

    李敏爽朗笑道:“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杭州没白来。”

    送走李敏这尊难缠的大菩萨,赵甲第没有在公司里逗留,开车沿着梅灵北路转悠,前两年这边还有很多飚车找刺激的富家公子哥,刺耳轰鸣,后来出了那档子轰动全国的丑闻,最近这类浮夸炫富已经将近销声匿迹,李檀说当时省公安厅和交通厅的几个领导都因为应急政策的“不当”差点吃不了兜着走。赵甲第来到钱塘江畔,他还没有看过钱塘江大潮,其实很多杭州当地人一辈子也都没看过,人生多半如此,风景越近,往往就不去关心不去看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不正是如此吗?赵甲第趴在栏杆,抽着烟,望着浑浊江面,偶有怎么看都像马要沉入水面的运沙船驶过,赵甲第陷入沉思。说心里话,初始如果不是李家给出的条件,他如何都不会跟金枝玉叶的李枝锦走到一块,他和她再熟悉,能比童养媳姐姐熟悉?应该说连蔡言芝和马尾辫都比不过,少妇裴不去多做假设,他们两个人不说领小本本,就是公开,都是一场让无数人偷着乐的灾难,马尾辫还太年轻,蔡姨却是太智慧了,至于冬草姐,她背负了太多,她不是一株青藤,她就像一株生命力无穷无尽的野草,砍倒挡住她头顶阳光的金海大树,竟然更加茁壮,你说她对或者错都不准确。赵甲第审视周围一圈,记起了很多人。

    赵甲第返回市区,世贸丽晶桌摆放着最近才收到很多信,其中39封都是观音村孩子寄过来的,文笔还是很稚嫩,但每个字都很工整用心,信说的都是些琐碎小事,谁作文拿了高分,谁考试第一名,谁法比赛拿了二等奖,村里老人谁走了,还有孩子一起抱团打架,还有丁香花开了。赵甲第每次看信和回信也都很认真,还是会寄去孩子们回信时需要的邮票和信封信纸。但桌最后一封信,让赵甲第心情很沉重,是国士师傅陈平安寄过来的,其中夹带了商雀父亲呕心沥血著作的《钩沉》部分手稿,枯黄男人在信说他要去辽宁海城的一座寺院,算不修行,只是想去静静心。赵甲第知道那里的僧人一天只在吃一顿饭,穿一身寒酸百衲僧袍,只受食物施舍,双手不碰银白物,寺院里庙香任由香客取用,每年携带经徒步千里,路遇死难动物都会为之安葬,是真正的苦修,王半斤游玩名胜古迹无数,说她拍了很多南京大寺和尚倒箱子取钱时的笑脸,拍过泰山碧霞祠道士身穿耐克的样子,见过所谓得道高人手拿名牌手机出行乘坐宝马奔驰的“与时俱进”,赵甲第对此没有发表言论,世间百态,总有不平事无知人,只是对陈平安去的那座贫穷小寺愈发心生敬畏,陈平安的字迹一如既往地中正敦厚,偶有勾画才会小露峥嵘,记得小时候学字,陈平安拿出自己临摹的两幅字,一幅是毛太祖的《沁园春》,笔走龙蛇,一幅老蒋的《空军训条》,中规中矩,陈平安说以字观人可观七八。赵甲第倒了杯开水,重新看了一遍陈平安的信,末尾男人说天目山可去但不可多去,官场历练,最有益也最有害,不能丢了初衷。赵甲第默默记在心。

    放下信,赵甲第去床躺着,一宿都睁着眼。

第28章 第一步

    凌晨5点,一直没睡的赵甲第以一个鲤鱼打挺姿势起床,穿衣服,跑去房从抽屉拿出一份花几块钱从报刊亭买来的杭州市地图,这原本是一件普通青年会做的正常事情,但文青的是赵甲第让麾下头号也几乎是唯一狗腿韩道德在地图用红笔圈画出市里所有厅局级办事机构地址,厅局级以下的,如果敏感,也被一网打尽,例如浙江这边的九三学社分部,赵甲收拾了下报道所需的证件,挎电脑包,下楼骑一辆不新不旧的自行车,从5点半到接近点,很2b地花了将近两个半钟头在市里逛了一圈,国家电网,质监局,环境保护厅,国安局,市政府大楼,省委,再到银监局,警备司令部,等等,一路,见到许多匆匆而过的车辆,无一例外都是中低档,少有名牌车,这大概就是社会实况的一个小缩影了,奋斗留给人下人,赵甲第中途在一个清洁工扎堆的早餐摊子要了份稀饭和两块钱的煎饺,没有人在意这个生活作息健康、一顿早饭就是三块五毛钱的青年,这个原本有望继承家族父辈起码数百亿财富的年轻男人,选择了一条很不被理解的路子。!。

    赵甲第点准时到省发改委报道,把车停好,顺利通过门卫的时候接到李檀电话,李大管家调侃赵甲第是不是很失望没有在发改委摆出鞭炮迎接的大阵仗,赵甲第按照门卫指示的方向步入大楼,拿着手机小声笑道领导,现在我就是你手下的兵了,以后需要端茶送水就一个电话的事。李檀打趣道你们离我这隔了十万八千里,拍马屁也讲究成本的。赵甲第厚脸皮轻声道体力成本是不小,但机会成本大啊,领导您的办公室往来无白丁,我只要混个熟脸,就稳赚不赔。李檀被这话呛到,无奈道好嘛,现在就知道打官腔钻空子了,不跟你扯皮,该说的我这两天都跟你说了,自己注意点,别太殷勤做人,反而被人看低看轻,但办公室新人手脚勤快点,总归是好事,这个度,你自己把握,火候火候,这门学问,是得自个儿慢慢琢磨出来的,外人说破嘴皮子都没用。赵甲第客套几句后便挂了电话,基建综合室在5楼,赵甲第想了想还是走楼,结果在2楼楼梯碰到一个端茶杯慢悠悠楼的大伯,赵甲第有意无意放缓脚步拉开一段距离,那位大伯到了4楼就转入走廊,赵甲第收到一条短信提示,是姚副主任的,询问有没有到发改委,赵甲第回复说刚到5楼,那位通过李檀亲自铺路搭桥得以认识的党组成员立即让赵甲第稍等,很快,过道就出现“姚秃子”的平庸身影,在机关单位摸爬打滚多年看去毫无棱角的男人笑着朝赵甲第招了招手,他“屈尊”带着赵甲第敲开基建综合室一把手孔有鸣的办公室门,正在翻看报头由华国锋亲笔题字的《浙江日报》,这份省委机关报高居全国省级党报第二,大概在十五年前,浙江一直不出大佬,小贵即安,但最近几任担任省委记的封疆大吏,却都无一例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得不让人感慨浙江时来运转了,其实并不奇怪,这里不仅富有而充满生机,而且没有太多根深蒂固的保守东西,容易出政绩,风险小,做跳板最合适不过,不过对于赵甲第这类小鱼小虾来说,头的波澜不惊,不意味着下面就是和睦爱。

    孔有鸣是一个很健壮的中年男人,目测身高有10公分,只不过有些微微驼背,不清楚是先天还是后天,他见到直属级领了个年轻人进来,心知肚明,一来次老同学两人喝酒聊天的主题就围绕着眼前叫赵甲第的孩子以及对杭州市中高层来说敬畏参半的李檀,再则赵甲第的大头照就在履历表贴着,很清晰,孔有鸣虽然一直被私下笑称睁眼瞎,但其实视力一直不错,至今都不需要戴眼镜,他见到赵甲第,主动伸出手握了一下,笑道是赵甲第,国考状元,了不起,坐坐,随便坐,别客气。孔有鸣没有刻意搭理姚主任,显然不想在这方面做小动作,李檀之所以请姚秃子吃饭,不就是知道他和姚秃子关系匪浅?在不明就里的外人面前,孔有鸣当然不会没大没小跟姚主任摆谱,今天如此做派,是孔有鸣生怕那个目前只能肯定智商不低的年轻人瞧不出端倪,孔有鸣已经给出足够潜台词,赵甲第你认识李檀,我认识姚封,那么目前办公室三人就是一条线的,起码你小伙子不用担心我会给你穿小鞋,你可以放心站队了。不管是职场还是官场,不管爬了多高,站队都让是人头疼的活,不站,往往就没后台,一旦风雨飘摇,就容易第一个被势均力敌的敌对双方在权衡中踢出去,站错了,更可怜,树倒猢狲散,一个不好,跳下来就会把腿给跳瘸了,被树砸死也不是没可能。赵甲第神情平静,眼神清澈,正襟危坐在沙发,始终目不斜视。姚封暖场笑道孔处长当年也是市里的高考状元,你们以后肯定有不少共同语言,多交流,我还有事,孔处长,千里马给你带来了,你这个伯乐可别太闲着。

    孔有鸣哈哈大笑,把姚封送到办公室门口,转身笑着问赵甲第要不要先喝茶,赵甲第赶紧起身说道不用了,孔有鸣想了想,说我带你去办公室。两人一同走向间隔了两个房间的办公室,位于向阳面,短暂路程,孔有鸣想了很多,这些年当个不不小可还算实权的中层干部,也认识过不少有背景的后生,关系七拐八绕,其中甚至有一位是省常委的亲戚后辈,兴许是生活太优渥无忧了,也可能是志不在此,在这边很独,口碑平平,能力也不出众,不到两年时间就换了岗位,当然是提了,但据说后面在组织部那边摔了跟头,反而是一些个出身称不吓人的年轻人肯心平气和做人做事,起始点低点,但后劲更足,所以孔有鸣对于身边这个后台百分百不会止步于李檀的青年有些看好不错,但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倒没有抱过高期望,只求安稳交差,在李管家那边说得过去,内心希冀着以后飞黄腾达的李大秘能够念当下这份香火情。赵甲第以后要呆的办公室不大,张办公桌,都配置有台式机,见到孔处长,所有人都本能站起身,赵甲第不动声色迅速扫视一圈,办公室同龄人就一个,是个女孩,大学毕业估计没几年,估计在地级市县有过两年左右的工作经验,抓住机会才进入的省发改委,其余大多数是而立或者不惑的男女,还有一位临近退休的半百长者,不苟言笑,光看相貌气态,挺“端着”的。孔有鸣大致介绍了一圈,没介绍一个,赵甲第就点头笑脸称呼一次,阳光真诚,为此赵甲第还在世贸丽晶洗手间对着镜子演练过很多次,初始印象太重要了,不求锋芒,好歹要在及格线以。李檀的面授机宜就说得很清楚,不卑不亢太空洞,而且不妥当,最正确的做法是比这个稍低一线。在机关打拼,自己做分内事是前提,在这个前提做多做少看心情看态势,但大部分经验还是要看身边的人如何做,那些个言行,都是隐形的财富。赵甲第铭记于心。

    办公室所有人听到这位姓赵的年轻人就是国考170的牛人,总算见到了庐山真面目,似乎有些失望,光看样子是挺平常普通的一个年轻人嘛。不过能让基建综合室的头头孔有鸣亲自引荐,要么是孔处起了爱才之心,要么就是有些来头。孔有鸣没有过多逗留,径直离开,以往,基建综合室作为省重点办,而且手握许多领域审查和稽查的生杀大权,坐这个位置的孔有鸣照理说应该在一亩三分地可以风风光光,但没奈何地位不够稳固,资历是有,但这些年没培植出什么拿得出手的嫡系,跟两位副手几次半公开化的你来我往中都位于下风,直到前不久最当红的省府新贵李檀突然来到发改委视察工作,吝啬言辞的李大秘破天荒对基建室的近期工作给予了颇高的肯定,更点名表扬了孔有鸣,一时间,发改委顿显鸡飞狗跳,以前许多跟孔有鸣平级都懒得打招呼的墙头草都挤出了灿烂笑脸,又是约喝茶又是约钓鱼的,时来运转了,其实李檀的级别并不算太高,连省常委都没进,但谁都不是真瞎子,离了黄记那个山头,李檀还能破格爬升,说明这才是真正的京中有人啊,指不定就是被列入某个极高规格的考察序列,天晓得这个序列里的名单成员,谁能在15到20年后会不会成为经常在央视新闻联播里出现的面孔?赵甲第坐在了钱姓老人对面,他是到后面才知道老人在省发改委是个小传奇,属于返聘顾问,因为这个缘故,可以言行无忌,连处长们在很多场合都觉得吃不消。赵甲第把该交的东西都交掉,该拿的东西都拿到,这才坐下,办公室内加他男女比例是5比4,至于各自属于哪些座小山头,当然还云遮雾绕,更别提小山头绵延出去的大靠山了,赵甲第对这些不感兴趣,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两分就是了,但他捕捉到一个微妙细节,那个同龄女生似乎对自己很警戒,赵甲第自嘲一笑,人之常情,僧多粥少,没谁愿意有人跟自己抢饭碗。午饭可以在食堂吃,也可以回家吃饭午睡,但办公室有张简易折叠床,赵甲第不清楚这是常规还是额外福利,下午5点下班,但周末会时不时加班,相信没多少人愿意冲着那点加班费去放弃周末休假。

    赵甲第安静坐在电脑前,想着晚回去可以买个小盆栽,就当庆祝自己的公门修行第一天。

    赵甲第不知道多少同龄人步入机关事业单位第一天是何种心态,是踌躇满志还是战战兢兢?是野心勃勃还是如履薄冰?但对他而言,想到了只是观音村支教时接触并且熟悉的村民,有对城市充满好奇的懵懂孩子,有安静等着闭眼一辈子没去过大城市的老人,还有许多在城市里艰辛打工养家糊口的中年男女,这些人,会斤斤计较几毛几毛钱,芝麻绿豆的小事,对他们来说都需要心,几百几千块就是撑破天的大事了,所以赵甲第每次回信都不敢忘记寄去邮票和信封。但正是这些人,在支教老师胡璃去世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身穿素衣,跪在了坟前,这让赵甲第坚信,要对得起所有这些人的无愧。

    赵甲第中午在食堂吃饭,没来由想起了师傅陈平安那句“今日无烟酒,以下菜”,低头笑了笑。

第29章 交心

    有个纵横聊聊,可以关注一下,我每天会在那里传更新通知和码字感想。!。

    赵甲第刚要起身拿餐盘,无意间看到坐在角落的齐树根在朝自己挤眉弄眼,本来很正派的一个社会主义五好青年,看在一些有心人眼中就不太正经了,赵甲第没理睬齐树根的抛媚眼,离开食堂,这栋楼里有专门的干部食堂,类似开小灶,姚封姚副主任就常年在那边用餐,像孔有鸣这样喜欢跟普通科员坐在一起插科打诨的处长很少,因为容易吃力不讨好,下级吃饭不自在不说,还可能会被同级和级看作故作亲民姿态。齐树根很牛皮糖地粘来,屁颠屁颠跟在赵甲第后头,乐呵问道第一天班感觉怎么样?赵甲第好奇道你们长三角合作办也在这边食堂吃饭?齐树根嘿嘿笑道不是,这不是不放心你,生怕没人监督,你的生活作风出问题。赵甲第干脆利落打赏了一个字:滚!

    两人分道扬镳,赵甲第加快脚步返回办公室,拿笔做了份数独游戏,是李枝锦无聊发过来的,提示数只有17,对普通玩家来说已经是极高的难度,关键是图形很漂亮,据说李枝锦曾经自创过四五个提示数17的经典数独,这是得多吃饱了撑着才会做的事情?赵甲第做完以后把答案发给已经不适合称呼东莞妹的女人,未婚妻?赵甲第对着桌几份文件微微发呆,回过神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拿起一份被民间称作红头文件的东西,开始浏览。基建综合室的工作涵盖面很大,省基建重建项目管理以及研究相关政策法规规章,加各类审批指导和招标管理,零零总总,大约有**项,尤其浙江发改委还承担省援藏援疆在内三个领导小组的日常工作,此时赵甲第拿到手的是一份下行红头,目前赵甲第也只能接触到这类,等他一字一句看完,办公室加他也还才寥寥三人,赵甲第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差不多同龄的女生周莹在埋头做笔记,靠窗位置的办公室副主任陈坚在吞云吐雾,正好视线丢到赵甲第这边,对视后,三十几岁的大叔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香烟,看样子是在询问赵甲第抽烟与否,赵甲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陈坚主动拿一盒烟和烟灰缸走向赵甲第,递出一根烟,20块一包的红软长嘴利群,赵甲第接了烟,当然不至于还要让陈坚点火,顺势拿过打火机,自己点燃,陈坚把烟灰缸放在桌,笑道钱老对烟味过敏,所以办公室我们这帮老烟枪只敢抽空抽几根。赵甲第记下了。陈坚看见赵甲第娴熟抽烟,不是小屁孩那类蹩脚的抽口烟,笑道有点烟龄了?赵甲第笑道有四五年,但一开始只是做做样子,抽着抽着就有点瘾了。陈坚的手指和牙齿都微微泛黄,估摸着烟龄该有赵甲第三倍,咳嗽了一下,没有说话,抽烟嘛,众乐乐总是比独乐乐要更有意思。陈坚突然转头笑道小周,抽不抽烟?被冷不丁点名的周莹貌似吓了一跳,赶紧慌张摇头。陈坚哈哈道小周,其实女孩子抽烟也很不错的。临近1点,跟陈坚同一级别的女性朱萍走进办公室,听到陈坚的话,柳眉倒竖,埋怨道陈坚,你别带坏小周!陈坚讪讪一笑,没有辩驳,朱萍瞥了眼赵甲第,神情冷漠,去打开窗户通风,这个动作,让陈坚和赵甲第都感到一阵尴尬,两人都熄灭烟头,陈坚拿着烟灰缸返回位置,赵甲第默念无妄之灾无妄之灾,重新坐下,认真阅读办公室管理条例,这间办公室,就他和周莹两个新人,组织不成文地安排朱萍点对点帮带周莹,钱老负责给赵甲第领路,看得出来,朱萍对周莹是抱有不低期望的,至于在这小庙里属于地位超然风范清高的钱老是何种心态,不得而知。办公室除了这几个勉强打过招呼的同事,给赵甲第印象最深的其实还是另外一男一女,总是下意识捻兰花指的娘娘腔章均理,大嗓门王熙凤式的女侠戚玉霞,果然,踩着1点半的点,熙凤姐风风火火挎着一个带名牌lg的大红包闯进办公室,手拿着份资料,走到周莹跟前,把资料一放,大大咧咧道小周,我忙了一个中午都没搞定,你是汉语言文学高材生,有时间就帮戚姐润润色?周莹手头就有几乎忙不过来的工作,有些为难,偷偷看了眼九点钟方向的朱萍姐,后者轻轻点头,周莹于是笑着应承下来,没心没肺的戚玉霞哈哈笑道有小周在就是好,笔杆子这么漂亮,我看以后十有**能进市委秘处。周莹腼腆羞涩地笑了笑,低下头。坐在角落的陈坚摇了摇头,不能抽烟,只能摸着一根烟解馋。

    钱老慢悠悠踱步进了办公室,坐下后,把桌一份不成熟的基建项目规章草案递给对面的赵甲第,不带感情道:“明天给我说说你的看法。”

    朱萍嘴角轻轻勾起,不动声色。陈坚眼神玩味,娘娘腔章均理则有点怜悯菜鸟赵甲第,草案是钱老亲自起草的东西,明天赵甲第一味说好,给不出实质性意见,不喜溜须拍马的钱老一定要当场发飙,但如果赵甲第肚里没货,硬着头皮胡乱修改,踩不到重点,钱老百分百要骂一个狗血淋头。照理来说,赵甲第还要经过几期间歇性的象征培训,才能正式岗,而且头一年也不会被分派太敏感的任务,最多就是参与旁观前辈们的工作,例如跟着钱老去跑一趟竣工验收,对具体评估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或者检查一下收尾的建设指标参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很琐碎,可一旦出了纰漏,责任一样要扛,只多不少,这就是体制。

    一个下午波澜不惊,只有钱老的自言自语,对某些不合理招标的扼要抨击,带脏字的那种。还有几个办公室成员都需要出去参加会议或者实地考察,负责跟省重点工程建设领导小组接头的陈坚也出门去向市政府那边汇报工作进程。赵甲第原先想下班后请所有人吃顿饭,现在看来很难凑齐,机关单位请客有很多忌讳,在摊牌前,尤其是赵甲第这类新人,漏请了谁都不妥,赵甲第想起李檀所谓的起跑阶段不求有功但求无错,就作罢,慢慢找机会便是,不急。5点下班,戚玉霞准时离开,周莹熬到了朱萍完成工作才一起走出办公室,其余成员也都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喝浓茶看文件的钱老,赵甲第在5点半左右起身,很多资料都塞进电脑包,跟钱老告别,老人没有应声。等赵甲第离开办公室,钱老这才起身,瞥了一眼赵甲第异常整洁的桌面,若有所思。

    事先说好晚一起吃饭的李檀打电话说他在余杭那边陪同徐省长参加一个饭局,改天再一起聚聚,于是赵甲第就骑着自行车去一个小型花鸟市场买了盆最小的虎尾兰,因为世贸丽晶那边也没什么绿色植物,就挑了盆观音竹,准备摆在房角落,如此一来,就很考验赵八两同志的车技了,回到小区已经是六点半,这个时间段,其实骑自行车比开私家车要舒服,在赵甲第看来杭州的自然和人文环境都在国内首屈一指,除了物价房价门槛过高的事实,再就是下班高峰期堵车很堵心,赵甲第不开6班主要原因在此,否则6随便停在离省发改委较远的停车场就行,想必没谁会对一个全身下都不是名牌的年轻人给予过多视线。房子里有菜,赵甲第自己下厨,细嚼慢咽吃过饭,先复印了那份带出办公室的红头文件,说来滑稽,赵甲第最大的兴趣竟然是收集省内所有可以拿到手的红头文件。钱老起草的东西是有关浙能萧山天然气热电联产工程等5个抢建项目的推进情况,赵甲第又不是神仙,只能尽可能在细节凭借己身强项给出小意见,忙碌了将近三个钟头,赵甲第接到李檀电话,说是在小区楼下,赵甲第下去接人,李檀喝酒一直极有分寸,但今天明显还是喝高了,让司机在车里等着,跟赵甲第一起楼,赵甲第了一壶醒酒茶,李檀喝了口茶,舒坦不少,长呼出一口气,从包里抽出一张4纸,赵甲第一看就乐了,是办公室人的履历,但很简单,像周莹,无非是出生地和年龄,再加毕业于浙师范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后进入金华市工商局,今年才来到基建综合室。

    赵甲第得寸进尺道:“李哥,要不把他们家庭背景也都一并给我,就当送佛送到西了?”

    李檀吐着酒气道:“做梦!”

    赵甲第拿着那张纸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李檀闭目养神,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为了给赵甲第铺路,次去省发改委视察,并非过河越界,对孔有鸣的基建综合室进行褒奖也是有的放矢,因为省重建领导小组办公室跟省府办公厅是有密切关系的,而李檀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李檀缓缓睁开眼睛,语重心长道:“甲第,我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要跟你讲明,官场讲求靠山不假,但有靠山利弊的比例肯定比一般人想象的要更有讲究,给你打个简单比方,一个省重点中学尖子生的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那自然就会被拿去跟年级段横向比较,如果还很突出,就要跟外校尖子生比较。换到官场,那就意味着你如果是官二代,那你就难免跟其他具备同样优势的官二代竞争,靠山也分高低,背景也分大小,一山总会有一山更高,如果只懂得拿父辈家族的威势去压人,破坏规则,这就很糟糕,我们国家,下五千年,所有学问都逃不过中正中庸,再概括起来,通俗一点解释,就是均衡,帝王术,厚黑学,都是这个道理,谁一次破坏了规矩,侥幸位,得失真不好说,但在头很多人眼中,哪怕不是政敌,是中立的旁观者,都会留下不好的印象,我现在还只是个省政府秘长,面的门道不敢断言,但相信有一点绝对没错,那些个经常不按常理出牌的,爬得不会太高,红二代可能稍微好点,但也不会太有前途,这一点,几个从浙江出去的当红大人物就是最好佐证,他们哪怕在浙江做出了成绩,且不论民间市井口碑,保证都不会在公开场合如何醒目耀眼,这才是高手。甲第,我再给你算一算,因为北京王家的关系,黄记当然属于你在关键时刻可以搬出来的虎皮大旗,我只能算半个,对寻常人来说,是很了不得了,这点不需要否认,但你如果想要一直在仕途走下去,我还是建议你能忍则忍,求我办事,小事不帮,我没那闲工夫,大事我会看着办,你如果求黄记,不管什么事,都是败笔,如果不出我意外,黄记已经得到王老太爷的授意,帮忙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这些话,我说得很直,你听不进去也得听!”

    赵甲第微笑道:“都是金玉良言,一字千金。”

    李檀瞪了一眼:“听进去了?!”

    赵甲第点头道:“听进去了。”

    李檀靠着沙发,轻声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再在这边呆四年,就要去北京那边了。”

    赵甲第小心问道:“再过四年?”

    李檀眼神瞬间锋芒,握紧茶杯,丝毫不像是一个刚刚在酒桌喝下一斤半白酒的男人,平淡道:“到时候已经两进两出中央党校,接下去就看命了!”

    赵甲第悚然。

第30章 刀子

    李檀看到赵甲第的表情,哑然失笑,缓缓道:“这些话我是不会跟刘欣樊龙泉他们说的,一则没有这方面的共同语言,二则他们心里有数就行,摊开了说反而不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是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我跟这两位,称不,而且刘欣跟姓宋的省委秘长关系藏得很深,他一直以为我不知道,我也不点破,他愿意脚踏两只船,由他去。&&”

    赵甲第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内幕太欢乐了,调侃道:“姓刘的王八蛋胆子真大,就是演技差了点。”

    李檀端起茶杯,吹了吹气,平静道:“别以为我现在是在跟省政府里那几个副秘长勾心斗角,说到底还是在跟姓宋的过招,他年纪比我大6岁,所以他急,我不急,我就等着他犯错,不用怎么主动出击,所以现在基本是他动作不断,我见招拆招,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很想亲口跟姓宋的说一句与其这么虎视眈眈盯紧我,还不如多去北京那边跑关系,他在这一块,实在没什么优势。至于刘欣,估摸着也在观望,这家伙从来都喜欢坐庄赌博,大小通吃,这些年要不是我和樊龙泉劝着少赚点,早就捅出篓子了,人一旦顺风顺水惯了,难免浮躁,但从根子说,刘欣不坏,即便以后我输给姓宋的,他不至于落井下石,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跟他一直做朋的原因,刘欣精明,但心机不重,姓宋的,城府就重了,甲第,你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跟这个男人认识认识,吃点亏都值得,跟高手斗着斗着就斗出经验了。”

    赵甲第苦着脸道:“连你都没七八分胜算,我去蚍蜉撼大树,会不会被一巴掌拍死?”

    李檀笑道:“你怕什么,一个光脚的,半死都没关系,只要年轻,不死总能出头。”

    赵甲第白眼道:“怎么听着像是你没底气就拉我垫背作伴。”

    李檀气笑道:“刚才还说我是一字千金的金玉良言,几分钟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小子出息大了啊?”

    赵甲第很有觉悟地递烟加点烟,谄媚道领导您这话忒伤人。李檀放下茶杯,心安理得抽着“孝敬烟”,瞥了眼一脸谄媚得很理直气壮的赵甲第,说道今天这身打扮不错,不过你手这块表注意点,也许你那办公室的人看不出蛛丝马迹,但难保没有识货的,能换一块普通点的是最好。赵甲第摇摇头说不换。李檀无可奈何道随你。赵甲第转移话题道我打算收集一下红头文件,李哥你觉得可行吗?李檀疑惑地嗯了一声,升调的“嗯”,这类无伤大雅的官腔是潜移默化的。赵甲第试探性说道我今天坐办公室里看着一份下行文件,就琢磨着能不能把这个当切入点,浙江官场太大了,宏观层面的东西一直不是我强项,就想要一点一点补充,而且我读的是公共管理,导师给了我几个论文大致方向,我觉得有关红头文件规范化可以单独做一个。李檀这次冒出一个平调的嗯,算是认可了,抬头看了下挂在客厅里的时钟,掐灭烟头,说回去了,明天早还要跟省长和两个市长跑一趟台州。赵甲第笑道那领导您忙去,不耽误您宝贵的休息时间。李檀被送到电梯门口,等电梯的空档里,笑道我看来要自己打脸了,前面说小忙不帮,但你如果真想收集文件,在不违规的前提下,我可以让人帮你整理,明天给你一个联系方式。赵甲第如释重负。电梯里外,站着年龄大概隔了一轮的两个男人。电梯内,李檀喃喃道:“好古怪的切入点。好一把锋利的刀子。”

    赵甲第被钱老的那份草案给弄得心神不宁,一直熬到10点多还觉得不满意,凑巧接到韩道德电话说是魏锋和小六刚到杭州,赵甲第就想着出去透口气,给佟冬发了条短信询问有没有兴趣喝酒,赵甲第知道如果是给佟夏发这条短信,那妮子就是有天大的事都会推掉跑来凑热闹,但姐姐佟冬十有**不会过来,这种小伎俩,不是说赵甲第对姐妹花一起心生歹念,只不过孪生姐妹站在一起就是极赏心悦目的画面,少了其中一位总觉得缺点什么,果然,佟冬在几分钟后发短信说好的,赵甲第开6载着沉默寡言的魏锋,韩道德从私募那边借来那部被他从黄浦江打捞出来的宾利,一起赶往黑寡妇方菲经营的VGE,姐妹花说在酒那边碰头,车,赵甲第对魏锋笑问道有谁想对我下手了?魏锋犹豫了一下,说道局势很乱,孙老虎和蔡言芝联手把陈红熊这条疯狗和整个陈家真的逼疯了,难保对方不报复。赵甲第好奇道孙满弓都出手了?魏锋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评论揣测,符合他的脾气性格。一行人到了酒,方菲再次亲自迎接,佟冬佟夏都搭配了黑框眼镜+l套裙+丝袜高跟,只不过一个黑丝一个白丝,很惹眼,韩道德死活要留在车,说是呆在宾利驾驶席倍儿有成就感,有回头率,连带着身高一米九几的田图斐都龟缩在敞篷跑车里受罪,赵甲第扭不过这个死心眼,就带着姐妹花和临时贴身保镖魏锋跟着方姐进去,坐下后,自然是好酒不断,佟夏黏着赵甲第小鸟依人,佟冬没坐在赵甲第身边,让给了方菲,独自低头小口喝酒,喧嚣中,竟给人茕茕孑立的感觉,赵甲第跟方菲聊了一些近况,佟夏见姐姐兴致不高,就死皮赖脸拉着佟冬去跳舞,佟冬一开始不搭理,后来干脆怒目相向,佟夏软磨硬,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牛皮糖德性,总算把姐姐给拉下水,赵甲第抬头看着不远处台柱的姐妹花,有些晃眼,方菲尽收眼底,身体向这个半路杀出的弟弟倾斜,有些贴紧了,但要说越界了,不算,可赵甲第还是清晰感受到少妇胸部独有的韵味,硕大软绵,与青涩女孩是不同的境界,小女生总想着如何壮大,可少妇们,却该惦记着如何不坠了,方菲无疑是很有气场的女性,相貌身材都出挑,在社会大染缸里不被摧残而是浸润过,自然就孕育出一般少妇没有的风采,成熟,自信,内媚。她似乎对自己跟赵甲第的亲密接触浑然不觉,轻声促狭道怎么,吃着嘴里的就想着碗里的了,难度可不小,需要姐帮你铺垫铺垫吗?赵甲第收回视线,笑道没这想法,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方菲眯眼笑道我信。赵甲第为这句话朝方菲敬了一杯酒,两人都是一饮而尽,方菲喝完酒,就将饱满绽放的身躯轻轻拉远赵甲第的肩膀,继续跟这个全身充满谜团的年轻男人正二八经聊天,她说海那边新开了个场子,qeen,皇后酒,很火爆。她提议赵甲第到了海一定要去玩玩,还说女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姓袁,据说身后站着个在南京发迹的男人,姓陈,一样年纪不大,但很有野心手腕。赵甲第只是口应承,没有深思,就当听了个段子,现在每次去海都是跑老校长那边挨训,哪有心情逛夜店,这世漂亮的有才情的女孩就跟春笋一样,每年都漫山遍野冒出新的一茬又一茬,抓住机会出人头地的也不在少数,自己眼前有了一位女王彪炳的蔡姨,足以除去巫山不是云了。佟冬率先跳下来,佟夏一个人觉得没劲,就重新坐回位置,赵甲第看了下手表,快12点,跟方菲约好周末吃饭后,起身离开。

    宾利里,韩狗腿和小六进行一场鸡同鸭讲的对话。

    “韩叔,听说你被赵太祖看中了,咋不去赚大钱?你以前不总嚷着要买栋在山顶的大别墅,然后躺在钱堆里睡觉吗?”

    “大多数成功都已经是别人的囊中物,也许离你很遥远,甚至一辈子都不属于你。但机会,说难听点,不少其实就是地的垃圾,只有你一次次弯腰了,才能捡起来。”

    “韩叔,你说的啥玩意?”

    “我说的不是个玩意。”

    “那你现在还去小发廊不?”

    “发廊个,起码要会所!霸王别姬,老子当年td是付完钱后别发廊鸡。做人总不能穷过就一辈子都穷怕了,把自己憋成神经病。”

    “听不懂。”

    “多读。”

    “那不行,我一看到就犯困。”

    韩道德怒其不争道:“没用的东西!”

    大个子田图斐嘿嘿笑道:“骂人又不痛,打人才疼。”

    韩道德一巴掌拍在田图斐脑袋,结果自己手疼,田图斐笑得更开心了。这时候赵甲第已经走出酒,敲了敲宾利车窗,跟韩道德说让他们开车去西湖边一家餐厅,他散步过去就行。宾利和6先行,赵甲第和佟冬佟夏沿着西湖边的静谧石板路缓缓前行,两位花枝招展的姑娘一左一右,佟夏挽着赵甲第的胳膊,还怂恿佟冬跟着做,佟冬没肯,佟夏嘀咕道又不是没有做过,佟冬沉默,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走了一段,赵甲第坐在椅子抽烟,抬头望着佟冬面朝西湖的苗条背影,微笑道我找朋订购了两方大青石板,可以用毛笔蘸水写字,我自己留一块就够了,在你们那边蹭吃蹭睡好几次了,就当谢礼。佟冬转过身轻轻道谢谢。佟夏笑眯眯道欢迎多蹭吃蹭睡,这样我们就有很多很多的青石板了。赵甲第摇头笑道现在算是在杭州半定居,不用麻烦你们。佟夏一阵失落,佟冬神情复杂。赵甲第抽完一根烟后带着姐妹花在西湖春天吃了宵夜,因为她们知道今天要喝酒就没开车过来,赵甲第开车送她们回小区公寓,佟冬坐在后排,座位散乱着十来本籍,她随手翻了翻,发现其中两本竟然是典藏版的《白鹿原》和《饭桌那端是阎王》,这太出乎她的意料,印象中,赵甲第最典型的拔尖工科生,在专业领域自信几近自负,再好说话,也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勿扰的潜在姿态,赵甲第透过后视镜看到佟冬的反应,笑道都是别人推荐的,《白鹿原》还好,小时候我爷爷有一本,我当时是当黄看的,现在看起来,能读懂一点。至于那本《阎王》,不是很能理解,可能是价值观有差异,但不否认那是本好。所以我觉得很多,字都认识,但就是读不懂。

    佟冬轻轻道:“很多人,他们做的事我都看见了,但就是想不通。”

    佟夏转头做了个鬼脸道:“酸,真酸,翠花,给俺姐酸菜~”

    佟冬拿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妹妹的脑袋以示抗议。

    把姐妹花送到小区楼下,赵甲第离开前说了句:“你们今天这身打扮,很不错。”

    佟夏特得意,佟冬脸唰一下红透。

    进了楼道,佟夏坏笑道:“东东,你春心动了?”

    佟冬冷哼一声。

    佟夏啧啧道:“不否认就是承认啦?”

    佟冬停下脚步,狠狠拧了一下佟夏的耳朵,“你就这么眼巴巴期望着我喜欢赵甲第?”

    佟夏摇头道:“没啊,只不过有些时候想哪天你要真开窍了,跟赵甲第发生了点啥啥啥,记得千万别让我知道。”

    佟冬气愤道:“有病!”

    佟夏伸手摸了一把姐姐的屁股,嘿嘿道:“弹性跟我的一样好,所以他也算知道你的手感了。”

    佟冬崩溃了。

    清心寡欲的赵甲第回到自己小区,在房解决掉钱老的草案,掏出一本日记本,写下一句:养气功夫——站桩,钓鱼,烧菜,下棋,练字,读。

第31章 事故

    拿到手李大秘从人事那边调出来的资料,赵甲第才知道钱老是返聘顾问,是发改委的第一批元老,难怪傲气,在体制内,多有临近退休或者全退以后才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官员,听李檀说有个秘处退下去的老前辈之前都夹着尾巴做人,与世无争了二三十年,估摸着是觉得钓鱼喝茶颐养天年的日子过于清淡,如今隔三岔五就带着访的老百姓去省府大楼敲老下级们的办公室大门,碍于情面,事情多半能够得到解决,这让老秘赢得颇高口碑清誉,但就赵甲第看来,这样发挥余热很好,但是不是可以更好?办公室里还有两个是托关系进的基建综合室,只享受事业岗位待遇,赵甲第第一天班没留下太多印象。&&第二天,把稍加修正完善的规章草案交给钱老,老人瞄了几眼便随手放在一边,赵甲第抬头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这边,除了笑了一下的陈坚,没谁与自己对视,都迅速低头工作。今天赵甲第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早,看到周莹在那里仔细打扫房间,态度严谨,这让赵甲第没来由想起马小跳还是纨绔时的某个论调:白天工作的时候一丝不苟,晚工作的时候一丝不挂,这才是有前途的女下属。这个想法让赵甲第有些罪恶感,他对周莹没有任何恶感,她兴许有警惕和戒备,但那是她肚里的小九九了,赵甲第还是希望步入社会的人生第一站能够与所有人为善。赵甲第目前的工作概括起来就是紧跟钱老的步伐,目前所在办公室是临时性的,基建综合室一系列办公室原本都在楼下,但处于翻修中,以后赵甲第会单独和钱老坐一个小房间,依然是面对面,这份待遇,一般人根本无福消受,处长孔有鸣就一直不受钱老的待见,钱老在公开会议点名批评孔有鸣对某省重点公共项目的收费标准制定是一塌糊涂,用了一个词叫做扰民,这还不够,附加一个成语,涸泽而渔,让孔有鸣下不了台,钱老不仅对孔有鸣直言无忌,虽说对两个老副处相对和善,但也绝不是同一条船的,连累赵甲第这个半路出家的徒弟处境微妙起来,成了猪八戒照镜子。现在的办公室整体氛围还算不错,小山头小山寨林立,却无妨大局,熙凤姐老是爱说一些百无禁忌的荤段子,陈坚这个无良大叔则帮着助纣为虐,搭腔起哄,配合默契,一直冷面的朱萍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含蓄地笑一笑,总之不讨厌,最出乎赵甲第意料的是钱老非但不反对这类言谈,而且总能在关键时刻爆个让人回味无穷的点评,唯独个小号都要擦洗手液的娘娘腔章均理似乎有点跟不节奏,大体说来,和和睦睦,一副歌舞升平的气象。

    临近下班,赵甲第幸运发现办公室所有人都在场,就先跟孔有鸣打了声招呼,孔处长说有空,不等赵甲第为难,就主动提出帮他联系两个副处,赵甲第等了几分钟就等到情理之中的消息,副处们很忙,如此一来,赵甲第心安理得站起身提出要请客吃饭,办公室里陈坚第一个嚷着终于能开荤了,戚玉霞一贯作风说道小赵请客可以,但得请顿好的。钱老则轻轻点头,朱萍犹豫了一下,本想推辞,但撑不住陈坚和熙凤姐的红脸白脸齐飞,只得答应,周莹自然随大流,结果两个托关系走后门进入基建综合室的哥们,婉拒了,呵,很明显的投名状嘛,赵甲第立即懂了,敢情是副处们麾下的蚂蚱。让韩道德把晚饭聚餐定在金玲珑,孪生餐厅玉玲珑饭菜稍贵,档次稍高,但赵甲第否定了。朱萍有辆二十来万的私家车,钱老,周莹和戚玉霞都被拉,赵甲第和陈坚几个叫了辆出租车,可能是朱萍开车太稳妥,反而是赵甲第先到餐厅,孔有鸣单独赴约,饭桌点菜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体力活,赵甲第干脆就让孔处长来做,菜点完了,十二个,加点心肯定够吃,接下来就是酒水了,戚玉霞唯恐天下不乱,说喝白的,钱老言简意赅,一个字:好。一直翻看杂志的朱萍抬头玩味看了眼赵甲第,赵甲第憨憨笑道那就先来两瓶茅台?干脆把第一个月工资透支干净好了,省得心疼。孔有鸣玩笑道要不帮你报销?赵甲第摇头道不用不用,这多没诚意。赵甲第点完酒,光明正大“幽怨”对戚玉霞说道戚姐,等下非找你拼酒,戚姐可不许摆架子。戚玉霞娇笑道小赵就知道拣软柿子捏,我不就让你破费了两瓶茅台嘛,就记恨姐了?有本事找钱老拼酒去!陈坚瞥了眼戚玉霞远超杭州女人平均水准的胸部,嘿嘿道戚姐,软柿子?钱老语不惊人死不休:小戚可不软。结果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就暖和热络起来。孔有鸣见缝插针再次给赵甲第介绍了一下桌的下属,这次就没那么官方刻板了,赵甲第这才得知钱老孙子是北大高材生,从杭二中保送进去的,结果第一个学期就拿了系第一,朱萍丈夫是意大利某一流外企的高管,周莹爷爷与某太极拳名家据说是世交,章均理是计算机高手,经常剪辑一些恶搞视频,点击率都不错,喝酒吃菜,层出不穷的冷笑话荤段子满桌子乱飞,穿插一些无伤大雅的互相拆台或者捧场,赵甲第这时才有一种好不容易融入这个小圈子的感觉,赵甲第说到做到,拿酒拼了两圈,两瓶茅台被他喝掉一半,钱老海量,明显没有尽兴,赵甲第在孔有鸣的眼神授意下又加了一瓶茅台,桌女性包括周莹酒量都不俗,但跟赵甲第的关系没好到那个份,客套喝了点就不再举杯,一伙人酒足饭饱,赵甲第借尿遁的机会偷偷买单,回来的时候女人都在吃点心,陈坚给孔处长递了根饭后烟,坐的是无烟区,但估计服务员看在三瓶茅台的面子,没有计较,自称人肉g和杭州百事通的戚玉霞说楼有ktv,提议去嚎一下,陈坚附和,孔有鸣说有点事,得先离开,朱萍也给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要送周莹回去,戚玉霞见没人,最后干脆就散了,杭州查酒驾极严,有私家车的只能找人代驾,然后顺路的乘坐一辆出租车,结果只剩下红面关公的赵甲第孤家寡人站在街边,喝酒伤面的好处就是可以提高台面的酒品,赵甲第自认一顿饭下来没有大纰漏,饭桌,同事们有问必答,不矫情,大气,有一说一,现在办公室都知道他是河北t市人,家里做点生意,高考“发挥失常”,大学是在海读的二本,大学里“知耻而后勇”,“侥幸”拿下国考第一,喜欢杭州,才来的浙江省发改委。赵甲第等所有人坐车走远,这才把开刺眼宾利的韩道德召唤出来,准备先回发改委附近把自行车领到,再骑回去,乘坐敞篷宾利去开一辆加锁才一百块出头的自行车,这也太td给富二代同行们丢人现眼了。赵甲第坐逼仄狭窄的副驾驶席,跑车几乎都是如此,舒服的只有开车享受驾车快感,坐边的纯属遭罪,赵甲第一直很佩服那些找男炮开跑车的女孩,小娇臀不难受吗?韩道德不知道从哪里给赵甲第准备了一杯解酒热茶,行驶到一座天桥下,似乎有一起交通事故,赵甲第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到肇事者,皱了皱眉头,让韩道德开出几百米距离后靠边停下,独自走过去,是朱萍的本田雅阁跟一部黄色兰博基尼追尾了,旁边还有一辆保时捷卡宴在摇旗呐喊,交警在那里调停,赵甲第摸出一根烟,抽完烟,了解了个大概,兰博基尼遇到了开卡宴的朋,来个毫无征兆的违规急停,结果本田雅阁不幸追尾,似乎一开始没有大状况,财大气粗的兰博基尼自觉理亏,就阔气地没想要让找人代驾的朱萍赔钱,但可能是朱萍锱铢必较的脾气头,加雅阁车头受损不小,很是心疼,说了些很冲的气话,约莫是些纲线到道德层面的东西,体制内的人嘛,可以理解,结果官圈和富圈的天然冲突就爆发了,两批五六个富二代开始群起而攻之,言辞尖酸,不带重复的,起先只是拿朱萍的本田车说事,阴阳怪气说呦,本田?日本车,好了不起,阿姨你不会嫁了个日本佬?诸如此类,以朱萍的脾气性格当然忍受不住挑衅,再后来,由于代驾男人的怯弱,加周莹毫无实质意义的帮腔,朱萍成了孤军奋战,富二代那边就更跳了,骂朱萍是卖b的,而且一晚都没几百块,更有甚者,兰博基尼司机青年从钱包抽出一叠钱,搁在本田雅阁车头,嘿嘿阴笑道记起来了,哥前天跟阿姨炮了一回,忘了给钱,这就补。连交警都听不下去,但无可奈何,掺和这趟浑水,明摆着没好果子吃。前两年出了那档子乌烟瘴气的事,杭州开好车尤其是嗜好改装车的富二代低调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这种普通追尾事故,真没谁愿意搭理。朱萍被气得身体颤抖,打了个电话,但看情形,没有什么效果,周莹则不争气地哭起来,那帮年轻男女愈发得意,哈哈笑道喊人,阿姨你尽管喊,把省长省委记喊过来都没用,咱们是大大滴良民,总不能把我们都拉去枪毙了,如果能,也算阿姨你牛b大发了。

    赵甲第嘀咕了一声这群二百五,给韩道德打了个电话,然后径直走过去,护在朱萍和周莹身前,直视那帮兔崽子,平静道:“赔钱,闭嘴。”

    开卡宴的年轻男人怪叫道:“你是这位阿姨的儿子还是姘头?”

    赵甲第冷笑道:“我是你爹,刚才你妈就在你爹车里吃你二爹。”

    那青年先审时度势掂量了一下赵甲第身手,看着不高不壮,至于从头到脚的服饰,就更不入法眼了,这才一拳砸出,还不忘对交警说道这可是他先骂人的。交警翻了个白眼,心底对赵甲第极为顺眼,只觉得这句话说得爽气,解恨。对交警来说,最棘手和憎恶官二代富二代的无理取闹,很多时候犯了事都理直气壮,他去年跟同事在下沙大学城那边查酒驾,结果几乎演了一场警匪片里的经典长镜头,三部警车追了整整半个钟头才堵下来,结果他妈的年轻人嬉皮笑脸一个电话就把事情摆平了。赵甲第在朱萍和周莹的瞠目结舌中一记寸踢就把那个二百五给踹飞出去好几米,这才是前戏,只见一辆牌照挂了四个而且国内尚未出售的宾利敞篷气势如虹冲杀过来,直接撞到兰博基尼腰部,这还不够,加足马力,把兰博基尼给横撞到街边,靠在卡宴仍不肯罢休,宾利,兰博基尼,卡宴,就这样纠缠在一起,摆出了不死不休的骇人驾驶,把富二代们给看得呆若木鸡,这是玩得哪一出?早听说杭城有一部宾利敞篷很罕见,挂海牌照,经常往梅灵北路那边跑,但圈里人都说不认识,应该是外地公子哥的玩物,不曾想今天不仅见到了庐山真面目,还给撞了!始终云淡风轻的赵甲第阴森森笑道:“好不好玩?想玩,我们就继续。这次换你们把省长省委记喊来主持公道好了。”

    “我真给你喊来信不信?”其中一个富二代中唯一没有对朱萍落井下石的女孩寒着面说道。

    “好,我等你。”赵甲第干脆道。

    “她爸是警备司令部的……”坐兰博基尼副驾驶席的青年嚷道。

    “闭嘴。”女孩打断道。

    青年噤若寒蝉,果真不敢说话了。

    原来她才是主心骨。

    赵甲第依然没什么神情变化,倒是朱萍示弱了,扯了扯赵甲第的衣服,摇摇头。

    交警无语了,看了看交缠在一起的三部豪车,敢情还是神仙打架了?

    赵甲第问道:“怎么说?要不你们先搬爹搬靠山,我留下,让我姐先走?”

    朱萍愣了一下。

    女孩冷笑道:“你倒是仗义,行啊,我们就不堵在这里妨碍交通了,各回各家各找爹妈,但前提是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真实的,有空请你喝茶。”

    说到喝茶,女孩格外加重了语调,听着有些渗人。

    赵甲第给出姓名和手机号,眯眼道:“接下来该你了。”

    这次是所有人都愣住。

    女孩也果决,二话不说报姓名和号码,叫阮青国,很男性化的名字。

    本田雅阁的代驾很滑稽地脚底抹油开溜了。

    事故告一段落,朱萍带着仓皇无措的周莹率先离开,都没有跟赵甲第说一声谢谢。“等着。”兰博基尼和卡宴在等到一部军车后陆续离开,留下这么句话。阮青国坐军车,看了一眼正递烟给交警的赵甲第,眼神阴沉中带着一抹复杂。

    韩狗腿看着扬尘而去的军车,轻声道:“大少爷,今天这事儿不值当啊,您那两女同事太不地道了。”

    赵甲第笑道:“世哪里来的那么多女侠,习惯就好。”

第32章 远处看风景

    修车的事情自然而然交给韩大狗腿,这个显老的男人永远是我做不来大事壮举但永远不会被小事难倒的态度,赵太祖给他的天大“赏赐”,也被这种不求进的狗屎态度给扼杀。

    赵甲第骑自行车后没有急着回小区,而是绕了半个西湖后再悠哉游哉前往梅灵北路,对于性格散淡的良民来说,杭州的确是个最适合虚度光阴的城市,当然最好是有房有车,否则会被这里的房价物价给逼疯,赵甲第在中途买了三本杂志,两本财经类,一本八卦,在马尾辫一手打造徽派建筑风格的公司天台坐下后,借着灯光阅读,之所以购买这三本以前的哦偶不常临幸的杂志,是因为三个封面标题都很吸引眼球。

    前两者一个是《锦朝,未来的百年新帝国?》,另一个更加断言:《王朝崛起!》,副标题则是《年轻的武则天》,配合有一幅极其震撼人心的封面图案:走廊中,一群商业浮沉几十载的大佬巨鳄靠左,一群在新锦朝中位的中青代精英翘楚,居中则是一身黑色得体职业装的年轻女子,一同走向会议室,属于一幅难得拍摄到的新帝国高层集体正面照,如此一来,将那名神情从容的漂亮女子衬托得格外彪悍强势。

    赵甲第随手翻了几篇有关锦朝的报道,清一色歌功颂德,大唱赞歌,局内明眼人可以看出不少水分,但对看热闹的外行来说,那些激动人心的感性文字已经足够满足求知欲和偷窥欲,不管如何,赵三金是公认走政府路线的鼻祖级枭雄,齐冬草在废墟创立锦朝后,似乎继承了衣钵,并未如外界想象那般来个急转弯,过渡很平稳,简直就是稳到匪夷所思的境界,海水淡化项目在她亲自监督下运作良好,光是去视察工作的副国级大员就有两位,间隔不到半年,杂志透露内幕说市路演都将由这位武则天亲自操刀,怎么看都让人心潮澎湃。

    赵甲第放下这两本这期借旧金海新锦朝东风销量破新高的杂志,拿起那本八卦,是北京香港马会会所偷拍到陈皇妃跟某神秘男子“密会”的照片,陈皇妃与金海以及赵太祖的关系千丝万缕,现在灰金帝国倒塌,难免让人以为这位清高的文艺片女皇要另觅新欢高枝了,赵甲第看到那名男子的侧面,哑然失笑,是叔叔辈的杨丰,根正苗红的红色子弟,次在长安俱乐部故意扮黑脸给初出茅庐的“侄子”赵甲第泼过冷水,用心良苦,对于他和陈皇妃的关系,赵甲第知道真相,杨丰是个很有独到品位的影迷,许多陈皇妃叫好却不叫卖的小众文艺片,都是他掏的腰包,还很恶趣味地偷偷在字幕挂了制片人的头衔,这位大叔对陈皇妃的好感点到即止,发乎情止乎礼,真要发生点什么,几百年前就发生了,赵甲第津津有味看着看似振振有词其实胡说八道的报道,只觉得有趣,像极了初中时代看那本10元一本的《茶余饭后》,赵甲第突然记起手机里就有陈皇妃的手机号码,掏出来发了条短信:在看你的绯闻八卦。

    可惜消息石沉大海,于是赵甲第打开手提电脑,这里无线网信号不好才是怪事,他最近都在用代理一个域名是的网站,只要一有空就能耗两三个钟头,这对追求效率的赵甲第来说是件很罕见的事情,ldeter《古老天气》是一个类似早期GlxyZ的网站,气象爱好者可以帮助网站研究人员梳理数据,翻译旧体字,这个自成体系的小世界收录了4000多本航海日志,包含英国皇家海军23艘舰艇。李枝锦是它的死忠,浸了两年多,而且她与一般人不同,没有挑选那些名舰作为研究对象,而是选择了不为人知的”毛地黄号”,从1921年抄录到1923年的日志,完成了6千多条日志词目的采集翻译,头衔一步一步从军校实习生到海军尉,可在赵甲第帮忙接手前她仍然只是“毛地黄号”自愿者排名的第9,赵甲第给她做枪后,势如破竹,一举成为最终头衔的舰长,所有排名也挤入了前十,赵甲第除了帮她“作弊”冲榜,自己也把研究某艘不著名舰艇当作目前最大的兴趣爱好,两人现在聊天都绕不开这个,估计外人听见对话都要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赵甲第花了一个钟头在古老天气的航海日志,被陈皇妃的回复短信打断,这才收手,她那条姗姗来迟的回复牛头不对马嘴:知道在北京发生了很多事,看得到一点,猜得到一些,很佩服你。赵甲第回复了一个问号。她这次很快就给出回应:站在远处看风景,很好。赵甲第无言以对,干脆就把手机放在一边,登录qq,已经养成定期去看李枝锦签名的习惯,果然,又换了,还是一贯的神经质:女人其实没有多少次大姨妈可以来,所以每来一次,姐就伤感一次。

    赵甲第看她头像是离线状态,那就是真的离线了,因为李枝锦从不隐身,美其名曰本人游走江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躺着不怕讨债,赵甲第其实很想问问看她手的私募做得如何,因为不管赚赔,她的这个“即兴作品”都不会付诸于报道,只能当面问询才有结果。一如赵太祖即便入狱,除了一本《灰色帝国》,没有任何杂志报纸透露哪怕一个字,这个潜台词就是事情棘手,但远没有到不可掌控的凄凉境地,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这条虫死没死都得两说。李檀餐桌说到个类似例子,某地级市一家独大,一个家族几乎囊括了政法委各个要职,因为一件小丑闻被政敌曝光到凤凰网,结果当天凤凰网那边就火速撤销了报道,在主页留下一片扎眼的空白,这就是学者吴思贡献给老百姓并且得到无数共鸣的“潜规则”一词。赵甲第站起身,靠在栏杆抽烟,袁树不在这里,近期在带着团队往外跑,实地考察,赵甲第深信不疑马尾辫的潜力是无限,但她暂时的短板是金融领域的宏观视野,这种类似嗅觉的资本,急不来,得磨,得慢慢熬,赵甲第甚至做好了替她交学费的准备,现在私募对他而言,连摇钱树都算不,奶奶遗留下的东西,就房子一项,就能让沿海一线富二代嫉妒得吐血三升,已经浮出水面的北京四进四合院和杭州青龙山庄,只是冰山一角,现在的赵八两,学会了收起那些无谓的狗屁骄傲。

    赵甲第抬头望着比起北京要清澈许多的夜空,深呼吸一口,将烟头远远弹出一个弧线。刚准备收起杂志电脑下楼,李檀打来电话,说是让他明天下午请个假,一起去个地方。再多,李檀便没有透露只字片语,哑谜一般,这让赵甲第好奇无比,需要专门让自己请假?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赵甲第带着疑问慢悠悠回到世贸丽晶,暗中有魏锋和田图斐保驾护航,赵甲第不担心被白天冲突牵引出来的富二代打击报复,但是在小区楼下看到了一个绝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身影,让赵甲第意识到事情没想象中那般简单,这就如同以前在弈城炸雷,今天把某个面瘫男给炸出来了,杨策,武力值丝毫不逊色芳姐蝈蝈的家伙,此时正站在花坛边,直视赵甲第,开门见山说道有人通过省国安局在查你,今天是第二批,两次都被卡在某个环节,你注意点。赵甲第呵呵笑道好大的手笔,第一批我知道,是章东风,第二批我也知道,是阮青国那个丫头后边的人。杨策的臭脸色一千年都是古井不波,缓慢说道别让蔡姐替你收拾烂摊子,这样不好。赵甲第只是微笑,让杨策一阵莫名其妙,赵甲第率先走入大楼,喊道小六,打赢这场架。

    杨策看了眼赵甲第的背影,再转头看着挂着一脸憨傻乐呵的魁梧青年,这让杨策有点误贼船的感觉,好家伙,真记仇,海黄浦江那次被自己朝太阳穴敲了一记,就等着今天讨回去了?杨策扭了扭脖子,吐出一口浊气,终于露出一个笑脸,这辈子除了半师半父的那个男人,他杨策怕过谁?!

    给杨策下绊子的赵甲第火速赶到房间阳台,叼烟看着楼下千载难逢的高手火拼,过瘾,时间不长,准确来说是极短,才三分钟不到,黄凤图老爷子一手调教出来的田图斐走大江大河的刚猛路子,把先天优势发挥到极致,这种熊罴体魄,只要不是要害,扛了两枪后一旦近身照样能把对话捏死,杨策与深藏不露的蔡姨一样走内外兼修路子,童年时代开始以后的整整二十年,除了练武还是练武,真正做成了一名武夫,田图斐与他相比,似乎欠缺了一点火候,最终落了个下风,但要说输了,也不尽然,杨策收手后,仰头朝赵甲第骂了个词语,赵甲第大致看清楚口型后回骂了个操,但没敢大声,田图斐抖了抖手腕,还是傻笑,杨策骂人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是王八蛋三个字。

    杨策车后给赵甲第打了电话,语气有些古怪,出奇的沉重:赵鑫跟蔡姐提了句,想把刚和我打了一架的家伙送进军队,没有部队番号,蔡姐运作了很久,但黄老爷子没开口,说这件事情问你。事先说明,这个名额花了蔡姐很多资源,如果你答应,可能好几年都别想见到田图斐了。赵甲第聪明,而且直觉敏锐,轻声问道真有这样的部队?杨策犹豫了一下,说道电话里不多说,我只能说,有。以后你可以问蔡姐。赵甲第哦了一声,道、这事情问我没用,还得问小六自己。杨策对这件事情似乎重视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下车把手机递给田图斐,赵甲第斟酌了一下,把大概意思尽量简明扼要说给小六,后者直爽说不去,让赵甲第忍俊不禁,但田图斐想了想,询问能不能打电话问问韩叔,结果赵甲第一个电话过去,正盯着修车的韩道德跳脚道去!不去就抽死小六。结果顶天的大事,就这么几个电话来回中给敲定了,田图斐直接坐进杨策的车,彻底人间蒸发了整整五年,五年后,变成黑炭一块的小六肩的杠和星堪称恐怖,恐怕说给李檀听都要直摇头。当时赵甲第只当是交给小六一个机遇,没有深思,那个世界,离正常人过于遥远,以至于赵甲第早先一直当作天方夜谭,第一次还是从老杨的姑姑杨定波嘴里听到,那个穿军装后异常英姿飒爽的高挑娘们,是赵甲第在内一帮牲口的意淫对象,连商雀都坦白对杨定波有念想,要知道她可不是文职,而是正二八经的军人。韩道德似乎记起小六一走,大少爷身边就少了体己顺手的金牌保镖,马就有些后悔,忐忑给赵甲第打了个电话,赵甲第笑道没事,魏锋短时间内都留在杭州。

    韩道德这才如释重负,跟魏锋是这一年才熟稔起来,印象不差。

    赵甲第回到房,在黑板写下两个名字,阮青国,阮红邦。

第33章 小门道大学问

    第二天班,周莹完全不敢正视赵甲第,让他哭笑不得,怎么反过来像是周莹嫖了自己没付嫖资后很是心虚?已为人妇的朱萍要老道许多,仿佛对昨天的事情已经失忆,在办公室,她还是那个瞧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女人,永远是不苟言笑的大家闺秀。赵甲第很中意朱萍这种行事风格,起码不扭捏,周莹到底还是嫩了点,这是因为毕竟没在官场大染缸修炼多久,以后受朱萍的耳濡目染,大概会成为第二个朱萍,相信周莹会坚信这是近朱者赤而非近墨者黑。中午赵甲第跟孔有鸣请假,没细说,只是解释去省政府李秘那边拿点东西,孔有鸣也没细问,给赵甲第批了半天病假,赵甲第离开办公室前,被孔有鸣喊住,从柜子里拿了筒装的半斤茶叶,说是一个姓许的朋拖他转送给李秘喝喝看。赵甲第对茶叶是被身边人士给硬生生熏陶成半行家的,出了发改委,骑自行车前一看标签,乖乖,金骏眉,单芽红茶,这茶叶产于武夷山桐木关,是这两年才冒尖的新生儿,没任何历史渊源,跟龙井茶这类老牌名茶相比,属于剑走偏锋的“旁门”,但在茶叶江湖却是风生水起,如今一斤茶叶轻松破万,看情形还会继续飙高,赵甲第没喝过,但黄芳菲是炒茶高手,这个“炒”当然意味深长,所以赵甲第对金骏眉并不陌生。到了省府广场,赵甲第拎着不起眼的袋子,给李檀打电话说到了。坐进奥迪,李檀亲自开车,坐副驾驶席的赵甲第把半斤金骏眉交给李檀,后者纳闷问道你这是唱得哪出?赵甲第嘿嘿道我们孔处长说是一个姓许的请您喝喝看。李檀心中了然,轻轻一笑,原本想搁在一边,他对红茶不感兴趣,这茶不喝,但也不至于送回去,那未免过于打脸,孔有鸣嘴里姓许的,是一个温州商人,想在内蒙古一个由浙江省牵头的项目外包一项份额,他所控的企业实力不差,但资历较浅,按理说怎么都轮不到,在杭州蹲了一个月,天天请客吃饭,不知怎么就关系辗转找到了李檀,李檀因为一个所有人都没留意的小细节,没有搭理这个其实口碑不错的温商,李檀看人看事,一直走旁门左道,比这金骏眉还要偏锋,当然,姓许的温商也不是希冀着一盒茶叶就打通李檀这尊大菩萨的关节,但假如李檀收下,不管心思态度如何,那就都跟不收有质的区别了,6驶出省府路,前往天目山路,等红灯的时候,李檀闲来无事,重新拿起那罐茶叶,打开后捏起一小撮,先看再嗅,抬头后问道:“这个包装是一斤八千的价格,你猜猜这里半斤能卖多少?”

    听去是个很白痴的问题,但从李檀嘴里说出,赵甲第就不敢掉以轻心了,人事关系,可不是加减乘除这么直线条的,试探性回答道:“一万?”

    李檀笑道:“这里头的金骏眉不仅跟包装不符,而且跟市面所有的都不一样,有价无市,你去一个懂茶的面前喊价三万,他都觉得赚到了。”

    赵甲第啧啧道:“送礼都送出门道了。”

    李檀盖后丢给赵甲第,“送你了。”

    看到赵甲第这兔崽子还有点不情不愿的模样,李檀气笑道:“别人是削尖了脑袋给我送东西,你小子拿了我送的东西还觉得麻烦了?”

    赵甲第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我家里自己的茶叶都喝不完。”

    李檀不理睬这一茬,轻轻道:“这东西不是白送的,你回头把你家的茶叶随便挑出半斤,记得挑相对便宜普通的,送给孔有鸣,交给他的时候什么都不要说。”

    赵甲第愣了一下,小声问道:“李哥,你同意给姓许的牵线搭桥啦?我实现说明,可别因为我半天假就把你的规矩坏了。到时候万一出了破烂事情,我岂不是要被你骂死!”

    李檀笑道:“你还没这个本事,别人低眉顺眼送礼,你不收,不搭理,人家还不会多想,可收下了,却不给任何回应,谁都不是没半点脾气的泥菩萨,就说那个姓许的,在温州那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是不能把我真的怎么样,可你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在朋圈闲聊的时候说一句姓李的家伙不地道,太傲气,久而久之,再来姓王的姓邓的,口碑也就没了。我回送半斤茶叶,你不懂什么意思,孔有鸣和姓许的老油条都懂,这事儿我不帮忙,但好歹算是混了个熟脸,对姓许的来说,这趟杭州可能就算没全部白来,这话说的是实话,不是我摆谱。如果姓许的再聪明点,下次就是直接登门拜访了,而不是让孔有鸣转送茶叶了。至于为什么我不帮,呵,别说半斤茶叶,就是半吨,只要你这个人不对我的胃口,还真敲不开我的门。所以,如果以后姓许的请你吃喝,你尽管点最好最贵的,你越这样,他越放心。但任何能折现的东西,你都不能碰,哪怕是一张油卡,都不能要,如果姓许的不识趣,想拖你下水,你马跟我打招呼,我让他以后都别想在这边混,这是原则问题,别觉得李哥小题大作。”

    赵甲第感慨道:“这回是受教了。”

    李檀平静道:“以后有得你学,慢慢来就是。甲第,我可能以后都帮不了你大忙,但起码在我眼皮底下,别想有谁把你带到歪路去。”

    赵甲第欲言又止。

    李檀语气突然萧索起来,望了眼窗外,自嘲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把你往余杭这边拉,现在跟你透底好了,我要去省二监和省四监看望两个朋,其实我最好的朋不在这里,在省一监,不过九三年就搬到衢州市那边,他刚好是九三年进的省一监,现在都还没出来,省二监那个,零七年进的,判了十五年,省四监的稍微好点,六年,一个栽在女人身,其余两个都是败给一样东西,钱。我和他们都是差不多时候一起进的体制,除了省第一监狱那位,其余两个都坐到了正厅级位置,只要不出事,弄个副省部级很轻松,至于呆在省一监的,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天才,他对经济领域的大势预判,简直就像是未卜先知,你像他,所以我尤其不希望你犯错。除了这三位我每年都要去探望的朋,其实省内所有省级监狱都有我认识的,可能是风光时很风光落难时很凄凉的同事,也可能是跟我曾经你死我亡过的政敌对手,这大抵就是世事了。说来好笑,那三个混蛋每次见面都嚷着啥时候轮到我也进去,可以凑一桌麻将了,可惜我有他们做榜样,一直没遂他们的心愿。”

    位于临平镇的省二监风景旖旎,不太像印象中阴气森森的监狱。

    有李檀亲自安排,赵甲第这个外人想进去并不难,何况他们要探监的落马官员早已不是敏感角色。彻底进了局子,这对官员来说基本就算政治生命走到了尽头,跟学问深厚的一般官员问责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在省二监被判十五年的那位出事前是某局的一把手,本来都要提了,省组织部都几乎通过,前途一片看好,因此被请去喝茶的时候,他第一个想法不是坦白从宽,而是自杀,倒不是全部因为仕途的终结,而是光鲜了半辈子,落差太大,活着就像苟且偷生,后来是李檀谈心了一次,才让他醍醐灌顶,一下子转过弯,再不寻死。今天见到赵甲第,那位大叔很是健谈,口若悬河,头头是道,一点都没有跟外面的世界脱节,针砭世事,俱是有的放矢,在李檀和家族的秘密操作下,判了十五年,零七年进的,但再过两三年就可以出去,大叔戏言出去后要和赵甲第较量一下乒乓球。在省四监,赵甲第对李檀的了解更深一层,不是李檀发表了什么言论,而是通过云淡风轻的温和言谈,赵甲第得知那个人竟然就是车李檀所说的那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官场对手,落马以前,两人一同提的处级,一同进的省委党校,一同竞争过某个位置,升曲线如出一辙,甚至他一度稳压了李檀一头,如果不是黄记当时死保李檀,李檀就要心灰意冷重回地方市,哪里还会有现在野望于京城的李大秘?大叔最后说了一句很让赵甲第极为感触的话:“得势的时候,谁都在对你笑,瞧着很殷勤,但都是假的。失势的时候,还是谁都在对你笑,带着冷,但终于都是真的了。”

    出了省四监,李檀叹气道:“有机会带你去一次衢州。”

    赵甲第点头道:“好。”

    李檀没有驱车直接回去,而是开到了西溪湿地,湿地中心地带一个岛有个半会所性质的地方,没预约别想进去,李檀带赵甲第了岛,赵甲第笑着说这要是独栋私人宅院就好了,李檀没好气道那你得好好爬个四十年,运气好的话以后可以有这么个地方。赵甲第摇头道这可一点都没诱惑力。李檀打趣道差点忘了你小子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富二代了。赵甲第赶紧反驳道这话听着不顺耳,金钱视我如粪土还差不多,低调低调,跟领导您学的。李檀笑道那行啊,回去的时候你开车,没领导当司机的道理。

    赵甲第和李檀在岛吃的晚饭,吃饭的时候担心问道:“李哥,你这么出来没问题?”

    李檀哑然笑道:“别说省政府大楼,你去市政府大楼看一看,有几个市长是坐在办公室里的?真以为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鞠躬尽瘁?太无限拔高领导的思想境界了。”

    赵甲第丢给李檀一根烟,是丢,不是递,而李檀也觉得理所当然,顺手就接过了,没有任何微词。

    两人一同望向窗外近在咫尺的优美湖景,李檀吐出一个烟圈,轻声道:“人走茶凉是常态,可那个愿意陪冷宫人喝冷茶的人,才会被当作朋。哪天我要是进了局子,你小子就算是做个样子,也要每年来探望一次。”

    赵甲第无奈道:“李哥,没你这么咒自己的。”

    李檀哈哈一笑,眯眼道:“官场炒冷饭喝冷茶,可是大大的学问,一些个常态下百求不得的机缘福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撞了来,你想躲都躲不掉。”

    对这句话,赵甲第深信不疑。

    李檀能有今天大气象,谁敢说里头背后没有这份天道酬勤的福缘?

第34章 做大龙

    周五下班,赵甲第下楼梯的时候接到死对头黄莺的电话,带话说家里请他吃饭,原本急着赶去海那边的赵甲第只好先跟老校长说明情况,到了再熟门熟路不过的省委大院,路碰到个在齐树根生日聚会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二十五六岁,穿一身l气质的无袖豹纹连衣裙,相貌中,气态却是不俗,富养金枝贵养玉叶,女孩确实是有个好家境更容易出彩,她提了两大袋东西,赵甲第就去帮忙提了一袋,送她到一栋别墅前,才交还东西,三四分钟路程中两人闲聊了点,赵甲第这才惊觉黄莺知道的事情基本这位官千金都知道了,例如高考英语零分,国考踩了狗屎运,会拉蹩脚的二胡,懂点走调的京剧,德语和俄语比英语强那么一丁点儿,女孩姓郑,单名丹,言谈婉约,大概是赵甲第长相无害,对这位天天往省委大院串门的传奇人物很没有戒心,如果不是得知赵甲第赶着往黄记家吃饭,她都要拉他进屋子喝茶。黄记已经大致内定下一届退居到人大,这辈子的顶点也就止步于此,老人曾与京城当下一位十八大后便要执掌国柄的大佬曾共事过,也曾与一位政治局委员一起跑过浙江境内11个省辖市,不仅对常人来说遥不可及,哪怕是赵甲第想到这个,都会一肚子狐疑钦佩敬畏。真正与黄记处久了,赵甲第才切身感受到所谓封疆大吏国器大员其实在生活中并不会如何显眼,言谈平淡,少有惊人语,也会津津乐道追一些生活剧,会被孙女拉着快乐大本营或者非诚勿扰,会毛遂自荐下厨做饭烧菜还得不到好评,会被家里晚辈念叨打趣一些个小毛病,比如此刻,饭桌黄记就被黄莺教育对九零后的理解太狭隘偏见,黄记也只得乖乖听着。在黄家有个规矩,官场政治的事,绝不说给孩子们听,不管是多大的八卦或者内幕,绝对不会有人提起,大概是想给黄莺这辈孩子对成人世界留个相对温暖的好印象,反正黄莺注定这一生都吃不了大苦,何必让她过早接触那些惊心动魄的阴暗面?

    黄记今天兴致不错,亲手做了几道菜,给赵甲第分别夹了颗龙井虾仁和一块东坡肉,笑道:“甲第,这两道都是有名的杭帮菜,虾仁是我炒的,东坡肉是莺子捣鼓了两个多钟头才的桌,你给评评高低,这帮人都偏向莺子,今天就由你来主持公道,一锤定音。”

    赵甲第仔细尝了尝,认真道:“虾仁更入味。”

    本该大骂赵甲第没眼力劲没口福的黄莺出乎意料捧腹大笑,对爷爷说道:“让你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看看,我厨艺就是比你精湛,才学了几天就把你比下去了,你啊,没天赋。”

    原来虾仁才是黄莺的杰作。对于黄莺的口无遮拦,黄记并不生气,只是跟赵甲第相视一笑,这个问题,若换个问法,赵甲第十有**就要难堪了。大概是赢了爷爷,黄莺心情极佳,饭后和赵甲第一起

    收拾碗筷,其实她没什么动作,都是赵甲第在那里娴熟倒腾,她象征性帮个忙而已,小声问道真是龙井虾仁好吃?赵甲第点了点头。黄莺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下次我们家里聚餐你也露两手?赵甲第笑道就不怕我盖过你的风头?黄莺大度道没事,主要是我可以趁机偷师,不用几次你就是本小姐手下败将了。赵甲第撇嘴道你哪来的自信,光是刀工一项,你就得闭关练个七八年才算勉强出师。黄莺横眉怒道警告你别打击我积极性啊,现在刀离我很近,小心一失手就把你给练了!赵甲第将碗筷整齐放进橱柜,瞪了一眼无法无天的黄莺,狠狠道你也就不是我妹妹,不然早被我吊起来打了,要不就是拖到角落扇两个耳光。黄莺冷哼一声,朝赵甲第小腿踹了一脚,没轻没重的,赵甲第倒抽一口冷气,赏了黄莺一个板栗,这辈子还没挨过打的黄莺暴走了,像只野性难驯的小猫,张牙舞爪,赵甲第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摸准了黄莺不会告状的性子,早就想教训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了,立马单手扣住她双手,另一只手在她额头使劲弹了一下。一时间,厨房硝烟四起,黄莺屡败屡战,直到她母亲进来洗水果,两人才作罢,心有灵犀地挤出笑脸帮忙,简直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恩爱小两口,让蒙在鼓里的黄莺母亲很是欣慰,等她一走,赵甲第和黄莺又开始捉对厮杀,结果黄莺闹腾了半天,猛然发现都是自己在挨揍,那个没风度没肚量的混蛋一点事儿都没有,顿生凄苦心,红了眼睛,直愣愣盯着赵甲第,杀手锏一出,赵甲第立即缴械投降,示弱道我让你踢一脚,不躲?黄莺没搭理,有梨花带雨的趋向了,赵甲第一咬牙道两脚!黄莺不愧是演技派,小脸蛋瞬间阳光灿烂,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向赵甲第裆部,被吓出冷汗的赵甲第下意识伸手握住这条小竹叶青的腿,才发现根本没力道,纯粹吓人,刚松了口气,就怕突发状况给弄傻了,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的黄记咳嗽了声,呵呵笑着离开,念着没看见没看见。赵甲第恶人先告状,怒道这下被你害惨了!本来满脸通红的黄莺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仍然保持金鸡独立不雅姿势地嚷道你好意思说?!赵甲第松开手,寻思着没被黄记乱棍打出门去实在是万幸了,是不是去解释一下?但又怕画蛇添足,以后都甭想登门了。看到赵甲第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黄莺杀人的心都有了,赵甲第心知此地不可久留,溜到一楼面朝花园的阳台,抽起一根烟,黄莺后脚跟,黄记暂时在楼房跟黄莺父亲例行公事地谈心,几位女性则在客厅看电视,都没有把赵甲第当外人,就不刻意客套招呼,现在很多时候访客敲门,都是就近的赵甲第去开门,省委大院这边逐渐都知道黄记家里有这么个姓赵的年轻人。赵甲第瞥了眼黄莺,这妮子最大的美德就是没过夜恩怨,最大的毛病也是如此,有仇绝对都要当日报仇,此时黄莺眼珠子贼溜溜打转,应该是在找趁手兵器给赵甲第致命一击,扫帚太轻,赵甲第皮糙肉厚,没杀伤力,红木椅太重,别没提起来就把自己小蛮腰给闪到,赵甲第赶紧好言相劝道黄莺,黄女侠,别折腾了行不行?再闹下去,我以后就真不敢来你家了。黄莺笑道这是好事啊,没你在,这家才清净。赵甲第摇了摇头,苦笑。黄莺放低声音道咋了?赵甲第认真道以后我单位里可能要加班,但每个周末肯定要板钉钉挤出时间去海,所以就不给你补课了,这么说你该高兴了?黄莺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房里,谈话末尾,黄莺父亲黄建华有些担忧道:“莺子是不是对甲第有想法?”

    黄记笑着反问道:“什么想法?”

    黄建华无奈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呗,莺子才高一。”

    似乎并不在意的黄记调侃道:“以前莺子跟树根走得近,也没见你这么杞人忧天。”黄建华摇头道:“莺子一直把树根当哥哥,我看得出来。爸,你看见莺子以前对哪个男孩这么针锋相对?我就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哪天再回过神,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黄记指了指儿子,道:“瞎担心。”

    黄建华苦闷道:“爸,你怎么就这么笃定莺子会没事?”

    黄记笑了笑,说了一句:“青春是一场躲不过的雷雨,淋点雨不是坏事,最多感冒几天,我们就别自作多情给孩子们撑伞了。我们当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就准你祸害别人家的闺女,不许别人来祸害你的姑娘啦?”

    黄建华被父亲这句话给逗笑,心情好转嘿嘿道:“自己闺女总要护着点的嘛。”

    黄记说道:“行了,这事情我来把关。”

    说到赵甲第,自然绕不开千丝万缕的北京李家,李家老太爷,以及门下几乎足以自成体系的徐震,这位李家女婿,在浙江这边掀起的风浪已经淹死无数厅局级高干,黄记作为标签清晰的李家嫡系,这几年跟徐震明面一直是坚定盟关系,可内里,黄记对徐震的做法并不十分认同,私下交情泛泛,除了徐震空降浙江初期一年,两人曾经一起喝茶钓鱼几次,以后就极少碰头,但一有大动作,两人还是很默契,始终保持高度一致,外界都心知肚明徐震能有今天如日中天的风景,人事主要靠两个人,执掌政法委多年的黄记和某次战队中主动下了投名状的省委宋秘长,黄记退下来后,不出意外就是姓宋的顶,不再兼任秘长,而是升任省委排名第二的副记。宋现在的头号工作就是跟新位的李檀摆开楚河汉界你来我往,很是热闹,让省委省政府两大块过足了眼瘾。说来也巧,小鱼小虾的赵甲第在跟李檀从省四监到西溪湿地后,在岛撞见了这位浙江第一秘,而宋秘长身边跟着赵甲第更熟悉的一个男人,从海调过来的蔡枪,蔡言芝的亲弟弟。双方擦肩而过,没有任何寒暄言辞,倒是赵甲第和蔡枪这两位配角眼神有过隐晦交集。赵甲第记性很好,从李檀得知那位中年男人身份后,记起在VGE酒,姓宋的就在隔壁位置,当时就坐在方菲身边,赵甲第想着是否能从方菲那边获知点什么,知己知彼,不说胜,起码不用输得稀里糊涂一败涂地。赵甲第来杭州以后,还没联系过蔡枪,看来有必要私下一起喝个茶了。在赵甲第看来,宋之所以那般器重蔡枪,除了蔡本身能力好,相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蔡枪身后的蔡言芝,她能在海如鱼得水,当下甚至敢和陈家面对面叫板,其能量不容置喙,赵甲第甚至灵光闪现,该不会蔡枪有机会跟着宋杀一个回马枪,重回海,各自登一个新台阶?或者有没有可能宋的目标不是省委二号副记?而是?赵甲第在离岛坐船的时候,把这个想法说给李檀,后者盯着赵甲第看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你小子开窍了,姓宋的现在火急火燎往北京那边跑,就是忙着运作这个,他跟我在这边斗,都是障眼法。赵甲第当场就嘀咕了一句这帮家伙一个个都成精了。李檀一笑置之,似乎并不忌惮姓宋的。

    整个周末,赵甲第都得老老实实呆在老校长家里开小灶,星期天下午临行前,吃过素淡晚饭,蒋世根突然把赵甲第喊到房,神情严肃,破天荒跟赵甲第要了一根烟,赵甲第没敢不给,老校长开门见山道:“我没去金海当独立董事,这事儿你知道?”

    赵甲第点头道:“听赵三金说了。”

    老校长吐出一个烟圈,缓缓道:“那你知不知道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

    赵甲第摇头道:“没听过。”

    老校长从桌抽出一本剪辑本,老人除了有几十年如一日阅读定时定量阅读报刊杂志的习惯,而且还养成了把有用信息剪贴到本子的习惯,翻到其中一页,丢给赵甲第,赵甲第接过来一看,看时间,差不多是《人民日报》十二三年前的一篇报道,有关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的简要说明,老校长轻声道再往后几页都是后几年的相关报道,篇幅不长,但余味绵长,你慢点看。赵甲第花了二十来分钟才看完,而老校长一口一口一根一根连着抽了五六根烟,一时间房烟雾弥漫,赵甲第合本子,对老校长提到的机构有了个清晰轮廓,这个囊括了央行行长副行长、财政部副主任、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证监会主席、保监会主席等金融界首脑的委员会对内规格奇高,对外却极为低调,简单来说,这个机构职责是综合分析宏观经济形势的基础,对一切有关货币政策的事情都要管。老校长掐灭烟头,轻声道:“委员会在一零年以前只设置一名专家委员,去年开始设置三名,分别是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任期两年。要成为专家委员,付诸纸面的要求很高,从事金融行业工作10年以,非国家公务员,不在任何营利性质机构任职,等等,但真实标准更高,甲第,你算我的闭关弟子,你说说看我的长项是什么,别马屁,说实话。”

    赵甲第毫不犹豫道:“比较经济学,制度经济学,转轨济学,您对于预算约束机制的研究是公认的国内第一人。”

    老校长轻轻笑了笑,再度点燃一根烟,“一二年才换选,现在就有人跟我打招呼,说让我做好去中南海课的准备了。”

    赵甲第试探性问道:“陈靖?”

    老校长点点头。

    赵甲第感叹道:“赵三金真能折腾。”

    老校长靠着椅子,慢慢道:“按照规矩,下一任专家委员两个名额肯定会分配给北大清华,第三名候选人,就有无数人去争了。对了,赵甲第,你有没有听过《证券市场周刊》主办的‘远见杯’?”

    赵甲第没想透这个有些离题的询问,他对财经圈内一小撮人自娱自乐的远见杯只是听说,并不熟悉,就诚实说道:“只知道这个圈内人的竞赛毁誉参半。”

    老校长轻声道:“那你可以去详细了解一下,因为我准备明年把你推荐去参赛,这些年,我参加过四五次,但都没拿到好名次,一直是个心结。这个远见杯,弊端在于某种程度是在‘揣摩京城天听’,那些个拿捏准确统计部门心思的参赛者,容易胜出,加远见杯的规则设定与经济分析的远视初衷有冲突,所以很难服众。但我冷不丁一想,这不都是你这小子的长项嘛,收徒弟收徒弟,总得收出点好处,所以你小子给我打起精神,拿不下连续三年第一,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被震惊到的赵甲第苦着脸道:“老校长,没您这么收徒弟的!”

    蒋世根没好气道:“去掉老字。”

    赵甲第原本刚要递给老校长一根徒弟的孝敬烟,马放回烟盒。

    老校长也不介意,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眯眼问道:“赵鑫大费周章把我忽悠进货币政策委员会的事,你觉得咋样?”

    赵甲第脱口而出道:“好事啊。”

    老校长等了半天后文,结果没了,忍不住笑道:“这就完了?”

    赵甲第一脸理所当然回答道:“完了,要不然?”

    老校长气笑道:“梁不正下梁歪。”

    赵甲第威胁道:“到时候连续三年给您拿倒数第一,看您老脸放哪里放!”

    老校长丢过去一本,赵甲第轻松接住。

    一老一小同时扭头望向门口,在赵甲第看来,那个曼妙身影,愈发成熟可口了。

    老校长过河拆桥道:“我还有点工作要做,甲第啊,你去陪谈乐下盘棋再走,她好不容易回趟家,你这个当学生的有点觉悟。”

    客厅。

    一副好棋墩,两盒棋子,黑白分明,坐着关系曾经比暧昧还要**如今却是形容陌路的一男一女。

    与其是说下棋对弈,还不如说是赵甲第在教蒋谈乐下棋,循序渐进,不至于落了她的面子。

    落子至中盘,蒋谈乐轻轻道:“你们走了一条好大的一条大龙。”

第35章 两个男人的握手

    蒋谈乐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惨不忍睹,但这句横空出世的评点,让赵甲第记起她如今已经是人民大学的副教授,似乎选择了一条与老校长相同的道路:栽种桃李。赵甲第突然有些恍惚,没来由记起她当年在课堂的风采,尤其是现在每天练习抽空英语口语,总会偶尔想起操一口纯正英音的蒋老师。蒋谈乐看到棋盘对面的家伙在发呆,有些恼火,加棋局到了举棋不定的收官阶段,干脆也不落子,瞪着赵甲第,赵甲第抬头看见满脸杀机的美女老师,茫然道我惹你了?蒋谈乐一脸除了不屑还是不屑的嗤笑表情,赵甲第感到好笑,破罐子破摔调戏道蒋老师,听说海新开了一家皇后酒,我带你耍耍去?蒋谈乐尖酸道又管不住下半身了?赵甲第呵呵道谁管不住还不好说呢,对,蒋老师?蒋谈乐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来,赵甲第眼疾手快,轻轻挡下,吊儿郎当道贱货。蒋谈乐隐忍不发,吐出一句有本事你再大声说一遍?赵甲第低头收拾尚未结束的棋局,心中大石放下,这次赌赢了,有点精神分裂的蒋谈乐看去还好,没觉得自己精神分裂“痊愈”后我和我都过得很好。赵甲第把棋子都放进盒子后正经问道真不去酒纯洁地喝喝酒聊聊天?蒋谈乐摇头抿嘴坚决道没理由也没必要,我们以后反正就是不朋不再见。赵甲第撇撇嘴道这个挺难,难不成我以后每次来你家,你都躲着?这是你家还是我家?蒋谈乐皱眉道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魂不散,我辈子欠你的?赵甲第小声道听说你有男朋了?蒋谈乐破口大骂道哪个二百五说的?!赵甲第笑道蒋谈乐啊蒋谈乐,胸大无脑,随便一激将就被将军。蒋谈乐又甩出去一耳光,又被情理之中地拦住,除了增加点手跟手之间的亲密接触,毫无实质意义,赵甲第挑衅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能灌醉我,随你处置,但要你输了,同样后果自负。蒋谈乐挣扎着缩回手,冷笑道行啊,你就等着被老娘脱光衣服丢在马路边。赵甲第起身道这话真符合蒋老师的为人师表,听着就暖心。两人一起出了门坐进那辆红色奔驰跑车,赵甲第丢给蒋谈乐一根烟,一起前往当下海最有范儿的皇后酒。

    赵甲第拿起座位一本英文版诗集,是艾略特的代表作长诗《荒原》,翻了几页,便没了兴趣,喃喃道真心看不懂啊。

    蒋谈乐打击道就你那点寒碜的文学修养能看懂什么?你也就只在一亩三分地有点成绩。

    赵甲第乐呵呵道能得到蒋老师的认可,很忐忑,但同时充满了对未来的激情,感谢蒋老师。

    “呦,才进体制没几天,你还嘴贫皮厚瘾了?啥时候贪污受贿包二奶小蜜?哪天进了局子,蒋老师心情好的话就去瞅瞅,说不定以后在人大课就把你当反面典型了。”

    “贱货,别乌鸦嘴了行不行?诅咒我完蛋你有快感?”

    “当然,比**爽多了。”

    “那我现在只能对你蛋蛋一笑,解释一下,是鸟蛋的蛋。”

    奔驰lk开始作孽地型前进。

    赵甲第在那里自言自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你碎碎念什么?”

    “嘛呢叭咪吽。”

    “啥?”

    “加一个唵,就是六字真言。”

    “脑子有病。”

    “被神经病说有病,特别有成就感。哦,记起来了,写《嚎叫》的那位垮掉之父教育过我们别把疯狂藏起来。”

    “连艾伦金斯伯格都知道,行啊,赵甲第,现在越来越有文化了。”

    “亚美尼亚,你何时才变得像天使那般模样?你何时才会脱去身的衣裳?你何时才透过坟墓看看自己的尊容?你何时才不辜负千万托洛茨基信徒对你的信仰?”

    “啧啧,这口美音真像那么回事,啥时候开始偷偷捡起英语口语的?你最近目标猎物里有英语系的无知少女?”

    “蒋老师,您好歹是人民大学的副教授,有点思想境界好不好?”

    “有思想境界会被你给日了?”

    “别逼我,我一般情况下面对美色都是不卑不亢,但逼急了,别说只卑不亢,就是不卑只亢都有可能,小心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只卑不亢就算了,你这种没品没德的无良富二代也就只会不卑只亢了。逼急了?谁的b急了?你有?给我瞧瞧?”

    “算你狠!”

    到了人声鼎沸的皇后酒,被憋出一肚子气的赵甲第直接点了三瓶红的,连水果点心都没要,而且红酒不勾兑任何饮料,面对面坐下,一人一口气一玻璃杯,不共戴天的架势。结果各自一瓶半过后,蒋谈乐就酒疯了,六七大杯下腹后就一副要山捉龙下海抓鲸的疯癫作态,估摸着满脑子只剩下眼前王八蛋是个王八蛋的认知,至于为什么是王八蛋怎么个王八蛋了都给忘得一干二净,赵甲第还好,都没去吐,贱货蒋闹腾了一会儿,全身乏力了,就把脸贴在桌面玩酒杯,因为酒生意太好,好到让同行吐血,他们来得不晚都只能坐视野狭窄的两人座,赵甲第看着蒋谈乐在那里像个淘气孩子自娱自乐,抽出一根烟,负责帮忙把即将掉出桌面的玻璃杯拿还给她。隔壁桌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平头,一身很清爽的打扮,T恤搭配西装裤,穿着双不如何扎眼的皮鞋,有着酒男人不该有的清澈眼神,他只要了瓶最普通的长城干红,在最新海夜生活潮流标杆的qeen里显得十分不了档次,要换作一般寻欢作乐的单身男子,不点瓶几千半万的红酒都不好意思跟周围的妹子打招呼,这就像酒外头你好意思停一辆本田去跟几百万的跑车当邻居?这叫自取其辱啊。如今的夜场女子,个个练就了比孙猴子还毒辣的火眼金睛,一块表一条皮带,小小的细节信息,就能精准估算出男人身价了,在欢场行走江湖,不流行装b那一套,太耗时,在效率为王的夜店江湖,一夜情成功率几乎为零,所以不管是刚出师门的雏鸟,还是老谋深算的老鸟,个个都恨不得自己是一剑西来的西风吹雪,少有耐得住寂寞的绝顶高手。赵甲第抽烟,蒋谈乐也跟着抽,很快就一包空荡,赵甲第刚招手准备跟服务员随便弄包烟,发现对面男人适时江湖救急过来一包苏烟,这烟不跌价也不嚣张,赵甲第本来不抽来路不明的烟,但看着那人的气态,鬼使神差就点了根,但没给蒋谈乐,想把烟还回去,那男人指了指桌面一包烟,示意不用。服务员喊来了,赵甲第看借烟的男人一瓶酒也差不多喝完,就投桃报李地帮他再点了一瓶长城干红,礼尚往来,那人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矫情。此时,酒猛然寂静下去,一个青春无限的马尾辫女孩唱起了一首许多浸染夜场无数年肯定没有听过的歌曲,《春天的花恁拢无开》,天籁空灵,赵甲第瞥了一眼,觉得自家马尾辫校花一样优秀,而且袁树注定是要一骑绝尘的,所以赵甲第不需要去羡慕谁。

    赵甲第低头忙着照顾醉眼朦胧的蒋谈乐,所以没有看见男人的眼神,以及驻唱女孩的某个视线,只是耳边传来不小声的窃窃私语,大概意思很有趣,原来那女孩不是普通的暖场女生,而是这家酒的女老板,听到重磅内幕赵甲第这才重新抬头看了眼,原来是位女英雄啊,搁在武侠小说,那可就是江湖一出道便技惊四座名动一方的仙子角色了,蒋谈乐不凑巧看到赵甲第抬头的瞬间,在桌面下猛然使出一记江湖失传已久的猴子摘桃,像极了吃醋的小媳妇母老虎,赵甲第脸色尴尬,不敢动弹,挤出笑脸解释道就看了一眼,没你好看。蒋谈乐是假话的时候当真,真话的时候不信,闲着的一只手就要去习惯性拾掇赵甲第,结果被赵甲第反手一巴掌,异常响亮,蒋谈乐不怒反笑,主动依偎在赵甲第怀抱,一脸媚笑,含糊不清说些乌烟瘴气的言语,以赵甲第为圆心的一圈都被震慑住,连那个自顾自喝低档次红酒的男人都嘴角微微翘起,似乎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赵甲第顾不周边视线眼神,因为别看蒋谈乐现在小鸟依人,百分百即将跟赵甲第来一手玉石俱焚,果不其然,蒋谈乐蹭坐在赵甲第大腿,跟放浪陪酒女一样摩挲了一小会儿,立马图穷匕现,一屁股狠狠坐下去,亏得赵甲第早有准备,双手托住贱货蒋的两瓣圆滚翘。赵甲第也不计较,只是把疯婆娘半抱半推到座位,自己跑去洗把脸,有魏锋盯着,应该可以替贱货挡下那些个试图见缝插针的雄性狂蜂浪蝶。赵甲第发现qeen的洗手间很有特色,古色古香,俱是青花瓷缸,与大厅那边隔音效果极佳,播放悠扬的轻音乐,墙挂着一些半春宫的典雅仕女图,媚而不妖,恍如一个清凉世界。喝酒的时候,赵甲第几次抽空扫视,就察觉出来皇后酒的美女水准是超一线的,自己怀里那位贱货算漂亮的了,但仅就姿色而言,酒里还有几位可以媲美的,不过想必没谁能猜到蒋谈乐不仅是一位人民教师,而且还是人民大学的教授,这种附加分是很高的。

    赵甲第洗了洗脸,接过湿巾说了声谢谢,胡乱擦了擦,返回座位,看到不顺心的场景,一个鲜亮男人端着两杯酒往蒋谈乐身边凑,大意是赏个脸喝杯酒,不远处一个卡座十来号男男女女都在拭目以待,估计都是那家伙的酒肉朋。赵甲第加快脚步,却看到不给蒋谈乐犯贱的机会,隔壁桌喝长城干红的朋已经主动伸出一只手拦住,笑着说了一句话,赵甲第自然听不清楚,看情形端酒的哥们觉得面子过不去,十分坚持,抽苏烟的平头男人脸还挂着笑容,只不过已经站起身,护在蒋谈乐身前,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你的面子我不管,这酒,不喝。端酒的苍蝇开始借酒劲动手推搡。赵甲第看情形要恶化,立即丢给魏锋一个眼神,示意搞定这事情,总不能让好心好意的平头男人因为自己这边殃及池鱼,不曾想,有人与魏锋几乎在同时出脚,一左一右,踹在那苍蝇膝盖,立即就给跪了!蒋谈乐神经质大笑,跟墙头瞅见了漫天烟火的褒姒一个德行,还唯恐天下不乱地追加了一高跟鞋。赵甲第不去看蒋谈乐,因为跟魏锋身手如出一辙的神秘男人太出挑了点,身材修长,关键是长了一张面如冠玉的脸庞,线条阴柔,气质却阳刚雄健,颇有北齐兰陵王的神韵。平头男人神情自若,只是跟这个“兰陵王”附耳说了几句,很快他就径直走向蠢蠢欲动的那一桌人,要单挑一群的样子。赵甲第走过去,朝魏锋轻轻摆头,赵阎王麾下做惯了杀人越货勾当的魏锋二话不说就跟去。平头男和赵甲第相视一笑,其实赵甲第也是平头,只不过前者年龄比赵甲第稍大个四五岁,大体还是同一辈的男人,赵甲第笑道谢了。那人摇头微笑道应该的。姓袁的马尾辫女孩,海新的夜店女皇,竟然走过来,如同一朵白莲花,她朝平头男嫣然一笑,男人只是点了点头,说你忙你的,我今天只是来喝酒的,刚好认识了个对路的朋。袁皇后朝赵甲第礼貌微笑后,轻轻离开。

    赵甲第就有点纳闷了,这哥们难不成就是方菲嘴里那个在南京发迹的姓陈枭雄?

    看着挺好说话啊。不像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嘛。

    赵甲第主动伸手。

    两人握在一起。

    “赵甲第。”

    “陈浮生。”

    赵甲第和这个发家于南京却一口东北腔的男人喝了几杯酒,期间有姿色优越气质不俗的两位良家闺秀想来喝酒,似乎都对叫陈浮生的男人很感兴趣,他酒喝了,但没有让她们入座,其中一个身材高挑、脖子里有一串价格恐怕得破七位数翡翠的良家仍然不死心,想互留电话号码,陈浮生笑了笑,抬起左手,戴了一枚戒指,轻柔道:“对不起,我结婚了,还有两个孩子。”

第36章 王对王

    夜店欢场,人声鼎沸,谁都是猎人,谁都是猎物,充满了斗志。可喧嚣过后,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就像僵尸被贴了符咒,就得老老实实重新戴温良恭俭的面具,各自奔赴前程。赵甲第看了下时间,将近11点,就搀扶着不断醉话梦呓的蒋谈乐离开才渐入佳境的皇后酒,幕后大老板陈浮生也起身,说送一下,赵甲第愣了愣,陈浮生似乎深谙读心术,笑道我也得走了,一直适应不了酒的氛围,刚好顺路而已。一同离开酒,赵甲第和蒋谈乐都不能开车,两座的奔驰lk注定不能找代驾,不放心把蒋谈乐交给陌生司机,赵甲第准备喊辆出租车捎蒋谈乐,至于lk就交由魏锋开回去,可蒋谈乐的爱马仕凯莉包过于凌乱了点,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钥匙,就在赵甲第头疼的时候,陈浮生笑道酒有自己培训的女司机,免费代驾。赵甲第婉言拒绝,陈浮生也不再说话,挥手告别,坐进一辆挂南京牌照的奥迪6,两个平头男挑车的品位倒是如出一辙,果然是物以类聚,不过挑女人的话,可能就有不小出入了,看去陈浮生对蒋谈乐这类浑身长刺的女人有点敬谢不敏的意思。赵甲第好不容易大海捞针捞出钥匙,抛给魏锋,然后跟蒋谈乐坐进出租车,结果半路,蒋谈乐又吐赵甲第一身的迹象,只好下车,不曾想蒋谈乐吐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停停走走来到黄浦江附近才开始心甘情愿对着一只垃圾桶干呕,赵甲第弯腰站在她身后,轻轻拍打后背,气笑道就你这点酒量就想放翻我?自讨苦吃很好玩啊?蒋谈乐大概是吐完以后,缓回来不少精神气,从包里抽出纸巾擦了擦,踉跄小跑到黄浦江畔,靠着栏杆学赵甲第喊六字真言,赵甲第得紧搂着她的腰,否则生怕这婆娘一个冲动就跳下去。眼角余光看到魏锋斜靠着大红色的奔驰跑车,抽了根烟,一个大老爷们傍着鲜红色lk,很不搭调,让赵甲第想到喜欢穿紧身裤的语嫣姐,是一个重达两百斤还有断袖之癖的男人,赵甲第瞥见那个好像永远与正常人正常世界划清界限的严肃男人,一直没想明白怎么会走这条不归路,赵鑫就有那么大人格魅力?这得修炼多少本类似《九阴真经》的绝世秘籍才有那份功力?蒋谈乐一屁股坐在地靠着护栏,满嘴酒气,跟吐气如兰没半毛钱关系,再漂亮的女子,抽烟喝酒沾还好,沾多了肯定要减分,抽烟伤身伤肺还伤牙齿,酗酒更不用说,多少有望相夫教子幸福圆满的良家女子是栽在了这个东西。所幸身边这位抽烟,但点到即止,喝酒,偶尔才发酒疯,否则赵甲第真心抗不住。陪蒋谈乐一起坐着发呆,赵甲第算是瞧出来了,北京的夜景很宏大空洞,海的夜景很精致骄傲,还是杭州的最好,小小的清新,感觉可以掌控,可以抚摸。

    赵甲第看到两辆车陆续靠边停,瞪大眼睛,这缘分和造化也太吓人了,最靠右一部奥迪,走下来那个从南京杀到海的平头男人,脖子里骑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可能就是他嘴里的两个孩子了,很难想象一个定力深厚到拒绝搭讪良家的男人会大半夜带着自己孩子逛外滩,居中一辆玛莎拉蒂,走出的女子如凤,尤其是她,让赵甲第很是尴尬。一身女王气场的她似乎摆明了不让赵甲第逃过一劫,径直走来,蒋谈乐如同一只盯紧自家门户的母狮子,开始悄悄炸毛,赵甲第抬头看着近期在“仙界”兴风作浪的蔡姨,苦笑道这么巧。蔡言芝并没有跟蒋谈乐针锋相对,只是意味深长提醒道跟那个陈浮生少交往,他跟纳兰长生是忘年交,陈红熊当初能去,是因为陈浮生不肯接手纳兰长生的盘子,而且这个家伙跟赵鑫有过节,吃过亏,以他的脾气性格,肯定要跟赵三金讨回来,到时候你里外不是人。赵甲第自嘲笑道一面之缘而已,以后再见面就跟中彩票一样难得,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怎么算计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听着赵甲第和蔡言芝的对话,蒋谈乐浑身不舒服,挣扎着起身,走到lk前,本就是鸠占鹊巢的魏锋自动离场,车子还算平稳地离去,很多度量其实不错的女人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亲眼撞破后还能言笑晏晏,那太为难女人了。蔡言芝冷笑道是不是很愤慨我坏了你彩旗飘飘的千秋大业,事先说明,我只是偶然路过这里。赵甲第装傻扮憨道这话说得见外了。蔡言芝报以冷笑。看,女人就没一个是好伺候的,何况是曾经让赵甲第仰视了好几年的蔡女王,脖子都酸了。可赵甲第怎么觉得如今两人名义关系近了,距离却像是远了。赵甲第没整明白,但愿意耐心等着。李檀说过,愈是跟高手过招,并不需要自个儿在那边大刀乱舞,等高手们自己犯错,是个最省力的聪明法子。蔡言芝靠着栏杆,双手交叉,轻声道陈红熊瘸了两条腿,比你多瘸一条,最重要的是他在仕途的路子都被堵死,陈家的反弹不大,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找到了新的接班人,第二个是疲于应付来自方方面面的诘难,赵鑫的动作,让陈家很不适应,太直来直往了,以黑道方式解决高层纷争,现在越来越罕见了。为此,赵鑫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从密云调到秦城去了,但难保这不是赵鑫早就想好的一步棋。赵甲第唏嘘道赵三金到哪里都不怕的。

    蔡言芝笑道虎父犬子。

    赵甲第翻白眼道我认了。蔡言芝不继续打击这个刚刚步入仕途的家伙,问道近期除了班课还有什么计划?赵甲第扳手指说道月底要跟我们浙江的榜眼秘李檀去一趟衢州省一监,见一个他最佩服的朋。我自己则要跟一对玩金融的夫妻档商量着合伙搞私募,还没想清楚具体的合作方式,是往小庙里硬塞大菩萨,还是干脆另外开辟一座新庙,现在房地产不景气,但越是这种时候,房地产私募就越能冒尖,琢磨着让他们去捞钱,重要的不是赚多赚少,关键是我想通过私募运作了解到一些最本质游戏规则,中央和地方,政府和商圈,这两种复杂关系,光看是没有用的,以后想要拿这个做文章,还得自己真正玩火过。还有一大堆零零散散的事情,例如跟官太太们喝茶打牌啊,跟直属级套近乎啊,抱着虔诚心态去研读一箩筐的《政府工作报告》辅导读本啊,等等,不计其数。蔡言芝扭头打趣道这么忙?赵甲第叹气一声,笑道小打小闹,都是瞎忙。蔡言芝望向黄浦江面,突然问道有没有和裴洛神过钱塘江潮?赵甲第摇头道没有。蔡言芝眼神冷清,轻声道那你挤出一点时间,跟我一起去趟安徽给他坟。赵甲第正色道什么时候?她轻声道明天就是他的忌日。赵甲第毫不犹豫道那我现在就请个假,我们马去安徽黄山?蔡言芝点点头,坐进玛莎拉蒂,赵甲第给孔有鸣发了条短信,也顾不会不会打扰领导休息。孔处长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短信结尾提了一下茶叶的事情,赵甲第一下子领会,回复说李秘让自己捎带了半斤茶叶,等班的时候再给您送过去。杭州那边得到确切消息的孔处长心中狂喜,不理睬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糟糠妻,下床去房抽了根烟,定了定心神,这才给姓许的温州商人拨通电话,说事情成了。说来曲折,许为了这个项目份额,在杭州几乎跑断了腿,但可惜有意栽花花不开,工商体系那条原先认为希望最大的一条线直截了当说这事情做不了主,线断了,但许送出来的一大笔渠道隐蔽的真金白银却是注定肉包子打狗了,对此许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如何肉疼,最郁闷的在于杭州跟做孙子一样走门串户了一个多月,跟领导们打过牌,吃过农家乐,逛过杭州大厦d座楼,玩过私人会所,钱花了,时间耗了,但没一个肯出力的,这类一次性浅薄交情,对许来说实在是鸡肋,之所以想到李檀,纯属无心插柳,一个饭局无意间获知春风得意的孔有鸣似乎跟李管家有那么点交情,姓许的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死皮赖脸请孔有鸣吃了好几顿,玩乐的时候只字不提,只在坐车的时候小心翼翼提那么一两句,孔处长约莫是看着心酸,加本身也想要借机跟李大伯乐套近乎,这才收下茶叶,但也只说是试试看,没想到还真成了,不仅初衷只是卖个面子的孔有鸣没料到,连姓许的都喜出望外,电话里忙不迭对孔有鸣感恩戴德,这让孔处长有点飘飘然,不能怪孔有鸣不够镇定,谁不知道李檀这尊大佛,可不是随便提着猪头就能让你进庙的主。电话里,孔有鸣提醒道你的项目,我看李檀十有**是不会帮的,但老许你别介意,李檀跟一般当官的不一样,是个念旧的人,只要入了他的法眼,下次就不怕他不开口,而且找他帮忙,成与不成,都安全。所以过两天跟赵甲第吃饭,你悠着点,别拿商场那一套来应酬,小心适得其反,我看送礼就算了,你要不听,到时候出了纰漏,别怪我没跟你打招呼。许笑道阎王好对付,小鬼最难缠,这个道理我当然懂,绝不给孔处添乱。再寒暄几句,把请客吃饭的时间地点敲定,孔有鸣心情惬意地挂掉电话,看到黄脸婆妻子披着睡衣走进房,端了杯热茶,孔有鸣内心暖了一下,他虽然略微后天驼背,但绝对是个英俊男人,尤其是年轻时代十分抢手,之所以跟眼前女人结婚生子,就是看重她的贤惠,婚后孔有鸣沾染不少坏毛病,但从没有跟妻子分开过的念头,小二十年的相濡以沫患难与共,这份感情积淀,不是随便冒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就能颠覆的,孔有鸣拿过茶杯,轻轻握了一下妻子的手,看去可以被任何一个小蜜轻松打败的她只是柔声道早点睡,孔有鸣嗯了一声,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低头喝了口茶,自言自语道赵甲第啊赵甲第,你难道是我的福星?

    玛莎拉蒂离开黄浦江畔时,赵甲第看到那个带着两孩子的平头男人正仰头望向东方明珠怔怔出神。

    应该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啊。

    虹桥机场这个点肯定没有飞黄山屯溪的班次,但玛莎拉蒂还是开到了虹桥机场,赵甲第跟这个女人一直枯坐到早,期间蔡言芝小睡了一会儿,赵甲第轻轻让她靠在自己肩膀。海到黄山,坐飞机也就打个盹的功夫,最终目的地在歙县,机场有专车接送。但到了歙县境内就被蔡言芝打发走,赵甲第这些年按照那封“遗”暗中资助杨青帝以蔡言芝名字命名的希望小学,对这一块还算熟悉,他一直不理解私家子杨青帝竟然出身于古徽州这个一直被誉为“十家之村不废诵读”“连科三殿撰,十里四翰林”的地方,日记,杨青帝对于读一事向来不屑,生于歙县,对蜚声中外的徽墨歙砚更是颇多诟病,一系列辗转颠簸后,到了一个叫霞坑镇的地方,僻静处,赵甲第终于见到孤伶伶的一座坟墓,新人笑也好,旧人哭也罢,这位一等一枭雄是都听不到了,估计也不愿意听,哪管徒子徒孙们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赵甲第等蔡言芝弯腰敬酒后,蹲下去毕恭毕敬了三杯。蔡言芝转身望向田间,喃喃道:“三四月份,可以看到油菜花。在这里,田无一垛不黄花。”

    蔡言芝转身,看到赵甲第还在那里念念叨叨。

    归途走在田间小径,蔡言芝问道:“你说了什么?”

    赵甲第一本正经道:“我说实话你别生气。”

    蔡言芝轻轻点头。

    赵甲第诚实说道:“说了很多心里话,最后跟他说安心投胎就是,言芝我会照顾好的。”

    蔡言芝一脚把赵甲第踹进田里。

第37章 大王小鬼齐盖棺

    田无一垛不黄花,天下何处不去思故乡?

    蔡言芝约莫是锦衣还乡一次后没了心结,这次就顺路带赵甲第再回老家芹川小镇,那个她度过淡薄童年和花季却不愿过多回忆的地方,名义的缘由是弟弟蔡枪总算找到谈婚论嫁的对象,已经带到老见父母,据说女人比蔡枪小了五六岁,家境只是小康,毕业于中国美院,曾经与同学去过芹川写生,职业却是幼儿园老师,双语教学,在吴山脚下,离家很近,在赵甲第看来,蔡枪虽说比不得李檀,但有高居本省第一秘的器重青眼,不管是不是回马枪到海,还是留在浙江深耕细作,都有相当不错的仕途前景,蔡枪前脚到芹川,蔡言芝和赵甲第后脚就穿过徽浙边界来到这个主打旅游牌的古镇,淳安县的2把手第一时间赶到乡里给蔡枪接风洗尘,名义当然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对这类偏居一隅的县处级来说,不说蔡枪是省常委身边的红人,便是市委领导的心腹,也得提起十倍精神去打点关系,蔡枪会做人,把县长请到了家里吃饭,倒像是给忐忑的县长接风洗尘,主次颠倒,不知道晚饭前蔡枪给他灌输提点了什么,县长不仅对远在天边好不容易神仙下凡一次的蔡姨无比敬畏,对打定主意跑龙套的赵甲第一样很是恭敬客气,双手递的名片。&&

    饭后众人一起沿着小镇青石板路散步,事事谦恭如小学生见到老师的县长又粘来,让赵甲第哭笑不得,蔡枪主动与姐姐靠边聊天,拉开一段距离,蔡大美心里美滋滋在最后头跟着,心甘情愿做跑腿的,遇到一些平时瞧着顺眼的村民,他都会豪爽递两根3字头的软中华,一根不够,非得人家把剩下一根扣在耳朵才满意,婆娘当然没跟着凑热闹,农村嘛,一般来说婆娘都不准桌吃饭的,清明祭祖更不能跟着,现在好点,蔡言芝蔡枪这对姐弟的母亲,这些年母凭子女贵,蔡大美被教训过后收敛许多,再不敢胡来,子女不在家的时候,蔡大美还是会大男子主义,但也只敢骂人,而且骂过之后,都会识趣地主动给婆娘做顿饭菜,当作弥补,可见是被身前这对县里首屈一指的出息子女给弄出很重的心理阴影了,蔡枪未婚妻跟未来婆婆在家里唠嗑,是个挺会做人的女人,从菜园摘菜到洗菜做菜,一刻不停歇帮着婆婆。赵甲第跟那位县长有说有笑,后者已经得知赵甲第是省发改委,年纪轻轻的,大学才毕业就鲤鱼跳龙门进了省直属机关,背后就没点古怪?要不咋说龙生龙凤生凤?赵甲第也不做解释,任由县长瞎想,只不过言谈中尽量多给一县父母官留面子和涨面子,虽说都是空话套话,但官腔大多如此,你要真傻啦唧推心置腹,人家说不定还会浑身不得劲儿,官场最忌讳交浅言深。听着赵甲第和县长在那里废话连篇,蔡言芝嘴角弯起,蔡枪心中颇多无奈,最心底,当然不怎么愿意姐姐跟赵甲第走得太近,姐姐即便和宋秘长结不成善缘,最不济都可以找到更般配的男人,赵甲第不差是不差,可将近一轮的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姐姐和这个家伙真能修成正果?蔡枪看着姐姐的神情,轻轻叹息,跟父亲要了根烟,蔡大美要帮忙点,蔡枪笑道爸,不用了,哪有老子给儿子点烟的道理。蔡大美脸笑开了花,一脸理所当然道这算什么。蔡言芝从蔡大美手中抽出打火机,看架势,是要给蔡枪和蔡大美点烟,蔡枪还好,顺势抽起烟,蔡大美愣在当场,被儿子提醒了一声,这才赶紧低头叼烟凑前,然后马跑开,生怕碍眼,这个大苦大难后大富大贵的男人扭头面朝小溪偷偷抹了把脸,做梦一般,这烟,不舍得抽了。

    蔡枪顺水推舟轻声道这两年爸对妈好多了,次去市里看我都问给咱们妈买什么补品好,洪雀说她开车去买就行了,爸还死活不愿意,亲自去杭州大厦挑的。蔡言芝微笑道挺好,不过别让他跑衢州那边的地下赌庄砸钱了,输多输少无所谓,可每次兴匆匆跑去都臭着一张脸回家,妈看见了不好。你回头跟他说一下,想玩,就去海,我跟那边的人说一下,起码不用担心被出老千,但每次最多只能输三十万,每个月一次,这钱我来出,赢了归他。蔡枪笑道那爸可要高兴坏了。蔡言芝转移话题问道蔡冲读高几了?蔡枪苦笑道你这个姐当得太不负责任了,小冲明年高考,准备冲刺一下浙大或者复旦,发挥好的话,应该能分数线。蔡言芝哦了一声。蔡枪吐出一个烟圈,下意识瞥了眼赵甲第。蔡言芝问道你准备跟着宋怀海一条路走到黑?蔡枪轻声道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宋秘长对我有知遇之恩,哪怕很大一部分是冲着你去的,我也得念这份情,况且他未必就没机会进入中枢,再者,起码中央委员跑不掉。蔡言芝冷笑道他斗得过李檀?蔡枪笑道最不济胜负也在五五分?蔡言芝不客气道你是当局者迷,还是知道了宋怀海藏起来的底牌?蔡枪摇头道底牌肯定有,但我暂时接触不到,宋秘长每次去北京跑部委,都不喜欢带外人。我跟李檀接触不多,不过赵甲第好像跟他很熟。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跟赵甲第开口,总感觉说不话,这家伙窜得太快了。蔡言芝笑问道你跟韩县长透露了什么,好歹也是个实权正处级,怎么姿态摆得这么低,变成了赵甲第的跟班?蔡枪放低声音幸灾乐祸道我就旁敲侧击了一句,说赵甲第是省委黄记家里的常客,进发改委是黄记亲自点的将。蔡言芝笑道这也太纲线了。蔡枪呵呵道这不是想看赵甲第的热闹嘛,以后他真有机会时不时来淳安蹭饭,我就当给他免费宣传一下。蔡言芝盯着蔡枪看了几秒钟,蔡枪举双手做投降状,蔡言芝弯腰捡起一颗青石板缝隙间的石子,丢进小溪,缓缓道我劝你别跟赵甲第怄气,他现在几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黄记都没资格控制赵甲第的前程,如果,我是说如果宋怀海投诚的徐震改变态度,就真没谁挡得住赵甲第了。蔡枪震骇道赵甲第跟徐省长有纠葛?蔡言芝没有直接回答这个敏感问题,只是平静道李檀之所以比宋怀海更被看好,是因为李檀有一套被面青眼的独有从政体系理念,很清晰,一目了然,手段偏向改革却不激进,思想靠右却不过分保守,他那些陆续了内参的东西一直被评价很高,宋怀海就差了很多,靠身边笔杆子写出来的锦绣文章,真以为大佬们看不出来其中水分?徐震用人,一直都挑能力逊色于他的,李檀脱离黄记后没有依附徐震,却依然得到重用,光是这一步棋,李檀和宋怀海高下立判。徐震能否更进一步尚且两说,得势的李家都在北京忙碌得焦头烂额,你凭什么就能说宋怀海可以位?再说了,宋怀海可不干净,这些年省部级位置跌下来的不是少数,每年都要拎出来几个以平民愤,你这次赌的,可比你爸大多了。蔡枪爽朗笑道我这种出身,不敢赌就是一辈子跑腿卒子的命了,就怕连赌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姐你就别劝我了,我是愿赌服输的人,赌品比咱们爸要好,到时候肯定不给你丢脸。蔡言芝不置可否。蔡枪貌似习惯了被这个姐姐泼冷水敲警钟,心中斗志始终昂然。

    乘兴而来乘兴而归的韩县长随后被蔡枪和蔡大美父子送出芹川,留下赵甲第和蔡言芝继续在暮色中闲逛。蔡言芝散步一半,突然说道:“有没有兴趣爬山?再往里走,走到路的尽头,有一座在遂安县志第二高的山,视野开阔,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到整个千岛湖。”

    赵甲第玩笑道:“可别跟我说现在就去,然后在山过夜等日出。”

    蔡言芝看着赵甲第,没有说话。

    赵甲第哑然道:“真的假的?”

    蔡言芝的沉默说明了一切。结果在赵甲第百般争取下总算获得了骑自行车进去的珍贵权利,整整二十里九曲十八弯的夜路,要是光用脚,可不惬意。两人到山下道路尽头的村子,已经是晚九点,赵甲第独自负责帐篷在内所有物品,可见赵甲第两个轮子的车技还是很过硬的,山的时候蔡姨只提着个矿灯,扛着大包像是难民的赵甲第抬头看着山峰,一股凄凉悲从中来。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在半山腰的一座破败亭子歇息会儿,满头汗水的赵甲第喝着山脚小卖部买来的矿泉水,啃了口面包,瞪了一眼老神在在逍遥快活的蔡姨,继续路后,赵甲第捡了根杉树枝当拐杖,苦中作乐,不停怪叫,还气喘吁吁朗诵起王维的《老将行》,“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啊百万师……”一开始还算声情并茂,等到“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这句,就没什么气势如虹了,好好一首《老将行》以呻吟结尾,让赵甲第很是气馁。蔡言芝也不抗议,任由赵甲第作妖作孽,两个钟头后,终于到了蔡言芝嘴中的“望天坪”,视野开阔,头顶便是一条夏季绚烂银河,一屁股坐在地的赵甲第看得如痴如醉,已经顾不抱怨,这时蔡姨还算厚道地开始搭帐篷,就一个,人却有两个,赵甲第寻思着百分百逃不掉被卸磨杀驴的命,这晚就甭指望能越雷池半步了,坐起身,把那根相依为命的杉树枝横放在膝盖,自怨自艾道哥们,今晚就跟你青山看我我看青山喽。蔡言芝听着辛酸,微微一笑,搭好帐篷后打开家里准备好做宵夜的饭盒,递给赵甲第一双竹筷,坐到赵甲第身边一起进餐,一人一筷子,吃到一半,蔡言芝抬头说道你说我们这算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赵甲第头也不抬狼吞虎咽道你要让我进帐篷就是相濡以沫,让我睡外边就是相忘于江湖,看你良心了。蔡言芝筷子敲在恶鬼投胎的赵甲第筷子,气愤道给我留点。赵甲第抬头讶异道女人胃口不都很小吗?我咋没见你比我少吃一筷子啊?蔡言芝菩萨怒目,赵甲第放下筷子,直挺挺躺在地,仿若一干二净躺在了天地间,蔡言芝收起筷子饭盒,剩下的还得当早餐,这般不与人旁人说的贤淑婉约作派,像不像小娘子?只不过当时赵甲第忙着打饱嗝看星空,浑然不觉。蔡言芝提醒道露气重,你悠着点。赵甲第轻声道就躺一小会儿,难得什么都不用去想。蔡言芝眼神柔和望着这个男人,不再说话。

    赵甲第轻轻问道:“姨,你说我如果不是赵三金的儿子,能做什么?”

    蔡言芝摇头道:“不好说。”

    赵甲第沉默不语。

    蔡言芝似乎听出线外之意,温柔道:“在我看来,白手起家,打来一座天下,当然厉害,可接班人的守成大业,尤其是想要更一层楼,难度丝毫不低。秦隋二三世而亡是一个例子,汉武帝唐太宗是另外一个例子。比如所谓红色子弟,一抓一大把,有几个比父辈走得更远爬得更高?自己不想的是一撮,有心无力属于不能的却是一大堆。我见多了世家子和凤凰男,尤其是一步一步从农村爬到大城市顶点的后者,除了自身闯荡,都在借势,乘借时局,中乘借贵人,唯独没有下乘这个说法,杨青帝,你爸赵鑫,还有陈靖徐震之流,都是这类枭雄,你呢,一直生活在赵鑫阴影下,其实没这个必要,如果家境好都是错,那从人下人到人人的奋斗有什么意义,不就希望将来子女不用颠沛流离吗,杨青帝不喜欢读好的年轻人,但要知道他最佩服的还是立功立言立德尾市为将为相于一身曾国藩,我在离开北京前曾和王家老太爷有过一段谈话,难得听到一番有关你们父子的点评,是以清末曾左彭胡四人做范本的,想不想听?”

    赵甲第点了点头。

    蔡言芝微笑道:“这位老生说如果把赵鑫看作左宗棠,那你就是胡林翼。”

    赵甲第丢人现眼道:“高中历史知道点左宗棠,但不知道胡林翼到底是做什么的。”

    蔡言芝打趣道:“是个英年早逝的浪荡公子哥,由文弱词臣成长为功勋国柱,但哪怕死得早,却还是名列清末四大中兴之臣,可见其能力。”

    赵甲第无语道:“英年早逝……”

    蔡言芝敲了一下赵甲第额头,道:“你肚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学问,只要肯售与帝王家,我就看好你。换成一般人说自己德语跟英语一样好,会被当成冷笑话,你不一样。”

    赵甲第咧嘴笑了笑。

    蔡言芝感慨道:“手有屠龙技,即便天下无龙可屠,可满街蛇鼠鸡狗就杀不得了?所以说读读出门道,肯定是正途。”

    赵甲第说道:“听姨一席话,胜读十年。”

    蔡言芝站起身没好气道:“不说了,睡觉。”

    她径直走入帐篷。

    她开始默默数数,从一到十。

    帐篷外毫无动静,脸色桃红妖冶的蔡言芝气鼓鼓道再数一遍。

    一到十。

    结果外头动静是好不容易有了,却是赵甲第爬起身后挥着杉树枝一顿狂舞,叫嚣道:“哈哈,老子手中剑,是那半挂银河,一剑斩下便是半截长江!”

    蔡言芝目瞪口呆,怒道:“滚进来!”

第38章 桃花面颊麻花辫

    第38章桃huā面颊麻huā辫

    [更新时间]2012-05-1620:35:09[字数]4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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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滚长江东流水,英雄在滚,美人在滚,滚就滚。e^看赵甲第猫腰进了帐篷,看到蔡姨很穿戴整齐,简直比平时还要端庄优雅三四分,一时间有些失落,心想这跟预想中的剧本有点出入啊,帐篷里有两个简易睡袋,蔡言芝指了指其中一个,赵甲第叹息着钻进去,农村昼夜温差大,晚上尤其清凉,何况是山巅这望天坪,等赵甲第进了睡袋,蔡言芝轻声道:“这座山有个传说,如果谁能在山上找到一种草,就可以得到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小时候学校里chūn游来这里爬山和采茶,结果我就偷偷找了大半天,跟做贼一样。”赵甲第很难想象当年扎着马尾辫的未来nv王像一般青葱nv孩的神态姿容,很难很难想象,说不定课堂上答错题目会脸红,收到蹩脚情书会懊恼?看到好学生们登上主席台拿奖会羡慕?对她的将来会感到mí茫困huò?是否会受了委屈就在角落躲起来?是否一样轻舞飞扬欢声笑语地玩过跳皮筋滚铁环?有没有跟同桌男同学划过三八线,做过儿时被看作威风八面的小组长课代表?

    于是赵甲第轻声道:“那多半是被你找到了。”时至今日,当年的huā季少nv,已经成长为杨青帝庞大黑金帝国的接班人,被长了一张笑眯眯狐狸脸的陈红熊暗恋了十来年,被宋怀海这样的城府男人当作最佳的结婚对象,往来无白丁,与她席间谈笑的都是巨商枭雄。所以如果蔡言芝说当年找到了传说中的草,赵甲第一点都不怀疑。

    蔡言芝笑道:“没呢,那都是骗人的。”

    赵甲第只探出一颗脑袋,扭了扭还不习惯的小睡袋,柔声道说不定那些肯去找的人,就被当作找到了。蔡言芝沉默了一下,自嘲道谁知道呢。赵甲第侧过身,昏暗中凝视着她的模糊侧脸,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看柏杨读三国上面的一个典故,说河南有人献媚刘备,送了一支三尺高的yù人,刘备就把yù人放在yù质柔肌态媚容冶的三国著名美人甘夫人身边,让她脱去衣裳,据说分不清谁是美人谁是yù人。赵甲第坏笑着感慨这也***太有情调了,难怪孙尚香会喜欢上这么个大叔。蔡言芝听到声音转过头,看着傻笑的赵甲第,知道八成没什么好事。两眼放空的赵甲第没察觉蔡姨的秋水眸子早已经dòng若观火,下意识伸手抹了抹嘴,乐呵乐呵,欢乐了半天,才发现蔡姨一脸玩味笑意,在安徽霞坑镇,被踹一脚无非是进了田里,这里被踹,可就要下山了,赵甲第赶紧收敛心神,尽量道貌岸然一些,却不敢胡luàn转移话题,闭嘴不言。蔡言芝问道你入党了?赵甲第点头道六七年团费没白jiāo啊。蔡言芝重新望着敞篷上方,轻声道其实我也是党员,当初杨青帝本意是让我从事个正常点的职业,做点稍微文雅没那么铜臭的小生意,说不定还会加入九三学社或者西泠印社。赵甲第问了个白痴问题,不是西冷印社?蔡言芝无奈道是西泠,你怎么修的身,就这样,还要去治国平天下?赵甲第哈哈笑道大行不顾细谨,姨你可别跟我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那套。\\WwW.NuoShu2蔡言芝一笑置之,没有跟赵甲第较真,似乎觉得太煞风景。赵甲第见她不说话,就自娱自乐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入党。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加入党。桃huā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推荐我入党。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齐入党。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入党……蔡言芝听着赵甲第在那里糟蹋诗词的念叨,感到好笑,怎么还跟一肚子愤青的孩子一样。孩子?蔡言芝有点失神,在北京那边,她自己那个原本跟赵太祖泾渭分明楚河汉界的圈子有意无意开始产生jiāo集,类似资源共享,因为如此,蔡言芝才得以与王家老太爷有一席谈话,除此之外,还跟杨丰这类以前只闻其名的红sè子弟坐在同一张桌上,当时,不仅杨丰,连那个在两百名省委书记省长、中央国家机关部长后备干部梯队中序列超前的陈靖都坐到了一起,两位出身截然不同的男人价值观世界观也情理之中的天壤之别,对他们嘴中的小八两的评价也奇妙,杨丰说这侄子有悟xìng,陈靖说有韧xìng,明显两个大叔都给予了极高的期望值,蔡言芝对这些不感兴趣,赵甲第身上真正让她动心的闪光点,是两样很多人看不到或者说看到了也嗤之以鼻的东西,叫做良心和静气。这个世道,富有带不来素质,家境优渥带不来善良,越有钱越怕没钱,这个独占大量优质社会资源的圈里人,往往体现出与财富匹配的城府和yīn沉,身处圈内的蔡言芝看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面目可憎。再有就是很多没有钱的年轻男人,容易见不得富人慈悲向善,见不得穷人刁钻恶毒,同样不讨喜,蔡言芝独身至今,少有见到中正平和的人,要么是憋着十里外都能感觉得到的怨气,要么就是野心吓人。蔡言芝无意间曾见到过赵甲第的日记,其中有两个短篇很让她动容,一个说做人:天地鬼神,头顶三尺灵,即便不怕,也要能敬就敬。人下人,要把自己当人;人上人,要把别人当人。一个谈读书:1尝试着去把书籍分成三六九等,做到心中有数,书桌书第一,chuáng头书第二,书柜书第三,客厅书第四,厕所书最末。2读书要读,尤其是好段落好句子,有利于日常jiā动笔圈画,无笔不读书。4经常温故。5可以借人钱,可以送人书,莫要借人书。对于赵甲第的读书,蔡言芝印象深刻,他书房里的书籍圈画也极有讲究,点睛评语下面画以直线,优美段落画以bōlàng线,关键词和生僻词以圆圈画出,疑问处画问号,持有异议处画叉,某些可以做延伸阅读的东西画一支箭头,读后感一般写在段落空白处,而且往往第二次第三次读后感会把初次论点给完善或者完全推翻,所以看赵甲第阅读过的书籍,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可以事半功倍,蔡言芝已经想好了,有筛选地把赵甲第的书送给小果儿去阅读,有益于小果儿未来的人生。

    蔡言芝回神,侧头问道:“天目山风景怎么样?如果好,我就也去nòng一套房子。”

    赵甲第轻声道:“好地方,起码对我来说是,再告诉你个秘密,教我下棋的一个男人说过,这天目山对我而言就是风水甲东南。”

    蔡言芝半真半假道:“你信这个的话,我帮你介绍个真正的世外高人。”

    赵甲第摇头道:“不用了,有了国士师傅,除却巫山不是云呐。”

    蔡言芝笑道:“你这么尊重陈平安?”

    赵甲第郑重点头,十分严肃。

    蔡言芝冷不丁问道:“几点钟了?”

    赵甲第抬起手腕,依稀看到快十二点了,说道:“才十一点不到,再聊聊。”

    蔡言芝嘴角微笑,却生冷说道:“睡觉。”

    赵甲第心中哀叹着不情不愿哦了一声。帐篷不大,塞下两个躺着人的睡袋后更显拥挤,以至于两人身体隔着睡袋贴在一起,尤其是双tuǐ,稍稍翻动,就有不可避免的微妙摩擦,赵甲第似乎都能闻到蔡姨的特有芬芳和听到轻微呼吸声。nv人体香一说,不可全信,但不可全不信,尤其是能被家境支撑而且擅长养生的尤物,偶尔会有一些暗香浮动的气味,这跟香水优劣无关,是日积月累的成果,跟男人不同,对男人来说,喷古龙水或者男士香水,只是社jiāo礼节,相信很多nv人哪怕徐娘半老和人老珠黄后,还是愿意更喜欢记忆着初恋时代初恋男友身上洗完澡后清新的皂香。此时此刻,赵甲第没啥féi皂香味,一身汗水才刚刚消失,光着膀子缩在睡袋里,倒是没什么负重上山的蔡言芝没出什么汗,一直清新着,至于脱没脱衣服,天晓得,赵甲第暂时也没一探究竟的勇气和气魄,这时候他就在酝酿着这份胆识,不停给自己打气:赵甲第啊,都睡一起了,要做畜生不可耻,千万不能当畜生都不如的草包啊。赵同志,作为一名党员,要有迎难而上的勇气,没机会也要制造机会!最终跟tǐng尸一样老实憨厚直tǐngtǐng躺在那里的赵甲第很可悲地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水……

    蔡言芝突然小声呢喃道:“睡了。”

    赵甲第本能地嗯了一声,但是嗯了以后立即就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咫尺天涯,度日如年。赵甲第睁大眼睛开始数星星,真想奔出去拎起那根树枝再来趟惊世骇俗的疯魔剑法,高手嘛,总乐意挑好地方玩剑法的,不是紫禁城之巅的话,山巅也行的。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赵甲第悄悄抬手看了下表,凌晨1点多了,星垂平野阔的清冷黑暗中,赵甲第重重叹息一声,不曾想隔壁睡袋传来一句清清淡淡的“你还不睡?”赵甲第吓了一跳,干笑道睡醒了。蔡言芝没好气道那继续睡。赵甲第心想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再忍就要爆炸了,深呼吸一下,猛然转过头,却看到蔡姨一直侧着身,赵甲第恍惚间,不知道她这个姿势,保持了多少分钟,多少天,多少年。幸苦吗?赵甲第颤颤巍巍伸出手,触mō到她如yù的冰凉脸颊,nv子如yù,yù需人养,常年爱抚,才有灵气,那nv人呢?赵甲第呼吸急促,但动作轻柔,充满克制,从脸颊温柔滑下,抚mō到她的下巴,轻轻一捏,不再往下,而是复而向上,碰到她的丹凤眸子上的眉,继而转向她的耳朵,捻住她的耳垂,微微róu捏,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赵甲第能清晰感受到她压抑的喘气和脸颊的升温,虽然看不清,但坚信她此刻的脸庞,一定是最美的一瓣桃huā,终于迟迟绽放了。赵甲第一只手搂住蔡言芝的脖子,一只手环住她仍然被睡袋包裹的曼妙身躯,nv王蔡姨的身体有些僵硬,但依然没有抗拒这种陌生的接触,大脑一片空白,她再nv王,终归还是nv人。当赵甲第wěn住她,蔡言芝彻底兵败如山倒,再不是高高在上的nv王。不知何时,两人都钻出了睡袋,相拥在一起,但主战场还是嘴巴,赵甲第没有太多得寸进尺,这下子他们终于是真正意义上的相濡以沫了,蔡言芝的动作极为青涩被动,都是赵甲第在不知疲倦地引导,将她拉入情-yù的漩涡,这会是一个无底dòng,但蔡言芝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也许是因为这里太僻静,太远离喧嚣世俗,太了无牵挂,蔡言芝有拘束,有象征xìng的小挣扎,却没有任何实质xìng的抗拒,赵甲第放过了她的嘴chún,却攻城拔寨势如破竹拿下了蔡言芝的耳垂和下巴,她只能闭着眼睛喘息,这种示弱的声音,只能更加刺jī赵甲第,当赵甲第双手环住蔡言芝的小蛮腰,嘴巴在她脖子间流连忘返,说出一个字,“姨”。

    蔡言芝脑袋后倾,tǐng起xiōng脯,近乎呻-yín地出声道:“不要。”

    天籁。

    赵甲第和蔡言芝一起如痴如醉,沉浸在这场几乎能算以天为被以地为chuáng的**中,只不过赵甲第和她很有默契地没有更进一步,不是**更胜**了。

    足足一个钟头的缠绵后,蔡言芝恼羞道:“够了没?”

    很能折腾的赵甲第抬头道:“你说够了我就停下。”

    她沉默了。

    于是结果可想而知,两人到凌晨三点多才勉强睡去,嘴chún都有点红肿,赵甲第想要跟她挤一个睡袋,蔡言芝倒是不支持不反对的软绵态度,可惜睡袋太小,这让赵甲第恨不得破口大骂,只能呆自己睡袋里昏昏睡去。清晨时分,天méngméng亮,按时醒来的赵甲第看到帐篷只有自己,坐起身,掀开帐篷,看到蔡言芝站在望天坪边缘地带,眺望远方,赵甲第伸了个懒腰,穿衣服的时候低头看了看kù裆,低声道委屈你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撼大摧坚,久久见功啊。出了帐篷,捡起杉树枝,站在蔡言芝身边,刚好日出,景sè绚烂,映照得蔡言芝面如桃huā,赵甲第跟着她看了十几分钟日出,发现她始终不肯跟自己对视,轻声问道咋了?蔡言芝转过头,似乎脸红了。赵甲第捧腹大笑,蹦跳到望天坪平坦处,耍了一套眉来眼去**剑法,打完收工,看到蔡言芝坐在一个树墩上,侧头扎辫子,赵甲第蹲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啧啧,竟然是单尾的麻huā辫,没想到蔡言芝还会有这幅风景,素净风韵,凤仪天下啊。

    赵甲第好奇问道:“怎么扎麻huā辫了?”

    依然歪着头的蔡言芝没好气道:“不好看?”

    赵甲第忙不迭道:“好看。”

    蔡言芝柔柔道:“上中学的时候,我一直扎辫子,后来就很多年没有尝试了。”

    赵甲第蹲着笑。

    蔡言芝站起身,甩了甩辫子。

    赵甲第有点懂得为什么那么多傻帽皇帝愿意不爱江山爱美人了,其实一点都不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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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是癞蛤蟆介绍:
“咱是一只有理想有野心有文化有故事的癞蛤蟆,所以母蛤蟆是看不上的,只吃天鹅肉。”
赵甲第,绰号赵八两,北方大暴户的儿子,伪宅男,武力值不详,智力值比较变态,理科无敌。
他要单枪匹马打下一片大大的后宫。老子是癞蛤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老子是癞蛤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老子是癞蛤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