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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弃明月qd     无尽剑神txt下载     无尽剑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瞎子说剑

    什么是莫雅最想做的事情?毫无疑问,就是去长安寻找敬爱的公主殿下。

    莫雅想了许久,又悄悄回头望了几眼,确认无人后,轻轻吐口气,神情显得无比认真。

    “只要你不骗我,我一定会去!”

    卓藏锋虽然看不见她,但还是努力将自己的眼睛望向她,这样能够打消对方疑虑,让对方更相信自己。

    “你如果能信得过我,我就能办到。”

    我信他吗?莫雅扪心自问。

    这个大唐使者或许是由于年纪小的原因,并没带有与他的国家名实相符的威严,反而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喜欢。

    望着他眼珠上蒙着的一层白翳,莫雅没有去想国师的解药放在何处,或者国师会不会医好他的眼睛这类的问题,她只是觉得对方的眼神很真诚。

    或者说这种态度让她产生了信任。

    她没有直接回答,红着脸跑了,临出门时又反身轻轻站住。

    “让我好好想想!”

    说完她的身影消失在屋内,卓藏锋听到她脚步走远,忽然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这么大意,应该问问如何对付那些可恶的玄冥狼。

    若想从此地逃脱,必须杀死或者引开玄冥狼。但是以他们目前的修为,杀死玄冥狼并不容易,弄不好打草惊蛇,反会受到更严酷的看押。

    现在他们依旧不明白焉知国的国师为何私自将公主拘禁在此处,按照邦交政令,他们此时早应该受到国王的隆重接待。

    眼下已经七天,国王没有理由不接见他们。尤其是在知道焉知国公主在大唐为人质之后,更可以确信国王对此事一无所知。

    但是作为焉知国国师,纳须弥绝不会简单的为了一张神潭地图。

    他到底还有什么图谋,卓藏锋一时半刻却想不明白。

    夜深之时依旧能听见玄冥狼对月长吼,那悲凉的叫声似乎在诉说着千古悠悠不尽的孤独。

    对付玄冥狼并不容易。

    根据后来从莫雅口中探听到的信息分辨,这种狼有专人饲养,养狼人称为狼侍。

    卓藏锋初次听到这个名字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干嘛不叫侍郎,这难道不是对大唐官员的一种侮辱,或者说是戏弄。

    而且玄冥狼除了自己觅食,只食主人或者狼侍送上的食物,况且除了他们的命令,其他人,包括焉知国国王,都指挥不动。

    而这些狼的主人正是国师纳须弥。

    以此看来,引开玄冥狼确实行不通了,那么就只有从狼侍身上寻找突破口。

    据莫雅说留在此间守卫公主的狼侍,与她们中那名叫小妮的女乐交好,经常偷偷出去约会。这名狼侍受铁御浮屠中的僧人指使,而这些僧人自然都出自纳须弥门下。

    但是这名狼侍叫扎力古,除了喜欢小妮,就剩下“赌剑”一项爱好。他并不向往大唐,他的愿望是摆脱狼侍这种低贱的身份,进入铁御浮屠,做一名修行者。

    “什么是赌剑?”

    卓藏锋听着莫雅将茶水注入桌前杯中,嗅着淡淡的茶香,不由问道。

    “我在大唐时,曾经见过一位官员将宝剑拿出来请大伙观赏,并说出剑的名字,品级,谁说对了,可以得到许多赏银。”

    莫雅思忖着说道:“我们焉知国的赌剑跟这个差不多,只不过是许多同等级别的宝剑排放一列,让客人挑选,并且下注,然后由两位武士以剑相互对砍,那支剑缺了口,或者断了,就算输了,赔给对方银子。”

    “那样岂不是要毁坏许多宝剑?”

    焉知国人这种粗野的对待宝剑的方式令卓藏锋微微有些不满,这不是在糟蹋宝剑吗?这在视剑为神物的大唐人士心目中,简直不敢想象。

    莫雅并未发觉他的神情起了变化,面对这个问题,却笑了笑,显得不置可否。

    “按照规定,一柄剑如果连胜三次,就可以不再参加赌斗,将作为胜利品被我大焉国兵部接收,而且兵部会给赏钱。当然作为胜利品,兵部也会从中遴选好剑,作为赌剑的器具。在他们的级别内进行赌剑。在整个大焉国,甚至王公贵族都十分喜好这种玩法。”

    听到这里,卓藏锋耸然而惊,心里隐隐有些明白焉知国这种玩乐赌斗背后的真正意图。他没有说话,听莫雅继续说下去。

    “当然如果对自己的宝剑很有信心,也可以带去参加,若是胜出,将会有更丰厚的赏赐。”

    “什么赏赐?”

    “兵部会给持剑者十倍于剑的赏钱,若是这柄剑被大焉国相剑师定为妙品以上级别,持剑人可以选择在铁御浮屠修行,一应食宿都由寺院包办。”

    卓藏锋心里想着另一件事,嘴上却问道:“那么在赌剑中,百战百胜又有什么待遇?”

    莫雅忽然笑了,掩着嫩红的小嘴,一个劲抚着肚子。

    “你笑什么?”

    莫雅提高声音哎呀一声,说道:“真是好笑!好笑!还从来没有人能百战百胜,你这是……”

    她想了想,不太确定在大唐听到的是不是这个词语,但还是说了出来:“你这是痴人说梦!”

    卓藏锋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问道:“有这么好笑吗?”

    莫雅缓了一刻,忍住笑,很认真望着他,说道:“在大焉国,相剑师有更高规格的比赛,是不允许参加平民的这种比斗,何况即使他们破例参加了,也不能保证百战百胜。”

    卓藏锋执拗道:“我就想知道,如果有这样的人,你们大焉国会怎样对待?”

    莫雅想了很久,说道:“我不能断定国王会如何如何,我只能想得到,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他会赢很多钱,会有许许多多大焉国姑娘争着抢着要嫁给他……”

    她的声音很动听,像是百灵鸟的鸣叫,清亮婉转,让卓藏锋因刚刚想到那个很严重问题而引起的不快情绪很快掩盖下去。

    “莫雅,你带我去赌剑,我给你赢许多银子。”

    莫雅瞪着美丽的眼睛望着他,在女孩的心里,实在是猜不出这个眼不能视物的家伙哪里来的这股子自信。

    她突然有些不开心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这种情绪让她有些茫然地站在地上。

    虽然眼前的大唐使者也曾向自己打探过治疗公主殿下眼疾的解药,但是作为一名并无实权的女,她实在是所知有限。

    她们并不懂武功,更不懂修行,虽则并没有人告诉他们大唐公主与大唐使者的眼睛是因为中了骷髅僧的巫剑之毒,但是她们却认为神通广大的国师一定可以医好他们的眼睛,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国师把他们带到这里却避而不见。

    不去说这件事是不是国师有意为之,莫雅却希望卓藏锋能恢复视力。在她的心里,认为这么一个英俊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是瞎子,那样岂非是天底下最大的遗憾?

    所以她的心莫名的烦躁起来。

    面对卓藏锋要去赌剑的这股子自信,她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好啊!赢许多钱就可以替小妮赎回她的首饰。”

    说出这句话,莫雅都不知道自己是真信了这位大唐使者,还是在开玩笑的敷衍对方。

    卓藏锋觉察出莫雅语气中有种不信任的味道,他想了想,抬手将莫雅叫到跟前,循着那秀发上淡淡的幽香,对着她的耳际低声说道:

    “莫雅,知道你是不信,不过你很快就会相信。我虽然无法看见,但是我明白的很,你的那位灵秀姐姐剑术不差,她的袖中藏有短剑一柄,如果我猜的不差的话,那柄短剑出自我大唐,上面刻有铸剑师的名字。”

    莫雅还没听他说完,几乎要惊讶叫喊出声,然而卓藏锋早有准备,一只手早捂在她嫩红的嘴唇上。

    毕竟眼不能视物,在他的手捂住莫雅之时,他的胳膊肘却无意中压在了莫雅那微微隆起,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某处。

    莫雅只顾着惊慌,一时没有觉察自己某个地方“早有蜻蜓立上头”,等她发觉。立刻脸红到脖子根。

    卓藏锋等她情绪稍微平复,才慢慢松开手掌,忽然发觉自己在情急下又一次碰到了女孩不该碰的地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也忘记了刚才说到了那里,掩饰性的抓起空了的茶杯就往嘴里送。

    莫雅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反倒噗嗤笑了,将他手里的杯子收回,放到面前红木桌上,又给他倒满茶,望着他说道:“你继续说下去,我就当听了个故事。”

    卓藏锋脸上方才的自信已经消散,重新酝酿了半天,终究没有成功,只好用一种略带无辜的口吻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莫雅含笑望着他,轻声道:“我没有问你这个,我要你继续说灵秀姐姐袖中的短剑。”

    卓藏锋如释重负,想了想,说道:“这几****留心倾听,半夜时分,口哨声响起,玄冥狼的呼吸声就会变细,小妮就会偷偷打开房门出去;他们走后,灵秀也会走出房间,不一会就可以听到轻微剑气破空之声;而这个时候你正在睡觉,梦中还在唱歌。”

    “我怎么一无所知?但是她们两个经常笑话我,说我睡觉唱歌。”

    “你睡着了,自然不会知道。”

    “那……你眼睛看不见,怎么可以知道灵秀姐姐身上有剑?而且还是短剑,而且还能说出剑的来源,你莫非是在骗我?”

第七十四章 相剑术

    这个爱说爱笑,成天叽叽喳喳的女孩总会说“你是不是骗我”,其实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多半已经信了。

    卓藏锋并未说出自己的理由,因为这些事情嘴上说出来,远不如眼见为实,他相信机敏的莫雅一定能办到。

    眼下要紧的是想办法买通狼侍,如果能出去参加焉知国的赌剑,说不定会认识一些焉知国官员,那样就可以通过他们给国王送信。

    相信把最喜爱的小公主留在大唐为质,有了这层顾虑,无论如何焉知国王都会保证公主与自己的安全。

    公主殿下这几日也想了许多,只不过她缺乏卓藏锋那样的大局观,她犹自沉浸在得到晶石滋养的喜悦中,整日足不出户,只是潜心修炼。

    她希图以破镜神奇的晶石之灵气治愈眼疾,仗着有无上的修行妙法,一次一次将丹田气海之内的元气强行冲关。

    但是骷髅僧人的修为在“四神境”之中,巫剑之毒并不能轻易除去,她运行的哪点元气根本无法撼动分毫,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再往后来,看见光亮都会不自禁流出眼泪。

    她知道自己境界太低,面对“四神境”中的强者,即使是天才,又能如何?

    公主不再浪费元气,意守丹田,心存气海,将之慢慢纳入体内。

    做这些功课时,她十分痛苦。

    此次千里迢迢寻找天道神潭,正是由于处在修行的紧要关口之处。

    神潭得天独厚,能固化筋骨,强壮血脉,而她遗世独立的天赋正需要神潭之灵的滋养。

    此时他的经脉穴窍处于半封闭状态,体内阴气积蓄太深,无法宣泄,正如以极细的秸秆吸取大海之水,何年何月才能吸完?

    而如此这般细弱的经脉灵窍,对于吸取天地元气也是杯水车薪。

    修行宗旨,呼出浊气,吸取清气,既不能很好的宣泄浊气,也不能畅通无阻的吸取清气,那么这样的状态,在修行之路上根本不可能有所进益。

    所以神凤浴火重生,拥有神凤血脉的人在修行中也必然会经历这一劫难。

    渡过此难,犹如春风吹而又生,到处都是青青的野草,到处都是可以翱翔的天地。

    两日后的一天,莫雅终于证实卓藏锋所言不假。

    虽然小妮与狼侍扎力古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并不感到惊奇,但灵秀身姿曼妙,舞剑轻扬若风,着实让她目瞪口呆。

    但是她的心里最感到惊讶的还是卓藏锋,一个双目不能视物的人如何能知道的这般详细?

    她的肚里藏不住话,所以再见到卓藏锋时根本忍不住就要问个一清二楚。

    “灵秀的剑果然出自大唐,但你是如何得知?”莫雅瞪着大大眼睛望着沉静的卓藏锋。

    “那种短剑,刃宽而剑脊很薄,是极为锋利的,舞动起来的破空之音与其他长剑略有区别,仔细分辨,可以听得出来。而这种剑只有大唐一位铸剑师喜欢铸造,一共造出十三把,都被长安乐坊姑娘定走。其后这位铸剑师想再造几柄相同的宝剑,却是再也无法锻打出这样精良的宝剑了。”

    莫雅听眨着眼说道:“你们大唐好多事情都这么富有诗意,难怪小妮想嫁给大唐才子。”

    卓藏锋哑然失笑,“小妮不是喜欢哪个狼侍吗?”

    莫雅笑道:“扎力古值得喜欢,但是大唐风流才子也只得仰慕呀!”

    纠缠这些问题于事无补,卓藏锋拉回正题。

    “我的猜测并没有错,那么,你尽可以放心带我去赌剑了。”

    “不行!我不能做主。”

    莫雅斟酌着继续说道:“我们奉命侍候公主殿下,扎力古奉命保护你们安全,怎么可以随便带你们上街,再说灵秀姐姐同意,扎力古的其他狼侍兄弟也不会同意。”

    卓藏锋故意深深叹气。

    “你们把大唐公主和大唐使者困在此地,既不见国王接见,也不给我们治病,甚至连一点自由的没有,到底是意欲何为?”

    他说道这里,觉得不够分量,又加了一句:

    “难道非要等着我大唐太子殿下亲提三军,踏平你们焉知国不成!”

    莫雅吓了一跳,惊慌道:“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懂,我也不关心,我们只是奉命伺候好你跟公主殿下,其余的事情我真不知道。”

    听着莫雅声音中流露出来的惶急之意,卓藏锋醒悟自己又开始发无名之火了,急忙稳定情绪。

    莫雅依旧接着说道:“不止是我们不知,我问过扎力古,他们也是一无所知,只是奉命不让你们随意离开此地,等候上面的人接见。”

    卓藏锋想了想,说道:“你能不能带扎力古来见我,我有办法说动他。”

    莫雅点头道:“这倒是很容易,我去找他。”

    ……

    扎力古最近心情很差,接二连三在赌剑上输了差不多一千两银子,连祖上留下的老房子都抵押了出去,若是娶了小妮,自己如何养活她?还梦想着脱离狼侍身份,风风光光去铁御浮屠修行。这个愿望根本无法实现。

    这都是命呀!他边自怨自艾边下意识的喂着玄冥狼,莫雅走到他的视线内,他都没有发现。

    “扎力古,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扎力古站起来拍打身上的肉沫,望着掩着鼻口躲避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的莫雅。

    “大唐使者想见你?”

    “大唐使者要见我?”扎力古似乎不怎么相信,看到莫雅点头,又问道:“我一个低贱的狼侍,他见我是为了什么?”

    莫雅想了想,有些害怕的望着玄冥狼,说道:“那位使者懂相剑术,他能分辨天下名剑。”

    扎力古眼中一亮,走前一步,随即眼神迅速黯淡。

    “他自己眼睛都看不见,如何分辨天下名剑?”

    莫雅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早就想好说辞。

    “他只是凭着耳朵和鼻子,就能分辨出来,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试试。”

    扎力古心有所动,嘴上依然说道:“我这么卑贱的人,他即使能深通相剑术,又怎么肯帮我?”

    莫雅看他心思活络,扭头就走。

    果然扎力古一见,立刻跑快几步挡在他的面前,笑嘻嘻说道:“莫雅姑娘,你快说说,他到底懂还是不懂,会不会帮我。”

    莫雅哼了一声,噘嘴道:“这我哪里知道,你去见见他不就清楚了。我觉得你若想赢钱,还是多巴结巴结他吧!”

    “好,我去!”

    走近这间幽静的房屋,扎力古有些忐忑,悄悄向着端坐椅上的少年望去。

    虽然卓藏锋年龄不大,但是借着大唐国的国威,又有使者的身份,召见一个低微的养狼人,扎力古总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听着扎力古强行压抑着呼吸音,卓藏锋微微一笑。

    这个年龄不大的狼侍有些紧张,他固然还不相信自己懂得相剑术,但这种审慎的态度更多透露出一种面对权贵,无所适从的惶急。

    虽然自己并非真正的权贵,但任何人面对大唐使者都不由得不肃然起敬。

    在林中,骷髅僧虽然剑气凌厉,但绝不敢出口辱骂;即使焉知国国师纳须弥面对公主殿下,不论他心中有什么阴暗的计谋,都不敢流露出轻率之态。

    何况是焉知国一个养狼人,卓藏锋明白他为何紧张,也很满意他的这种态度。

    这样的人,比起桀骜不驯的家伙容易对付多了,而且也完全不必要担心他们会背叛自己。按照他的经验,一般对某物存有敬仰之心的人大多都是忠心耿耿之辈。

    他需要这种威势,以便更好的行使其后的策略。

    “扎力古,听说你赌剑赌了一屁股债,连祖宅都变卖了?”

    卓藏锋充满自信,把从莫雅口中打听到的事情都说出来,目的就是给扎力古造成一种错觉,即他所有的事情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给祖上丢脸,不要羞辱小人了!”

    “好!我且问你,你想不想赢回输掉的银子?”

    “我自然想,只是不懂相剑术。”

    “那么,你信不信我?”

    这是什么意思?扎力古一时没有明白卓藏锋话中的意思,扭头求助地望着莫雅。

    他很实诚,如果毫不犹豫回答相信,那么说明这是个狡猾的家伙,在大唐使者面前随意敷衍,如果他回答不出,那说明他在用心考虑。

    卓藏锋对他这种性格测试感到很满意。

    莫雅想了半天,给卓藏锋面前茶杯中倒满茶水,望着扎力古求助的眼神,接口道:“你信不信使者大人懂相剑术?”

    扎力古茫然道:“我第一次见唐使,以前并不相识,如何知道大人懂不懂相剑?”

    卓藏锋点头道:“那么你如何才能相信?”

    扎力古想了半天,为难道:“小人信不信与大人有何关系?”

    老实人就爱说老实话。

    听到这个被森严的等级制度压榨到极致,见到官员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的扎力古说出这般话,卓藏锋暗暗叹气。

    不过他很喜欢这个老实的狼侍能这么问。

    “你信我,我就可以帮你赎回祖宅,不信我,就当我们并没有见面。”

    扎力古望了他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那么,我想试试大人,在做决断。”

    “好!”卓藏锋痛快道。

    扎力古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细长的铁刀。

第七十五章 刀声与剑声的区别

    这把刀长刃直背,刀身狭长,刀首是一个极大的圆环,显然是为了使持刀者握在手里更加稳固,不至于脱手飞出。

    目前是在品剑,不知道扎力古是有意为之,还是身边只有这一把铁刀?

    他单手握刀,双目却紧紧盯着卓藏锋,眼看对方全神贯注,扎力古将刀在身前挥出。

    风声飒然,声音有些沉重。

    卓藏锋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他并不知道面前这个测试多么富有戏剧性。

    让你说剑,却给你拿出一柄刀,这难度比单纯评定宝剑要大的多了。

    从金刃破风中听来,与平时听到的剑风略有不同,卓藏锋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修为不足以发出神识,不能靠着这种辨析入微的方式识别宝剑,他只能凭借着敏锐的听觉或者灵敏的嗅觉,发现一些细微的不同,然后经过头脑的甄别遴选,做出判断。

    当然,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并不是盲目的选择,他还有一种极为强大的感应。

    那就是丹田气海中的万千剑元。

    剑元虽然还不能化作自身元气,可资利用,但每一支剑元都是由实质的剑融合天地间无上元气所凝练,上面附带着极为浩瀚的剑气。

    每一支剑元都是一柄剑。

    先是大剑师境界或者之上境界的修行者将普通钢铁长剑炼成飞剑,如果达到陆地神仙境,

    就可以将四肢飞剑炼化成可虚可实的剑元。

    而剑元既发出无边剑意,更可以成为千里之外取敌首级的一道白光。

    段千华历经千辛万苦,几乎把天下名剑都炼化成剑元。其间也不知道引发了多少次血战,树了多少强敌。

    各大修行宗门,甚至京都几大学院,包括天师院,国师院,甚至太学院,更甚至那森严的皇宫中,都有被段千华夺走的名剑。

    那时候的整个修行界,都在盛传“有剑的地方就会有段千华的影子”,后来各门各派纷纷把名剑藏之深山,隐之湖海,就是怕这个自称“生平不做亏心事,天剑临头也不惊”的陆地神仙某一天忽然光顾。

    可以想象段千华炼化了多少名剑,剑的类型更是千奇百怪,几乎囊括当今天下所能见到的各种形制。

    而不管是上至朝廷铸剑师,下至民间铁匠,还是方外江湖上的铸剑名家,只要剑好,不论高低贵贱,一概收入囊中。

    这种辉煌的收剑的壮举与“繁星剑海”陆天星花费巨资购买名剑不同,这是掠夺式的,也可以说是急于求成式的收藏。

    现在这些豪阔的收藏都在卓藏锋丹田气海中静静躺着。

    如果说庄子的《说剑篇》注重剑意的叙述,那么山中宰相陶弘景所著的《古今刀剑录》则更多记载了自夏禹到梁武帝时期的宝剑宝刀数目,以及具体形制和铸造过程,而卓藏锋精熟的《剑品》一书,却分门别类,首创剑的品级,以及鉴定甄选之法,使之更加系统化。

    有了这些知识,加上体内剑元,遇到同样类别的宝剑,或是出自同一铸剑师之手的作品,卓藏锋气海中与之类似的剑元就会发出一种极其微妙的感应。

    不过越是品级高的剑,发出的感应越是幽微,没有相得益彰的修行境界,根本感应不出来。

    以他现在的境界,只能感应到一些凡品的宝剑。

    与栖凤山隔天楼识剑不同,那次是因为那柄剑是段千华心爱之物,气息与老怪物接近,加上剑品著者对此剑是大书特书,所以他能极为轻易就分辨出来。

    充其量,那次只能算作说剑。

    而这次,他听到耳中的却是刀声。

    与刀声相伴的还有远处殿宇上挂着的风铃声。

    风铃中的刀声。

    他听了许久,在如雾一般的风铃声中,那刀声带着浑厚的破风之音。

    他面无表情,刚刚长出青色胡须的嘴唇紧紧抿合,考虑了很长时间,他终于说道:“你挥出的并非剑,而是刀。”

    莫雅睁大眼睛。

    扎力古一手握刀,一手抚摸同样狭长的刀鞘,刚感到诧异,随即想道:莫非他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明白我们狼侍都佩戴这样的刀?他的眼中露出疑问之色。

    卓藏锋自然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想了想,接着说道:“这是环首刀。”

    “你怎么知道?”扎力古忍不住问出来。

    “刀,一面有刃,而剑,双面开刃,在劈砍之际,刀声因为刀背较厚,发出的声音较为厚重,而且你在劈出一刀时,刀刃在前,而之后收刀时并未变招,直接刀背在前,这点细微的差别我还是能听出来的。”

    扎力古凝神思索卓藏锋这番话。

    莫雅却惊奇不已,问道:“那么你怎么确定不是一把剑呢?”

    卓藏锋道:“剑双面都有刃,无论出剑还是收剑,无论变招或者不变,劈刺砍伐之际,声音并没有多大区别,也没有剑背剑刃这种说法,我是据此推断的。”

    莫雅听完,一时没有完全理会,乌溜溜的眼珠定定的不动,还在想着这两者之间微妙的区别。

    一向以刀代剑练习的扎力古确实钦服不已,将刀插入鞘内,向面前的少年深深行礼。

    卓藏锋轻轻嘘气,突然问道:“扎力古,你服不服?”

    “服了!我服了!”扎力古大声回答。

    “那么,带我去赌剑,我给你赢回老宅。”

    扎力古惊慌四顾,忐忑道:“我……我不敢……”

    “你可以带他去。”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灵秀衣袂飘飘从外面走入。

    莫雅见是灵秀,担心这些被对方发觉,立刻变了脸色。

    灵秀指着她笑道:“你这鬼丫头,竟敢想偷偷出去赌剑,还迷惑唐使大人,简直是……”

    莫雅急忙分辨道:“姐姐姐姐!我错了!我再不敢了……!”

    灵秀不等快嘴的莫雅说完,打断她道:“我是说你竟敢瞒着姐姐,这等大事你一个人承担的起吗?”

    从灵秀进入此间,卓藏锋就感到她身上有种说不清的气息,说是剑气不像,说是气机,也觉察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他一时半会也分不清楚。

    “都是我的主意,并不能怪莫雅。”他淡淡说道,尽量让自己稚嫩的口音显得有些威严。

    “奴婢拜见使者大人,!”

    灵秀此时与刚来之时判若两人,变得低眉垂首,彬彬有礼。

    “我并没有责怪莫雅,只是恼她有事不跟我商量,作为下人,侍候公主殿下与您,必然会尽心尽力,虽然目前国王并未召见,但是我们绝不敢大意,尽力满足你们的各种要求。”

    这番话说得极为得体,卓藏锋觉得面前的灵秀似乎受了某种指使,否则相差不过数日,前后变化为何这么大。

    “嗯,我想去街市上走走,请禀报你们国师。”

    “这些小事就不必劳烦国师了,作为使者,您在此地一切都是自由的,如果有意,您可以让莫雅带你去转转,了解了解风土民情也是好的,扎力古武功不错,他也可以保护你。”

    灵秀这番话更是得体,既显示出良好的外交素养,也暗暗将拘役公主殿下的事实掩饰过去。

    不过她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倒是颇为耐人寻味。

    “上朝使者可以随意,但公主殿下身份高贵,还是留在此地安全,不过此事就当我并不知情,若被国师责怪,你们两人就多担待了。”

    眼下之意就是说卓藏锋上街一事她默许了,但是又不想承担任何责任,如果出了任何事情都跟她毫无关系。

    虽然早就看出这个叫灵秀的女乐非同一般,但如此滴水不漏的作风,着实令卓藏锋无可辩驳。

    关于赌剑一事,莫雅可有可无,但对扎力古来说就显得极为重要。

    老宅都是小问题,如果不能还掉欠款,没有钱,又拿什么娶小妮。

    扎力古对灵秀临走时意味深长的那番话缺乏深思,从表面上他认为灵秀是网开一面,或许是看在小妮面子上,姐妹情深,他心里还暗暗感激对方。

    不知道公主是因为深信大唐国威,还是寄希望于恢复元气后逃离此地,反正她一直表现的很安静。整日就是打坐调息,苦苦修炼。

    这几****似乎忘记了曾与她一同患难的这位临时使者,一次都未召见,尽管两人近在咫尺,她甚至问都没有问过一次。

    倒是每天卓藏锋都会向莫雅打听公主消息,眼看这位高傲的公主整日闭门不出,也不发任何指令,他总会自嘲的想到一句话:

    “皇帝不急太监急。”

    虽然他并非太监,但公主曾经说过他是太监,难道这女人口中有毒,一语成谶,自己真的有太监的迹象了?

    好在没过多久,莫雅带着他溜出花园,扎力古遣散玄冥狼打开后门,三人偷偷溜出寺院。

    后门偏僻的小径上停放着一辆马车,莫雅把卓藏锋引到车内,由扎力古驾车,直向城内进发。

    轻车熟路,扎力古驾车技术更是娴熟,不用扬鞭马自奋蹄,不消半刻他们就来的一处热闹的酒楼门前。

    卓藏锋侧耳细听,听到车彀停止时发出的吱呀声,听到喧杂的人声中夹杂着铁器的碰撞声,他明白这里就是赌剑的地方了。

第七十六章 赌剑

    莫雅担心卓藏锋撞到别人身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伸手握着他的臂膀。

    一处高宅大院内,院中间架着一个高台,两侧兵器架上放着几十把长剑,许多人围着长剑仔细观看。

    焉知国提倡赌剑,也算是一项全民乐此不疲的运动,虽然许多人因此而倾家荡产,甚至丢掉性命,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反对此事。

    就连那些养尊处优的王公贵族都极力倡导,何况平民百姓。

    莫雅把当前的情形仔细描述给卓藏锋。扎力古一来到这里,就如同变了一个人,眼睛只顾盯着摆放在两侧剑支,满脑子都是银钱哗啦啦的响声。

    从外表来看,卓藏锋除了眼神暗淡,不仔细观察,很难发觉他是个瞎子。

    衣衫有些破烂,还不如身边的莫雅服饰鲜明,不过此处男女相杂,人声喧哗,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扎力古等卓藏锋与莫雅走近,领着他们走到台上。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从心头滋生。经过哪些陈列在两旁的长剑时,卓藏锋丹田气海中有剑元开始涌动,沿着经脉窜入脑际,深入到他的意识当中。

    他感应到剑身上的寒冷之意,与此同时,脑海中挨次出现了一把一把剑的形状,尺寸、以及坚硬与锋利的程度。

    就如同闭着眼睛作画,他捕捉到这些剑支妙到毫巅的差异之处。

    这些普通的凡品长剑,就如同他在刹那间以画笔一挥而就。

    丹田气海中那些凡品练就的剑元跳动不已,仿佛就要撞破气海的壁垒,冲刺而出。

    他飞快想着《剑品》中那些繁杂晦涩的口诀,极力索解每个词语背后的真意。

    从这头登台观剑,又从另一头走下楼台,他默默数了数气海中冲荡的剑元,发现能够识别的剑元一共有一百三十二支。

    这就是说,他的体内有凡品的长剑练就的剑元一百三十二支。

    这一次他没有运用《剑品》中甄别遴选宝剑的方式。

    望、闻、问、切原本是医家诊断疾病的方法,但是《剑品》著者将之运用到宝剑的鉴别上,倒也算是别开生面,首屈一指。

    这些方法在脑海并没有存留多久,因为丹田气海中的凡品剑元与陈列台上相同级别的长剑已经发出感应。

    没有近距离观察长剑,也没有听听剑锋的鸣啸,更没有握在手中试试,他的脸上却露出自信的笑容。

    他们在台上一共走了三十八步,但是台上两侧二十二支长剑却已经深深留在心头。

    甚至从锋利,或者坚硬,或者精致,或者厚薄,或者长短上,他都能仔细而清楚的排出序列。

    赌剑赌得的是剑的锋利和坚硬。

    在焉知国,锋利坚韧的剑无疑最受欢迎,尤其是那些剑修之士,更是以这样的条件来选取合适的兵器。

    他在台上可说是走步如飞,走马但不观花,这多少让扎力古有些怀疑。

    带着一个瞎子来赌剑也就罢了,他甚至连剑锋都不试试。

    起码这是准许的,也是许多不懂相剑术的普通平民评定剑品优劣的最笨的法子之一。

    虽然卓藏锋能听出刀声与剑啸的细微之处,但莫雅对赌剑的胜算并不抱有多大的胜算,她只是觉得能与这个相貌英俊的大唐使者一同上街,就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

    她在心里想着:出来玩一玩也是好的,不然他什么都看不见,又被关在铁御浮屠,岂非十分烦闷?

    这时,已经有许多人纷纷开始下注。

    一名粗壮的汉子走上高台,将手里的一面铜锣敲响,报出第一回比拼的是东侧第一把剑和西侧倒数第一把。

    这两把剑都是青钢剑,第一眼看去差别不大,唯一的区别是东侧的剑是红木剑柄,剑脊上有一道印痕,这或许是因为锻打的原因,或者曾经遇到过激烈的碰撞所造成。

    西侧的剑是花梨木护柄,剑脊一条直线。

    莫雅护着卓藏锋挤到台前,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生怕别人踩到他或者碰到他,总是有意用瘦弱的身子替他抵挡。

    扎力古出了一身汗,总算挤到两人身边,在喧杂的人声中大声询问,到底该买那一把剑赢。

    卓藏锋没有理会,忍着听那些人嚷着下注。

    买西侧剑赢,是取其剑脊平直,铸造精细,这样的宝剑胜算的几率无疑更大。所以许多人纷纷抢着下注。

    而买东侧剑的人则是寥寥无几。

    卓藏锋将手放在扎力古肩膀上,低声说:“随大流,我们也买西侧剑。”

    扎力古原本也看好西侧剑,于是毫不犹豫将二两银子压在绣有“西”字样的毛毡上,满脸期待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庄家,将目光转到台上。

    按照赌剑规则,如果赢了,这二两银子就会变成四两,输了自然分文不剩。

    一名略微肥胖的焉知国官员端坐台上,不停向着熟悉的人点头示意。

    他是以官家身份坐镇赌剑场,一来维持秩序,二来选出获胜的宝剑呈送给上级。

    没过多久,两名前胸后背上分别绣着“东”、“西”两个字的青衣男子各捧着宝剑从自己那一侧走到台中央,面向观众行礼,然后再互相行礼。

    焉知国的文字大多从大唐汉字中衍变出来,几乎没有多少改变,所以即使盛唐国子民贸然参加赌剑,也丝毫不会因为文字而搞得晕晕乎乎。

    铜锣连击两次,表明停止下注。

    一声铜锣是提醒大家开始下注,两声则表示下注结束,接下来就耐心等待输赢结果了。

    卓藏锋暗暗点头,心想焉知国人民风彪悍,就连赌剑都是相同的风格,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

    不过这规则看起来倒还算是公平。

    两名青衣男子行礼完毕,各自挺剑而立。

    他们的目光并不看向对方,却盯着各自手中明晃晃的长剑。

    官员点头,角落里忽然响起一声鼓响。

    青衣男子听到鼓声,忽然神情变得凝重,西侧那名男子将长剑横着,东侧青衣男子则猛然举起手中剑狠狠砍下。

    这叫一劈一挡,轮换着来。

    对测试宝剑的锋利以及韧性来说,无疑是最简单,也很最平的办法。

    “叮!”

    火花飞溅,西侧青衣男子手臂肌肉震颤,接下了这一剑。

    第一次并无剑支折损,两人互相望了望长剑锋刃,确定并无豁口后,刚刚劈出一剑的东侧青衣男子依照原先西侧青衣男子一般,将长剑一横,做出等待劈下的姿势。

    人们紧张的望着。

    卓藏锋却在想着,焉知国人也太会玩了,不知道是因为是马上民族的缘故,还是因为生来如此,他们在赌剑上都运用军中行兵之法,击鼓而进,鸣金则退。

    再联想到赌剑竟然是国家倡导,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些莫名其妙的忧虑。

    扎力古握紧拳头,紧紧盯着西侧青衣男子。

    西侧青衣男子检查完毕,忽然舞动长剑,看准东侧男子横挡的长剑,运足气力,从头顶直直劈下。

    “叮……咚!”

    这次是两声,第一声是两剑相击发出的,第二剑是东侧青衣男子横挡的长剑被劈断,剑身掉落地上的声音。

    “好!”

    许多押注在“西”字上的人纷纷喝彩,扎力古更是起劲的吆喝。

    这时铜锣声响,押对注的人抢上去领取彩头,输了的人则垂头丧气。

    等人群稍微安静下来,两名青衣男子又分别捧出两把剑。

    这一次挑选的剑同上次很像,西侧剑剑脊上依然有一道轻微的痕迹。

    第一次的赌斗毫无悬念,剑脊上有痕迹的东侧剑如同受伤的兵卒,当然胜不过血气方刚,毫发无损的西侧剑。

    而眼下不知道是坐守官员有意为之,还是出于巧合,这次上场的剑与上一场的剑几乎没什么区别。

    原本这些赌斗的剑都是凡品,也都出自焉知国普通的铸剑师之手,区别本来不大,但是剑脊上的剑痕说明什么呢?

    是铸剑师的败笔,还是曾经剧烈的战斗后留下的伤疤,没有人知道。

    但是所有人都有一个简单的常识,受过伤的宝剑有了裂痕,自然更容易折断。

    没有人仔细思考其中的差别,已经赢了的人有了信心,输了一场的人总结了失败的教训,这一次赌注竟然都压在了“西”字上。

    庄家这一次不能再无动于衷,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

    卓藏锋将全副心神都贯注在丹田气海,认真体会隐藏在身体内的剑元。

    他的修为境界使他不能发出玄妙的神识,但是他能凭着剑元的震颤,感知到两把剑上的细微之处。

    他原本就比别人感知敏锐,此时潜心静意,那道并不能称之为神识的感知力仿佛一只轻柔的手,在两把投注着许多赌剑之人目光的剑身上轻轻抚摸。

    剑脊,剑柄,剑锋,剑尖,甚至剑穗。

    他的感知力犹如荡开湖面的船桨,又似温柔的母狼轻轻****淘气的幼崽,每一处泥泞与礁石,每一处毛发与肌肤都存在他的意识当中。

    他忽然伸出手,凭着感觉将扎力古刚刚压在“西”字上面的四两银子拿回,然后重重放在那面绣有“东”字的毛毡上。

    “西”字毛毡上堆满了银两,而“东”字毛毡上就孤零零放着他刚刚押上去的四两银子。

    扎力古愕然望着他,莫雅伸出舌头冲着她苦笑一下,摇头安慰这个汉子,表示输一次也没有什么。

    离他们最近的一位老者诧异望着卓藏锋,然后像是忽然发现什么,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意。

    “一个瞎子也来赌剑?”

    “果然是瞎子!”

第七十七章 孤注一掷吹牛皮

    真是名副其实的孤注一掷。

    四两银子押下去,很有悲壮的意味,因为这个原因,许多人都开始观察银子的主人。

    虽然卓藏锋并未刻意隐藏,还是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

    这里有平民百姓,乞丐僧人,甚至有女流清客,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瞎子。

    莫雅听那位老者话中有讥讽之意,立刻柳眉倒竖,指着他骂道:“不长眼的老东西!关你什么事?”

    老者看这小姑娘气哼哼的样子,再看她衣衫亮丽,气概不凡,不敢回嘴,悄悄向一旁挪去。

    尽管莫雅以凌厉的气势震慑住那口气不逊的老者,其他的人则依旧显示出不屑的态度。

    高台是青衣男子已经做好姿势,鼓声一起,两柄剑又互相交击,发出清亮之音。

    这次两剑连续劈砍数次,都没分出胜负。

    按照赌剑规则,两剑互相砍劈一次为一轮,连续斗五轮不分胜负,将换成另一种办法继续比试。

    台上有准备好的生铁条,走入这个环节的赌斗,就是在测试宝剑的锋利程度。

    其实两名青衣男子已经斗了四轮,第五轮还未开始,那名镇守的官员就摆手制止,让他们直接去砍削铁条。

    一般凡品的青钢剑遇到坚硬的铁条,很少能全身而退,不是剑锋留下豁口,就是卷刃,甚至会直接折断。

    赌剑原本是为了选拔更锋利坚韧的宝剑,此时完全不顾及宝剑损伤,以硬对硬,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当然也可以在其后看看铁条上面的剑痕,以便分出优劣。

    但是这时候宝剑大多已面目全非,比斗的性质也完全沦落成一场赌徒的狂欢。

    而此时赌剑的客人也可以重新选择下注,或者加大赌金,但是所押赌金只能增加不能减少,其后结果揭晓,赌金是双倍的。

    铜锣声响起,许多客人又挤过去重新下注。

    卓藏锋听到绣有“西”字的毛毡那面不断传来银两互相撞击的声音,而绣有“东”字的这面并无一人过来下注,依旧是自己方才掷出的四两银子。

    扎力古眉毛跳动,几次想拿起银子押在另一处,都被莫雅使眼色打断。

    众人下注完毕,许多人望着“东”字毛毡上略显孤单的几两银子,脸上露出鄙薄的笑意,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我说瞎子去青楼玩玩也就罢了,怎么还来赌剑?”

    “真是大开眼界!”

    只能模糊看到一团白光的卓藏锋耳力却是更加锐利,这些人嘲讽的话语一字不漏落在他的耳中。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将脸朝向他们,温和的说道:“既然大家兴致如此高,我有个提议,大家有没有兴趣?”

    老者正跟身边相熟的人窃窃私语,听到瞎子主动搭话,愣了一下。

    “这位小哥有什么见教?”

    虽然心里鄙视对方,他的脸上却是满面笑容,嘴上也是客客气气。

    卓藏锋将莫雅准备好的一百两银子提起,“咣当”扔到那面绣有“东”字的毛毡上,面带微笑。

    莫雅心里想:不是你的银子你可真够大方!

    扎力古浑身一颤,真恨不得将这一百两银子挪动到绣有“西”字的毛毡上。

    卓藏锋伸伸懒腰,毅然道:“这些银子我全押上了,诸位如果有兴趣,可敢以相同数量的银子作为赌注?”

    毛毡很厚,上面的大字绣得并不怎么工整,显然在厚厚的毛发层上走针十分费力,但是若论结实程度,自然要比普通的布帛更加耐磨。

    一百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顶的上盛唐国一名六品官员一年的俸禄。

    而此处是平民赌剑的场所,一百两银子当真算得上是豪赌了。

    这些人沉迷赌剑,加上会钻营投机,也赢了一些银两,不像扎力古一般老实可欺。

    但这样大的赌注,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么大的赌注该是那些高官贵人的手笔。

    可是看眼前的少年,衣衫不整,身上根本没有那股子豪贵气派,他身边那名彩绣红裙的少女看起来眉目如画,倒是有一种高雅的气质。

    他们身上顶多只有三四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这么大的数目,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出来。

    望望“东”字毛毡上充满诱惑的银两,再看看“西”字毛毡上小山般堆放的赌注,老者摸了摸身上,然后用征询的目光望着与他交好的几人。

    那几人心思活络,见钱眼开,明白老者的意思,慌忙从身上拿出银两,凑在一起认真数了起来。

    胖胖的官员饶有兴致地望着,并没有上去阻止,倒是一直沉脸忙着捡视赌注的庄家推开身边的助手,走过来向着卓藏锋抱拳。

    “小哥好兴致,承蒙看得起,本庄家今日破例一次,如果你赢了……”

    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绣有“西”字的毛毡,记着说道:“这些银两全部归你。”

    卓藏锋的本意是把这件事闹大,引起那名官员的注意,然后通过他向焉知国官府送信,拿到治疗巫剑之毒的解药,那样就可以解救目前的困境。

    谁想到那位官员表现的波澜不惊,却把视财如命的庄家给引来,而且庄家还用自己方才向老者施加的激将法反击过来。

    除了这一百两是莫雅的私房钱之外,他再也拿不出半文钱,怎么应付眼前之事呢?还真有些犯愁。

    如果自己不继续赌下去,就会成为今日赌剑会上的笑柄,那么其后的计划也必然会跟着泡汤。

    扎力古搓着手来回走动,卓藏锋忽然灵机一动。

    事到临头,只能继续装下去。

    他面朝庄家,朗声道:“区区钱财是小意思,今日来得匆忙,只带了一些赏赐下人的小钱,若是输了,你随我去铁御浮屠领取双倍赌金。”

    这口气够大,一百两银子只是随意赏赐给下人的赏钱。

    这完全震住了在场的每个人。

    而且他说出铁御浮屠之时,这些人更是感到震撼。

    “难怪他人小口气大,原来跟铁御浮屠有渊源!”

    人们想着,却不敢言语。

    铁御浮屠这个高不可攀的皇家寺院,这个焉知国无数平民子弟向往不已的修行圣地,光是这个名字就足以震撼人心。

    卓藏锋仔细倾听周围的异响,他听到四周很静,心里忐忑想着:是不是牛皮吹得有点大了?然而伶牙俐齿,聪明机灵的莫雅说出了一番话却更让他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第七十八章 两把折不断的剑

    “你们不愿意去铁御浮屠也成,随我们去清水穆王府上,银子更是少不了。”

    这是莫雅的话。

    清水穆王的名字更是响亮。在长安时,卓藏锋曾经在人们的街谈巷议中,听到过这个名震焉知国,远播煌煌盛唐的名字。

    他是焉知国国王的弟弟,据说也是一位修行者,境界在“四神境”之中。

    人人都知道穆王府有的是钱,但却想不出这个少年跟穆王有什么关系。

    清水穆王有一个儿子,年龄大概在十七八岁左右,听说在修行中入了魔障,几年来一直昏迷不醒。眼前这个少年若说是穆王之子,年龄偏小,但看他身边丫鬟那身装扮,那又太过招摇,绝对是出自普通富人之家。

    随即被银子引得红了眼的人们又想到:穆王府有的是钱,管他们有什么关系,放着现成的银两不捡白不捡,况且国王曾说赌剑不分贵贱。身为穆王府的人,更应该懂得愿赌服输的道理。

    庄家经验老道,早已看出眼前的少年是扎力古带来,而扎力古具体是做什么的,他并不十分清楚,只是听人说在一个极有权势的府上做事,而且跟修行界有关。

    作为赌徒,他们不关心修行界那些不着烟火气息的破事,眼中除了钱,就离自己的性命最近,所以他们懂得该招惹谁,或者不招惹谁,很会见风使舵,左右摇摆。

    不过既然遇到了有钱的傻子,在不会有什么麻烦的情况下,他们眼中看到的依然是钱财。

    老谋深算的庄家想了很多,决定跟眼前这个少年豪赌一把。

    那边先前讥笑卓藏锋的老者也凑够了银两,笑呵呵押在“西”字毛毡上,然后得意望着莫雅身边的少年。

    庄家心里并不能确定卓藏锋身份,狐疑的打量一脸镇定的卓藏锋。

    “你们有何凭证可以证明自己是铁御浮屠,或者穆王府的人?”

    事到如今,还得继续装,卓藏锋挺起胸膛,大声道:“难道你们还要去查一查穆王府,或者铁御浮屠的账本,看看他们有没有能力还上赌金?”

    庄家犹豫一下,低声说:“这是赌剑规矩,我要保证在场每个人不受损失。”

    他说着仔细观察卓藏锋的表情,发现对方坦然自若,不像是弄虚作假之人。

    庄家再次向台上东侧的那把长剑望了一眼,想着这只剑是请来相剑师选出的,虽然坚硬,但是剑脊上的伤痕却很重,在铁条的撞击下一定会断裂,自己这方绝对不会输。

    然后他有望着大刺刺坐在中间的那名官员,皱了皱眉头心想真是个油盐不进的酸儒!

    提前选好剑只,安排好上场次序,原本这就是赌剑时庄家的伎俩,先一步做手脚保证不会输钱。

    可没想到由于以前那个坐镇官员有事,临时换了人,打乱他的计划,这只破剑在不该出场时被官员点名,错了提前安排好的顺序,眼看着大家都押在“西”字一方,正着急上火却遇到卓藏锋这个冤大头。

    而这位官员虽然职位不算高,但却久负盛名,是因为能写出一笔清雅灵动的大字,被国内高官显要极力推崇,他的为人也是清高自负,根本不讲情面。

    他曾经暗示过给些好处,但这个家伙理都不理,显然根本不吃他那套。

    面对这么一个铁面无情的官员,他不敢有丝毫越轨的举动,抱着捞回一点算一点的想法,趁机揪住卓藏锋,逼他下更大的赌注。

    此时固然容不得考虑太多,否则夜长梦多。

    这么一来他作为庄家就可以置身事外,变成了庄家联合赌徒,与一个少年人赌斗。

    他走前两步,笑呵呵说道:“这次我破例!”

    然后又面向众人,大声道:“今日的赌注,就是大家伙跟这位少年英杰赌斗,我作为东道,自然陪着大家一起下注,看看是大家眼力好,还是这位小哥运气好!”

    他担心别人不能领会自己话中之意,抬高嗓门继续说:“一时核算不便,咱们这么办,此次全部押在东侧的银两总计,就是我陪诸位的赌注,如果输了,伙计们核算后照价算还赌金。”

    听他还会拿出与大家赌注相同的数额下注,赌徒们更是兴高采烈,尤其是庄家也站在自己一方,更有了最大的胜算,许多人纷纷鼓掌。

    “好,贾老板果然豪爽!”

    庄家微微点头,这番话把自己置身事外,还显得通情达理,既博得了掌声也赚到了银子,可谓打尽了如意算盘。

    此时,那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他能不能拿出其余的赌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成功将输钱的蠢事推给了别人。

    所以他很大方的挥手,向坐镇官员致意,表示赌斗可以开始。

    还好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圆这个慌了,卓藏锋感觉到莫雅死死掐着他的手臂,显然是在惊慌害怕下的无意识举动。

    台上鼓声擂响,两名青衣男子分别走到场中间,挥动长剑在生铁条上狠狠劈下。

    “叮叮叮叮!”

    高台上火花飞溅,随着青衣男子运剑如风,铁条上留下道道剑痕。

    赌剑台上的青衣男子称作试剑人。在人员选择上,一是要求不会武功,二不能选择修行者。

    懂武功的普通武夫对剑的运用较为熟练,能以最小的力量使出极具威力的剑术;而修行者更是简单,一把普通的剑可以贯注自身元气,发出强烈的剑气。

    所以,无论普通武夫还是修行界中的高手,都不允许作为试剑人。

    莫雅望着台上,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不如我们走吧!”

    卓藏锋岂会不懂她的意思,笑道:“未见胜负,怎么可以走呢?”

    扎力古听到两人的话,嘎声道:“此时不走,一会输了,就没脸走出去了。”

    莫雅怪他沉迷赌剑,想起小妮曾因为这个在自己面前哭诉多多次,生气道:“你都输了不知道多少次,我看你的脸也好端端长着,若是真能丢了,你不知道要丢多少回,给你装上一头猪脸,我看都要杀光整个焉知国的肥猪。”

    扎力古早就见识过莫雅口齿的厉害,挨骂之后,闭了嘴不敢回声。

    卓藏锋笑笑,仔细听着高台上长剑砍在铁条上的声音。

    日出当头,四周有凉棚遮挡,秋季的艳阳也发挥不出多大的威力。扎力古后背上却汗湿衣衫。

    两名试剑人继续砍劈,两支剑同样不能分出胜负,因为铁条上面剑痕的深度需要就近观看,台下众人一时半会不知道结果,纷纷低声议论。

    “东侧这把破剑,看不出来竟然如此坚硬!”

    “就让那瞎子得意一会也无妨,毕竟一百两银子,一剑一两的算,也该舍他一百剑。”

    台上两名青衣试剑人早已汗出如雨,没分出胜负之前,他们就得一直砍下去。

    两个人分站一侧,挥舞长剑不断砍在坚硬的铁条上,手臂早已震得发麻,已然失去了耐心,都在暗地里埋怨今日真是邪门,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个不讲清理的官员,碰到两支同样坚韧的青钢剑。

    那名出言讥讽卓藏锋的老者与刚刚推卸责任的庄家束手而立,两人心里虽然焦急如火燎,脸上却显得风清云淡。

    “叮咚!”

    仔细听是两种声音,一种是剑刃劈在铁条上的响声,一种是长剑折断掉落在地面上的响声。这两种声音连在一起,说明已经有一柄剑断裂,胜负已然见了分晓。

    卓藏锋神情一动。

第七十九章 瞎了狗眼

    “啊……!”

    有人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众人目光齐刷刷望着台上折断的长剑。

    西侧青衣试剑人将手中半截断剑举在头顶,在台上绕走一圈;而东侧试剑人也举着完好无损的长剑,从相反的方向绕着高台游走一圈。

    两个人走完,表明胜负已分,他们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以等待庄家核算赔赚银两。

    “不可能!”自信满满的庄家跳到台上,从地面捡起半截短剑仔细观察;而那名老者虽然年迈,速度却一点也不显老态,嗖地一声也跳了上去,将那柄完好的宝剑抓在手里,认真查看。

    他们两人上台,一个是庄家,一个下注最大,算是输剑一方的代表,而作为这次赌剑的唯一获胜者,卓藏锋也被邀请到台上。

    莫雅此时垂首低眉,完全像是一个服侍主人的乖巧丫头;扎力古从失望的心境中醒悟,蓦然变得雄赳赳起来,气昂昂在前面推开挡路的客人,就像是某些王孙公子手下那凶恶的奴仆。

    这次赌斗几乎让在场的人都掏空了腰包,有的人为了显示豪迈,连钱囊都一并押上。

    这在焉知国赌剑场中是最为快速一次赌斗,也是一众赌剑客人输得最快的一次。

    他们惊慌,震惊,猜疑,沮丧,失望,悔恨,各种情绪表露在脸上,化作无数窃窃私语式的低声叹息。

    比起台上那位笑容满面的瞎子,他们认为自己才是真瞎。

    简直是瞎了自己的狗眼!

    然而再是悔恨的无地自容,也不能挽回失败的结局,也不能拿回已经押在台上的银两。

    有人不住唉声叹气;有人低声责骂自己瞎了狗眼;有人狂扇自己耳光。

    庄家面无人色,那名老者更是全身颤抖,歪嘴斜眼站在一侧说不出半句话来。

    出于客套坐镇官员向卓藏锋拱手。

    卓藏锋微笑。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次赌剑就要结束了,后面的环节,因为赌客都输光了银两,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按照规则,该是赌剑获胜方发表对获胜宝剑的评语。

    评语会有专人笔录,留下获胜者姓名籍贯,与获胜宝剑一同进献上级。倘若这支剑能在其上更高规格的赌斗中连番获胜,首次品评宝剑的人会得到王朝的奖赏。

    原本这样的场面极为罕见。

    且不说以往赌剑之时,东西两侧下注几乎持平,而今日由于某种极为特殊的原因,这两支剑似乎卖了一个极大的破绽,摆明了是让众人赢钱。

    就只说这完全倒向一方的赌注,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一次就赢了大多数赌剑客人的银子,几乎囊括一空,其实许多人并不是没有怀疑。

    只能说由于一向并不参与下注的庄家破例,深赌场暗箱操作的赌徒见风使舵,加上卓藏锋这位极为有钱的傻帽适时候出来。

    他们岂可放过赢钱的机会。

    这次他们难得的一致,当然也很难得一致的输了个精光。

    卓藏锋并没有发表言论,他觉得有件事情比眼下的评语更为重要。

    “扎力古,你去把赢的钱都收好,记着庄家的赌注,那可是所有押在西侧赌注的总和,要仔细检点。”

    “得令!”

    扎力古早巴不得搂着银子美美睡上一觉,听了卓藏锋的话,迅速穿过人群,走到西侧清点银两。

    那名老者望着扎力古将银两数来数去,暗地里不知咽了多少口水。

    莫雅对赢钱并不抱有希望,此时眼看扎力古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个布袋,正将银两仔细往里面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她望着身边淡然自若的卓藏锋,想着这家伙还真有一套。

    莫雅嘴角带着笑意,看起来极为动人。她忽然又想起身居大唐的公主殿下,对自己那个原本如同梦想一般遥远的愿望越发的坚信不疑。

    录写人员准备好纸笔,坐镇官员拱手请卓藏锋对宝剑品评。

    虽然对这次的赌剑结果感到十分意外,官员依旧并不把一个瞎子放在眼里。

    他的态度显得极为倨傲,拱手行礼也显得漫不经意。

    “请获胜者对宝剑进行评定!”

    他的语气中也透露出冰凉的味道,卓藏锋并不以为意,从身边录写人员手里拿过纸笔,给莫雅使个眼色。

    莫雅急忙将他领到先前官员端坐的桌前,又把上面的杯盘撤掉,仔细将纸张扑在桌上,然后仔细再看一眼,取过一方乌木镇纸,将微微卷起的纸张边角压住。

    “拿剑来。”

    莫雅听到卓藏锋的话,回身将获胜的那支剑取来,双手递给他。

    卓藏锋将剑竖着放在面前,剑尖抵着眉际,伸出两指在剑身上轻轻滑动。

    凭着指肚细微的感知,他体会到剑痕的深浅,与心中的感应相互印证。

    良久,他点点头,将剑交给莫雅。

    “铺好了?”

    “好了。”

    简单的对答之后,卓藏锋饱蘸浓墨,借着从纸张上反射的那点微弱的折光,提笔刷刷刷书写起来。

    官员板着脸从他侧面望去,看到少年运笔如飞,手腕时而凝如山岳,时而灵动似游龙,而那落在纸上的黑字犹若夜色中的星辰,每一个都发着熠熠的光芒。

    他的脸色渐渐变了,再看下去,收敛了轻视之心,只见上面写着:

    “此剑因剑脊之痕颇重,沦落故剑堆,普通相剑师则会以为是天生铸就,出于铸剑师的败笔,实则这细微之痕乃是历经血战苦斗所留,是宝剑与硬物相格所致伤痕。

    试看剑之锋刃,虽黯淡无光,实则吹毛断发,轻而易举,开匣既有沧桑之感,透着古朴之气。

    可是凡品中的奇葩。”

    卓藏锋一气写完,将笔一掷,回转身子,那支狼毫仿若长了眼睛一般,端端正正落在桌上青瓷笔筒之内。

    官员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实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能写出这笔龙飞凤舞,酣畅淋漓的字笔,真是大开眼界,大为叹服。

    从字迹上来看,少年笔迹深得唐人书法神韵,与本国注重豪放粗拙的笔意不同。他的字狂放里充满不羁之气,高雅中透着浑厚之意,给人一种极为强悍的大国之息。

    他怔怔然看着这件极为独特的宝剑评语,心想完全可以高挂在铁御浮屠的大殿内,也完全够资格请国内最负盛誉的刻石大匠将之立碑永存。

    他原本以书法自负,此时方信天外有天,心头那股与盛唐书法家一争长短的雄心壮志瞬间消弭净尽,变作深深的沮丧。

    输了钱如同被挖心一般难受的庄家望着这个不讲任何情面的官员,看见他对着少年的字笔沉思,忍不住说道:“既然赢了,何不将他的评语念出来大家听听,也输得心服口服。”

第八十章 大唐神韵

    “对,念出来!”

    输了钱的人心有不甘,一同鼓噪起来。

    震撼无比的肥胖官员此刻汗流浃背,望着莫雅身旁镇定如恒的卓藏锋,心想一个瞎子都能写出这一笔字迹,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兄弟莫非是盛唐国人士?”

    “正是!”

    卓藏锋并不隐瞒,淡淡回应,官员却又小心翼翼问道:

    “小兄弟的笔力,在盛唐可排第几?”

    卓藏锋想了想,笑道:“区区几个字,不足挂齿,我的字在大唐乃是最末之流,岂能排上名次?”

    那位官员听了,心头恍然被天雷一击,瞬间觉得万念俱灰,也不顾其他赌客的喧嚷叫嚣,索性将官袍脱下,使劲往桌上一堆,又摘下官帽,向北而拜,然后跳下高台,喃喃自语:

    “十年后我将入唐,与天下俊杰品论书法!”说完掉头而去。

    两名官差从远处跑来,看上司疯疯癫癫,也不理会他们的叫唤,只顾茫然而行,呆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看那肥胖的身躯越走越远。

    “大人辞官了!”

    莫雅惊道:“他就这么走了?”

    卓藏锋自然能体会到技不如人的痛苦。

    以前眼看着别人修炼,眼看着天地之息,自己却不能修行。这个官员是因为自觉书法与自己相差太大,所以他要潜心研习书法,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十年之后要到长安挑战大唐书法巨匠。

    但他又想了许久,自己的字,也能叫书法?

    只记得从小习练,给人代笔抄写道经佛卷。写的不好,会受到老道士呵斥,记得那年腊月,一气写了七八个时辰,写得头晕眼花,直接晕了过去。

    老道士从来没有夸过自己写的好,他自己也并不认为懂得书法。难道是那位官员忽然得了疯病,就此离去,与书法并无丝毫关系?

    他苦笑,感叹道:这又是何苦!

    面对众多赌客吵嚷着要求读出宝剑评语,剩下的两名官差不敢违背民意,商量一下,决定让录写人员读给大家。

    录写人贸然被推到前台,手捧着卓藏锋写就的笔墨,急速扫了一眼,摇头晃脑念了出来。

    场间鸦雀无声,录写人并不高昂的嗓音却是吐字清晰,一字不落进入大家的耳中。

    念完后很久都没人说话。

    那名老者见多识广,首先打破沉默,走近卓藏锋身前,大声问道:“你是唐人?”

    面对这略微些刁难意味的质问,卓藏锋霍然回头,厉声道:“是唐人又怎样?”

    老者被他声势逼退,摆手颤声道:“无妨!无妨!”

    卓藏锋又问道:“你可输得心服口服?”

    老者沉默,不敢言声。

    卓藏锋朝着身边莫雅,轻声道:“带我去看那根试剑铁条。”

    莫雅听了,就挽着他的胳膊,轻轻一笑。

    那两名青衣试剑人早已把台上桌椅搬开,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西侧试剑台前。

    被宝剑砍得伤痕累累的生铁条依旧挺直而立,与东侧不同,东侧的铁条上痕迹明显,有阳光照射,可以见到微微的反光;而卓藏锋眼前这根铁条似乎并无缝隙。

    这也是人们疑惑不解的原因之一。

    先前在西侧的试剑人因为饮酒而匆匆上场,当时只顾早点结束好继续开怀畅饮,上台后更是胡乱砍劈一气,此时酒意已消,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猛然瞪大眼睛,一脸惶急之情。

    身周没有风声,只有莫雅轻微的呼吸之音,卓藏锋屏气凝神,忽然一口气吹向那根直指苍穹的生铁条。

    “咚咚咚咚……”

    仿佛飞珠溅玉,又似风来花落。

    无数截短小的铁片纷纷坠落下来。

    有人惊呼出声,但很快被更大的惊呼声淹没。

    这坚硬的生铁条已然被锋利的宝剑削成一片一片,只因为剑锋太过犀利,那些被斩断剁碎的铁条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受到卓藏锋一口气,才纷纷掉落。

    莫雅睁大眼,眼前的这一幕太让她心神震动。她悄悄捏了捏卓藏锋衣袖,以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以确认自己不是眼睛发花。

    卓藏锋在众人惊呼声中回过头,面向老者。

    “我要让大家看看什么是有眼无珠!”

    他说着逼前一步,老者慌忙后退。

    “我要让大家看看到底谁是瞎子?”

    他再次逼前两步。

    老者满面羞惭,连退数步,此时已经退到高台边缘,忽然间双腿发软,翻身跌落台下。

    台下铺着坚硬的青石,老者胳膊着地,只觉得咔嚓一声,臂骨折断,强烈的痛楚让他“哎呦哎哟”杀猪般叫唤起来。

    扎力古已经把银两全部收入布袋,走过来向卓藏锋禀报。

    “不计庄家赌金,一共三千九百六十八两银子。”

    卓藏锋点头道:“好,让庄家再出三千九百六十八两银子。”

    作为庄家,如此巨额的银两还真是肉疼的要死,不过愿赌服输,何况他还是赌剑场中的庄家。

    西侧剑折断落败,他就狠拍大腿,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狗眼,也想冲过去对着那位躲在幕后的相剑师狠狠打他的嘴巴,这一次机关算尽,最终还是大败亏输。

    他哆嗦着从腰间摘下钥匙,摆手让伙计去准备银两。

    伙计动作麻利,很快就准备好了银子,庄家肉疼的望着,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此地。

    扎力古接过伙计递来的银两,全部并入一个布袋,此刻他喜气盈眉,沉重的银两压在身上,丝毫不觉累赘。

    留下的两名官差忙着完成最后的工作,一名官员凑近卓藏锋,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请留下姓名籍贯?”

    “大唐人士,卓藏锋!”

    他傲然回答。

    想着那名爱好书法的官员辞官而去,眼下的计划又要重新调整,于是对莫雅和扎力古说道:“我们走!”

    “他果然是大唐人士!”

    这次人们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惊,也许是已经猜出卓藏锋身份,也许是大唐本就风流天下,那位摔断胳膊的老者被几人抬着走了赌剑场,嘴里兀自不住嘀咕:“我真是瞎了眼……我真是瞎了眼……”

    这次收获颇多,想着此地人多嘴杂,不宜久留,卓藏锋下令离开此地。

    出了赌剑的这所高院,拐入一条小道,前面出现一道缓坡,莫雅望着站在高处望着巍然高耸的铁御浮屠,心里却想着神秘的大唐烟雨楼、黄鹤楼、鹳雀楼……

    扎力古走起路来步子迈的极大,有意把布袋中的银两碰撞作响,陶醉在这微妙的声音中。

    莫雅看他得意忘形,皱眉道:“扎力古,把布袋里面的银子给我,我给你买通穆王府管家,保你进入铁御浮屠修行。”

    没有丝毫犹豫,扎力古将布袋搂得更紧。

    “我已经决定不去修行了,有了这些银两,就能还了债娶小妮,再置办一些店铺,安安静静过我们的小日子。”

    “你不要忘了,还有我的一百两银子的本钱,可要翻倍的。”

    “忘不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十来名官差挺枪挂刀如风而来。

    扎力古紧走几步,脸色变得煞白。

    “糟了!是清水穆王府的人。”

    ps:今天更新迟了,抱歉!由于我们这片区域网线故障,一直到现在还没修好,第二更是在十里地之外的网吧更新的。发书到现在还从来没有断更过,而不说现在在推荐上,即使没有推荐,还有许多朋友在读我的书,虽人数寥寥,但每一个都是朋友,谢谢大家!再次向大家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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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神凤血脉

    清水穆王在焉知国朝野权势极重,护卫精兵就有两万人马,说起来绝对是皇皇大观。

    一般而言,王爷并不许蓄养亲兵,尤其是如此数量庞大,堪称军队的护卫,更是为朝廷忌讳。然而穆王战功卓著,焉知国国王特许,这也算是王朝的一种信任。

    穆王府耳目众多,赌剑一事刚刚开始,就有人通报给王府管家,并且说有人以穆王府名头招摇撞骗。

    军行迅速,翟护卫带了几名亲随迅速赶来。

    他四十多岁,一脸浓黑的络腮胡,催马挡在三人面前,炸雷般吼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以王府之名招摇撞骗!”

    说完一瞥眼看见了躲躲闪闪的扎力古,大喝一声:“扎力古!原来是你,你这狗奴才有几个脑袋!”

    扎力古慌忙把装银两的布袋甩到背后,惶恐道:“小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翟护卫根本不听他分辨,扬起马鞭朝扎力古身上抽去。

    卓藏锋猛然道:“大胆奴才,在本使面前如此放肆!”

    翟护卫收回马鞭,认真望着卓藏锋。

    “你是什么人?”

    “我是大唐使者,瞎了你的狗眼!”

    卓藏锋声色俱厉,眼前的情况只有先以唐使的身份震慑对方。

    不等对方回答,他继续怒斥:“焉知国人好没规矩!将我大唐公主殿下安置在铁御浮屠,竟然不理不问,这难道就是北域神王的待客之道?”

    北域神王是西北诸国对焉知国国王的称呼,显示这位修为在“四神境”之内的国王强大的军事实力以及崇高的声誉。

    卓藏锋此刻不给翟护卫喘息之机,一连串的质问早就将这位粗鲁的军人弄的哑口无声,心里不住嘀咕。

    他隐隐听到盛唐国的公主入境,也见到过国师纳须弥走入穆王净室,那处的灯火彻夜不息。他职位低微,许多事并不知情。

    没有听闻边境有兵变之事,也无法证实眼前之人就是唐使,听说极北之地有修行者潜入,穆王与国师联袂出城,一直未归。

    他眉头凝成一个疙瘩,思虑片刻,决定将所有人带回穆王府。

    刚刚出了铁御浮屠,又要被押入清水穆王府,卓藏锋觉得自己这个假冒的唐使实在是有损国威。

    不过进入穆王府,岂不对公主殿下目前的困境更有帮助?

    可以踩着穆王这个台阶,给国师施压,不管怎样,先治好自己的眼睛再说。

    一路上他很坦然,镇定的样子让押送他们的王府护卫一直对他恭恭敬敬。

    翟护卫甚至认为他身上表现出来的无惧无畏,正是盛唐的大国风范。

    无数次经过这座高大宏伟的王府,莫雅却从来没有胆量走进去瞧一瞧。

    清水穆王为人严厉,喜好清净,门口的守卫也是冷若冰霜,无论是护卫,亲兵,或者杂役奴仆,从来没有人敢大声在府内喧哗。

    三个人被带进一处偏殿,听着大门关闭落锁,卓藏锋竟然微微笑了。

    有他在身边,莫雅反而不怎么害怕,望着卓藏锋镇定的表情,她似乎也充满了勇气。

    扎力古则是垂头丧气,抱着布袋走来走去,实在是想找个地缝把银子藏在里面。

    对这个赌光资产的汉子,莫雅原先并无好感,后来看到他拿到银子后竟然能为了小妮而放弃通往大道的修行之路,心里颇为羡慕这个丫头,想着她终究还是没有走眼。

    她并不知道大唐的风流才子会不会为了自身利益抛弃心爱之人,但扎力古的做法让她微微有些感动。

    翟护卫面对咄咄逼人的卓藏锋,实在不敢贸然下结论,况且这些本来不是自己分内之事,于是将他们暂时关押,就去通报管家那举旗。

    那举旗是穆王府老管家,深得信赖。他本身也是一名武夫,修为境界虽然不高,但是办事爽利,老谋深算。

    他正躺在厚厚的毛毡上小憩,身边从大唐带来的花茶喝了三次,已然没了力道,两名丫鬟给他轻轻捶腿。

    听了翟护卫之言,他猛然跳起来,将茶水泼了这个愚笨的护卫一脸,接着破口大骂。

    “大唐使者是你能招惹的?国师都不知道如何处置,你长了几个脑袋?竟然敢把他们关押起来?!”

    “穆王不在府内,你们就反了天,还不赶快把人放了,赔礼道歉!”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被关押人的身份,恼怒的望着翟护卫,摆手骂道:“你不用去了,直接到刑堂领二十马鞭。”

    然后穿上靴子,侧头望着准备退开的那个家伙,再次摆手:“先把大门铁锁打开,我马上去请罪。”

    翟护卫诺诺而去,他冷静下来,蓦然想起穆王与国师商量的机要之事。

    穆王有什么事并不对他隐瞒,是以那次两人在净室谈论的事情也隐隐知道一些。

    想到这件事,他突然变得急促不安,汗水顺着脸颊涌出。

    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并不太确定。

    这件事情太过重大,若是实行开来,简直就是跟谋反一样的大罪。

    他极力驱赶心头的烦躁恼怒之意,恨恨的想着这个愚蠢透顶的翟护卫。

    给他二十马鞭简直是太便宜他了,应该将他一顿打死方才解恨。

    在王府,除了主人,就他权势最大,连穆王与国师都没有想出应对之法,他又能怎样?

    他明白王爷有多么的深爱昏迷不醒的小王爷,如果有办法让小王爷苏醒,穆王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他自己的生命。

    小王爷昏睡的两年内,穆王日日前去探望,有时在房间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老泪不知流了多少。

    只能说天妒英才,小王爷卓然不群,修行天赋之高,在偌大的焉知国,无人能望其项背。原本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不料修炼途中入了魔障,就此昏迷不醒。

    就连修为极高的北域神王每次提起,都痛惜不已。

    整个王国都为这件事情感到惋惜,小王爷是整个焉知国兴盛的希望,是整个王国内修行者万众瞩目的人物。

    当今天下修行宗门,能人奇多,灵药无数,面对入魔障的小王爷,均是一筹莫展。

    根据古籍所载,强行突破境界一旦入魔障,十人九死,剩下的那个也是活死人,只留一口气罢了。

    除非以神凤之血浇灌,依靠其强大的灵力才能唤醒伤者。

    而人海茫茫,大道唯艰,哪里去寻找拥有神凤血脉之人?

    现在机会来了。

    国师纳须弥发现了盛唐的公主,而这位公主殿下正拥有百年一遇的神凤血脉。

    然而面对煌煌盛唐,金枝玉叶的公主,谁敢动她一根毫毛?

第八十二章 鹊桥远远远无涯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难怪那举旗举棋不定。

    他喝了一口凉茶,努力让愤怒的情绪平静。

    大唐公主来访,如果被北域神王得知,那么按照这位国王的性子,绝对不会容许有任何失礼之处,何况还别有所图。

    为了两国的和平宁静,他可以让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去大唐为质。以此推断,他绝对不会为了救治穆王爱子而与大唐失和,引起兵霾战祸。

    那么清水穆王呢?他是不是也同样举棋不定?

    国师纳须弥是个狂傲之辈,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他在修行界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并不十分了解盛唐的铁血之师。

    他定然会怂恿穆王,以唐公主的神凤之血救治濒临死亡的小王爷。

    这件事情是如此严重,以至于令杀伐决断从不皱眉的穆王,与桀骜不驯的国师都难以快速做出决定。

    那举旗不知道穆王与国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他们从那日走后一直没有回府,现在这个沉重的包袱,由于翟护卫的无知落到了自己头上。

    如何区处?

    如实禀报北域神王,而穆王并没有下令,这是违背王府令旨。

    与国师穆王的态度一般,暂时不要声张,那么此后事发,难免会背上欺君之罪。

    真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举旗身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他担心这次在穆王府略一低头,就永远没有机会再抬起头了。

    思来想去,这个头还是要低,作为穆王最信赖的管家,他不得不与主子站在同一条站线。

    如果此时禀报国王,他活不过三更;此时与穆王保持同样的态度,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能再多耽搁,那举旗整整衣衫,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关押大唐使者的地方。

    门早已打开,门口有几名王府护卫看守,并没有听到料想中唐使愤怒的咆哮,那举旗心里稍安,及至看到所谓大唐使者不过是一个青稚少年时,堵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仿佛一下就给拿开了。

    “焉知国清水穆王府上管家那举旗参加大唐使者!”

    他的礼数很周到,也十分自然,卓藏锋装作恼怒的样子,故意哼了一声,对他不理不睬。

    老练的王府管家早料到唐使会这般态度,一个劲陪着不是,看对方脸色稍微缓和,立刻满脸堆笑。

    “不知公主殿下现在何处?玉体是否安好!”

    作为侍奉大唐公正的侍女,莫雅突然发觉自己陷进一个可怕的境地。

    偷偷带着唐使出来赌剑不说,还招惹到穆王府上,这事如果被上司知道,她不知道要面临多么残酷的责罚。

    她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一只手哆嗦着扯着卓藏锋的衣衫,似乎是在寻找救命的稻草。

    感应到莫雅细微的情绪变化,卓藏锋想了片刻,忽然明白她因何害怕起来。

    身处眼下的境地,莫雅与扎力古已经违背本身职责,可以说是自己将他们拉近浑水中,卓藏锋想着,既然已经落在水里,那么再去火中走走也是不错。

    但是只有自己留在穆王府这个火坑里似乎并不妥当,索性把公主也拉来,四个人水里火里走上一遭,或许忽然柳暗花明,就能脱离困境。

    沉默了片刻,他觉得时间也差不多,大唐使者的架子也摆足了。如果时间太短,显然不够威风,时间太长,又显得堂堂使者跟一个管家一般见识。

    于是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桌面。

    “公主殿下目前还在铁御浮屠,你即刻派人将他接来。”

    “是!是!”

    “还有,赌剑一事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来清水穆王府也是我的主意,是为了让我大唐公主殿下更好的休息,你不要随便声张,嘴巴给我闭紧。”

    “是!是!”

    那举旗连连点头答应。

    眼前的唐使眼神怎么看着不对劲,莫非是瞎子?

    观他言谈举止,年岁不大,威严十足,处处透着沉稳,看来并不怎么好应付。那举旗想着,急忙令手下人准备茶水果品,自己则到马厩选好马匹,吩咐几名随从抬着小轿亲自去铁御浮屠迎接大唐公主。

    清寂的铁御浮屠虽然适合修行,但公主殿下并不能完全做到心无旁骛。

    不说受到损失的经脉气海,而且还眼睛失明,加上再失去自由,身处危险之地,谁也难做到随遇而安。

    公主的心性虽然坚强,但一连串遭遇打击,心里也难免着急。

    由于从小身受的教育,相对于自身安危,她更担心因为自己引起两国交兵,那样流血哭泣的将是天下百姓。

    “秋叶红红红映天,

    鹊桥远远远无涯。

    我有凤脉不足惜,

    愿洒热血安黎民。”

    那年的秋季,大唐长安,远望红叶遍野,公主思想起天上鹊桥相会的动人场景,联想起自己被皇朝寄予希望,莫名想起许多事许多人。

    眼看修行之路漫漫而无际涯,又不能做一个柔肠寸断的佳人,陪着夫君浪迹天下,那么何妨洒下一腔热血,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奋起高歌。

    她写下了这首诗,她泪流满面。

    被人半是迎接半是押送的带到穆王府,公主心里生起一丝烦躁,当她听到卓藏锋关切的询问时,莫名间心情好了许多。

    这个倔强的少年勇敢机智,带着她一次一次脱离险境,虽然最后还是落入不知吉凶之地,但他还是依旧忠心守护在自己身边。

    她不知道卓藏锋出自哪个将军麾下,依着他过人的机智,如果有背景,定然不会是一名普通军卒。想着以后若有机会,把他推荐给田千峰将军。

    作为盛唐国的公主,碍于身份,她自然不会跟异国一个管家多说话,这个任务责无旁贷落在卓藏锋身上。

    “那管家,你马上通知穆王,大唐公主殿下要求他速来见驾!”

    卓藏锋好整以暇,摆起使者的派头,高声给王府管家下着命令。

    这些人真是烫手的山芋!那举旗心里嘀咕,但却表现得俯首帖耳。

    “使者大人有所不知,穆王几日前离开王府,一直未归,我作为下人,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区处呀!只有将公主殿下恭恭敬敬迎到府内,等我家王爷回来定然会负荆请罪,就请多多包涵!”

    先前卓藏锋也曾让莫雅打探过国师消息,只模模糊糊得知国师与清水穆王联袂出城,具体是做什么去了,并不知道。

    他想了想,问道:“穆王去了何处?”

    那举旗躬身道:“王爷与国师一块去的,至于去了那里,小人委实不知。”

    他的回答与莫雅打探到的消息一致,想来国师与穆王确实不在,他不想在这个问题是纠结,感觉眼前的管家老辣的很,看样子也具有权势,不知道他能不能想办法弄来治疗巫剑之毒的解药。

    他决定试一试。

    ps:今天还是老样子,这一章同样是在网吧,该死的网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话说已经多少年没有去过网吧,现在管理真是严格了许多,问我要身份证,我没带,还好旁边一个小伙子让我用他的号,谢谢这个无名的朋友。当然最为作者,更应该感谢的是读者朋友,我就不俗气的说谢谢了,抱拳!都在这里面了!

第八十三章 新的危险就是新的时机

    “你焉知国修行界高手并不少,可有人能解得巫剑之毒?”

    那举旗心中一震,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他的眼前立刻出现一幅愁眉苦脸的僧人模样,黑骷髅僧的形象立刻泛上心头。

    他不知道那须弥这位杀人如麻的师弟为何伤了大唐的公主,但是国师明明自己有解药,为何不奉予唐使?

    难道是与穆王所办之事太过重要,以至于无暇顾及?

    还是国师有意为之?

    他想了许久,终于确定国师是在拖延时间。他不是眼看着大唐公主双目失明而袖手不顾,实在是因为这位殿下拥有神凤血脉,不能纵虎归山,开笼放那凤凰高飞远走。

    想通了这个关节,就有了应对方法,他说起话来也自信多了。

    “巫剑之毒并非凡俗医家可解,既然公主殿下有求,小人立刻派人查访,一拿到解救之方,立刻通知使者大人。现在就请大人歇息片刻,待会奉上茶饭,还请殿下与大人勿嫌粗陋!”

    那举旗说完恭敬行礼,慢慢退出。

    在卓藏锋的要求下,灵秀等人并未被立刻辞退,依旧留下来照顾公主殿下。

    原本以为摆脱了可恶的玄冥狼,谁知还没等到扎力古把所赢的银两藏好,就有相熟的狼侍过来找他,商量着去杂役处准备狼食。

    扎力古只好装着银两的口袋只好暂时交给小妮保管。

    灵秀对他们赢的银两并不感兴趣,看着小妮拿出一堆银子分给莫雅,两人还在不停推辞着,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推开窗子望着远处的天空。

    饭菜与铁御浮屠并无多大区别,除了肉块较大,不比盛唐精致,倒也算是海陆俱全。

    此地颇为幽静,有树叶扑簌簌掉落的响声,卓藏锋想着该是深秋了,那些树叶想必已然黄尽了。以前不觉得树叶之美,现在嗅着散落的清香,他真想仔细看一眼这秋天的落叶。

    一直到黄昏渐起,夜幕来临,他依旧徘徊在此处。

    身边是一个凉亭,用手抚摸上面苍然的字迹,心中生发出多少思古之幽情。

    月亮迟迟没有出来,他感应不到那淡淡的光亮,然而星星离得太远,虽然常有,却不能感应的到。

    他不知道破镜晶石之灵气能保持多久,他深深对以往那种饥渴感感到恐惧。生怕再次堕入这地狱之火般的深渊之中。

    他不敢行功运气,生怕丹田气海中那股灼热的剑元不受控制,再次在经脉气海中沸腾。静静坐在石条上,将《庄子剑修注解》默默诵读一遍,然后又伸出手指对着空际写了起来。

    从第一个字写起,他的手越动越快。

    天地间有看不见的气流在他手指上绕动,他感应到那就是修行者赖以提升境界的元气,但是像以前一样,他不敢吸取一丝一毫。

    体内阴阳不合,丹田气海剑元强大到不可思议,稍有不慎,这横扫**,淹没八荒的沛然元气就可以将天地震碎。

    他有这种感觉,睡梦中也出现过类似的画面。

    每一次都是大汗一身醒来,然后长久发怔。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濡以沫”指的是阴阳谐和,那么“相忘于江湖”呢?他依然似懂非懂,于是翻来覆去将这几个字在空中写了一遍又一遍。

    莫雅感到有些寒意,但是看他兴致正高,对着半空不停的写写画画,虽则不明白他是在做什么,但还是善解人意的想到他是在发泄眼不能见物的苦闷之情。

    卓藏锋写了很久,手臂感到酸麻时才停止对空书写,然后他听到一直跟随在身边的玄冥狼呼吸之音渐渐急促。

    这种狼经过驯养极具灵性,有它们跟着,那须弥绝对不会担心跟丢;也不会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没有得到他本人的命令,这种凶残的猛兽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狼侍只负责给它们喂食,并没有驱使玄冥狼的权利,况且这种生物一旦认定了主人,其他人对它再好,也是;六亲不认。

    有一个曾经喂狼多年的老狼侍,泄漏了国师机密,在他刚刚给狼群喂食完毕之时,那须弥一声令下,群狼起而攻之,几下就将他撕碎,尸骨无存。

    这凶残的玄冥狼还真是难以对付!卓藏锋想了许多,看来用扎力古引开玄冥狼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那么扎力古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苦笑一下,或许帮他赢了银子,反倒撮合了他的婚事,眼下看来还不算最糟糕,不以善小而不为嘛!

    他宽慰自己,希望并非没有,只有再图良策。

    其后数日内,除了按时送来饭菜,并无任何人员接见,甚至连王府的管家都避而不见。

    在此期间卓藏锋与公主有一番交谈。

    公主刻意隐瞒自己是修行者的身份,显然并没有完全把他当做自己人。

    想想自己的身份,虽然拼了性命救过显贵的公主,但对一名军卒来说,这是分内之事,不值得大肆宣扬,更不会因这个原因就可以改变双方悬殊的地位背景。

    公主是高山上的雪莲,他只是山脚的碎石。

    灵秀等人只是受到上司轻微的斥责,责怪她们办事不周,其后照常伺候大唐的公主。

    莫雅知道这是卓藏锋的话起了作用,对他更是信任,想到去长安寻找公主的愿望断不会成为一场镜花水月般的梦境,她就会高兴的笑起来。

    灵秀有些高冷,不容易买通,依照目前的观察,莫雅与小妮可以策反,不能在此地坐以待毙。这是与公主商量的结果,支开灵秀,借助她们两人的帮助逃离此地。

    趁着国师与清水穆王都不在,逃走相对容易。

    既然那须弥的师弟已经对公主殿下下了黑手,而作为师兄则是睁只眼闭只眼,极力推脱,与穆王府的态度不谋而合。

    依此推断,焉知国的国师与王爷图谋不轨,现在扣留大唐公主,一来可以栽赃嫁祸给北域神王,二来危急时刻也可以挟制大唐官兵。

    他们现在举而不发,等待时机,所以相对来说目前并无危险。

    也许新的危险就是新的时机。

    再到后来催问的急了,那位管家竟然以他们没有大唐官方文书,使节符信为由搪塞,凡此种种,都迫使卓藏锋早做决断,以免坐失良机。

    两个互相看不见的人相对而坐,两个眼光明亮的人相对而立。

    莫雅望了一眼小妮,小妮看了一眼莫雅,两个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这次被公主传唤有些郑重其事的味道。

第八十四章 隔墙有耳

    卓藏锋将早就想好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他着重指出国师与穆王有谋反的迹象,然后再条分细缕讲给两人,言明厉害,是愿意弃暗投明跟随他们,还是一条道走到黑,甘心做那须弥的帮凶。

    莫雅小妮两人吓得花容失色,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公主有些怪卓藏锋说话太猛,心想你就不能委婉一些,也不看面前是两个柔弱的女儿家。她没有作声,虽然略有不满,她还是知道这种说话的方式是一种巧妙的策略。

    不给她们思考的余地,把最残酷的后果直接抛出来,然后又给她们指出一条明路,实际上这并不是唯一的一条路,但是却能给惊慌失措者错认为这就说唯一的路,也是最好的那条路。

    乌云盖顶,大雨倾盆也不过如此,卓藏锋只不过充当了雷电或者狂风的角色,推波助澜将两个毫无主见的女孩暴露在大雨之中,然后又给她们一张伞。

    是想干净清爽的走出危险之地,还是在狂风暴雨中零落成泥,全在于两个人的选择。

    但是,她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沉默了许久,小妮开始哭泣,莫雅倒是比她要坚强许多,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不住安慰。

    听着细微的缀泣声,卓藏锋并非铁石心肠,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狠下心来。

    莫雅能够找到她仰慕的本国公主,小妮则可以带着扎力古随他们入唐,相信公主殿下定然不会亏待她们。

    这个时候还能说些什么,听着莫雅不住劝解小妮,卓藏锋将逃出此地后的安排一一说明。也只有帮助她们实现自己的愿望,才能解开莫雅和小妮心中的恐惧无助。

    他谆谆而言,以真诚的态度,唐使的的威严,使得两个女孩产生了信任。

    小妮擦掉泪水,破涕一笑,莫雅望着亲密的姐妹,脸上也绽开笑意,然后她们互相点点头,一起拉着手,跪拜在大唐公主面前。

    “我们愿意随殿下去长安,千难万险在所不辞!”

    公主慌忙道:“快起来!快起来!”说完,悄悄吁了口气。

    卓藏锋神情不变,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他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我们何时走?”

    莫雅到底比小妮坚强,很快就步入正题,绝不拖泥带水。

    卓藏锋听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显然是防备隔墙有耳,点点头,对她表示满意。

    “你们两人不露声色,仔细观察王府守卫值班巡逻情况,再留心出府的路线,以免临时慌不择路。我们做好准备就离开此地。”

    “那我们逃脱王府,是直接回大唐,还是面见国王,揭穿国师与穆王的阴谋。”

    这个问题极为尖锐,公主曾与卓藏锋谈了很久。

    那须弥与清水穆王乃是焉知国北域神王左膀右臂,地位举足轻重,目前并不能确定他们谋反,只是一味猜测。

    而现在己方也确实拿不出使者符信文书,少了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到时候百口莫辩,对方再来个先斩后奏,大唐皇帝陛下也只能暗地里发泄天子之怒,眼睁睁望着百万精兵,叹息师出无名之外,还能怎样?

    不太清楚焉知国王庭内幕,甚至不能确定那须弥因为什么原因扣留公主。如果按照之前的推测,一旦穆王与国师联手对抗北域神王,那么整个焉知国会沉浸在一片血海中。

    一个国家的兴盛,是由无数百姓的鲜血浇灌;而一个国家的败亡,也同样是由于百姓的愤怒之血烧毁。

    千古兴亡,总是生灵涂炭,百姓遭难。

    卓藏锋想了许多,眉头越皱越深,莫雅看他神情起了变化,想着自己这个问题算不算莽撞。

    “眼下先逃出去再说。”

    他没有直接回答莫雅提出的问题,说完这句话,卓藏锋后径自起身,凭着眼前一抹淡淡的微光,慢慢走出公主房间。

    在这几天中,莫雅早已把他那身破烂的衣衫扔掉,给他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衫,看起来倒也磊落飘然。

    眼睛看不见,莫雅对他的服侍却是越发的温柔。

    焉知国与大唐一样开放,莫雅又出自女乐,更是情怀奔放,就连沐浴一事都由她亲自包办,并不避讳。

    从栖凤山出来,何曾受过这般待遇,这是京城权贵,世家豪门的生活。

    眼下目不能视物,心中的焦急之感靠着莫雅贴贴关切化解不少,从深层次上面来说,这对磨练心性,也算是一种极好的修炼方式。

    一直躲藏在暗处的灵秀望着莫雅与卓藏锋消失在回廊处,身子一闪,快速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穿过重重殿宇,绕过假山水榭,她直接来到王府内宅。

    没有经过任何人通报,她四处望望,急步走入王妃房内,然后回身将门关闭。

    门口站立的侍女看到她,并没有阻拦询问,看来灵秀对此地十分熟悉。

    她挺立在穆王妃精致的绣房内,脸上带着一股审慎的表情。

    穆王妃四十多岁,保养的很好的面庞没有一丝皱纹,然而当她目光转动时,可以察觉到她的脸颊略微有些浮肿,并不像第一眼看上去那么光鲜。

    “查的怎么样了?”

    穆王妃威严的声音将灵秀的思路打断,她走前一步,望着面前已然人老珠黄的王妃,忍着心中的慌乱,说道:“奴婢可以保证那位女子身具神凤血脉,至于她是不是大唐公主,并不敢胡乱猜测。”

    穆王妃狠狠盯着灵秀,怒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那个什么女子,根本就不是大唐公主。大唐公主怎么拿不出凭证?况且我朝也没有收到文书,随便在街上找来两个人就冒充公主和使者,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灵秀低声道:“是!”

    或许觉得自己这句话重复说了多次,穆王妃停顿片刻,改口说道:“你放心,事成之后,许你的荣华富贵,断断少不了一丝一毫……”

    说到这里,她的口气越来越温和,“你想进宫,我让你进宫,你想留在王府,我把你当做亲生女儿。”

    灵秀跪拜地上,哑声道:“奴婢只愿意侍奉王妃,能伴随左右就已经心满意足,并不奢求荣华富贵。”

    穆王妃满意点头,让灵秀起来说话,亲自将她让在座上,看着侍女给她端上茶水关闭房门而去,她深深叹气。

    “可怜我儿已经昏睡两年,如今苍天开眼,终于让我寻到一个身具神凤血脉之人,真是天可怜见!”

第八十五章 内奸出现

    穆王妃神情悲痛,老泪纵横。

    “可恨那管家,这天大的喜事,竟然瞒着我!这个老东西眼里只有王爷,何曾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若不是你来通报,我儿几乎要被他们害死。”

    “那须弥与王爷太轻信他人,怎么不想想,没有任何凭证怎么就认定她是大唐公主,这两个糊涂家伙,心慈手软,以后怎么带兵打仗?”

    她极力否定公主的身份,就是为了顺利实行救治爱子的计划。

    不知者无罪,即使以后穆王回府追究起此事,她完全以此为辩解理由。

    而那时小王爷已然苏醒,米已成粥。作为父亲,穆王也无可奈何,只有另想办法将此事掩盖。

    穆王妃苦心孤诣,为了儿子不惜一切代价。

    在对待爱子一事,男人大多会顾全大局,女人则会不顾一切,甚至玉石俱焚。

    穆王妃虽则心思缜密,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恨不得立刻杀了大唐公主,以她身上的神凤之血唤醒昏睡的儿子。后来经过慎重考虑,推断丈夫的态度,权衡利弊之下,她决定险中求胜。

    瞒着穆王,把大唐公主骗到保护小王爷的玄冥剑宗。

    玄冥剑宗是清水穆王修行之地,也是这位王爷的师门所在地。他的师傅耶律遮天,这个古怪的老头修为境界深不可测。

    以耶律遮天强大的修为,有了神凤血脉,治好入魔障昏睡的修行者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骗取大唐公主的任务还是要交给灵秀去办。

    从目前来看,这个女乐办事干练,穆王妃很是满意。

    按照他们的计划,此事不宜耽搁,要尽快行动,趁着穆王外出未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赴玄冥剑宗。

    眼下来看,玄冥狼反倒成了棘手的问题,没有那须弥本人的命令,谁也不敢驱散狼群。穆王妃思来想去,玄冥狼奔跑速度极快,只有王府马厩中饲养的踏云天马能摆脱追踪。

    据说踏云天马是上界神兽,奔跑起来迅若风雷,日行万里,当世仅存不过百匹。其中绝大多数都在盛唐国,焉知国仅有十匹。

    盛唐国太宗皇帝就十分喜爱此马,赞誉有加,甚至在其死后都以此殉葬,可见爱之深刻。

    商量出结果,定下计策,灵秀怕引起其他人的疑心,不敢多停留,匆忙告别王妃。

    ……

    打来热水,灵秀将脸颊深深侵入铜盆内,盆内温热的水令她发昏的脑袋略微清醒,她拿来手巾擦掉脸上水珠,也顾不上涂脂抹粉,走进公主房内。

    穆王妃怕夜长梦多,定在明早行动,面对冰冷高傲的大唐公主,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就连已经想好的那些谎言似乎都忘得干干净净。

    倒是敏感聪慧的公主发觉了异常,开口询问。

    “灵秀,你怎么好像闷闷不乐,说话都不自然?”

    “没有。”

    下意识回答公主后,她终于想起了一些事。

    “我是太高兴了,反而不知道怎么说,还请殿下恕罪!”

    “有什么高兴的事?你且说说。”

    “经过打探,奴婢得知离此三百里之外的玄冥剑宗……”她听了一下,掩饰掉心中的惊慌,继续说道:“玄冥剑宗有能医治巫剑之毒的良丹妙药,只是需要殿下……亲自走一趟。”

    公主身躯微微颤动,这真是一个好消息!但她还是不露声色,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激动。

    “难得你有心,只是我们现在受到王府看管,如何能去?”

    灵秀就等她这句话,立刻说道:“殿下放心,玄冥剑宗有解药,正是穆王妃派人打听到。如果殿下以大唐公主的身份给她写信一封,想必她不会拒绝。”

    她偷眼望着公主微微蹙起的柳眉,继续说下去,“眼下穆王不在府内,王妃也不便贸然拜访公主,此时公主修书一封,说明缘由,王妃定然不会阻拦。”

    公主想了想,这件事在灵秀口中显得如此简单,着实有些可疑,但眼下王府守卫森严,加上凶狠残暴的玄冥狼,失去这个机会,很难再逃出这个天罗地网。

    虽然她的修为并未恢复,但是也依旧能感受到来自王府暗处侍卫身上那无影无形的强大气机,作为焉知国倚为臂膀的清水穆王,府中高手如云,难保不会有修行境界强大的修行者。

    她本来对卓藏锋异想天开想借助两个女乐逃出王府心存忧虑,此时正好有这个机会,不能再等下去,她立刻命令灵秀拿来纸笔,快速修书一封。

    灵秀拿着书信走出房间,听着脚步声渐渐低不可闻,公主心头的疑云却是越来越重。

    要不要通知哪个倔强的少年?

    自己身为大唐公主,来到此地后似乎一直受到他的指挥,任何事情也都是他一手安排。

    虽说刚开始是由于元气虚损严重,身不由己,那么此时晶石的灵力暂时控制住脆弱的经脉,不至于突然间崩断碎裂,此刻她应该做一回主。

    她不知道破镜晶石之灵气能维持多久,不过眼下看来,还能撑上一段时日。

    正在胡思乱想,灵秀已经拿着穆王妃的回信如飞而来,听着灵秀欢快的脚步声,公主端正坐好,让她念给自己。

    穆王妃在信中极力客套,以谦卑的口气表达对大唐公主的仰慕之情,并申明公主在焉知国一切都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人敢于节制关押。如果说王府那管家有得罪的地方,限制公主自由出入,那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根本没有丝毫其他不敬之意。

    至于明日远赴玄冥剑宗讨取解药,王府自然极力配合,并派出高手保护公主安全,而且还特意将马厩中踏云天马挑选出来,供唐使驱使。

    信里透着穆王妃恭谨的态度,以及随时准备效劳大唐公主的决心,可说是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

    “难道自己猜想的错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公主不能确定,命令灵秀准备明日起程携带的物品。

    她知道不能拒绝王府派出的护卫,那会引起穆王妃的疑忌之心,弄不好会导致对方改变主意。

    至于去不去玄冥剑宗,明日再随机应变。

    想了许久,她心中万千思绪却是越捋越乱,索性平心静意,默诵师门修行秘诀。

    秋夜中的风从窗棂间透入,已然有了凄寒之意,卓藏锋也在闭目冥想。

    远处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听声音大概有二十人。

    在那深黑望不见的地方,有无形的气机,似乎是从修行者身上传来。不知道在这黑漆漆的王府内,有多少修行者正在调理气机,又有多少人在说着梦话。

    门忽然被推开,带进来一阵冷风。

    卓藏锋头发被风猛然吹动,向后飘散,他微微眯起眼,听着这熟悉的脚步声凌乱不堪,蹙眉问道:“莫雅,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第八十六章 风雨欲来

    莫雅一步跨入屋内,转身迅速掩上房门,喘了两口粗气,说道:“不好了!”

    卓藏锋没有再问,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刚刚听灵秀说话,吓得我腿都发软!”

    卓藏锋心中一动,灵秀看似轻佻,实则极有心机,从她刻意隐瞒自己修为就可看出非同一般,只是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话,以至莫雅语无伦次。

    “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莫雅平抬手将略微纷乱的鬓发掠向脑后,平静了下情绪,说道:“方才灵秀告诉我,叫我明日跟在他的身后,不可随意行动,说是小妮胆小,不要将这件事透给她。”

    “她说穆王有个儿子因为修炼冲关,入了魔障,导致经脉崩裂,已经昏睡两年。只有寻找到拥有神凤之血的人才能唤醒小王爷。”

    “神凤之血能同天下任何血脉融合,加上有强大的修行者以元气导入伤者气海丹田,运行周身,再有神凤血脉的强大灵气,自然可以使崩断的经脉,碎裂的气海复原如初。”

    卓藏锋思索:难道公主殿下身具神凤血脉?可是看她脆弱不堪,怎么看也不像拥有强大修行天赋之人。

    莫雅继续说道:“如此一来,那个拥有神凤之血的人必死无疑!”

    卓藏锋下意识嗯了一声。

    莫雅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颤抖着说道:“而他们发现公主殿下……她就是那个拥有神凤血脉之人。”

    卓藏锋猛然一掌击在桌上,“穆王与那须弥模棱两可,阳奉阴违,这才是他们扣押公主殿下的意图。”

    莫雅听他说完,着急道:“他们明日就要动手。”

    明日就动手?卓藏锋站起身在屋内走动。

    “穆王不在,不知是谁主使此事?真是胆大妄为!难得不怕大唐百万雄兵?!”

    “是穆王妃。”

    莫雅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心中极为害怕。

    “这个无知的老乞婆!”卓藏锋恨声说完,随即想到一时的怒火于事无补,立刻又问:“他们准备怎么行动?”

    莫雅将身子向他跟前靠近,似乎挨近他,就能得到一些勇气。

    “据说明日起程去玄冥剑宗,骗公主殿下说是寻求治疗巫剑之毒的解药,然后通过玄冥剑宗宗主耶律遮天之手杀死公主,以神凤之血唤醒小王爷。”

    “好狠毒的计策!灵秀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到底有何意图?”

    “灵秀姐……”莫雅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已经背叛了对方,不能再以姐妹相称,改口道:“灵秀说救治好小王爷,我们就可以进入王宫,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再也不做这供人驱使的女乐。”

    卓藏锋默认无语。

    灵秀原本就是焉知国人,所作所为无非为也是站在本国立场,加上还能从中得到好处,她何乐而不为?

    她不是莫雅小妮等人,她心机深沉,从极力隐藏自身剑术就可见一斑。

    他隐隐觉得这个灵秀绝不会如此简单,攀上穆王府这根高枝,进入焉知国宫内,难到她还有更大的野心?

    不再去考虑灵秀,问清楚他们明日的计划,卓藏锋迅速调整思路。

    原本想今夜提前行动,逃离穆王府。此时想到王府各处散布的侍卫,尤其是那些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修行者,又将这个念头抛掉。

    作为此次逃跑计划之一,走出穆王府只是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孟太虚曾经给他说过踏云天马的神速,想到这里,卓藏锋决定将计就计,明日见机行事。

    若想逃脱玄冥狼和王府侍卫的追击,只有寄希望于踏云天马,此外他还需要弓箭,以及足够的水,以便长途奔跑中不时之需。

    公主还瞒在鼓里,还在充满希望的想着明日就可拿到灵药医好眼睛。

    卓藏锋有些恼火,如此重要的事情公主殿下竟然瞒着自己,都答应了穆王妃,也不派小妮过来知会一声,若不是莫雅提前得知,事到临头措手不及,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想着与公主身份悬殊,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是理所应当,但眼下他们却是绑在一起的蚂蚱,再不齐心协力,就等着被人下油锅炸熟了吞吃。

    不行,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让公主知道。

    怀着略微的不满将这个消息告诉公主,然后他就再不说一句话,静静站立一旁,等待对方将心头疑问或者惊讶感叹完毕。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她的口气中并没有那种盛气凌人之意,卓藏锋想了想,自己没有资格跟一国公主置气,平静了情绪,将心头想法慢慢说了出来。

    “明日我们就装作一无所知,就当是去寻求解药,然后相机行事,借着踏云天马的脚力逃出是非之地。”

    这一次又是他在做主,公主听着眉头微皱。也不知道是因为卓藏锋的自专而恼怒,还是因为目前的困境而忧虑。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将小妮召来,四人仔细商量定了,都装作兴高采烈去拿解药,然后再由小妮将这个决定告诉扎力古,让他早点做好准备。

    这个夜晚穆王妃房间内的灯火明明灭灭几次,而公主房间内虽然一直黑着,任何人却都毫无睡意。

    天一亮,穆王妃亲自选好随行侍卫,又对二管家交待了几句,然后在随身丫鬟的陪同下,趁着拂晓之际的黑暗骑马而去。

    留下来的陪伴公主的是两名修为在武夫五品境的修行者,二人可抵百名侍卫,又对穆王忠心耿耿,王妃自然十分放心。

    数十匹玄冥狼虽然难以对付,但有踏雪天马,脱身不是难事,必要时他们可以随时杀死狼侍。他们只是奉命暂时保护大唐公主,其余人生死不必顾及,就连通风报信的灵秀,穆王妃也准许两人在适当的时候将之灭口。

    这两名修行者一位叫阿扎哈,一位叫阿扎格,原来都是军中悍卒,由于忠心不二,意志坚韧,颇有修行天赋,被穆王招入门下。

    这几年不用四处征战,潜心修炼,进境极为神速,穆王十分满意。

    他们经常负责一些暗杀活动,俱是心狠手辣之辈,而且从无失手。据说大唐贬谪到边境的某位官员就是死在两人手里。

    以修行者搞暗杀手段,也只有穆王能想的出来,也只有他能做的出来。

    然而他的发妻,那位当先而行的穆王妃在下发命令之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似乎他们将要杀死的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虫儿鸟儿。

第八十七章 天马天风行天路

    那管家被支开,去某地查探穆王府战马数量。

    作为王府第二管家,马奇勒一早就起来催促公主动身。

    一夜未睡公主并不显疲劳,从容梳洗完毕,走出屋子,脸上带着轻微的喜色。

    卓藏锋在莫雅搀扶下也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倒是没表露出任何兴奋的神色,只是走起路来脚步犹犹豫豫,总不敢落在实处。

    阿扎哈望着大唐公主脸上的微笑,心里极为不忍,。

    这么美丽的女子真让他有些下不去手,而且死到临头,她还天真的认为是去治疗巫剑之毒。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修行者,第一次为一个将死之人感到惋惜不已。

    阿扎格将长剑插在腰际,向着行动迟缓的卓藏锋望了一样,心想这家伙慢慢腾腾耽搁时间,要不上路之后先找个由头杀了他。

    然后看了一眼阿扎哈,发现哥哥的目光死死盯着大唐公主看,似乎一瞬也舍不得离开。他跟着阿扎格的目光望去,拂晓的薄雾中,一张娇艳绝美的脸如同高山上的雪莲一般美丽,圣洁。

    他急忙掉过头,目光望向别处,压制住略微有些散乱的气机,生怕一不小心影响到心绪,到时候真说不定会故意让对方逃脱。

    那样美丽的女人绝对是个妖女,可恨唐人说我们焉知国是妖族,你看看他们盛唐的公主,身具神凤血脉,容貌举世无双,这难道不是妖女吗?依我看,唐人才是妖族。

    阿扎格恨恨想着,努力酝酿心中的杀气。

    扎力古与另外三名狼侍首领一起向玄冥狼鞠躬行礼,狼为焉知国图腾,乘坐之前必须行此礼节,以示敬意。

    有些庄严的仪式结束后,四人分别骑坐在狼背上,身躯高大的玄冥狼喉头发出尖细的呜咽声,蓝色的眼珠死死盯着前方几匹神骏非凡的踏云天马。

    一名狼侍首领靠近扎力古,盯着他绑缚在狼背上的口袋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扎力古一紧张忙,急得说不出话来,首领更是诧异,伸手就要去摸他袋里的银两。

    卓藏锋突然大笑一声,高声道:“多谢穆王爷的款待,还赏赐我们这么多食物,等我们面见北域神王之后,定然不敢忘记王爷的盛情厚意。”

    狼侍首领缩回手,有些忧虑的望着气势雄壮的踏云天马,低声道:“去玄冥剑宗用得着派出天马?大唐使者真好大面子!”

    说完后,他又转身望着扎力古,吩咐道:“这次好好当差,依你的身份,本不配跨乘玄冥狼,不过昨日虎克犯了规矩,已经葬身狼腹,暂时由你代替。”

    扎力古毕竟心虚,声音有些发颤,低声道:“记住了!”

    国师虽然权势过人,但怎及得上穆王府气焰熏天。

    作为狼侍首领,负责监视这些唐人,没有收到新的命令,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但是眼下穆王府又将他们送去玄冥剑宗,他们也是毫无办法。事出突然,请教上司已经来不及,只能随着他们一起,尽力不辱使命。

    王府马厩总共十匹踏云天马,王妃与侍女提起骑走两匹,还剩下八匹。

    公主与卓藏锋一人一匹,虽然阿扎格不想带去除灵秀之外另两名女乐,但是遭到公主拒绝,灵秀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然也一力附和,只能又分出两匹;剩下三匹马,两个修行者挑选完后就只剩下一匹。

    看着马管家将最后一匹天马牵回穆王府,阿扎格汇合灵秀,两人前面带路,玄冥狼跟在马后寸步不离,不时仰头向前方优雅而行的踏雪天马发出威胁般的嘶鸣。

    卓藏锋忽然勒住马头。

    终于走出守卫森严的穆王府,他吁出一口长气,回身对紧盯不放的狼侍首领说道:“本使久慕大鄢弓箭精良,能否将背后箭囊飞羽借我一观?”

    瞎子还想观箭,能看出什么?狼侍首领有些不耐烦想着,装作没有听到,在狼背上手搭凉棚向远处观望。

    此时还没有出城,深秋的薄雾依旧笼罩着沉浸在美梦中的焉知国国都。

    阿扎哈看到他们落在后面,催马过来询问。

    那位狼侍神态倨傲,并不辩解,听完卓藏锋的话,想着一个瞎子要弓箭也无用,就从身上摸出一块马蹄金抛给狼侍首领。

    “这块金子买你的弓箭,够了吧!”

    狼侍首领接了金子,沉默摘下弓箭,冷着脸从狼背上探身递给卓藏锋。

    阿扎哈再不言语,低声说:“出发吧!”

    一路上卓藏锋也不管什么僭越什么礼制,几乎与公主殿下并驾齐驱,莫雅、小妮两人左右相护,以防止有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

    灵秀与阿扎格走在前面,马踏如风。

    玄冥狼尾巴直竖,像是一条坚硬的铁鞭,它们锋利的四蹄触地即起,潮湿的鼻孔不住喷出热乎乎的气息。

    显然想跟上踏云天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卓藏锋感觉到天马四肢轻盈,身在马背而丝毫不觉颠簸,他的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在呼呼的风声中仔细分辨着,准备随时应付接下来的突变。

    驰出城外,踏云天马蹄声逐渐急促,尘土飞扬中,玄冥狼也加快速度,在狼侍的指挥下,竟然没拉开丝毫距离,反而如影随形,紧追其后。

    短期距离速度的比拼上,玄冥狼并不输于踏云天马,卓藏锋有些忧虑的想着,在长途奔跑中,不知道要多远的路途才能将狼群甩脱。

    如果精确掐算出玄冥狼的耐力,那么就能做出充分的准备,对逃脱两名修行者之手就多了一分胜算。

    只是扎力古落在最后,而且还舍不得扔掉银子,卓藏锋担心万一有变,不能顾及到他,那么该怎样对小妮交待?

    还有灵秀,这个藏而不露的女子,修行境界也不好臆测。她气机散而不乱,袖中双剑在夜晚之际露出的峥嵘之气,决然不可小觑。

    一前一后的两名修行者,气机深沉,虽然隔着厚实的剑鞘,卓藏锋也能感受到剑上的杀气。

    微微感知一下,丹田气海中剑元开始冲撞,可以推测出他们背后的剑在凡品之上。

    他顾不上仔细分辨,身后玄冥狼咆哮声充斥在耳际,真是前有猛虎后有恶狼。

    天马前行一阵,忽然改变方向,有强劲的风蓦然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微微有些疼痛。

    凭着细微的感觉,猜测到目前正跑在一条狭窄的山道上,两旁定然是深不可测的峡谷,少了高山阻挡,风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吹刮。

    然而马踏如风,并无丝毫停顿,有一瞬间似乎飞在空中一般,口鼻间都是湿漉漉的山间雾气。

    忽然间,前方天马嘶鸣,卓藏锋急忙提起马缰,勒住奔跑如飞的踏云天马。

    一人当路而立,吼声如雷:“留下我大唐公主殿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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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剑神介绍:
大唐世界,剑道盛行,强者争锋。少年体质特殊,不能修行,却因意外机缘打通经脉,丹田气海贯注九千九百九十九支剑元。剑元,有修行者终其一生,都不能炼化一支;有修行者仅凭一支,就能够纵横大唐剑道。这九千九百九十九支剑元,必将是大唐最璀璨的剑光。这是一个少年从逆境中崛起的热血故事……无尽剑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尽剑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尽剑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