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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弃明月qd     无尽剑神txt下载     无尽剑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万千剑元吹牛皮

    在一家胡饼铺子美滋滋吃完两个卷着大葱的饼子,擦擦油手,推己大刺刺掏出“乌木令”结账。

    卓藏锋冷眼旁观,心里窃笑不已。

    这个不怎么通人情的小和尚感情还真把这块牌子当做圣旨。

    果然店铺摊主连看都不看一眼,瞪大眼睛,满脸怒气,盯着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像是看着一个想吃白食的怪物。

    看“乌木令”失去作用,推己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搔着脑袋望着一旁捂嘴偷乐的卓藏锋。

    卓藏锋不情愿走过去,从袖里摸出数枚铜钱扔给摊主,头也不回走出胡饼铺子。

    推己跟出来,趁着阳光仔细观察那块“马家胡饼”的牌子,想不通这么一个小小的店面竟然胆敢拒绝“乌木令”。他觉得店家有些过分了。

    卓藏锋在前头说道:“有一种盗贼从来不做小偷小摸的营生,要做就做大的,他们甚至敢挖官府的钱库。”

    推己想了想,恍然大悟道:“这令牌并非人人皆知,感情越是高档的地方越是吃香。”

    卓藏锋点头,“孺子可教!”随即眉头皱起,说道:“太学院陈先生说的江湖,让我想起《周易》中的一段话。”

    “噢!”

    推己似乎并不怎么关心什么江湖或者《周易》,他小心把“乌木令”放进背后竹筐。

    卓藏锋继续说道:“江湖原指水,《周易》有言:“‘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看太学院那本《剑修庄子注解》与此联系,就是说我体内的万千剑元阻止我去吸收天地元气。”

    这几日卓藏锋曾经与推己探讨剑道,也曾经说过自己不能吸收天地元气,推己当时只是摊开双手,表示爱莫能助。

    此时推己听了,“噗嗤”笑了出来,“你可真敢吹大话!一点元气都不能吸收,哪里有剑元?还万千?你以为自己是陆地神仙?还是天外飞仙?”

    卓藏锋知他故意如此,意在报复方才看着他在胡饼铺子出丑一事。

    “你这个小和尚,哪里像是出家人,倒像是市井中与人斤斤计较的妇人。”

    推己忽然冷着脸不发一言,过了片刻,方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师傅说我很听话,能秉持戒律,可我发觉遇到你就跟变了一个人。”

    卓藏锋笑道:“变成了什么人?”

    “变成了一个无拘无束,想到什么说什么,想笑就笑,想跳就跳,想闹就闹的人。”

    卓藏锋回头望着他,问道:“那么你感到快乐吗?”

    推己认真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很舒服,有一种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这就对了,人生在世,一切由心。”顿了顿,卓藏锋望着远处挺拔的古槐说道:“这是老怪物说的。”

    “老怪物是谁?”推己问道。

    卓藏锋就知道推己一定忍不住好奇要问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好怎么回答了。

    “老怪物是……我的亲人。”他想到段千华为了不让自己受到欺负,不惜去龙域践行约定,眼眶微热,不想让推己看到自己失态,慌忙掩饰道:“师父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会不会还手?”

    由于推己开口闭口就是师父说三字,卓藏锋早就打趣称呼他“师父说”,对于这个称号,推己并未反对。

    实际上他反对又能如何?

    推己出身佛剑名门,不愁吃不愁穿,虽非锦衣玉食,倒也算是宠爱有加。从小除了师父,再没有受到过任何人的委屈,更别提欺负,是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有些犹豫,期期艾艾想了半天,反问道:“那么你会不会还手?”

    卓藏锋心头泛起一丝苦涩,受人白眼、欺凌,这样的日子他是过惯了,不过每一次他都没有服输,更没有丢掉尊严。

    他毅然道:“我绝不退缩!”

    推己看他神情坚决,突然间豪气顿生,大声道:“师父说忍一时风平浪静,但如果受到欺负,我也绝不退缩!”

    “你不忍?”

    “不忍。”

    “当真不忍?”

    “坚决不忍!”

    卓藏锋拍拍他的肩头,意思说师父说好样的。

    推己神情一顿,似乎有些难为情,说道:“师父教了我十几年,我跟你相识只是几天,我几乎要把师傅教我的那些都忘掉,而且还觉得眼下所做的一切,似乎与师父的教诲背道而行。”

    卓藏锋望着他,认真说道:“兵家孙子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只要不违背佛家戒律,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做的。”

    推己叹气道:“你总能把这些毫不相干的东西联系到一起,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我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

    卓藏锋笑道:“装有万千剑元。”

    原本以为是一句玩笑或者吹牛的大话,谁想到夜晚在这片幽静的花园中就让推己眼界大开。

    花园深处,秋夜静谧。

    推己调息用功完毕看到卓藏锋盘膝坐于地上,脸上映着淡淡的星辉,眉宇间生出无数金细线一般金芒。

    看他的样子,这是道家修炼玄功。

    卓藏锋紧闭双目,牙齿轻咬,看起来似乎很安详,但是忽然间,推己看到他神情变得狰狞可怕,脸上肌肉不停抖动,牙齿格格发颤,头上束发的丝带猛然崩断,乱发飞扬。

    接着从他紧紧闭合的眼睑中挤出一丝炫目的亮光,然后他的耳朵、鼻孔、乱发飞舞的头顶正中都出现相同的亮光。

    推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卓藏锋体内的经脉错乱,导致体内玄气冲撞?

    他不敢惊动,瞪大眼惊讶的望着,心里即是担忧又是着急。

    猛然间,那根根如丝的亮光凝结成无数柄飞舞的小剑,从卓藏锋五官以及头顶百汇穴激射而出。

    推己差一点惊呼出声,连忙用手紧紧捂住嘴巴。

    “小剑?剑气?飞剑?”

    “阿弥陀佛,是剑元!”

    卓藏锋此时只感觉浑身有无数道伤口崩裂,然后似乎有人在崩裂的伤口上撒上青盐,灼热、疼痛。

    而体内却如一团滚烫的岩浆翻腾,岩浆从丹田气海处沿着经脉流走,每经过一个地方,就如同被烤焦一般,皮肤上的汗水还未来得及渗出就已经蒸发净尽。

    如此片刻,他觉得那股灼热之感渐渐平息下来,于此同时觉得有另一道清幽的气息从百汇穴诸如体内,流走经脉,然后缓缓蓄积在丹田气海中。

    此时,周身舒畅,方才那种魔魇般的痛楚竟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想跳起来大喊大叫!

    他想痛苦一场!

    努力了这么多年?坚持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终于可以吸收天地元气。

    虽然是很稀薄的一点,虽然只是沧海一粟,但是他成功了。

    他忍住没有哭,他忍住没有喊叫,他反而收慑心神,用心体悟那与天交接的天地元气。

    读了《剑修庄子注解》,他按照上面的修行方式,果然将体内的剑元逼出体外,循着“水满则溢”的道理,丹田气海中积蓄的剑元一旦逸出即可以带动天地元气,然后经过吸纳,吐故纳新,这才能成为自己真正可以利用的天地元气。

    而“锻剑千华”所存留在体内的剑元虽然强大无比,但依旧需要吸收融合,否则就如同一个不识字的人空守着满屋子的书籍,一点用处也无。

    只不过,想比其他修炼者而言,利用同样的修行方式,同样的修行时间,他可以同时吸收天地元气,并且转化体内的剑元成为自身元气之本。

    然后刚刚吸取的天地元气与原有剑元相融,就如两股清流源源不绝储存在丹田气海中。

    他睁开眼,慢慢站起身,微微一笑。

    推己看他丝毫无恙,松了口气,讶然道:“万千剑元?!”

    卓藏锋不理,前面直行而去,推己则慌忙追上,心里头好奇与震撼同在。这家伙吹了一通牛皮,还真吹出了万千剑元!

    “真是万千剑元!?”

    卓藏锋没走几部就站住脚,因为他发现前面有几人挡住了花园中唯一的青石板路。

    “姓卓的小子,你是真不知好歹,还是故意让我大将军府难堪?”

第四十五章 屁放完滚蛋

    (晚上停电,据说是变压器短路,刚刚来电,我慌忙起来更新,向大家致歉!希望继续支持不弃明月!)

    一名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清袍缓服负手而立。在月光下看来,脸如冠玉,英姿勃勃。只是那一种神态却透露出强烈的倨傲之色,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很深的敌意。

    事实上在长安或者在整个盛唐军方,姚振羽总给人谦谦有礼的印象,作为骠骑大将军长子,军方倚重的青年将领,他一直很注意君子之风。

    曾经将军府的宠儿,太学院的娇子,到如今盛唐军方威名远震的将领,他深深懂得苛己守礼,韬光养晦。

    与其父做事刚勇直率不同,他的性格中更多继承了母亲阴柔的一面。

    这次蒙皇帝陛下恩准回家省亲,还未回到长安就得知一个穷酸少年上面求亲,这已经够可气,然而更可气的是他竟然得到父亲与宁王恩准。

    他深深了解自己这位妹妹,脾性执拗,修行天赋绝佳,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况且他一直觉得妹妹的性格在某一方面跟自己很像,都是人中龙凤,一样眼高于顶。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少年,父母又何必迁就?又怎么还能准许他拿出当年那老古董般的婚书说事。这都是什么年代的事情,早该遗忘掉了。

    当他得知这件事情始末,更是忍不住心头怒火。

    从那天在太学院门口没有追上卓藏锋,他一直派了手下明察暗访。白日行事不便,在表面上繁荣安泰,暗地里却是各种势力对立,暗潮涌动的长安城,或许一丁点的失误就会引发不可预计的后果。

    不得不说,他谨慎的性格来自母亲而青出于蓝。

    所以,他把时间选择了晚上,尤其是这个幽静的花园,更是让他满意。

    他跟了两名亲随,都是从边关带来,个个英武彪悍,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主儿,而且对他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他空手而来,没带任何武器,两名随从每人一把短剑,以他们的一品武夫境的修为,加上历年在军中养成的锐气,对付两个少年自然绰绰有余。

    他仔细观察了很久,并且在心中想了很多。

    少年人气机平和,看不出有什么修为,果然是废物一个。

    那个小和尚也是气机平和,不过从他的举止神态可以看出这家伙修为不差,起码比他旁边那个让人想起了就愤怒的家伙强了许多。

    从他倨傲的神态,从他嫌弃的目光中,卓藏锋感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极为强烈。

    这种感觉从来来没有过,即使是以往面对生死存亡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到两个随从粗大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人未动,却有一种杀意。

    “你是卓藏锋?”姚振羽开口。

    “是又如何?”既然对方毫无礼貌,那么他也就不需要礼貌。卓藏锋说完,盯着他冷如刀锋的眼睛,反问道:“你是谁?”

    看着卓藏锋挑起的浓眉,以及那种坦然无畏的态度,姚振羽有些惊讶,难道低估了眼前的少年。不过已经计划好的事情绝不改变。

    他的眼睛越过卓藏锋头顶,看向远处酒楼中点点灯火,决然道:“看你并非傻子,我劝你一句,把那份婚书给交出,远远离开长安。”

    卓藏锋不等他说完,冷冷问道:“否则呢?”

    姚振羽沉默,低下头望了他一眼,说道:“我写张条子,你去户部支十万两银子,然后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买房子娶老婆置小妾,随便你做什么。”

    “你并未告诉我你是谁?”卓藏锋目光炯炯。

    “我是姚振羽。”

    卓藏锋想了想,霍然明白,“我不认识你,但你姓姚,我或许已经明白你的身份,你是代表大将军府?还是……?”

    他想着那个陌生的名字,这个有些沉重的名字,然后缓缓说道:“还是姚采薇?”

    “住口!”姚振羽勃然大怒,“我妹妹的名字你也配提!?”

    然后他再不管对方反应,把心中早想好的那些话愤怒地倾泻出来。

    “你一个不能修行的废物,一个身无长物的穷光蛋,凭什么娶我妹妹?”

    “你有没有想过,将军府一碗粥就花费万钱,而这一碗粥的钱需要你数年不吃不喝才能攒足,你觉得你配吗?”

    “就是将军府的丫头,每月用度都要顶上你一年的花销,就你这副样子,将军府的丫头嫁给你都算是委屈了。”

    “你不能修行,前途黯淡,一生有白米青菜管饱也算是莫大的福分,再奢求这份婚事,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向沉稳谨慎的姚振羽说出这番话,并无觉得丝毫不妥,因为在他的眼里,卓藏锋实在是连府上的一个仆人都不如。

    何况对方竟然想拿一张婚约来威胁将军府,这让他忍无可忍。

    将军府几时受过这般威胁?

    他没有觉得自己振振有词,将对方贬低的一无是处,反而感觉自己说出了实情,实际上是在好心的劝少年悬崖勒马。

    诚然,期间也有发泄愤怒之意,但那种情绪微小的足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目光有望向远处,甚至在跟卓藏锋说话时,眼睛都没有一次落在少年的身上。

    目中无人。

    卓藏锋感到屈辱,努力压抑着激愤的情绪。

    推己白皙的小手已然握住背后的木剑。

    姚振羽看他无动于衷,换做另一种口吻,问道:“怎样,想好没有,也不用几日后到将军府等待答复,拿着银子离开长安,你马上就可以回乡下做你的土财主。”

    他看卓藏锋并不说话,以为是在权衡自己所说的这些,面对那么诱人的钱财,姚振羽认为没有几个人能够拒绝。

    然而,他错了。

    卓藏锋侧头望着另一边黑沉沉的树木,沉声道:“你说得这些都是狗屁!”看着对方有些惊讶的神情,他又加了一句:“简直狗屁都不如!”

    姚振羽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如此冥顽不化,厉声道:“真是不识好歹!将军府随便吹口气就能将你化为齑粉。”

    “我父亲是因为古板僵化,念着旧情,我母亲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将你如何;但是我不同,我是军人,我完全不需要顾忌将军府的声威,杀了你,根本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说这番话时,他身后的两名随从手臂青筋抽动,抽出短剑。

    映目生辉,剑身被月色一照,发出清冷的光芒。

    姚振羽面色阴沉,冷冷道:“萤火之光也敢比之日月?就凭你还想娶我妹妹?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去阴曹地府做你的黄粱美梦。”

    卓藏锋忽然大笑起来,姚振羽不明白他因何发笑,疑惑的望向他。

    卓藏锋脸上充满倔强不服的神色,眼中锋芒毕露,那一瞬间却有一股英武逼人之气。

    他也不去望那位高傲的将军,厉声道:“没想到将军府个个都是不讲理的角色!我卓藏锋从来没想过成为什么将军府的乘龙快婿。从我进入将军府的哪一刻起,连番遭到冷遇屈辱,我只字未提婚约一事,我数次前去退婚,又遭到拒绝,连府内都无法进内,你们真是自高自大!无可救药!”

    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继续骂道:“你方才所说的那些我就当时放了个屁,现在你屁也放完了,就请滚蛋!”

第四十六章 剑透象犀甲(1)

    说完这些话,眼看姚振羽脸上神情变幻,卓藏锋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他觉得还有话没有完全说出来,胸中燃烧着莫名的怒意,有一种被鱼刺卡住喉咙的感觉。

    听着少年声色俱厉的反驳,姚振羽有些意外,这个家伙哪里来的自信?竟然曝出粗口,将自己肺腑之言当作狗屁之谈!

    他想着自己方才所说的那些话,虽不能算是肺腑之言,但显然都是实情。以自己的身份,同一个卑微的少年说了这么多,也算是格外开恩。想着他是将死之人,就让他保持点可怜的自尊吧,姚振羽忽然很有风度的笑了。

    他的脸上又露出那种自得意满的神情,想到这个少年话中的另外一番意思,想着他愤怒而卑微的自尊感,他忽然认为眼前的少年终究还是屈服了。

    他还算是聪明,而且转变也快。在将军府威严之下,在两名随从短剑的杀机之下,他聪明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从来没有提婚约一事,好聪明!好识时务!好一个台阶!

    他摇头示意,两名随从霍然收剑归鞘。

    不过他高兴没过多久,很快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家伙说他从来没提婚约,难不成是将军府求着他定亲?这么想着,姚振羽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可怕。

    “你的意思是?”他逼前一步。

    让一个人滚蛋还能有什么意思?卓藏锋迎着姚振羽刀锋般的目光,根本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觉得怒火灼心,毫无畏惧前行数步,几乎挨着他的身子。

    “你说了那么多,也不想滚蛋,那么也该我说了。”

    姚振羽面对他目光中闪烁的怒火,不知他还要说些什么,悄然退了一步。

    在他的心里,认为卓藏锋必定会说出一些服软的话。

    退出一步后,姚振羽突然发觉自己在一个毫无修行的少年面前退却,就猛然驻足,本能的抬脚跨回原来的位置。

    这丝微妙的变化却给两名随从看到,两人相互对视,同时想到在敌阵中一往无前,杀伐果断的上司,此刻怎么悄然退却?

    卓藏锋昂然道:“我来长安并非为了婚约,是你们自以为是,认为天底下所有人都稀罕你们将军府的权势,我卓藏锋从来不喜欢,弃之如敝屣!”

    “你们的煌煌天威也好,惊才绝艳也罢,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更别说一粥千钱,须知有多少百姓饥寒啼哭,这还不是搜刮而来,你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朱门酒肉臭熏天下!”

    “我是没有修行,但是并不代表我一生不能修行,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应该侮辱全天下孜孜以求上进之路的贫寒子弟!”

    “至于姚采薇姑娘,我并未见过,也不做评论,但是这个名字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以叫,天下任何人都可以叫,哪里有什么配不配之说?”

    “你以为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打动我,那是你看不起将军府,看不起姚采薇,难道说你的妹妹就值那点银子?”

    “你……!”姚振羽怒视着他,身上杀机暴涨。

    卓藏锋又道:“你不让我去将军府,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但要去,而且还要让全长安百姓知道,看看堂堂大将军府是如何背信弃义。”

    姚振羽忽然怒声道:“杀了他!”

    “咻咻!”

    猛然间剑光四溢,剑气迎面声寒。

    卓藏锋虽然一直注意两名随从举动,也未料到对方反应如此迅捷。在姚振羽话音未落之时,那带着杀机的剑气已经撕开秋夜的静谧,闪电一般激射而至。

    此时,一道更快的剑气挡在他的面前,直接劈开先前攻向自己的那道剑气,他的耳边发出嗡嗡的鸣啸,回头一看,竟然是推己的木剑。

    推己挺身挡在他的面前,目不旁视,问道:“我们可算受到欺负?”

    卓藏锋点头,说道:“并不算是被欺太甚。”

    推己道:“都这样了,还不太甚?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这个从未受过欺负的小和尚手腕一抖,木剑鸣啸震颤,带着丝丝缕缕的剑气,给人一种古意森然之感。

    两名随从未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和尚身手如此了得,两人同时暴喝,分左右两侧攻向推己。

    推己浑然无惧,在如芒的剑光中,手中木剑轻轻挽动,犹如佛祖拈花一笑。

    “叮叮!”

    两声脆响之后,两名随从手中的短剑仿佛被啄木鸟轻轻啄了那么一下,身上气机迷乱,手腕如电流点中,一震颤间,短剑已然被木剑击断,手上空留下两截剑柄。

    至此,卓藏锋终于看到了推己的佛剑出手。

    小和尚仪态淡然,临风微笑。一击得手之后,木剑再进,直接冲开两名随从身边的剑气,噗噗两声轻响刺进他们胸膛。

    就在木剑透入的那刻,推己收回剑气。

    姚振羽顾及身份并没有出手,冷眼旁观推己剑招。

    两名随从汗水淋漓,愕然望着木剑快若闪电停留在胸口。

    木剑上发出的剑气堪堪到刺破他们衣甲,而皮肉丝毫不损。

    两名在敌阵中从不畏惧的军卒在一剑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姚振羽望着,想到这个小和尚剑意并不怎么高明,就像是一个拙劣诗人直抒胸臆之作,剑气也并不怎么凌厉,就像是一阵幽微的清风,然而却令亲随一招败北。

    姚振羽未了得小和尚竟然有如此高深的佛剑,皱了眉头,气机急速凝聚。

    以他的修为,对付卓藏锋和推己两人,自然是绰绰有余。

    他是武夫五品之境,推己虽然剑术神妙,也不过是武夫八品,境界差距如此大,姚振羽出手,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师父说的剑术如此迅捷玄妙,卓藏锋自愧不如。

    想着不能让他一人承担,他又挺身站在推己身前,望着满脸杀气的姚振羽冷冷说道:“你们将军府除了杀人之外,还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此时与和尚无关。”

    推己将他拉回来,又挺剑挡在他的面前,低声说道:“是你亲自说的,绝不受人欺负。师父说众生平等,以前我信,现在我开始怀疑,既然终生平等,为何那什么将军府咄咄逼人,非要置人于死地!”

    原本这次行动除了亲随人员,任何人都不知情。原本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即使明日出现一具尸体,即使这具尸体曾经与将军府有过交集,但是有太子殿下,有宁王,有父亲母亲,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消失在长安人的街谈巷议中。

    姚振羽迫使自己冷静想着眼前的问题,再次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怕背负杀人之名,他只是考虑这个少年之死能不能将庙堂中的那些官员闭嘴,能不能引起对将军府的口诛笔伐。

    夜风清凉,四周静谧,更鼓声从远处飘来,让人有种在梦中的错觉。

    这里不会有人,杀死他们更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姚振羽想着,气机骤然涌满双掌。

    “住手!”

第四十六章 剑透象犀甲(2)

    就在这时,一直监视卓藏锋的鲜儿恰到好处走出来。

    在姚振羽带回来的随从动手之际,鲜儿就想阻止,然而就慢了那么一下,两名随从就已经短剑折断,没了还手之力。

    姚振羽一旦出手,那么后果就无法挽回了,鲜儿急忙从隐身之处走出。

    款款而来的少女向着姚振羽行礼,然后又询问两名随从伤势。

    碍于她的面子,想着鲜儿与将军府的关系,姚振羽暂时没有动手。

    两名随从小心解开衣服,只见上面有一条细细的缝隙,显然木剑上的剑气就是从此处透进,再继续看下去,两人更是心惊,木剑竟然一连刺穿了他们的护身软甲。只是身上并不疼痛,更无任何伤痕,显然推己手下留情,点到即止,并没有存下伤人之心。

    望着两名忠实的随从,姚振羽看清楚他们衣服里面套的象犀甲上有两个极小的剑痕,脸上现出吃惊的神色,沉声道:“小和尚木剑竟然能透甲!”

    在盛唐军方,姚振羽率领的三万兵马叫做象犀军,盖因为军中每名士兵都外套金盔铁甲,内里穿着以神兽象犀皮革制作的象犀甲,因此而得名。

    寻常武夫,普通军卒的长枪短刀可以砍破外面甲盔,但对象犀甲却无可奈何。

    武夫九品高手可以剑透一重象犀甲,武夫八品之境可透两层。

    而这两名随从由于是姚振羽贴身护卫,身着三层象犀甲。

    那就是说若想剑透三层象犀甲,最低也应该是武夫七品境的高手。

    然而以木剑透三层象犀甲,按照推己的年龄推算,再参考历代剑修天才,无论如何这个年岁都不可能达到武夫七品境。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小和尚天资惊人,剑术高深。

    很有可能他的师门更非一般门派。

    鲜儿望了一眼卓藏锋,心想这个傻家伙,差一点就死了,还这么强硬。

    在将军府,这个少年就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与将军府内的人对他看法不同,鲜儿认为他除了坚强之物,还有一股执拗的牛脾气。

    夫人说他心机深沉,我倒是看他坦率天真,不像是心机狡诈之辈。

    此时夜深更静,秋夜的风送来清幽凉意,卓藏锋却莫名感到一股更强的杀气。

    一道雪亮的剑光划破夜色,从身旁树梢上当头洒下。

    犹如雪花片片,剑意卓然。

    姚振羽脸色阴沉,浑身气机弥漫,以极为强大的气势阻挡住鲜儿出手。

    这是他的杀手锏。

    姚振羽作战,一向谨慎,虽勇猛而多智,并不凭借单纯的血气之勇。历次战场中,他的象犀军总有一支埋伏在暗处,就在战争最紧要处杀出,往往收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此次回到长安,他随身带着三名护卫,尤其以埋伏在树上的段姓护卫境界最高,为武夫八品境,相较于明处两个武夫九品境护卫,这名护卫除了修为更高,而且行事也更是谨慎。

    虽然对付两个少年,这样的阵仗显得有些牛刀宰鸡,但是多年习惯使然,况且段护卫在树上还兼任监视敌情,查看敌人有无援手的职责。

    姚振羽第一时间阻止住鲜儿出手,暗道幸亏安排了这么一步棋,否则此次必然会扑空。

    鲜儿在姚振羽玄劲笼罩下,裙裾飞扬,发丝飘散,根本没有出手救助卓藏锋的能力。

    推己看到一个少女在夜色中冲出,美丽的像是广寒仙子,吓得脸色惨白,连忙退后几步,远远避开。

    此刻由于离卓藏锋较远,心中又多了一番心事,而且在击败两名护卫后木剑已然插入背后,现在阻拦已经不及。虽则身子也顺势而近,木剑也抽出来握在手心,但是依旧慢了一拍。

    就在推己木剑握在掌心之际,漫天剑雨中,段姓护卫剑势如云,剑上生出的剑气逼迫眉睫。

    卓藏锋恍然间感觉气海一阵温热,头顶百汇诸窍霍然打开,经脉中犹如千军万马驰过,轰然冲击而出。

    无数道金色小剑从他的头顶应运而生,犹如一阵金色的狂风,那当头袭来的剑气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这瞬间,他只是意念微动,但却是似乎用尽了全身力量。

    段护卫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叫,身上仿佛被万千羽箭射中,衣衫上布满了点点孔洞。

    他睁着惊讶的大眼睛,惘然望着面前镇定自若的少年。

    卓藏锋丹田气海一阵灼热,经脉各处火辣辣疼痛,他忍着,不露声色。

    这一次太快,人的肉眼根本看不清那些金色小剑的形状,都觉得万道金光,但是就这么一瞬,光芒忽然敛去,段姓护卫全身上下要害尽被洞穿。

    对于危机时刻自己激发出来的剑气,卓藏锋也并不清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出于本能,出于自己刚刚吸取到的那些微元气,在紧急情况下按照注解《庄子》全文的那位大剑师所解,运用气海丹田之气御敌。

    他没有希望获胜,只是希望能够稍微阻挡一下这强烈的杀气。

    然而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怔怔然无语而立,看着失去进攻之力的偷袭者,忍受着再次袭来的巨大痛楚,眼中反而露出无辜的表情。

    然后他茫然的看到姚振羽走到偷袭者跟前,撕开他的衣衫。

    只见那衣衫上洞孔满布,一连透过三层象犀甲。

    不过看样子,这偷袭者并未受伤,这让卓藏锋心生不快。

    他本该乘胜追击给偷袭者致命一击,然而关键时刻他还是收回元气。

    不过他也有点小得意,刚刚吸收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元气就能够伤敌,以此看来,“锻剑千华”的作用不但在吸收天地元气时比普通人多了一倍功效,而且在发出剑气之后也能够运用双重之力。

    尽管他手中无剑,尽管他还并不懂如何发出剑气,然而事实已经很清楚,他胜了。

    从段姓护卫衣衫上的孔洞来看,剑气撕开他的衣衫竟是轻而易举。

    方才推己木剑透三层甲已够震撼,而此刻卓藏锋并无出剑,兼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以剑气攻破段姓护卫剑气,深透三层象犀甲。

    这无论如何都够让人震惊。

    经此一事,姚振羽脸色阴沉的可以凝出水来。

    他并不知道这少年使了什么法术,也不见得对方有多么高明的身法,甚至少年连剑都没有。他的目光从卓藏锋身上一直盯到他背后的木匣。

    他恍然大悟,一定是木匣搞得鬼。

    曾闻海外仙山有宝物可避杀气,也不知道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宝贝。

    不过,对于出身显赫,修为天赋绝佳的姚振羽来说,这种东西他并不稀罕,甚至还有一种鄙视的感觉。

    靠着一件宝物避开剑气,并不算英雄。不好好修炼,搞这些歪门邪道,宝贝一旦失去效用或者丢失,到时候命都无法保全。

    他知道鲜儿是母亲派来保护这个少年,如果说在这个地位不低的丫头刚来之时一举杀死少年。还可以说是误杀或者是由于她阻挡不够及时,那么此刻再动手,就是明显违背母亲的意旨。

    他懂得等待,等待最佳时机,但是眼前机会已经失去,再留着也无用,于是跟鲜儿道别,带着随从转身而去。

    卓藏锋望着他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花丛深处,高声道:“三日后我一定会去将军府,到时候全长安城的人都会知道。”

    ps:今天三更,补足昨天因停电少更的一章,向大家致歉!

第四十七章 榜单下的各种势力

    原本一个毫无背景的贫寒少年在初秋的微风中走入长安,又在众目睽睽下被将军府选为佳婿,就已经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可谁知其后各大城门张贴的一张榜单更是让这件事成为舆论的焦点。

    榜单上面的字迹笔力厚重,显然书写者笔法不弱,上面提示长安百姓,说是一个少年并无攀龙附凤的念头,却被世人一再误解,为了表明心迹,一洗曾经遭受到的冤屈,定于三日后在骠骑大将军姚府当面交涉,届时还请长安诸位父老做个见证。

    这份榜单文辞通晓,感情真挚,加上这件事情的轰动性,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不被人津津乐道。

    这只不过是卓藏锋气愤之下想起老道士曾经倚重的官家榜文,如法炮制而已。

    当时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字迹,推己瞪大眼望着,似乎无论如何不相信这样力透纸背的文字出自面前这家伙之手。

    “师父说字如人,剑如人,若要修行,先学做人。看纸上笔墨酣畅,仿佛舞剑一般,当真不同凡响!”

    卓藏锋饱蘸浓墨,笑道:“师父说呀师父说,你终于承认我是名副其实了。”

    推己诚恳点头,“笔划藏锋,剑也藏锋,但偏偏不是你卓藏锋。”随即想起一事,正色道:“那****看你呼吸吐纳,‘玄窍’五官中似乎有剑元冲出,师父说剑元只有陆地神仙境的高手才能凝聚,你怎么可以?”

    卓藏锋笑笑,心想我若是说出“锻剑千华”,你还不惊得掉了下巴。估计连你师父那把老胡子都能惊掉。”

    随即他也想起一件事。

    “喂,师父说,你看见鲜儿姑娘为何怕得要命?第一次发现她跟踪我们,你吓得面色苍白,昨日晚间你又吓得连退几步,若不是我身手还算可以,早就被树上那个家伙短剑灌顶了。”

    推己脸孔涨红,期期艾艾道:“也并非是怕,师父说我修佛剑之人要远离女人,否则……”

    卓藏锋接口道:“否则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推己反驳道:“前面对的,后面是《金刚经》原文,师父没说过,也没这样解过,但是你怎么可以用来注解女人,真是罪过!”

    卓藏锋在纸上运笔如飞,一边想道推己的师父这一辈子是跟女人怎么有什么深的过节,总是认为女人不对,红颜祸水。

    半晌无语,推己忽然想到一个可以打击卓藏锋的绝妙主意。

    “我觉得你退婚无疑是最正确的,有这样凶恶的大舅哥,媳妇儿的性情可想而知。”

    卓藏锋想起那个穿着便装,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姚振羽,一旦产生杀机,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行事滴水不漏,行动失败立刻退却,狠辣与稳重兼有,倒是个难对付的敌手。

    酒家方面早就跟祭酒大人通了气,只是这位炙手可热的盛唐国薛祭酒因为没请到推己师父,心里也非常不爽,借口公事繁忙没有亲自接见小和尚,不过想着小和尚的师父还是极力拉拢的人,所以还是吩咐要热情招待。

    卓藏锋书写的笔墨纸砚都有店家提供,写好后有人专门去城墙张贴,否则在戒卫森严的长安城张贴榜文,没有相关方面许可,不走通巡夜守卫,本身就是一件容易蹲大狱的事情。

    在这位祭酒大人看来,这件事正中下怀。他是极为愿意看到骠骑将军府出事,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骠骑将军府邸,姚长驱望着桌上那张笔墨酣畅的榜文,气得颌下黑须连连抖动。

    “我念着他是段千华的人,加上段千华已然仙去,一直以礼相待,并不曾撕毁婚约,奈何这厮一再登门,实在是无礼!如今又张贴榜文公然挑衅姚府,这是可恶!”

    在他的背后,鲜儿束手站立,对面华贵娴雅的承平公主也是默然无语。

    身材高大的宁王坐在上首,姚振羽站在舅舅身后不停为他续茶。

    宁王为人谦和宽仁,他并没有多大的愤怒,看着纸上的笔墨反而想着这写字之人手笔还真不差。

    他沉吟良久,缓缓道:“这张榜文并未诋毁将军府,措辞还算温和,只是站在自身立场叙述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从一个小地方来的少年,这也为难他了,他不知道权门的威严,所以有此误判,心中存了成见,依我看并没什么不妥。”

    承平公主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这位长兄,柳眉轻轻挑动,明亮的眼睛如同火花一般骤然黯淡后又泛起亮彩。

    她终于压抑住脸上涌起的潮红,微微叹了口气。

    “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一个毫无背景的少年如何能买通巡城守卫张贴榜单?定然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

    鲜儿听了此言,脸色刷地白了,不知是出于哪种心思,她并未将“乌木令”一事说出来。此刻她有些慌乱,心砰砰直跳。

    姚振羽同样有些惊慌,然而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望了望鲜儿,用眼神示意,让她不要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去。

    屋子里有些沉闷,承平公主的一席话让大家都沉浸在深思中。

    盛唐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内里边确是激流涌荡。

    那位权倾天下公主党羽遍布朝野,国中七位宰相,五位出于其门下,加上又自封“圣公主”,隐然有承继其母的宏大志向,取代李唐王朝的蓬勃野心。

    皇帝陛下仁慈宽厚,许多事并不能做主,平时全依仗这位妹妹。

    这样就导致太子与圣公主形成敌对势力,而骠骑大将军姚长驱自然是双方都要极力拉拢的对象。

    将军府虽然并未表明态度,但是依照其行事风格与结交宁王一事,任何人都知道将军府无疑更偏向于太子殿下。

    所以,身为圣公主长子的国子监祭酒很乐意坐享其成,在长安城的某处殿宇端着茶碗观看热闹。

    通化门旁边的街道上,卓藏锋盯着张贴在城墙上的榜单,忽然前方一阵骚乱,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正扬起马鞭向拥挤在城门观看布告的百姓连连抽打。

    看他样子,似乎武功不弱,鞭梢扬起噼啪作响,抽到身上立刻皮开肉绽,人群如一锅乱粥,纷纷逃窜。

    那些被抽中的人敢怒不敢言,反而暗道侥幸,鞭子幸亏没抽到脸上,否则,岂不毁了容貌?

    是谁胆敢如此嚣张,在长安街上纵马鞭人,无所顾忌?

    百姓们谁能惹得起,两个躲在角落的商贩私下暗骂,这狗东西仗着老子掌管国子监就为所欲为,他们说话声音淹没在人群的呼喊与马蹄声中,但是卓藏锋依旧听到了。

    “祭酒大人的长子就能如此胆大妄为!?”

    一名摊贩听见马蹄声去的远了,才壮着胆子说道:“你这年轻人,不要乱嚷,万一让薛府爪牙听到就大祸临头了。”

    另一名摊贩看卓藏锋也是贫民子弟,方才开口道:“这位薛大公子不学无术,仗着老子权威,以最差的试卷入学太学院,当时全长安人谁不知道薛韬略大名?那件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皇帝陛下出面才平息下去。”

    两人不愿多管闲事,一直走出很远,推己还在不停问着武韬略去了哪儿,为何这么多百姓都不敢还手,诸如这些看似极为简单的问题。

    经此一事,秋游兴致也给冲散,两人索性回到酒楼。

    踏进酒楼,那位鞭打百姓的薛公子搂着一个女人腰肢向雅间走去,临进门时回头望了卓藏锋一眼,脸上显出鄙夷的笑意。

    卓藏锋看他神情高傲,自得意满的丑态,心中十分不乐,想到无论如何要找个机会让师父说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第四十八章 黑暗中无数眼睛

    一张轻飘飘的榜单张贴在长安街边的墙上,却如一块巨石落在盛唐国庙堂中的浑水中。各种势力在这张榜单后面都保留着模棱两可的态度。

    而完成这件杰作的人这几日除了练功就是四处游荡。

    卓藏锋从小飘泊无定,许多地风景都曾领略过,还不觉得什么,推己可就不同了。

    一向被养在深山中的小和尚第一次走出大山,外面的精彩世界正诱惑着他。

    尤其是在遇到卓藏锋以后。

    从原来不知道钱财,到现在利用“乌木令”四处白吃白喝;从持戒精严的僧人,到如今空有一副光头的师父说;无论行事言谈都丝毫没有了以往的木讷但却充满童趣的天真,只有偶尔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仍旧可以看出他本性中的淳朴。

    如果说长安是个大染缸,那么他绝对相信是卓藏锋这个染匠把自己狠狠的按在了里头,沾染上极为深重的市井气。

    实际上卓藏锋并不油滑,更不世故,他只是因为从小所经历的环境下养成的一种戒备,他要时时警醒,刻刻防备伤害。

    只有在面对段千华、老道士和后来的孟太虚时,他才像一个孩子,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与其说推己是在他的影响下变得多了一丝狡狯,还不如说是小和尚离开森严的师门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无端的释放出与他年龄相仿的天性。

    只是他还是怕女人,见了女人依旧会脸红,依旧会远远躲开。

    卓藏锋在对花酒这个行为做了深入的研究后当即决定,有机会一定带着师父说去见识一番。

    有点可惜的是自从那日见到武韬略搂着姑娘消失在雅间,一直在没有再遇到这家伙,看他那趾高气扬的神态卓藏锋就想给他一顿老拳。

    这些事情都可以往后推一推,因为眼前他们正行走在去往骠骑大将军府邸的路上。

    与上次热闹的景象不同,这次将军府门前的大街上却是阒无一人,仿佛刚刚有个要人一道命令下来,此处净街。

    其实越是安静的地方并不见得安静,早在数日前已经有许多人包下了这一片的酒楼茶肆,每个临街窗内都有一张或者两张或者三张四张或者五六七八张表情不同的面孔探出来,无疑,他们是在等待某件很有趣的事情发生。

    大将军府面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很是难堪,如果换做是一名在龙门大试中脱颖而出魁首登门求亲,前来祝贺的人沸沸如潮,那么自然是风光无比,而此刻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这时候再不识时务跑去祝贺,无疑是打骠骑大将军的脸。

    龙门大试取自鲤鱼跳龙门之意,是皇帝陛下亲自举行的殿试,目的是选拔天下修行者中的佼佼者。

    然而今时不同以往,骠骑大将军与太子走得很近,这已经让那位权倾天下的公主心生不满,在局势并未明朗之时,还是明哲保身吧。

    他们都很聪明,至少自认为很聪明,不约而同选择躲避;而躲避了却又不甘心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趣事,于是又不约而同选择在酒楼茶肆偷窥。

    一个身无长物,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少年凭什么娶将军府的千金?

    难道仅仅因为上一代的约定就可以使癞蛤蟆轻易地吃到天鹅肉?

    这件事情不是很有趣吗?

    如果此事放在普通人家也就罢了,但他家偏偏不同,大将军府威名之盛,在某种程度,一举一动都牵涉到太子,。

    盛唐国虽然以信义立本,更加注重的还是武力。若不然怎么能凭着铁甲长刀硬生生杀出一个煌煌的帝国?

    一个仅仅凭借着好的运气破了“九曲通幽”的少年,顶多算是擅长弓箭罢了,或者按照某些人的说法就是走了****运。

    这样的人怎么让他们信服?

    人们情绪复杂,更多的是不服气,不甘心。事情的原委并不能凭着城墙上的榜文就使人信以为真。在他们看来,那只不过是一面之词。

    这个少年凭什么娶到盛唐国第一美人?

    许多人甚至认为,这是对大唐帝国的亵渎。

    而尤其让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大将军府对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无论结果少年退婚成功,还是继续履行婚约,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从少年来到长安的第一天起,与季节一般,大将军府已然步入了多事之秋。

    除了推己,除了鲜儿,没有人相信少年退婚的诚意。所有人一致认为这是狡诈的少年耍的一种手段,既抬高自己,又让将军府对他投鼠忌器,对他无可奈何。

    卓藏锋目不旁视,实则早已瞧见四周的情形,心里还有点小得意,待会我退婚出来,让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家伙惊掉下巴。

    大将军府门前有两棵树,两个狮子,十二名守卫。

    卓藏锋走到门前,驻足,然后看了一眼守卫。

    守卫显然已经得到命令,看见他走过来,伸出长枪拦住去路。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退婚都不能顺利进行?卓藏锋有些想不通。

    早早等候在内的鲜儿走出,挥手斥退守卫,美丽的眼睛望了一眼少年,莹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的神情。

    推己见到鲜儿,神情顿时变得畏畏缩缩。

    “卓公子,我家小姐并未回府,请半月后再来吧!”鲜儿说完这话脸上显得极不自然。

    卓藏锋闻言,想了一下,说道:“你总应该知道我来此地的目的,以及我的决心。”

    “笑话!以为在城墙上帖几张榜单就可以要挟将军府?”严厉的声音传来,香儿从府内快速走了过来。

    她走得极快,长裙摆动中已然走出府门,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卓藏锋,雪白玉容上一片愤怒。

    “你真以为是我家姑爷?也不照照镜子!”

    “香儿!”鲜儿看她越说越不成样子,心里很不舒服,不由插嘴道:“他终究是小姐的夫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我这样对他算是客气的,老爷顾及身份,不跟他一般见识,若是小姐看到这个无赖,指不定一顿棍棒打了出去。”香儿毫不示弱。

    卓藏锋轻抿着嘴唇,克制着胸中的愤怒,这个无礼的丫头真是欺人太甚!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来长安的少年,他懂得一味发火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尤其是对着一个对你心存成见的女人。

    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过都能看到少年被阻拦在外面,还有一个婢女样的女子指着他说些什么,不过看女子神情似乎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许多人脸上露出舒心的微笑。

    香儿牙尖嘴利,况且一直就对卓藏锋印象不好,此时更像是泼妇一般,连她最喜爱的鹦鹉落在手臂上都不顾上逗弄。

    鲜儿口才不及对方,急得几次想捂住她的嘴巴。

    那只鹦鹉浑身碧绿,落在主人白皙的手臂上,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动,望着面前的少年。

    数落了一阵,香儿也似乎发觉自己失态,一只手轻抚着鹦鹉光滑的羽毛,脸色阴沉的似乎能拧出水来。

    到现在为止,老爷夫人宁王还没有商量出结果,所以她们并不敢贸然行事。

    鲜儿看香儿终于发泄完,舒口气,转移话题道:“香儿姐的鹦鹉越来越可爱了!”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鹦鹉,香儿脸上忽然绽开微笑,说道:“这家伙倒是聪明了,只是越发挑食,太难伺候。”

    卓藏锋不想与她们多纠缠,对鲜儿说道:“请姑娘禀报大将军!”

    鲜儿颇感为难,夫人专门交代,没有命令,不许放他进来,说是看到他就头疼,现在小姐不在,否则以小姐的脾性,绝不会让一个登门的人受到这般冷遇。

    唉!小姐为什么不回来?小姐若是回来,一切可能都不一样,虽然小姐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但也会彬彬有礼。如今小姐不在家反而成了拒绝这个少年的借口,难道夫人的意思是就这么一直拖延下去?

    鲜儿想着,要不要去知无涯神宫去找小姐,然后把这件事情的原委告诉她,可是夫人不能说,这件事情看来只有小姐被瞒在鼓里。

    她用一种怜惜的目光望着卓藏锋,想了想,说道:“卓公子,你先回去,我家小姐回来,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香儿一边逗弄鹦鹉,一边向街上望去,当他看清楚酒楼两侧的情况,脸上如罩严霜。虽然此事大将军府早已知道的清清楚楚,她还是忍不住生气,但当她看向鹦鹉之时,脸上却又极快流露出喜爱之色。

    卓藏锋看到鲜儿脸上为难的神情,说道:”“这件事情跟你家小姐无关,我只是来说一句话,说完就走。”

    他想的很简单,当着将军和夫人的面撕毁婚约,告诉他们此前的事情属于误会,就当没有发生,至于自家的东西,他既然不知道什么,也不想要了。

    这些天来,所有被嘲笑的根源仅仅是由于这份门不当户不对的婚约,解除婚约,对双方都有好处。他甚至已经想好,他会很礼貌道别,或许以后将永不谋面,为了这最后一次会面,他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甚至连珍贵的木匣都留在酒楼,只为来得轻快走得悠然。

    香儿忽然抬起头,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说道:“赶快走!再纠缠不休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踏前一步,身上气机涌荡,显然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卓藏锋望着他,心想这个丫头看起来武功不错,于是冷冷问道:“你有过客气的时候吗?现在不客气又能怎样?”

第四十九章 竖子不足与语

    门口闹腾了这么大,姚长驱岂会不知?夫人端坐椅上,望着面前的茶水痴痴发呆,宁王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十指相扣,陷入沉思。

    屋里没人说话,作为主人,骠骑大将军也没有打破沉闷的意思,他明白妻子的心意,少年按照约定的日子准时到来,就像他第一次来到这里,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

    只不过跟上次不同,上次只是单身而来,而这次不但跟着一个小和尚,而且在他背后那看不见的盛唐风云里,隐隐有黑云压城之势。

    如果抛开这些,他身上那坚强的意志,倒是十足令人钦佩。

    目前姚采薇还在知无涯神宫,并未回府,倒不是将军府有意推脱。

    那天卓藏锋走后,远在千里之外的海星天之主竟也得知此事,派人送来书信。说是婚姻大事,岂同儿戏?况且薇儿还在冲关,加上不在海星天,少了师门照顾,更不可被凡俗事情搅扰,否则后果难料。

    望着海星天之主厚重凌厉的笔墨,惊讶于这位修为高深的圣母信息的灵通,姚长驱感受到回信中传达出来的意思,他只是叹口气,想道你不同意这门亲事,难道我姚长驱就十分乐意?

    此刻少年就在门外,他的架势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之意,事实上他的一纸榜文就已经相当于给将军府下了战书。在偌大的长安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将军府的笑话。

    若不是当初的誓约,一千一万个这样的少年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海星天之主是当今四大神圣之一,修为接通天地;宁王是薇儿的亲舅舅,当今皇帝陛下更是薇儿的外公,且不说自己骠骑大将军的位置,就是薇儿母亲公主的身份,随便某个人轻轻呵口气,都会让这个少年死无葬身之地。

    身材魁梧的骠骑大将军眉头微皱,顾虑深重。

    承平公主轻轻咳嗽,算是打破了沉默。

    宁王抬起头,望着妹妹眼眸深处那丝痛苦,斟酌道:“不如听听阿瞒意见,或者让他出面。”

    阿瞒是宁王三弟的小名,为人英明果断,极富魄力,如今是盛唐国太子殿下。由于此处都是一家人,是以宁王不以官名相称。

    “万万不可!”姚长驱摆手道:“不知道暗处有多少人盯着咱们,他们除了想看将军府的笑话,搜集可以参劾打压将军府的证据,难说没有逼出太子之意。”

    承平公主望向自己的丈夫,心头却涌起一股暖流,眼圈微红,说道:“你终于不再那么莽撞,遇事肯多想一想。”

    姚长驱苦笑道:“局势逼迫,我们不能牵连太子殿下。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太子的力量还很薄弱,并不是反击的时刻。”

    宁王脸现愁容,轻拍身旁木桌,叹道:“生与帝王家真是太累了!难道就真不能有天伦之乐?”

    承平公主望着这位脾气老好的哥哥,眼泪情不自禁涌出眼眶。她很快平定了情绪,将心头转了千遍万遍的想法说了出来。

    “依我看,此事不能再拖延,那样显得将军府不够魄力。且不说那少年是不是真心退婚,目前我们坚守婚约,一定会成为我盛唐国的笑柄。”

    她叹了口气,想着门口那个令人厌烦失望的少年,继续说道:“如果我们提出退婚,那么就将失去信义,给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抓住借口。”

    宁王为难道:“不能撕毁婚约也不能遵守婚约,那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承平公主望着窗外的秋色,压低声音道:“薇儿得知此事定然会大受打击,最好的方法就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姚长驱俯身问道:“怎讲?”

    承平公主叹气道:“我们以薇儿年幼不适合定亲为由,等到成年再重新计议婚约一事,再不然直接推给她的师门,反正圣母也极力反对此事,我盛唐又极为尊重师门意见,让他们去找海星天讨要说法,依着薇儿师父的脾性,谁敢去自讨无趣?”

    宁王想了想,说道:“这种办法只是给了那些隐在暗处之人一个交代,你却忘记了我们真正面对的人是你个少年,我们怎么给他交代。”

    承平公主默然,王兄一向宽仁,做事总是为别人考虑。对于这个少年他竟然也不改本色。只是自己从始至终都想着将军府的声威,想着太子殿下的安稳,想着女儿的幸福,却从来没有替那个少年想一想。

    她想了很久,尽量把脑海中那个少年的影子淡去,那越是打击越是坚定的家伙,那坦然无畏的清澈眼神,让她莫名生出一丝嫌弃或者受到威胁的感觉。

    她把目光从长兄身上移开,说道:“对于那个少年,我们可以保举他入太学院,或者天师学院,或者国师学院,给他学习修行的机会,给他修炼所需花费的一切资源。这样也并不算是亏待他。”

    看丈夫与哥哥都沉默不语,她忽然眼圈一红,哭了出来。

    “王兄,薇儿是你看着长大,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知道哥哥最重感情,也最疼爱薇儿,是以说出这番话就是要让这位优柔寡断哥哥立刻做出决定。

    宁王果然有些坐立不安,沉默良久,忽然起身,说道:“我去。”

    姚长驱望了妻子一眼,也站起身,说道:“我也去!”

    这位杀人从不皱眉的硬汉,一把方天画戟曾在敌国大军中纵横辟阖,曾让敌国闻风丧胆,以悍勇之姿换来了如今的赫赫声威,此刻竟然也变得不自信起来。

    ……

    将军府外面此时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许多人见两个丫头一直将少年拒之门外,有些无所顾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走了过来,时间越来越久,将军府没有任何表态,涌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鲜儿妙目流转,望着神态坚决的少年,眼中有一丝爱莫能助的意味。把自己和香儿拦住卓藏锋,并不用侍卫或者管家,这是夫人的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夫人总不想看到凶巴巴的侍卫或者粗鲁的管家表现出有碍观瞻的举止。

    此时宁王与骠骑大将军并肩而出,所有人一起向这位脾性温和的王爷行礼。卓藏锋也在酒肆中打探过宁王,知道他是一个随和之人,并不想失礼,跨前一步,朗声道:“王爷在场,婚约一事我想……”

    然而他的话并未说完就被暴躁的骠骑大将军打断。

    “薇儿暂时不能回府,此事再做他议。现在就请回吧!”

    卓藏锋闻言,神色不变,说道:“这件事跟姚小姐无关,我此来……”

    “住口!”姚长驱一声呵斥,当着这么多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竟然说跟薇儿无关,他再不能克制胸中的恼火,早已把夫人定下的计划忘到九霄云外。

    再此之前,面和心软的宁王曾经出过一条计策,让承平公主认鲜儿做女儿,然后把鲜儿嫁给这个少年,只是承平公主以大局为重,不肯失却信义,落人口实,最终作罢。

    卓藏锋望着发怒的大将军,并不知道自己言语中哪里得罪了这位伪岳丈。即使身份悬殊,但是自己是来退婚的,怎么这个家伙如此不讲道理?

    宁王面容平和,眼中也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端着王爷的架子,在几名侍卫严密的保护下望着远处的人群。

    姚长驱道:“这件事情对薇儿伤害最大,你竟然说什么不关她的事?真是狂妄之极!”

    两次说话都被对方粗暴打断,如果是将军的下属也就罢了,但我不是,卓藏锋转过身,不再理会姚长驱的愤怒,心里暗道竖子不足与语,然后转身,面向着与将军府府保持一段距离的人群。

    既然你不让我说话,那么我就对人群说;你不想听我说话,这些看热闹的人想必不会拒绝,卓藏锋挥了挥手臂,就像是一个凯旋而归的将军对着自己的士兵招手。

    无数人从酒楼,从楼顶,从茶肆,从殿宇,从各种地方涌出,很快挤满了整条街道。

    他们都很默契,没有一个人说话,都静静望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一身干净的长衫,青衫磊落,少年一双洁净的眼睛,澄澈如水。

第五十章 没有资格

    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目光。与上一次不同。

    上一次人们目光中更多是嘲讽之意,这次他们却充满疑惑之色。

    “我这里只是为了说一句话,然而大家都看到了,大将军并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先是将我拒之门外,再是一再打断我的陈述,即使是我是说给王爷,我还是没有这个机会。”

    卓藏锋的声音不大,人群出奇的安静,他的这一番话清清楚楚传到人群的耳中。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年,我是谁,从哪里来并不重要,我没有攀附天帅府的意思,那种鸡犬升天之事,素来是我所厌恶的,我今日来,只是为了解除婚约。”

    人群先是很静,接着突然爆发出嗡嗡的议论之声。

    “他疯了!”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姚长驱听了这话,尽管已经有所准备,脸上还是露出惊疑的神情,突然间,他感觉自尊受到极大的打击,拳头握得格吧格吧的响。

    宁王伸出一手按在他的肩头,意在平复他的愤怒,然后向着狂怒的大将军点头,走前一步。

    他站立的位置距离卓藏锋不足三尺,他想这个距离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应该能够听到,望着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孔,看着他一身干净的衣衫,想到他的身上不可能拿得出五十两银子,他挥退用过来保护自己的侍卫,尽量用平和的态度对少年说话。

    “婚约一事,大将军并无否认,至于没有接待你,在未订婚之前,你的身份只是客人。在我盛唐,主人是有权利不接待客人,难道将军府做错了?”

    “将军府千金有事不能回到此地,大将军也派人也发了书信,催了几道,这样的信义难道还对不起你?”

    宁王挺直腰杆,他觉得是时候自己站出来了,就当是为了最疼爱的薇儿。他尽量表现的平和,但又想从着平和中表现出皇家的威严。

    “你从穷乡僻壤而来,没有人嫌弃你,你修行境界低微,天资极差,并没有人回绝你,难道这还看不出大将军的诚意?”

    “你在此地大叫大嚷,又各处张贴榜单,明知道自己配不上薇儿,敢说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借此抬高身价?”

    “至于你说的解除婚约一事,本王明确告诉你,在我盛唐,别的人家我不管,堂堂的将军府岂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还有,你想解除婚约,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身份,凭什么跟将军府提出?你还没有资格提出退婚!”

    “姚采薇姑娘年龄还小,婚约一事从长计议,再说还有薇儿的师门,作为我盛唐国‘四大神圣’之一,她的意见极为重要。”

    “至于你,本王保你去太学院,或者天师院,国师院,随你挑选,也不必考虑你的资质,你的学识,你要知道这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你在院期间的一切费用,修炼用度,都由将军府承担,如果不想住在院内,城南有本王一处旧宅,就赐给你。”

    这些条件足够诱惑,甚至可以说是震撼。

    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就凭着祖上留下的一份婚约得到这样优厚的待遇,只能说他太幸运了!

    而最为重要的是那份婚约依然有效。

    无数道目光都集中在卓藏锋身上,眼光中有艳羡、嫉妒,有惊讶、震惊,但却没有丝毫祝福的意思。

    就是推己都瞪大眼睛,听着这些每一个都重逾千斤,尊崇无比的条件从宁王略带肥厚的嘴唇间蹦出来。他是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只是不太了解普通弟子进入学院的艰难,和那些即使富有之家也无力承担的修行花销,以及可令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豪宅良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号称“盛唐第一美”的姚采薇。她是女人,推己不懂女人为何能让男人发狂。

    宁王说完这些,轻轻舒口气。

    以强硬的态度说出在他认为颇有些违心的话,无论如何都够为难他了。有谁知道,这番话说完后他后背的上的汗水已然洇湿了紫色大团花王袍。

    卓藏锋静静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配退婚,这无疑是今日听到最荒唐,也是打击最大的一句话。

    人群中不知道有多少前来探听消息的暗探,甚至还有一些各个衙门的管事,只是人人各怀心思,眼见宁王在场,又对骠骑大将军深为忌惮,不敢公然出面。

    也有一些无赖闲汉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此时听到宁王说的那番话,眼红嫉妒脖子粗,他们都相信少年一定会同意,甚至感激涕零。

    那些对求亲还抱有希望的世家子弟则是一副酸溜溜的表情,当听说这份婚约还会生效,他们心头的失望就像是从脚底升起,一直弥漫全身。

    其实很多人今日依旧蓄势待发,就等待少年与将军府解除婚约,他们好乘机再次求婚。

    那日曾经讥讽过卓藏锋的谢尘嚣谢大公子甚至搬来了父亲,只是他父亲官职地位,看宁王在此,哪里还敢上前,只能与太学院董教习相对无语。

    董教习与所有人一样,都仔细琢磨宁王这一番话。他认为从宁王反常的举止可以看出骠骑大将军是有意拒绝少年,只是不能公开表明,在拖延时间而已。

    按照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即使大将军府今日与少年解除婚约,其中入太学,或者送房屋都算得上仁至义尽。

    这是让少年迷途知返哟!董教习眯着眼暗暗想道。

    他确实够聪明,猜得**不离十,于是仗着宁王敬重各大学院教习,对着那位躲在暗处不敢现身的谢大人耳语几句,挤过人群,走到宁王面前恭恭敬敬行礼。

    “太学院教习懂得夺见过王爷、大将军!”

    宁王认出他,于是微笑道:“董教习来此可有公干?”

    董得夺面现尴尬之色,陪笑道:“今日之事,满城皆知,我等深为将军府抱不平,看王爷处事公允,心里感佩,所以忍不住前来参拜,还望王爷恕罪!”

    姚长驱对这个老头十分反感,这家伙分明认为宁王好脾气不和他们计较,若是站在此地的是太子殿下,他有胆子过来?

    但是这位刚烈的骠骑大将军并不知道,懂得夺此来虽说是为了谢尘嚣,实际上却是祭酒大人派来的眼线。

    眼看事情似乎已经定了,虽然说将军府委婉提出婚事推迟再做决定,说得倒是痛痛快快,冠冕堂皇,但他似乎已然窥见了巍然屹立的王府那不可言说的苦衷。

    这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了以太子为首的那些人,包括宁王、骠骑大将军等人的退守。

    而以太平公主以及他的上司祭酒大人这一派却在不知不觉中获胜。

    这个退婚的少年就像是太平公主扔出的一把匕首,所以酒楼中的老板那点破费根本不算什么,自从得知少年的身份,得知他要张贴榜单,祭酒大人早已打理好一切,事情也果然朝着有利的一方面发展。

    为了不让这件事情这么快了结,他面露微笑,俯首对宁王说道:“下官认为,这个少年无知狂妄,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拿着一纸婚书求亲不成就想退婚,借机抬高自己身份,岂不说婚书真假,就连写着姚采薇姑娘名字的婚书他都不配拿,他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他这番马屁却让姚长驱听得眉头直皱,真想驱赶苍蝇一般把这个老东西赶走。

    卓藏锋转头望着董德夺硕大的招风耳,心想又是一个狗屁没有资格,忍不住喝道:“你这老儿,我来退婚关你什么事?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此地吠吠狂咬?”

    这一句话是针对懂得夺而言,听在别有用心之辈耳中,这不就是借机辱骂宁王吗?

    终于有了机会。谢尘嚣早就看卓藏锋不顺眼,凭什么姚采薇一朵鲜花插在他这坨牛粪上?他捋捋袖子,走上前来对着宁王行礼,然后请示道:“王爷,这小子口出狂言,现在又辱骂王架,绝不能轻饶!”

    宁王还未说话,一个脸孔黝黑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接口道:“不错!这样无知狂妄之辈没有资格做我大唐子民,请王爷将他发落岭南蛮荒之地,永世不得再入长安。”

    又是一个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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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随着话音,面若黑炭的盛唐国子监祭酒薛海沉稳步而来,向大家连连拱手,然后走到宁王跟前恭敬行礼。

    董教习是他下属,彼此自然心照不宣,谢尘嚣望见祭酒大人亲自出面,得意非凡,向卓藏锋甩去几道鄙夷的眼神,下巴扬起,充满挑衅。

    “王爷,让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年成为大将军府乘龙快婿,我大唐各名门望族,乡绅仕宦颜面何存?依我看,当狠狠惩治此人,以为后来者鉴!”

    唐人门第观念极深,所谓“士庶不婚”,就是为了保持显赫家世和地位。所以许多大姓女子宁肯不嫁也绝不会选择寒门子弟。

    国子监祭酒这番话有理有据,一时倒也不好辩驳。

    卓藏锋望着这些人,想着简单的退婚一事遭遇重重阻力,甚至还有丢命的可能,既荒唐又气愤。

    宁王没有说话,暗暗想着这些人来到此地的用意,咂摸着他们每一句话背后的深意。

    谢尘嚣想道时不我待,绝不能放过这个出风头的大好时机。

    即使娶不到姚采薇,那么在祭酒大人面前露一手,不但长了太学院的威风,还起到教训那小子的目的。

    他只不过刚刚步入武夫九品境,自认为对付卓藏锋绰绰有余,早就跃跃欲试,此时有祭酒大人撑腰,更显得急不可耐。

    然而有一个人比他还急,这个人就是祭酒大人的长子薛韬略。

    这个混世哥儿昨晚花酒一直喝到半夜,醒来后急匆匆赶来。那日在聚贤酒楼因为刚刚勾搭了一个相好的,没顾上教训卓藏锋,一直耿耿于怀。

    “在偌大的长安,有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敢用那种眼神看本公子?后来听说这家伙竟然还是姚府东床,想着姚采薇绝世的容颜,生出酸溜溜醋意,这让他根本不能咽下这口气。

    ”不错!“他越想越气愤,抢在谢尘嚣之前大声道:“我大唐文治武功威震寰宇,岂能容一个废物在这里大呼小叫?有本事让他出来跟我比划比划!”

    “好!”

    观众永远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看着这件事升级成武斗,大家热情高涨,轰然叫好。

    “你敢不敢!”薛韬略轻慢的目光逼视卓藏锋。

    宁王、姚长驱都没有阻止,他们倒想看看今日蹦出的这些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过看到这一幕,他们心里反而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个少年并非跟国子监祭酒勾结到一起。

    “你敢不敢?!”

    谢尘嚣嬉笑着学着薛韬略的腔调。

    薛海沉看推己跟卓藏锋一起,并未丝毫吃惊,原本这些事都在他计划之内。

    推己刚到长安时凭着“乌木令”进入太学院,无形中就显露了他的师门。

    老奸巨猾的薛海沉想起这重要的令牌只送给嵩山的枯木大师,既然来人是枯木门下,他不敢怠慢是亲自迎接,得知只是枯木的一个徒儿时,他就不怎么上心了,虽然由他拿着令牌在长安招摇,也懒得理会。

    推己不通世故,他只奇怪那天表现的极为热情的祭酒大人怎么今天换了一副嘴脸,就像从来不认识自己一般。

    想起这黑炭来嵩山时那种谄媚样,想起自己还曾经给他倒过一杯清茶,心里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他悄悄扯了扯卓藏锋衣袖,低声说:“你敢不敢?”

    卓藏锋明白小和尚的意思,闻言,轻轻说道:“有何不敢!”

    推己点点头,指了指谢尘嚣低声说:“目前你虽然勉强能够上武夫九品,但我觉得你如果按照那天练习的剑法可以胜他。”

    卓藏锋无语,这个师父说也挺会忽悠的,那天自己练剑时他先是不同意借用木剑,后来不情愿借给自己,看了一会就说这三脚猫儿的招式也叫剑法?现在为了让我跟那个家伙干一架,他倒是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两个人这次出来并未带多余的物品,推己抽出插在腰间的木剑交给卓藏锋,望着他疑惑的表情,将光溜溜的脑袋向着薛韬略站立的方向歪了歪,说道:“对付那个家伙我想还不必要出剑。”

    有趣,卓藏锋捏着木剑剑柄心想,正想找个机会挑动推己跟薛韬略动动手,没想到师父说比他还急,眼下就要动手。

    谢尘嚣、薛韬略两人看推己抽出木剑,同时笑了起来。

    “看,小和尚把剑给了少年。”

    “终于要动手了!”

    卓藏锋、推己两人并未说要动手,但是这个举动却表明了他们绝不能容忍被人欺负。他们没有说出来,但是每个人都能看出两个少年并不害怕。

    姚长驱看到这情形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这少年面对侮辱到还有些血性!

    他只是有些担心,万一少年落败,要不要出手相救。

    宁王巴不得他们动起手来,一旦动手,舆论的焦点都转移到这次武斗上,在某种程度上会冲淡这次退婚事件的影响。

    是以两人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表现得饶有趣味。

    谢尘嚣眼望祭酒大人,看他点头答应,霍然抽出悬在腰间的青锋剑,手腕一抖,吐出一缕剑气。

    卓藏锋采取以静制动,虽然感觉到剑气生寒,迎面而来,但他瞧出对方的剑气还没达到伤人的地步,于是保持不动如山,任凭那道剑气扑上脸面。

    天地间的元气并未带动,剑气也只是一道剑光,一丝清风。

    就在锋利的剑身堪堪逼近面门时,卓藏锋左手竖起剑诀在木剑上缓缓滑动,然后飞快迎上青锋剑。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木剑上光亮灼灼,如一团燃烧的火焰撞在谢尘嚣全力一击的青锋剑上。

    卓藏锋感觉丹田气海灼热无比,两剑相交之下胸口窒闷,他咬牙稳住身形,冷眼看着谢尘嚣被一剑之力击出数尺开外。

    “啊!”

    有人发出惊呼,明显是不相信堂堂太学院的学生一剑就败退下去。

    姚长驱心中一动,眼中神采绽放。这少年确实令他太意外了!

    想到他是由段千华带大,大将军又摇了摇头,一个不能修行的家伙,只不过是仗着高明的剑术讨巧获胜。在境界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还可偶尔一用,倘若遇到高境界的敌人,死在对方手里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薛韬略性子急躁,看谢尘嚣一剑败退,想着这家伙该不会是昨晚让那个妞儿掏空了身子,今日表现如此差劲。

    他不想在等下去,双手竖立,身若闪电般滑到卓藏锋跟前,举掌劈下。

    “好快的掌法!”

    人群有人赞叹,祭酒大人黑脸上绽开微笑,凝目细看。

    推己眼观六路,一直注意薛韬略的一举一动,在他掌势如山劈向卓藏锋之际,早已横身挡在当中,双手合十,仿若僧人行礼一般,然后迅速同蛤蜊一般猛然张开,从他白皙的掌心中激射出一道蓬勃的玄气。

    轰然一声,地面青砖碎裂,薛韬略看清敌人,急忙提起丹田中元气,片刻之后方凝聚于掌心。

    推己看着好笑,原来这牛逼哄哄的家伙只能凝玄气与一掌,要想再出第二掌还要花费时间调节元气。

    银样蜡枪头,他想起这个词语,看来这个薛韬略丹田气海那点元气不过是靠着丹药晶石支撑,根基太差了。

    这么想着,他甚至失去了再动手下去的兴趣,索性倒背双手观看卓藏锋与谢尘嚣比斗,也算是等待对方重新凝聚起玄劲。

    谢尘嚣一剑失利,暗暗埋怨昨晚那个骚蹄子太猛,让自己今日状态不佳,无法发挥出凌厉的剑法。

    卓藏锋留心周围元气波动,在谢尘嚣看似猛烈的剑意中,他觉察出其中竟有极大的破绽之处。

    这个眼神狰狞,长剑霍霍舞动的家伙只不过是酒囊饭袋之徒,他的招式虽然不俗,但剑上附着的元气却微乎其微。

    就像一个老眼昏花的家伙在宣纸上涂写写下软绵绵,苍白无力的墨迹。

    姚长驱松口气,不用再考虑出不出手。同时,他的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少年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从他第一次来到府上就表现的非同寻常,此时在剑光中那种淡然镇定的神态更是令人刮目相看。

    胜败已经没有悬念。

    卓藏锋剑如游龙,眼看青钢剑从头顶掠过,低头闪开,然后轻抬木剑,木剑剑尖蜻蜓点水般点在青钢剑剑脊之上。此处原本是剑身极为坚硬之处,然而那剑受了这一击,剑身裂开一条缝隙,竟然从中见劈开。

    卓藏锋不等谢尘嚣有惊讶的机会,抬手一剑拍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击出三丈开外,冷冷望着他,决然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在第三次等待薛韬略凝聚元气攻来之时,推己显然失去耐心,掌心中吞吐闪烁的玄气潮水般涌裹了对方,薛韬略闷哼一声,摔落地上。

    推己凝立如山,目光中没有任何表情,朗声道:“蚍蜉撼树,不知羞耻!”

    薛祭酒与董教习飞快奔到两人面前,一个查看学生,一个查看爱子。

    人群安静了片刻,接着发出阵阵惊叹。

    “他们是不是太学院的学生?怎么这么差劲?”

    董教习听着阵阵议论,脸上挂不住,清风般飘到卓藏锋与推己面前,运足玄劲,发出致命的一击。

    以他武夫五品之境的修为,这两个少年即使是钢铁之躯也难以承受。

    人们惊讶的张嘴瞪眼,却是无人胆敢上去阻止。

    突然间,一道浑厚的元气划破天地,仿若一堵金刚墙挡在两个少年面前。

    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身为太学院教习,不知约束学生,反而助纣为虐,太学院的脸面都给你们丢尽了。”

第五十二章 令旨与圣旨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无数双眼睛四处扫荡,然而秋空长清,哪里有半点人影?

    董教习自身玄劲无法推进,双脚手足如同嵌入地上,丝毫不能动弹,丹田气海中的元气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一具僵尸。

    一瞬间惊骇的无可名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浩大的玄气,心中的自信自得之意猛然间坍塌。

    姚长驱双目圆睁,默默运足念力,感受天地间元气波动,想从其间寻找出蛛丝马迹。然而以他武夫一品境的修为都无法感知。

    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长安城里有谁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修为?

    薛海沉听到这声音,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低下头望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学生,一个爱子,还有一个下属,今天是丢人丢大了。

    原本是给他们露脸的机会,趁着少年立足未稳,宁王与骠骑大将军不便维护之时,让他们出出风头,却未料到现在是这般结果。

    望着董教习痛苦的表情,他没有出手相救。以他的实力,在这道玄气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何况他已然明白出手之人的身份。

    卓藏锋与推己正准备联手对敌,看到眼前这一幕,相顾惘然,并不知道在偌大的长安有谁会帮助他们。

    谢尘嚣与薛韬略伤势不重,见此情状,两个登徒子更是胆颤心惊,心中止不住冒着凉气,同时想到:这两个穷鬼从哪里请来这样的高人?这要花多少银子?

    好在背后出手那人并不想让董教习太过难堪,很快撤去元气,懂得夺才能够随意动弹。

    但是他已受了极重的内伤,那人的玄气并无伤人之意,但他有反击之心,所以在那道浩然的玄气之下,他的经脉气海

    就是这么一道看不见的元气,就像牵着他的魂儿一般,令他呼吸困难,经脉气息虚无,眼不能视,舌不能言。他的心里清楚的很,之所以没敢吭一声,是因为知道自己惹不起藏的怪夫子。

    不但他惹不起,堂堂国子监祭酒一样对这个老儿束手无策,打不过,说不过,威势不能压,金银不能买,这老东西除了书,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顾。

    人群中除了那些修行者,没有多少人能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

    宁王对这个结果显然很满意,尤其是最后那位暗中出手的人。这位盛唐王侯虽然修为不高,也不清楚背后之人的身份,但是他却察觉出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让他振奋,这真是极好的兆头,敢于跟薛祭酒为敌的人终于出现了。

    以此看来,太子并不孤单。

    此时,清脆的马蹄声响彻在将军府门前的街上,人群突然让开一条通道,一个花白头发的公公在他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直接来到宁王面前,拱手道:“见过王爷千岁!”

    宁王还礼,公公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多年未出宫门走动了,此番带了圣公主令旨,老身就在这里宣读了。”

    人群一起下拜,都低着脑袋猜测,这件原本很简单的事情为何再次惊动了那位气焰熏天的公主殿下?

    以骠骑大将军府的威望,一个落魄少年登门退婚,且不说这件事有多荒唐,也不管这个少年多么胆大妄为,这件在平常人家最平常的事情却让将军府承担不起这份屈辱。

    正如卓藏锋第一次踏入将军府时夫人说的那番话一样,不要说是府内千金,即使是夫人身边的婢女,嫁给四品以下的官员,也断然没人敢拒绝,哪怕这个婢女丑陋可怕,也决计无人敢提出退婚,更不用提邀集百姓用这种类似于示威的举动。

    可以想象骠骑大将军的震怒,也可以理解一向好脾气的宁王都忍不住发怒,但是后宫的那位以严厉著称的圣公主,人们则是万万不敢胡乱猜测。

    如今皇帝陛下无心朝政,政令大多出于这位皇妹太平公主之手。

    没有人胆敢抬头,即使是面前这位看起来摇摇欲坠,已然日落西山的郝公公当年也是威风八面。

    那年妖族强者侵入后宫,郝公公挺身保护那位天子之尊的圣后,身中魔刀浴血奋战,将魔族全歼,事后太医查看他的伤势,他浑身被魔刀几乎撕裂,整整三十七道伤口。此后因为元气大伤,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然而阎王爷似乎与他无缘,八十八岁的高龄还能颤颤巍巍屹立在雄伟的宫殿内。

    所以,以前是威风八面,那么现在就是八面威风。他开始宣读那份黄稠旨令。

    太平公主言简意赅,大略说了对此事的看法,并且明确提出,婚姻之事一切天定,等明年龙门大试之后,如果这少年能拿下头榜首名,那么他就可以自由选择,是喜结良缘还是解除婚约。

    换句话说,也可以理解为卓藏锋并还没有资格与姚采薇订立婚约,更没有资格解除婚约,所以只有在龙门大试中拿到名次,才有资格。

    宁王与姚长驱两人一起望着郝公公离去的衰老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既有对年华已逝的感叹,又有对时局变幻莫测的无奈。尤其是宁王这位姑姑太平公主,她这道令旨到底是什么意思?

    静静听完圣后旨意,卓藏锋没有说一句话,想了很久,他转身面对众人。

    阳光并不刺眼,他却眯起了眼睛,胜利后的喜悦已经被这道令旨冲散。他只是觉得自己该拿出一种什么态度。到底是该怎样呢,他想了很久。

    人群都望着少年,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想在他的目光中读出他内心的想法。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并不认识任何权贵,也没有亲人为他做主,遇到这样的事情确实出乎意料之外,如果没有姚振羽的逼迫,他或许会一走了之,不再想着烦人的婚约。

    可如今,面对强权,他又能怎样?

    龙门大试,不过是给强者准备的舞台,至于他,那太过遥远。只有那些王朝中闪烁的天才人物才能在大试中一举夺魁。

    以往朝廷选拔修行的人才都是经过各大学院推举。就是说若想拿到龙门大试的资格,必须先拿下青云榜的排名,具有入太学院或者国师学院、天师学院的资格。然后又经各大学院教习推荐,经过重重比试,才能登入长生殿,接受皇帝陛下考核。

    这几日在长安闲逛,卓藏锋与推己两人多少也听说过龙门大试的条件,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能拿到第一。

    他的修行时间太短,境界低微的可以忽略不计。

    世间修行者中无数宗门教派,哪一派修行者不把龙门大试视为终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比如天师学院与国师学院,两个学院的院长大人分别由当朝天师与国师执掌,权势极大。

    国师信奉佛教,天师尊崇道家;一个研读万卷佛典,一个修行三千大道,其间杰出弟子犹如耿耿星河,光彩夺目。

    而天下剑修极力推崇的天剑宗,虽然名震千古,但其宗主不许弟子参与朝廷的任何选拔,是以不在此列。

    剩下的海星天,天一圣水,一南一北,犹如双峰耸立,实力甚至还在天师国师两院之上,如果派出代表参加此次大试,很有可能榜首就在其间。

    而卓藏锋却凭什么拿到头名首榜?

    这太强人所难,这明显是圣公主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少年。

    这道令旨已然将所有的勤勉的贫寒子弟拒绝在修行大道的门槛之前,名门寒门永远不会有等同的机会。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些,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没有人交谈,没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但是许多人已经在心里默默为少年打抱不平。

    他们已经忘记当初是如何嘲笑这个少年,尤其是那些同样贫寒,同样无法修行的人,此刻,在他们的心里,这个少年是无辜的。

    他还小,孤单而且无助,站在气象森严的的将军府门前,就像大海中的一叶小舟。

    此时,一只白鹤越过重重殿宇飘然落到将军府门前。

    宁王与天帅对望一眼,神态变得凝重,显得恭谨无比。

    白鹤似乎认识宁王,轻轻走到他的跟前。

    宁王对着白鹤施礼,然后谨慎从鹤脖上解下一根红丝带。

    丝带上系着一根竹管,去掉竹管上面的塞子,取出一纸便笺,宁王看了一眼,眉头就越皱越紧。

    人群中不知谁喊叫了一声:“是皇帝陛下的白鹤。”

    于是所有人都呼啦啦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白鹤就在他们的跪拜中悠然展翅飞走,冲上云霄。

第五十三章 骂死董教习

    毫无疑问,这是一道圣旨。

    由于上面盖着私人印章,宁王不敢拆开短笺。

    他想不明白这个少年凭什么能让父皇亲笔写信,而且还盖上私章,这种规格连他本人都没有资格。

    对收信者而言,这种方式比接到圣旨还要荣光。

    没时间考虑,宁王招手叫卓藏锋过来,要将信亲手交给他。

    然而卓藏锋昂然而立,也只是在方才大家山呼跪拜的时候微微行礼。

    看着无数百姓震惊的表情,宁王想少年或许不太懂礼,或者是在天子无上龙威之下震惊当场,也就不再纠结,看他呆若木鸡,于是亲自走过去,将书信交到他的手上。

    卓藏锋愣了片刻,咬了要嘴唇,确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如果按照孟太虚的身份地位,卓藏锋又是老剑圣的关门弟子,按照辈分排列,皇帝陛下要称呼他师叔。

    其他人并不知道书信的内容,不免暗自猜测。

    有人望着无助的少年,人心里隐隐不忍,他们觉得皇帝的旨意一下,他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但是面对如此大的权势,谁又能够怎样?

    卓藏锋神情恭谨,手持书信向皇城方向拜了三拜。宁王见了,方才因少年失礼引起的微微恼怒的情绪瞬间驱赶净尽。

    拜完打开书信,只见洁白的笺纸上写着几横中规中矩的小楷。

    “朕久在深宫,无日不念宗门,常望不尽悠悠之白云,遥寄情思。师尊师祖之音容笑貌无时不在眼前,恨不能一睹慈颜,以慰相思。

    “朕与大业二十二年离开天剑宗,于今已满二十春秋。对庭赏月,举樽感怀,恨不得脱身庙堂,与江湖方外追寻恒古之长久。”

    “昨夜白鹤望空长鸣,九霄之上降下道祖圣书,叙说收徒一事。道祖殷殷至嘱,以师门之情托付婚约一事。朕不敢自专,唯以天下苍生为念,督促你刻苦用功,修得无上大道。此则无愧师门,切记切记!”

    卓藏锋读完,沉默了很久,这位皇帝陛下说起来该是自己的师侄了,只是生性柔弱,不能驾驭群臣,更有太平公主总揽大权,处境自然不妙,然则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苦闷却是率性真诚,竟是把自己当作长辈亲人一般,毫不避讳。

    他的心中感慨万千,想起随和慈祥的孟太虚,不由跪到地上,热泪盈眶。

    “师父,你……终于肯承认我了!”

    “我决计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一定要拿到这个榜首,给世人看看,我卓藏锋会成为孟太虚最骄傲的弟子!”

    人群望着少年,不知道圣旨的意思,看到他神情激动,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之感。

    如果说在退婚一事上遇到的那些不够资格的言论,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也从未自卑的觉得跟姚采薇的差距存在什么够不够资格一说,但是此刻,他深深感到自己作为孟太虚的弟子,确实有些不够资格。

    他抬起头,挺身站起。

    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有师父,有皇帝,他并不孤独无助。

    他毫不理会那些正在议论纷纷,胡乱猜测的人群,坚定的望着宁王,很肯定地说道:“我一定拿到首榜首名。”

    说完,想起曾经遭受到的责难与屈辱,将心底久压的情绪发泄出来。

    “从穷乡僻壤而来,并不能成为受人耻笑的理由,世间有多少王孙巨宦正是出于乡野,况且即使贫寒子弟,不偷不抢,端端正正做人,堂堂正正行事,也未尝不受世人尊敬?”

    “我出榜单那是因为受到压迫,身为大唐子民,难道受到冤屈都不许他的子民以自己的方式反抗?我不能修行又如何!但我绝不低头!”

    “至于婚约,是长辈所定,作为晚辈除了认真遵循之外,也可以合理提出解决之道,并不存在什么有没有资格的问题。真是好笑,一个没有资格退婚的人又怎么是有资格定下婚约呢?这真是天下最无理最荒唐的说法。”

    “大胆!”姚长驱看卓藏锋越说越不像话,显然连宁王都不放在眼里,忍不住怒喝出来。

    宁王脸色灰白,伸出柔嫩的手握住骠骑大将军青筋暴露的手掌,示意他不必动怒,让这个小子说下去。

    卓藏锋迎着这位伪岳丈目光中的愤怒,眼神中露出无比坚毅的神采。

    “太学院,国师学院,天师学院如果总是被当作条件随便赠送与人,那么这样的学院还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即使勉强保持目前的尊荣,在不远之后定然像是被蚁虫腐蚀的大坝轰然倒塌。”

    卓藏锋平静下激愤的情绪,望着一旁向他怒目而视的谢尘嚣,厉声说道:“就像这样的脓包,如何进入太学院,不但是给太学院丢脸,整个大唐都会感到深深的耻辱!还妄言什么资格。”

    他的手中捏了一张皇帝陛下的亲笔信,此番说出这些话来,每个人都不知道信中的内容,不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旨,所以没有人胆敢阻止,更无人敢上去辩驳。

    卓藏锋此时话语就像瀑布从山巅倾泻而下,毫无阻碍。

    他又转向薛祭酒与董教习,厉声道:“当年太学院何等荣光,各地修士学子云集,佛经道典,儒术玄学更是百花齐放,如今被一些宵小之辈把持,还有什么资格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够不够资格,千古罪人,杀之不足泄愤。”

    “他人我不知道,身为太学院教习,董教习可是声名在外,长安有谚:‘教习姓懂,懂得贼多,太学经费,多半归他,即使兄嫂,也成相好,再看其母,衣不蔽体。’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有何脸面存于天地间?”

    董教习方才被陈望博的玄气压制,经脉气海就如冰冻的河流,体内元气无法运行,已然伤了七分,此时刚刚恢复一丝起些微元气,前有皇帝龙威,后又有卓藏锋责骂,这又伤了三分。

    一来他不明白皇帝陛下旨意,敢怒不敢言,气机早已散乱冲突,此时受到卓藏锋凌厉的责骂不敢还口,气血骤紧骤送,仿佛冰河突然冰封又骤然消融,几个来回之下,体内元气早已不受控制,如奔腾的野马冲破经脉气海,急怒攻心下喷出一口鲜血,噗通摔倒地上,喉间气血倒灌心脉,口中发出嗤嗤之声,显然是活不成了。

    人群静静望着,忽然听卓藏锋说起流传在长安的民谣,无不点头赞叹少年勇气过人,看到董教习仰天摔倒,很难说没有人存了幸灾乐祸之心。

    有胆大的挤过去一看,到抽口凉气:“死了!?”

    如同炸开锅一般,董教习被少年一顿骂死早已传了开来,薛祭酒侧头望了卓藏锋一眼,冷冷的不再言声,命令下人将董教习尸身抬走。

    几名奴仆抬着董教习尸身走过喧嚷的人群,有人竟然高声道:“死的好!”

    宁王静静看着董教习吐血而亡,仔细瞧着祭酒大人的脸色,看这位太学院一把手脸上神色不变,真有些佩服这家伙城府深沉。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很欣慰,有人为董教习的死公然叫好,民心所向呐!

    卓藏锋并不知道陈夫子压制住他的玄气,好让他暂时不能伤人。他只是惊讶这嚣张的家伙怎么如此不经骂,看到他的尸身抬走,心头的郁闷似乎也去了不少。

    他曾经详细与推己说过退婚一事,一向怕女人如虎的小和尚想了很久,淡淡说道:“师父说世间的事你不把它当事,它就不是个事;你若把它当事,它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他的意思就是不用管什么婚约不婚约,一走了之,就当从来没有这回事。想着将军府倨傲的态度,这样行事也无不可,但是偏偏遇到姚振羽的刺杀,这让他无法忍受,所以他必须将这件事了解。

    他在侃侃而言,对将军府、对宁王义正言辞的回绝之时,高高举着皇帝陛下的书信。昔日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日他卓藏锋举皇帝诏书以吐胸中闷气。

    这样的情形谁敢上前?

    所以宁王、姚长驱震惊疑惑;国子监祭酒大人面色铁青;董教习直接气得吐血数升,一命呜呼。

    长枪扫荡千军万马;长剑气吞万里如虎,这样的豪情铁血,似乎与一个少年手持皇帝书信,口出激愤之言对比,都不值一提。

    无数人伸长脑袋踮起脚尖望着他,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似乎都已经消失。

    卓藏锋走前几步,大声对着震惊不已的众人,朗声道:“我一定要拿到首榜首名!”

    “好!”

    有人喊了一声,接着无数人一起叫好,巨大的声响在将军府门前回荡。

    卓藏锋拱手,“谢谢大家!”然后抬脚,目不旁视离开将军府。

    推己做了个古怪的表情,连忙跟上。

    人群自发让开一条通道,卓藏锋从中间走过,他能感受到人们发自内心的热情,然后他看到推己忽然加快脚步返了回去。

    小和尚僧衣飘飘,竟然直接跑到那位黑脸铁青的祭酒大人面前。

    他还有什么事情未了?

第五十四章 皇帝陛下送错信

    推己毫无顾忌走到国子监祭酒薛大人跟前,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很认真望了对方许久。他似乎在在辨认什么,然后从腰间掏出一个牌子,双手捧着,小心翼翼送到他的面前。

    薛海沉明白了小和尚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恚怒,随即面上堆起笑容,说道:“代向尊师问好!”

    推己摆手,快速扔下乌木令,用青嫩的口音高声说道:“‘乌木令’物归原主,我想小僧还没有资格拥有。”说完快速转身追上卓藏锋。

    卓藏锋没有回头,但推己的一举一动都听在耳里,此刻四周人都保持原样,静静望着,没有人说话,只有小和尚脚步在青石板上摩擦发出的轻微刷刷声。

    听着推己走近,卓藏锋仰天一笑,踏步而去,大有我辈岂是蓬蒿人的青云壮志。

    走出很远,推己几次三番讨要皇帝陛下的书信,卓藏锋看小和尚今日表现良好,并没有引他着急,很爽快拿出来让他观看。

    推己拿在手里,神态谦恭,当他读完这封书信时,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惘然之色。

    “师门?天剑宗?皇帝陛下也在天剑宗修行?”

    卓藏锋不耐烦道:“你能不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

    推己搔头,认真请教道:“皇帝陛下也出自天剑宗?”

    “不知道。”卓藏锋回答。

    “看皇帝的意思,好像认识你。”

    “我从来没见过皇帝陛下。”卓藏锋据实而言。

    “那么,这封信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不知道。”

    片刻沉默,推己终于发了脾气,“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让我一个一个的问?”

    “正因我什么都不知道才让你一个一个的问,否则你一连串的问题会把我弄得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推己拿着皇帝的书信,脸上一片惘然之色。

    卓藏锋等了一下,看推己跟上,说道:“或许皇帝陛下送错信了。”

    ……

    秋风送来阵阵清爽,卓藏锋低头望着古槐浓荫里枝叶晒落下来的点点光斑。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不停在地上划着图形。

    一枝又一枝的小剑密密麻麻划了一片,几乎占据了整个树荫。

    推己坐在树旁望着他忙的满头大汗,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划一千一万支剑也难填饱肚子,小僧饿了。”

    卓藏锋一边挥动树枝,一边道:“当初你为了逞一时之快,把‘乌木令’还了回去,肚子饿了不要找我,去找祭酒大人。”

    推己挠头,然后装作虚弱的样子,有气无力道:“你是吃肉的,小僧是吃素的,你饿得一天一夜,小僧却连半日都捱不过去。”

    卓藏锋撇嘴道:“你不如直接说你是牛马,我是虎狼?和尚说你骂人不吐脏字,境界呀!”

    “我哪里比得过你?一番话生生把太学院总教习都给骂死了,铁嘴金牙也不过如此!”推己还嘴。

    卓藏锋忽然笑道:“和尚说果然会装,根据我的经验,饥饿之人是没有精力跟人辩论的。”

    推己也不嫌被识破伎俩,好奇道:“那你跟我说你画那些小剑做什么?”

    卓藏锋叹道:“饶了半天还是你和尚说聪明,你不就是为了套我这个秘密嘛?行,我告诉你。”

    “快说!”推己早就急了。

    卓藏锋想道:按照书中所言,我必须把体内这些硬生生灌进去的剑元修炼溶解,但是此事又不能说给推己,一来太过玄奥,二来按照推己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解释起来定然会没完没了。

    想了想,他才说道:“你看地上这些小剑,如果是方外高人凝聚的剑元,一支两枝无数支,这么多支,全给了我,且非连神仙都不用怕了?”

    推己大笑,“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一名剑修若能凝聚一支剑元,就可以飞剑万里,逍遥适意,何况这么多剑元?再把这些都给你,你有本事驾驭?”

    卓藏锋不理会他的讥讽,指着地上说道:“你看地上这些小剑,一旦树木被风吹动,就离开了树荫,暴露在阳光下,如果有一场大雨,顷刻间它们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完这些话,卓藏锋情不自禁想道:若是真有这么一场大雨就好了,可惜万事万物自有其规律,我丹田气海中的‘锻剑千华’不正是千万只剑元吗?也不知老怪物和师父用的那种神通,他们迫使我要不停的修炼,直到修炼出一场大雨,将剑元全部融合,成为本身元气。”

    推己听明白他在说剑道问题,立刻认真起来,走近几步,仔细观看。

    “如果你画的真是剑元,就应该知道剑元并未动,动的是树木,而树木是风吹动,所以万变不离其宗,以静制动才是高境界的剑道。”

    两个少年谈剑论道居然也像模像样,推己自小研习剑道,见解自然深刻,卓藏锋却是现学现卖。

    段千华在剑道一途并无给他丝毫指引,孟太虚只教给他一些修炼的基础知识,现在可搬弄的无非是太学院的那本《剑修庄子注解》。

    然而正是这些碰撞在一起却让他产生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推己佛剑澄澈,《剑修庄子注解》玄妙,一番谈论竟然觉得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然后他试着调息,发现对于元气的感悟又深了一层了解,他觉得此番若是再遇到谢尘嚣,一定不会给他出第二剑的机会。

    但是突然间他神情一变,原本天地间充溢的元气比以往看得更加清楚,但是他发现无论如何引导,那些元气并不能被自己吸收。

    为什么感觉灵敏了,反而不能吸收天地元气?

    他试着将丹田气海中的剑元运行于经脉,但那剑元却不受控制。

    卓藏锋出了一身大汗,依旧无法调动剑元,望着一旁盘膝端坐,呼吸吐纳的推己,看着他脸上惬意的表情,卓藏锋明白小和尚在方才的谈话中收获良多。

    他有些不甘心,皱眉望着地上划着横七竖八的小小剑元,忽然间他看到一条金线,那是从树叶间隙露出来的光线。

    目光顺着光线游走,他看到光线照在一只小剑元上面,那只剑元立刻变得明亮异常,他明白那是阳光的作用。而旁边没有得到阳光照射的剑元图形,依旧隐藏在浓荫下面,仿佛正在等待阳光普照。

    再顺着地上的光线望头顶的树叶以及树木之上的太阳,他猛然想起,天地有阴阳,白为阳,夜为阴。夜晚人们都在睡觉休息,都在等待白天到来才去田间劳作,如果日月颠倒,时序无常,那么生命将不会存在。

    还有,没有夜晚哪里来的白天?而没有白天自然也没有夜晚。可以说夜晚因白天存在,白天也因夜晚而存在。

    太阳为阳,剑元又是至阳之气,而男子也是阳刚之体,所以说自己是阳气太盛,只有阴阳相合才能修成无上剑道。

    看来要换一种修行的方式。

    想来想去,又想到如果没有阳光则没有凉爽的树荫,按照这种方式,再依照《庄子剑修注解》,忽然想起陈夫子说的那句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黑暗为阴,江河湖泊为阴,只有去这样的地方调理修炼,使得龙虎交会,阴阳相合,才能继续修行下去。

    想通了这个道理,他心中反而轻松许多。

    推己也领悟了许多剑道修行的原理,他将木剑重复插入背后竹箱,眼望着秋色中的长安城,脸上显出一种留恋的神情。

    “去年落叶飘飘的时候我走出山门,师父一直望着我的背影,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他对我的关怀,对我的期望。来到长安遇到你后,许多事情我才霍然开朗,现在又是秋天,我想我该回去给师父回复,跟他谈谈这一年的收获。”

    卓藏锋知道他这是在向自己辞行,想着推己与剑道的天赋,相信他一定会成为硕果累累的剑僧,只是心头还有一个遗憾,没有带着小和尚去喝花酒。

    人生在世须纵意,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好,等我拿到‘龙门大试’魁首,定然会去嵩山看你。我只是遗憾没有同你一起去见识见识长安的花魁娘子。”

    推己微笑道:“跟着你已经够放纵了,这是我除了修行练剑之外最畅快的事情,你记得一定要来嵩山,我跟你论剑。”

    卓藏锋点头答应。

    推己又说:“你那个大舅子实力境界高出我们一大截,暂时不要与他交手。”然后他望着卓藏锋,轻轻说道:“你放心,如果到时候你不成,我会给你出气。实际上我除了念佛练剑,也很好奇世俗的生活,现在我都尝过了,也可以安心的回嵩山修行。”

    长空雁过落凄凉,驿外清风送友朋。

    望着推己背后高出脑袋的竹箱,那并无剑穗的木剑,挺拔矫健的身姿渐行渐远,卓藏锋望了很久,直到他隐入莽莽苍苍的云雾之中。

    眼看夕阳衔山,黄昏的落寞潮水般涌来,卓藏锋起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然而此时旁边官道上十来名骑兵风卷残云一般滚滚而来,带起路面尘土飞扬。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军官一拉缰绳,座下黄骠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

    军官双目如电,瞪视许久,高声问道:“你可是卓藏锋?”

    (第二卷完)

    第三卷即将开始,请朋友们继续支持不弃明月!深致谢意!

第五十五章 少年心事腾烟尘

    这一对军士皆身着薄甲,马背上置放长弓羽箭,坐下马匹矫健雄伟,为首之人名为蒋仲虎,分属神射将军田千峰麾下,身兼越骑校尉之职。

    卓藏锋戒备地望着,心里猜测他们是不是姚振羽派来。

    从他和推己两人回聚贤酒楼拿回行李之时,蒋仲虎就派人跟着他们。此刻公务未了,因担心卓藏锋离开长安,失去目标,匆忙辞别上司赶到此地。

    他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凭着年龄以及他背后奇怪的木匣断定面前的少年就是他要寻找的人。

    他向卓藏锋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换作一种很友善的态度说明来意。

    原来当时卓藏锋破掉神射大将田千峰的“九曲通幽”,就被兵部的人发现,若不是他与将军府有那一层关系,早就被兵部接收。

    此刻不知道上头哪个要人下了一道命令,长安某公主要去寻找天道神潭,治疗痼疾,需几名机敏勇猛而且擅长箭法的侍卫,那位要人点名要卓藏锋。

    对于兵部这道命令没有人敢多问,不提身份隐晦的公主,即使是公主生的何病,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亲寻找飘渺的天道神潭,作为臣子只能遵守,并且讳莫如深。

    天道神泉地处边境,与鄢知国相距不足十里。据说藏在在深山处,人迹罕至,山中多灵药异兽。相传神潭潭水清幽冰凉,可疗疾患,雪肌肤。

    只是深山中荆棘密布,多有蛇虫恶兽,蛮瘴毒雾如烟,沼泽陷坑遍野。

    此地卓藏锋曾听段千华说过,说是那汪碧潭名叫落尘池,取自凡俗之人洗浴可以褪去烟尘,造就仙骨。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但可以治疗疾患的功效还是有的。

    然而自从段千华在在神潭中洗剑之后,再也无人能找到这个地方。

    许多人根据传言纷纷寻找此圣境,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留下无数具枯骨,似乎在诉说着潭水的神奇。

    段千华某次酒醉之后曾经在长生殿九龙壁上以剑绘制下一副图形,但随后就被那位君临天下的圣母命人铲平,只留下一副钦天监根据璧上图形绘制的草图,被珍藏在宫内,秘不示人。

    要找到这个地方,只有先拿到这幅草图。

    也不知这位公主什么来头,竟然拿到了草图,选了二十名修为深厚的侍卫,按图索骥千里找寻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且非是最佳修炼之处?卓藏锋正中下怀。

    “落尘池”乃天下至阴之水汇聚,用以克制本身至阳之气,那是再好不过,再加上不用苦苦寻觅,孤身涉险,一日数餐有人供养,简直再没有比这个差使更合适的,于是没有多想立刻点头答应。

    跟随蒋仲虎去兵营报道,然后美美饱餐一顿,休息一夜,第二日在北城门集合。

    公主乘坐的马车豪华阔气,窗棂雕金砌玉,就连窗帘都是金丝串成,马上车夫竟然是一名精神干练的中年女尼。

    看那女尼神机内敛,显然修为极高。这一定是后宫为了安全起见,派一名同为女性的强者,一来驾驭马车,而来就是极好的近身侍卫。

    侍卫由越骑校尉蒋仲虎带领,二十名侍卫都披着轻甲,腰胯长刀,马上长弓羽箭,显得生气勃勃。

    另外两名宫女打扮的妙龄少女坐在紧随公主车后的马车内,车内装有饮食酒水之物,相当于军队中的火头军。

    卓藏锋对这个安排还颇为满意,作为这次行动的一员,他领到一身新衣,一张硬木弓,三十只箭,乘着一匹青骢马,跟在公主车后寸步不离,担任警戒护卫之职。

    由于他并非正式军职人员,当时选择武器时并没有挑选唐军标配的长刀,而是选了一把青钢剑。这把剑当然是很普通的剑,凡品而已,卓藏锋摇摇头悬在腰间。

    西出长安风景渐渐变了,眼中少了繁华,却多了几许荒凉。

    队伍行进顺利,一连数日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在大唐境内,相信也没有几个人胆敢行刺公主,所以侍卫们刚开始行军的警觉之心渐渐懈怠下来,虽然蒋仲虎治军严厉,但在宿营用餐时仍然有许多人聊天打趣。

    他们并不认识卓藏锋,只是看他年龄最小,作为特殊照顾,允许他带私人行李,就是马背上放的那个奇怪的匣子。

    身为军士不带刀,不穿甲胄,整天看上去懒洋洋的,众人心里不免奇怪,抓住机会就会悄声议论。

    “这家伙是什么来头?看起来架子不小。”

    “听说是兵部的关系,执行这次任务就会被保送太学院。”

    “太学院,咱们这辈子是没这个福分咯!”

    “听说这家伙箭法非常出色,也不知真假?”

    这些议论哪里能跑过卓藏锋的耳朵,眼前这些侍卫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被兵部下派,加上越骑校尉本职就是担任搜索追击,巡查布防的任务,自然极为擅长弓箭,其统辖的士卒也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所以这样的说话以及这样的口吻就明显带着不服气的意思。

    作为这次军部极为重要的一次行动,连后宫都有人过问,在侍卫的选拔上自然更为严密,能参与的侍卫当然都有些真功夫,起码比太学院那些浪荡公子强过数倍。

    事实上这些侍卫除了箭术了得,即使其中最差的也是九品武夫境的修为,只是他们一旦成为军人,就几乎放弃了枯燥的修行生活,转而钻研行军布阵,意图以寒甲铁刀杀出一番功名,封妻荫子。

    长生久视的愿望虽然并未消退,但是荣华富贵却更为实在。

    蒋仲虎武夫七品境,为人沉稳,极富谋略,很为上司田千峰器重。

    这次的行动关系到今后的仕途,他自然更不能大意。如果能在公主的心里留下哪怕一个姓氏,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就有可能成为升迁的因由。

    公主一直吃住在车上,偶然下车散心都不许闲人靠前,由那两位宫女和驾车的女尼引领。要去的地方由卓藏锋选择并确定有无危险,然后蒋校尉再亲自检查一遍,确认安全可靠才由女尼通知公主。

    那位女尼并不跟任何人说话,脸沉的可以拧出水来。她的架子更大,蒋校尉同他说话都要行礼,似乎身份尊贵远在这位五品将官之上。

    卓藏锋一直很好奇,公主殿下长得什么样,是不是貌美如花?如果一路上小心翼翼保护的公主竟然是个丑八怪,那岂非毫无意趣?

    只是公主无论下车或者偶然掀开车帘透风,脸上都蒙着白色的纱绢,柳眉清秀,双眸如两潭深水。有一次从他的身上掠过,竟如春风过体,浑身舒畅。

    看样子是个美女。他在心里想到,莫名竟然有了一种振奋的激情,将手中马鞭甩的山响。

    他想起推己,见女人畏之如虎,以此跟自己对比,难道我卓藏锋就这么……好色?

    实际上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何况“女为悦己者容”,男人遇到美女而心生涟漪也是人之常情。

    对于他猛然扬鞭奋蹄,坐在车头的女尼丝毫不为所动,她端坐如故,任凭车子左右颠簸,身子却是稳如磐石。

    蒋仲虎听到鞭声脆响,以为遇到埋伏,着实吃了一惊,当明白这只不过是少年人孟浪之举时,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更加谨慎,仔细留心周遭情况。

    唐人士兵爱惜马匹,非紧急情况之下并不鞭打战马。那些侍卫看他毫没来由甩动马鞭,心中大是不满,等看清楚他的马鞭并不落在马身上,这才将心底的愤怒转化为几句咒骂。

    “这臭小子太不懂军规!”

    “不必理会,再往前走路途艰险,有他受的,就等着看他哭天抹泪吧!”

    “我只怕他会哭着喊着,娘我要吃奶!”

    “哈哈!”

    奇怪的是,卓藏锋听到侍卫们取笑自己,竟然没有生气,他反而显得很耐心的样子,微笑着倾听。或许这正验证了推己说的那句话。

    “天下间的事,你不把它当作事,它就不是个事;你若把他当做事,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途中经过一个县城,谢绝了当地官员的款待,只添加了一些蔬菜米面清水等等日用品,让两名工匠给车辙上好油,并没有停留多久,蒋校尉就催促动身。

    一行人刚刚出了县城,几名身着劲装,背负长剑的骑士催马追来。

    卓藏锋扯动马缰挡在公主车架前,手握剑柄,警惕地望着路面腾起的滚滚尘土。

    坐在马车前方

    坐在马车前方的女尼侧头向他看了一眼,轻轻点头,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然后望着追来的人,全身气机绽放,漠然道:“修行者。”

第五十六章 也算豪赌

    按照一般常理推断,县城左近依旧在官方势力范围内,不会有刺客蠢笨的选择在此处行凶,但修行者可以排除在外。

    修行者高深莫测,剑气身影皆是迅捷难测,得手后远遁,岂是几名官兵能阻拦?

    蒋仲虎一向以箭法自负,认为自己并不在神射大将田千峰之下,此刻早已拈弓搭箭,箭头对准了领头的那名骑士。

    就在此时,那名骑士发觉对方严阵以待,所有的侍卫都弓箭上弦,只等令下就会发出漫天羽箭。

    他霍然勒住马头,扬起手中文书高喊道:“不要放箭,我等有兵部文书,前来奉命保护公主殿下。”

    蒋仲虎神色稍微缓和,只是并不放下手中弓箭,沉声道:“你一人过来,将文书我看。”

    那人脚蹬轻磕马身,坐下黑马缓缓走来,在马背上将文书递给蒋仲虎。

    蒋校尉接过文书仔细看了片刻,略一沉吟,催马走到公主车驾前,低声禀道:“公主殿下,兵部派来四名流云宗剑修侍架,请殿下恩准!”

    卓藏锋侧耳细听,只听车内公主轻轻叹气,然后说道:“何必如此劳民伤财?请慧月师傅定夺吧。”

    语音清丽,竟丝毫不带烟尘气息,仿佛九天凤鸣,仙乐相合。

    原来公主的声音如此好听!那位神态威严的女尼竟叫慧月,看她一直冷着脸,该叫冷月才对。

    卓藏锋胡思乱想,慧月早已看过文书,此时目光森然,并不向马上骑士再看一眼。

    她沉默很久,冷冷问道:“你们流云宗来的都是谁?”

    那人竟似十分畏惧慧月,小心回答道:“在下段尘,其他三位刘祥云、刘从龙、胡啸筝都是宗门弟子,修为也都在武夫六品之境。”

    慧月愀然变色,“在贫尼面前提境界,你胆子够大!”看段尘垂首不语,她又道:“流云宗能耐不小,不知这次从兵部拿了多少好处?”

    蒋仲虎见一向沉默寡言的慧月训斥起流云宗竟然丝毫不留情面,他并不知道慧月早先曾与流云宗宗主有点过节,此时虽已出家,脾性未变,想起旧恨,无端的发起脾气来。

    卓藏锋心想,这女尼倒是高傲的很,那段尘等人竟然不敢回口,看来这尼姑大有来头。

    段尘是流云宗长老之子,平时也很高傲,只不过他听过父亲说起过慧月,知道这女尼曾经嫁给一个四品文官,由于脾性暴躁,常作河东狮吼,文官不堪忍受休了她。性烈如火的慧月不能忍受被休之辱,提剑杀死丈夫,后来收监被则天皇后****,在慈宁寺出家修行。

    这女尼天赋奇高,修行速度一日千里,短短十年时间竟然超越慈宁寺主持,后来为修得佛剑大光明神境远去方外,不知为何却做了公主的马夫。

    段尘知道惹不起,忍了口气,不等女尼说完,以军事为由,借机逃窜。

    行走路上流云宗加入,卓藏锋不清楚此举是不是画蛇添足,看段尘为人圆滑,深通世故,很快与侍卫们打成一片,早以兄弟相称,心里暗暗发笑。

    蒋仲虎对与他们加入,既不表示兴奋,也未流露出拒绝之意。虽然修行者比较自由散漫,不听军令约束,但是遇到强敌却不失为极好的帮手。

    至于那名随身在公主车架旁的少年,更是可有可无,若不是奉了军部之命,他才不会带着这么一个累赘。

    那张从宫中带出的草图由慧月掌管,每行进一程,她都会拿出来仔细观看,然后再指明方向。

    卓藏锋并不知道让他日夜想念的段千华留下的图形与自己近在咫尺,否则依照他的个性,一定会想办法弄过来瞧瞧。

    歇营的间隙,趁着侍卫们担任警戒,卓藏锋就盘膝坐下,认真调息。

    此时依旧不能吸收天地元气,更别提将神识逸出遥远的星空,吸取日月星辰之力。

    他的神识太弱小,但是感官却一日比一日灵敏。按理说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

    一个修行之人感官越敏锐,神识就应该越强大,为何他却反其道而行?

    再后来他已经不能打坐修行,每次导气都觉得体内如沸腾的火焰在燃烧,丹田气海更是一片汪洋的火海,唇干舌燥,他真想什么都不管不顾纵身跳进冰河中,或者希望瓢泼大雨将全身浇透。

    这莫名而来的痛苦令他五内如焚。

    他突然想起师父曾经告诫过自己,天下剑元乃天下至阳之气,而日出则阳气更盛,修行境界低微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在阳光下运功修行,除非可以调节体内阴阳,控制丹田气海中的剑元。

    难道说那日与推己在树荫下运行元气导致我阳气更盛?但是那是在树荫下的点点的光斑就有如此大的威力?

    他大口大口喝着皮囊中的水,以此驱赶心头身上的燥热之感。

    慧月偶尔望向他,面上露出惊讶之色,但是很快她就将心中这种不可能的想法驱赶掉,想着这少年或许是病了?

    这一日晚间,歇宿在一个小山包上,侍卫们安顿好马匹,距离数丈把公主殿下歇架的马车团团围起来,一半人休息,一半人警戒。

    卓藏锋默念着《庄子》全文,想着那有些深奥晦涩的注解,忍着心底的燥热,渐渐有些疲累。

    这几天全是山路,翻山越岭自是极为辛苦,加上那种焦灼的感觉越来越浓,时时需要大量喝水。有山泉的地方倒也罢了,缺水之处有时几天找不见一滴甜水,大家只能小心用着仅有的那点水。

    白天刚刚灌满皮囊,也饮了马匹,水量还算充足。想起水,他就觉得口渴的利害,只觉得一时也忍不住,于是走到宫女休息的马车旁轻轻敲了敲车沿,那名年轻的宫女似乎已经习惯,听见这个熟悉的敲击声,顺手递出来一个盛满清水的皮囊。

    卓藏锋接过皮囊狂饮一气,然后望着脚下那个早就喝光水皮囊,想了想,没敢喝完。他真想一口气灌它三大皮囊。

    侍卫瞪着大眼看这,个个惊奇他的喝水量。

    “这家伙真是酒囊饭袋!”

    段尘笑着纠正,“皮囊内如果是酒,这小子就一定是酒鬼投胎。”

    卓藏锋心里正烦躁,就不满的瞪了他们一眼。

    段尘看见,想起连侍卫都经常嘲笑他,也看他这些天一直孤身一人,不和任何人搭话,知道他在此处没有朋友,就向他招手道:“小兄弟既然这么能喝,能不能把我们哥几个皮囊中的水都喝光。”

    喝了半袋水,卓藏锋嗓子还直冒烟,想着平时这几个家伙很小气,从来不将自己的水让给别人,一向并没开口向他们借过水。

    此时看段尘不怀好意,他的心里却是暗暗得意。

    他小心绕开打着鼾声的侍卫,走到段尘几个跟前,认真问道:“你们方才说些什么?”

    段尘笑道:“这里有流云宗四个水囊,还有两名侍卫兄的水囊,看你如此喜爱喝水,而且又十分能喝,你若把这六个皮囊内的水全部喝完,今后我们六个人带的水随便你用。”

    卓藏锋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很久,才慢悠悠问道:“你们不会是骗我?”

    段尘见过少年最多一次喝光过两个皮囊。一个皮囊内装有清水十斤,这六个灌满水的皮囊足足有六十斤水,就是两头牛也不能一次喝光。何况方才他还喝光自己皮囊内的水,加上刚刚喝下去的半皮囊水,他决计再喝不下去了,于是很肯定说道:“不会。”

    卓藏锋装作发愁的样子搔搔脑袋,咧嘴傻笑一下,呵呵道:“这么多水,如果我喝了,今后你们的皮囊先管着我用?”

    “绝对先管你用!”侍卫笑道。

    段尘示意大家小声点,不要惊醒老尼姑和蒋校尉。

    其实他们这样闹腾,身为公主贴身护卫,修为极深的慧月岂能不知?只不过她不想多管闲事,听之任之罢了。

    蒋仲虎身为越骑校尉,警惕性自然要比别人高了许多,听着流云宗几人和自己下属联合起来整治那名少年,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心理,索性装作不知,只要不出岔子,让他们玩玩也不妨事。

    何况他也十分惊奇少年的饮水量,也想看看他到底能一次喝多少水。

    卓藏锋怕他们反悔,指指地上水囊,问道:“你们说话可要算话。”

    段尘心里窃喜,面上还得保持平静的神情,怕被少年识破他们的算计。

    “你放心!我辈修士又岂能言而无信?”

    卓藏锋道:“好!”想着这还不够分量,应该加大赌注,于是说道:“我还有二十两银子,原来准备回家娶媳妇的,现在也压在上面,我若喝不完这六个皮囊内的水就输给你们。”

    “好!此计大妙!”那名侍卫大声道,他正准备鼓掌却被段尘一把抓住。

    段尘低声道:“别嚷嚷,让蒋校尉知道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侍卫噤口不言,段尘兴致更高,看卓藏锋仪容不俗,没想到一说话就露出傻气,看来还真是不怎么精明,于是也将身上银两拿出放在地上。

    其余五人见状也纷纷掏出银两扔到地上,卓藏锋偷眼扫视,大概二百两左右,心想今天不劳而获竟然有这么一项收入,还真是不赖。

    段尘作为此次赌斗的代表,再次重申规则,看卓藏锋连连点头,他眼中笑意高涨。

    ”小兄弟,这些银两与水囊都在此处,你若赢了,不但可以娶到如花似玉的娇妻,还能置办几亩田地,开始吧!”

第五十七章 欲窥佳人颜,却寻美人簪

    这些天焦渴之感越发强烈,已经发展到看见水囊就联想起清凉的水,就想一口气喝干。然而数天行来尽是恶山荒岭,哪里能看到一条河流,每次向路旁乡民讨水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口水。

    虽有官方文凭,但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远离朝廷教化,老百姓又不辨真假,加上这里连年干旱,水可是比金子还要金贵。

    翻过这道岭,前方就有一个小镇,镇子南门口有一口深井,井水甘甜,段尘曾经路过几次,对井水记忆犹新,所以他并不担心水的补给问题。

    望着脚下六个水囊,卓藏锋竟丝毫没有为难的神色,伸手抄起一个,拔掉塞子,仰脖猛灌。

    段尘与其他参与赌斗的人都望着他,他们的的神情都显得很是轻松,似乎是在欣赏一段优美的舞蹈。

    喝完一个水囊,顺手一丢再拿起一个,又一阵咕嘟咕嘟的响声,卓藏锋一连喝光三个水囊。

    这时段尘等人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悠闲,他们目光中的嬉笑之意已经收敛,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惊疑的神色。

    三囊水加上方才已然喝下去的,大概也有四十多斤,一个身形并不怎么肥大的少年能有多大的肠胃,虽然如此,这也让段尘等人惊讶不已。

    卓藏锋又拿起了第四个水囊,段尘等人惊讶下中小心翼翼盯着。然而等了半天却不见他有喝水的举动,就那么提着水囊,像是在想着什么。

    赌斗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自我感觉良好,总是相信自己运气最好,一定会赢。段尘等人自然不能例外,此刻看卓藏锋犹豫,以为他已经不能撑下去,正在想着是不是放弃。

    于是脸上又恢复了淡然的表情。

    喝完第二个水囊,卓藏锋就感觉腹部胀痛,焦渴感虽然依旧存在,但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火焦火燎,强行喝光三个水囊,肠胃中似乎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他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呃!”

    “哈哈!”

    段尘等人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秋色已经深浓,夜晚寒意渐起,秋风穿过岭上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就像是在嘲笑逞强的少年。

    卓藏锋苦笑着想道:当真是‘上善若水’,圣人是不会说错的。他又想起陈夫子说的那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江湖?条条河流,潺潺溪水造就江河湖泊,弹剑的侠客,庙堂中的权威,方外的修士,乃至九五之尊也莫不在这江湖之中。

    他霍然开朗,运用《剑修庄子注解》中的行宫导气之法,将腹部的清水向着经脉中逼去。

    丹田气海中无数剑元同时被他催动,虽然卓藏锋修行浅薄,无法驾驭,但是这一动,腹中灌下去的清水被微弱的元气逼动,也渐渐向着丹田之处靠拢。

    一方是天下至阳,灼热无比的剑元,一方是深井中至阴至柔的清凉之水,两下在经脉气海中轰然相撞。

    “嗤……”

    水在剑元热力下化作无数道白色的清气,从卓藏锋四肢百骸,奇经八脉,甚至肌肤毛发中喷涌而出。

    瞬间,他浑身上下冒着屡屡白烟,仿佛刚刚从蒸笼中取出来的馒头。

    腹中的饱胀感也渐渐没了,他精神振奋,飞快从地上拿起剩余的两个水囊,咕嘟嘟一阵猛灌。

    段尘等人吃惊的望着,就像是看到怪物一般。

    卓藏锋喝光第六个水囊,然后将水囊掼在地上,抹了抹嘴唇笑道:“过瘾!过瘾!”

    他们惊讶的说不出话,眼光直直望着少年将地上的银两堆在一起,然后用衣襟兜着走远,才醒过神来。

    “段师兄,他给喝完了!”

    “段师兄,银子也给他拿走了!”

    “段师兄,这小子怎么做到的?”

    段尘不能回答,烦躁的摆摆手,“都去睡觉吧!”

    卓藏锋回到马车旁,闭目冥想的慧月望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竟然也懂修行?”

    懂是不懂,卓藏锋也并不清楚,没有人真正教过他任何修行方法,但是遇到的人又好像教过他许多高深的修行方法。

    老怪物给自己将修行界的故事,师父说了些修行要决;老道士教导自己做人的道理,甚至太学院那位怪夫子都给了自己一条关于剑修最为独特的注解。

    还有畏女人如虎的推己,虽然他修的是佛剑,那几个晚上所讲的自己并不能懂,但是谁敢说他们哪一个人不是在修行?

    但是自己呢?懂不懂修行?他从来认为自己不懂,但是又觉得也懂。

    这个问题不怎么好回答,想着慧月冷淡的态度,敷衍她一次也并没什么礼貌不礼貌之说。

    他装作很认真想了很久,用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回答道:“不太懂,但也略懂。”

    这是什么话?慧月有些恼怒,想着这个有些高傲的少年还真把自己那点微末的道行当作宝贝,看在一路上他倒是也警惕,办事也算可靠,就不再搭理他,凝神静气,做自己每日必修的禅定功夫去了。

    第二日路过镇上,果然有一口水井。

    在镇上饮马灌水,段尘仔细把自己的水囊灌满,又检查皮囊并无破损,小心挂在马上。

    卓藏锋远远望到,嘴角绽出一丝微笑。

    然而要动身的时候,流云宗几人站在井口边的大石上不断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蒋仲虎催促道:“我看你们流云宗的帮手是不会来了。”

    段尘急忙道:“再等等看!他们虽然是我宗门外事子弟,但最是熟悉山形地势,少了他们我们寻找天道神潭就没那么容易了。”

    原来流云宗还安排好了向导,看来这些人办事很是周详。卓藏锋想着,拍了拍马背上的水囊,将目光望向简陋的街镇上。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两匹马从镇上小路冲来,马上乘客身着黑衣,看样子大概四五十所左右。

    卓藏锋想中一动,这两个人怎么如此面熟?想了许久,没个结果,听到蒋校尉指挥动身,才催动马匹跟上公主车驾。’

    其后的路途还算平坦,行进比较顺利。他再也不同担心水的问题,渴了就去段尘处讨要。这些当初参与赌斗的人虽然极不情愿,但都还遵守规则,倒也没遭到拒绝。

    只是这些人就苦了,虽说深秋天气凉爽,可一路上颠簸劳累,少了水也是不行。而这个少年真是难缠,只要一发现他们有喝水的举动就会适时而止,笑嘻嘻拿过水囊一气喝干,然后将瘪瘪的皮囊扔还给他们,扬长而去。

    公主一直待在车上,只有一次遇到路面较窄的地方,车子走到有些费力,她才款款下车。

    这次卓藏锋清楚了,公主穿了一领深紫色的纱裙,体态娇柔,在秋色昏黄的色彩下极是艳丽,仿佛是这整个秋季中最美丽的花朵。

    其后她就再也没有出来过,甚至连车帘都不曾掀动,竟真个是弱不禁风了。

    在秋季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盛唐国边境。

    段尘等人由于所带的水都给卓藏锋一人独自享用,渴得嗓子直冒烟,又跟车上宫女相处不睦,人家也懒得理睬他,并不能要到,只好忍着干渴,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各自舔着干裂的嘴唇,希望快点到达市镇,好去痛痛快快大饮一场。

    慧月拿出草图仔细看了一会,指明方向,在边境守军的目送下折而向西,进入一坐巍然高耸的大山之内。

    由于地处两国之间,山名也有多种称呼,大唐人称其为昆吾山,焉知国则成为阿尔泰山,然而居住在此地的百姓则叫做不胜簪山。

    究竟这个山名的意义包涵了什么意思,当地人也说不清楚。

    只是深山难行。

    山中林木葱郁,猛兽蛇虫出没,山巅常年有积雪,一年四季并不消融,而越往上行空气越是稀薄,是以很少有人能翻过大山。

    山脚下倒是空气清幽,鸟语花香,虽是寒冬即将到来的深秋,这里的树木野草依然生长得蓬蓬勃勃,毫无衰败的迹象。

    大家选择在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宿营。

    初到此地,每个人都惊奇此山的清幽,旅途的劳顿也在这一瞬间消弭净尽。

    卓藏锋仰头望着山巅积雪,忽然发现那片千古不消融的晶莹之所竟然像是一个女人的簪花。他猛然来了精神,难道这就是不胜簪山名称的由来?

    仔细观望,那高耸云天,嶙峋山峦不就是一个女人清扬的发丝,而那片雪正横在中间,恰好就像是一个别着簪花的美女。

    慧月又展开草图仔细观看,边看边念着图中的标注,显然心中无法决断。

    “欲窥佳人颜,却寻美人簪。”

    山路在此处分为南北两条道,而此处草图并未标示出来,只有一条隐晦的注解,慧月斟酌许久,不敢确认。

    路上每每遇到岔道,慧月都会掏出草图盯视许久,卓藏锋早已明白这无非是一张地图而已,此刻见她又拿了出来,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又听她念到这两句注解,心中委实感到好笑。

    又想到那句“欲窥美人颜”不由点头暗道:我倒是真想看看那位公主的容貌,再听到“却寻美人簪”这句,心中惊疑道:这不正是最高峰那片白雪吗?”

    他正想到这里,却被那两名刚刚加入的流云宗弟子笑声打断,他的脑海中猛然出现一片冰冷洁白的大雪,然后思绪又在此处中断。

    蒋仲虎见慧月这次比任何一次都思索的时间长,忍不住催马过来,在马上俯身问道:“师太,我们是不是该动身了?”

    他不敢说出慧月分辨不出道路,只能以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显然这位女尼地位之高,远远出乎意料之外。

    慧月没有搭理这位恭谨的军人,只是低头思索。她的心里只有佛家戒律,剑修清苦,根本无心欣赏美人的神采,所以越想越是迷茫不解。

    流云宗几人见车架久久不动,不免着急,那名刚刚加入的弟子不知道慧月身份,大声吼道:“我们兄弟走过无数大山,哪里有这般磨蹭,依我看前方向南行,定然没错。”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卓藏锋把目光从山巅积雪上收回,转身望着他。

    从他这个地方能刚好能看到说话之人的侧脸,正中凝神思索的少年心中猛然一惊。

    一片白雪的世界,两位出手狠辣的修行者。

    他骤然想了起来,他们竟然是在栖凤山与刘公子一起谋害自己的那两名高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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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剑神介绍:
大唐世界,剑道盛行,强者争锋。少年体质特殊,不能修行,却因意外机缘打通经脉,丹田气海贯注九千九百九十九支剑元。剑元,有修行者终其一生,都不能炼化一支;有修行者仅凭一支,就能够纵横大唐剑道。这九千九百九十九支剑元,必将是大唐最璀璨的剑光。这是一个少年从逆境中崛起的热血故事……无尽剑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尽剑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尽剑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