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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探案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朱小川     江湖探案传奇txt下载     江湖探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内讧

    苏拙和风铃听了小五子的话,也不及问个清楚,忙往楼下跑。三人还没下楼,就听见刀剑相交,锵锵作响。大堂之中桌椅翻倒,碗筷狼藉。吴常、李金等人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唯恐殃及池鱼。

    空地上六个人影打成一团,来来回回,一片混乱。苏拙站在楼梯上,一时也上不得前。只见马真手执三尺长剑横胸一架,格开王山贵一刀,抬脚踹中对方胸口。

    江魁一见王山贵吃亏,忙舞刀踊上。他将一柄普通钢刀舞出了一片烂银雪光,登时将马真堵得密不透风。马真识得厉害,舍了王山贵,手中长剑如疾风骤雨一般。只听“叮叮叮”声响,刀剑相交,迸出火星点点。

    林冬眼见两人斗得难解难分,掣刀从后劈向江魁。江魁猛地听见身后风响,急使一招迫开马真剑势,反手架住林冬一刀。王山贵从地上爬起身,怒骂道:“妈个巴子的,当真反了你了!”说着挥刀从侧翼攻向林冬。

    林冬本就不是汉魁的对手,更何况再加上一个王山贵,他忙喊道:“杨树华,还不动手!不然早晚……都要被他害死!”

    杨树华本就犹犹豫豫,此时终于一狠心,挥刀拦住王山贵。他人虽胆小,但武功却是不弱,与王山贵难分高下。但他二人与江魁二人相比,还是有所不如,仍旧被压在下风。

    林冬心中一急,看见一旁马真长身而立,并不愿混入这场争斗。他猛地喊道:“马师傅,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林冬武功本就不及江魁,何况此刻性命相搏,如何容得他分心。只这么喊了一声,江魁刀势如风,一刀砍在林冬大腿上。林冬着了这一招,猛地一呆,顿了一顿,钻心疼痛便汹涌而来,腿上鲜血喷涌。他这一下破绽百出,江魁反手一刀,剌过林冬臂膀。林冬登时握不住钢刀,捂着伤口,委顿倒地。

    马真听见了林冬的喊话,只犹豫了片刻,林冬已然落败。他眼见江魁猛起一刀,便要结果了林冬性命,顿时怒喝道:“果真要下狠手了么!”猛然刺出数剑,将江魁逼退。

    苏拙向风铃道:“先救人!”说着便几步下楼。

    风铃答应一声,蹲在林冬身边,撕下衣角布条,一双眼睛却盯着苏拙,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见苏拙不急不缓,貌似闲庭信步,竟然径直从恶斗的几人身边安然而过。躲在一边的几人无不为苏拙捏了把冷汗,但场上刀光剑影却丝毫没碰着苏拙衣角。

    苏拙绕过几人,站在那只宝箱旁边,伸手用力拍了拍木箱。打斗的几人听得分明,心里都记挂着宝箱,不约而同回身向苏拙而来。三刀一剑转瞬而来,苏拙斜跨一步,故意与四人隔在宝箱两边。

    那四人见刀剑都奔向了木箱而去,这若是砍实了,非将箱子劈烂不可。几人急忙收招,顿住了身形。只听苏拙笑道:“各位何不立时分个死活,如此这一箱宝贝正好便宜了我!”

    众人经他这一阻,也都冷静了些,心中虽有怒气,终究罢手不斗了。江魁重重“哼”了一声,就在宝箱旁边凳子上坐了。马真与他隔阂不小,远远走开,找张凳子坐了。王山贵与杨树华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一个就在江魁身边坐了。杨树华则走到林冬身边,去看他伤势。

    苏拙见角落里还有个瑟瑟发抖的李金,显然又有些神智不清了。苏拙叹口气,上前扶起李金,安顿他坐在门口。竹娘等人见几方人马终于消停了,才小心上前几步。竹娘向小五子使个眼色,两人忙提了茶壶,分别去给恶斗的两边倒茶。

    竹娘分别给江魁和王山贵倒了一杯,口中赔笑道:“消消火,消消火,有什么事慢慢说……”

    江魁心中憋了一团火,端起茶杯一口饮尽。竹娘忙不迭又给他续上水,还不住劝慰。

    马真看着江魁一双眼狠狠瞪着自己,丝毫不惧,接过小五子递来的茶杯,慢慢饮酌。杨树华和王山贵两人斗得口干舌燥,连喝两大杯,才略略好些。只有林冬一人裹好伤口,根本无力动弹,靠着楼梯低声呻吟。

    苏拙看看几方人,道:“莫非各位都已确定了对方就是凶手,这才要拼个你死我活么?”

    江魁怒道:“我早该想到,第一天晚上就林冬一人醒着,不是他还有谁!可笑我还拼命说服自己,相信了他!”

    林冬流血过多,气得浑身发抖,低声道:“分明是你……想独吞这个功劳……才想把我们都害死!”

    苏拙心知肚明,突然对吴常道:“想必吴兄又给大伙儿分析了案情了吧。我就猜到会有这种局面,但只道不会这么快来到。”

    吴常一愣,道:“苏兄弟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苏拙没有回答他,轻轻笑了笑。江魁一拍桌子,怒道:“苏拙,你说一天之内会给我答案,到现在怎么说?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休怪我将你一道收拾了!”他说这话时,眼角瞥向一旁的林冬,脸上横肉抽动。

    苏拙并没有惧怕,反倒面露微笑,踱了两步,道:“江总兵,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让你留下这箱财宝,带着手下兄弟离去的话么?难道此刻这个局面,真是你想看到的吗?”

    江魁眼角微微一跳,重重叹口气,道:“废话少说,你只管将真相说清楚!”

    苏拙见他依旧执迷不悟,道:“也好,那就由我给大家说说,这个局的答案!”

    马真疑惑道:“局?什么局?”

    苏拙笑道:“没错,这整件事情都是精心策划的一个局,什么山体坍塌、湘西大盗、同袍相残,都是这个局的一部分!马师傅,想必您是最无辜的人了,可是谁让你卷进这是非里了呢!”

    风铃端杯茶走到苏拙身边,道:“苏大哥有什么发现吗?喝口水慢慢说!”

    苏拙接过茶杯,向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多谢!”随手将杯子放下,又道:“方才我说过了,发生的所有这些事都是精心策划好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抢夺盘龙玉璧,根本就是因为你们曾经做下的一番恶事!”

    江魁一惊,隐隐猜到了实情,一拍桌子,道:“你废话少说,只管告诉我们这个湘西大盗是谁!”

    苏拙道:“你急什么?你们方才性命相拼,有如仇雠,就不去想想为何会变成如此情形么?”

第十五章 破绽

    江魁哼了一声,指着林冬杨树华二人,说道:“这还用多说么?分明是这两个吃里爬外的家伙,勾结盗匪,想要抢夺宝箱!”

    林冬呲着牙,怒极反笑,道:“哼哼,真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想独吞这个功劳,竟然不惜将我们都除去,也好掩盖你犯下的罪恶!”

    马真疑惑道:“苏公子,我听他们争执,觉得两边说得都有道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到底谁说得对?”

    苏拙道:“既然马师傅问了,我便解释给您听听。说穿了其实很简单,这场内讧正是这个凶手一手推动的。想必马师傅也看明白了,江总兵一行九人,虽是同袍,却并不齐心,虽不至一盘散沙,也可说各怀鬼胎。据我猜想,钱豹、唐人杰和这位王山贵应当与江总兵最为贴心,可说是心腹。而这位林冬想必是最不受江总兵喜欢的,因为他脑子活络,又对江总兵没有敬畏之心。而杨树华嘛也差不多,他为人耿直,甚至有些顽固。凶手正是利用这一点制造了这场内讧!”

    江魁细细思索,果真如此,怒道:“你是说是他……”

    苏拙打断他道:“你不用急,事情我已查得一清二楚!好了,言归正传,其实怀疑江魁的人,你们不妨瞧瞧李金,如此疯疯癫癫,对你们这一路可说毫无裨益。可是江总兵依然带他同路,想必是为了送他些富贵,以尽同袍之谊吧?”

    江魁哼道:“不错!我连李金都没丢下,怎么会杀害其他人?”他怒目直视林冬杨树华二人。

    苏拙道:“说得没错,江总兵,也许你不知道。其实林冬从凶案发生后的那天早上就开始怀疑你了。他与我还有吴兄三人一同苦思密室杀人的谜题。当时吴兄和林冬两人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林冬你可还记得?”

    林冬喘气道:“我如何会忘,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怀疑到他!”

    苏拙接过话头,道:“这个假设想必大家也知道了,那就是那间房间其实根本就没有上锁!昨天早上,是江总兵率先撞开房门,所以这门上锁的话全是江总兵的一面之词!”

    江魁怒道:“放屁!那房门明明是锁着的……”

    苏拙摆摆手打断了他,道:“这个假设貌似很有可能,也曾让我怀疑过,不过很快便被我推翻了。首先那门闩确有折断痕迹,与门推开的角度相差无几。若是凶手伪造,那也伪造得太像了。其次,林冬,难道你忘了吗?前一天夜间你站岗,胡光确实拍了门,也没能进屋,说明房门确实锁着。”

    林冬无法反驳,张口道:“可是……”

    苏拙没有理他,继续道:“当然胡光拍门也可能只是一场戏,目的就是掩盖门并没有锁这件事。胡光事先得了江总兵授意,如此做作,合谋占了这一场功劳。可是他完成了任务,随即就被灭口了!但是这个假设太过牵强,也有许多破绽。旁的不论,难道江总兵就不怕林冬当真去推一推门吗?再者,林冬你夜间站岗睡着了,凶手为何偏偏不杀你呢?”

    大堂中众人听这一番解释,连连点头。苏拙又道:“当然江总兵昨日派人去求救,唐人杰请命,也是让林冬他们怀疑的一点。他们都知道唐人杰是江总兵的心腹,此时唐人杰不顾外面有一个湘西大盗窥伺的危险,主动请命。而且当晚这大盗就现了身,且轻功不俗。这自然容易联想到这个所谓的大盗就是唐人杰。”

    江魁只觉荒谬,连骂:“放屁放屁……”

    苏拙笑道:“没错!这的确站不住脚,因为若这大盗是唐人杰,他为何要杀钱豹?钱豹不也是江总兵的心腹么?而且钱豹居然连招都没出,就毙命了。唐人杰武功能有这么高么?”

    林冬杨树华听了这番解释,无话可说。杨树华埋怨道:“林冬,你真是害了我了!唉……”

    江魁怒道:“林冬,你还有何话说?分明就是你害死了赵成德胡光!那一夜谁能比你还有杀人时间?”

    苏拙摇手道:“江总兵也说错了,林冬若真是杀人凶手,那又是如何将那房门反锁的?又是如何杀害钱豹的?那个湘西大盗又是谁呢?”

    江魁点点头,道:“这么说,林冬也不是凶手?”

    吴常突然道:“苏兄弟,你这么说,就是在怀疑我在挑拨离间了?我确实跟他们猜测过案情,可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打起来……”

    马真道:“好了好了,这事也算过去了。在坐的都推想过谁是凶手,犯错误也是难免,而且谁又没受过怀疑?苏公子既然说他们两人都不是凶手,那凶手到底是谁?这密室杀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苏拙道:“一开始我也被这些谜题难住了,我怀疑过林冬、江总兵,甚至还怀疑过马师傅、装疯卖傻的李金和这客店里的每一个人。可是这些猜想都站不住脚,直到昨夜那个湘西大盗现身杀人,我才找到了解开谜题的关键!”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马真道:“苏公子,你就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拙道:“这个关键就是钱豹的死法!大家都以为他是被湘西大盗打死的,可是真正的死因却是暗器!”

    众人疑惑道:“暗器?”

    苏拙点点头,说道:“没错!我昨夜仔细检查过,钱豹全身并没有外伤,只有左侧颈部有一个细小针孔,若不仔细观察,还真不容易发现。钱豹正是被钢针刺进左侧颈项而亡!”

    马真脱口道:“钢针?江湖上有哪位是使这种暗器的高手?”

    苏拙摇头笑笑,道:“马师傅不用想了,因为这暗器根本不可能是那个大盗发出来的。因为钱豹死时站立之处左边正是一根廊柱,若真是那飞贼所为,钢针就会刺进廊柱中。而且那根针并没有留在钱豹体内,哪里有凶手杀完人,还拔去钢针的道理?你说这不是很奇怪吗?”

    马真点点头,道:“那钱豹又是怎么死的呢?”

    苏拙叹气道:“我想,定然是有人事先在廊柱上设下机括,钱豹走到此处,触动机关,机括射出钢针,正好能射进钱豹颈项。虽说我没能找到证据,但这也是唯一能解释的通的了。”

    江魁显然不是很满意,道:“姑且就如你所说,那赵成德和胡光又是如何死的?”

    苏拙道:“钱豹的死让我灵机一动,便重新检查了赵成德和胡光的尸体,果然在两人的肩膀上都发现了同样的针孔!

    “让我们回到第一天夜晚,赵成德提前回房,当时胡光还特意嘱咐过他不要锁门。可以想见这位兄台平时是多马虎大意,简直就是脑子里少根筋。可他再不像样,也不至于转头就忘了胡光的话。赵成德一人上楼回房,其实并没有关门,便上床睡觉去了。可是随后不久,凶手便进入了房间!”

第十六章 真相

    江魁立马打断道:“等等,凶手那时进了房间,为何赵成德一点知觉都没有?这凶手又是如何进房间的?若不是有绝顶轻功,如何能到二楼?”

    苏拙笑笑,道:“凶手并不需要绝顶轻功,而是从院子里这棵大树爬上二楼的。当时大家坐在大堂中,我们是都看不见的。可是当时所坐的位置,只有一人能看见院子,这就说明,他必然与凶手脱不了关系!至于赵成德根本没有知觉,原因就在他肩膀上的针孔和房中那只撕破的枕头里!”

    众人有些迷惑,不知又跟什么枕头有何关系。马真有些恍然,道:“那针涂了迷药,就藏在枕头里,赵成德最是大意,上床时一不小心就会扎到!”

    苏拙点头道:“没错!”

    马真又问道:“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那针一定能扎到赵成德?若是别人,随手一摸,定然就露馅了。”

    苏拙道:“说得不错,所以胡光自然要被引出去,这计谋才好实施。凶手进了房间,发现赵成德已经昏迷,便栓上门,躲在房中。直到后半夜才将赵成德杀害,这也是为什么房中的血液凝固得比室外慢的缘故。而凶手为了不让迷倒赵成德的手法过早暴露,就必须将针取出来。也许是枕头中棉絮缠绕,反而使针深陷其中,所以凶手才要将那枕头撕破!”

    江魁道:“那凶手又是如何从外面将房门反锁的呢?”

    苏拙摇头道:“凶手根本不可能从外面反锁房门,而是从窗户爬出去的!”

    江魁怒道:“你不是说凶手绝不可能从窗户跳出去么?怎么这会儿又说出这种话?”

    马真点点头,道:“苏公子当时分析得也没错,不过昨夜见识了那个大盗的轻功,那么他从窗口跳出去也是不无可能!”

    苏拙依旧摇摇头,道:“若那个大盗真有如此身手,何必要这么麻烦呢?凶手是天亮以后,用柴棚里那架旧梯子爬下去的!”

    众人一愣,纷纷道:“这么简单?”江魁怒道:“放屁!你当时不是说什么凶手并没有留下脚印么?这是怎么回事?”

    苏拙嘴角一扬,道:“谁说凶手没有留下脚印?只是我们都没有注意罢了!”

    众人都有些迷糊,王山贵突然说道:“不对啊,那天大伙明明都在,不可能没注意到有凶手的脚印!”

    苏拙道:“不,我们确实都忽略了。当时地上除了胡光那道特殊的脚印,还有一个人的脚印,那就是最早发现尸体的陈掌柜!”苏拙转身一指靠在柜台一旁的陈掌柜,将这个猥琐中年人吓了一大跳。

    马真也有些不敢相信,道:“你是说凶手是陈掌柜?”

    苏拙正色道:“不!凶手一共有六人!”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口渴,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接着又说道:“这六个人就是吴常、风氏兄妹、竹娘、陈掌柜和小五子!”

    众人骇了一跳,全都怔怔望着苏拙,只当他疯了。吴常怔怔道:“苏兄弟,你别乱说……”

    苏拙笑道:“我怎会乱说?陈掌柜从二楼爬下来,收好梯子,再装作发现尸体,这样谁也不会怀疑现场他的脚印了,果真设计巧妙。陈掌柜昨日早上发现尸体时,穿着一身蓑衣,想必正是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迹吧。可是他忘了自己的鞋底也沾上了血迹,于是在地上又留下几个有淡淡血迹的脚印。当时我们都以为是胡光流的血,可是胡光死了半夜,鲜血已经开始凝固,如何会在陈掌柜脚底留下印记?

    “而且我还注意到柴棚里那架旧木梯,明显已经废弃很久,所以压在地上的一侧开始腐朽,外侧则生了青苔。可是那时候那架木梯居然长青苔的一面压在了地上,腐朽的一面露了出来,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大破绽吗?”

    众人恍然大悟,马真道:“原来如此,这赵成德之死姑且说得通,那么胡光又是如何死的呢?照你所说,陈掌柜整夜躲在房中,绝无可能再下楼杀胡光!”

    苏拙点点头,道:“没错,胡光是死在竹娘和小五子手里!前夜大家都看见胡光对竹娘手脚不干净,而当时竹娘并未生气。这并不是竹娘见惯了风月,而是为了引诱胡光上当。当夜胡光没有叫开房门,便下了楼,这是林冬亲眼所见。可是胡光为何下楼,却没说清楚。而胡光为何会去柴棚呢?想必是和竹娘约好的吧!胡光自以为能有艳遇,谁知小五子当时正隐在柴堆旁,突然将胡光打死了。而后竹娘和小五子将那梯子搭好,方便陈掌柜逃出来。”

    小五子“哼”了一声,怒道:“你这不过都是凭空捏造,难道还有什么证据么?”

    苏拙道:“我自然有证据,大家可还记得第一天见到陈掌柜时,他穿什么衣服?”

    众人茫然相顾,根本记不清了。

    苏拙自答道:“是一身湖绿绸衫。”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小片布条,正是一片绿色绸缎料子。他接着说道:“这是我今早在树上发现的。我本想找找昨夜那个大盗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却意外发现了这个,更让我确信了自己的推断。这布条正是你爬树时不小心勾破的吧,陈掌柜?你怕万一那根针没能迷晕赵成德,你从正门进屋,还有借口搪塞,才费劲爬上二楼,却没想到留下了这个证据!”

    陈掌柜瑟瑟发抖,不知如何回答。苏拙又道:“竹娘,你还记得昨天清晨我与你相见时的情形么?当时你刚起,才从房间出来,可是为何我看见你鞋底和衣裙下摆都有泥渍,而且已经干了!前天你可是一步都没离开这大堂,衣裙为何会沾上污泥?这只能是你半夜跑出去过,才会沾上的。这两****无暇洗衣服,那身衣裙还在房中吧?”

    竹娘狡辩道:“一片破布条,一件脏衣服就能证明我们杀人了?真是笑话!”

    江魁道:“不错,我不信这小子能杀了胡光!”

    苏拙道:“我说过胡光肩膀也有针孔,说明他也是被迷晕的。竹娘身形远够不着胡光肩膀,自然不会是她扎的。可是江总兵,想必你应该还记得一种叫吹箭的技艺吧?”

    江魁和手下几人瞠目结舌,江魁颤声道:“什么……什么……”

    苏拙道:“吹箭就是将针藏在细竹筒中,以口吹气将针射出。这是苗黔一带猎户擅长的一种捕猎手法。小五子根本就是个猎户,善于以吹箭捕杀野味。前夜我们吃的野味,想必都是小五子捕来的。他用吹箭将胡光射晕,自然能将胡光打死。小五子所用的吹箭是他吃饭的家伙,定然没有丢弃,一定也还在他房里藏着吧?既然一片破布没法证明,那么这一件凶器能否证明呢?”

    竹娘三人瞠目结舌,无言可对。江魁大喝一声,怒道:“原来果真是你们!王山贵,还不动手!”两人一拍桌子,拔刀起身,怒目向竹娘等人望来。

第十七章 天网

    吴常等人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恐之色。风铃突然向苏拙哭道:“不是的、不是的……苏大哥,你跟他们说,竹娘和陈叔不是凶手……”

    风虎喊一声:“小妹!”拉住风铃,双目恶狠狠向苏拙瞪来。

    苏拙笑道:“你们着急什么?我不是将那杯茶水喝了么?”

    风铃突然一怔,道:“什么……你……你知道了?”

    苏拙道:“那茶里下了迷药,连气味都变了,我怎会不知道?”

    风铃呆道:“那……那你还喝了……”

    马真暗叫不好,忙问道:“迷药?什么迷药?”他话音刚落,江魁和王山贵大叫一声,委顿倒地。旁人慌乱不解,忙问:“怎么回事?”

    苏拙道:“马师傅小心一世,只因恶斗一场,终于也大意了。方才大家喝的茶水中都被下了迷药,想是药下得轻,到此时才发作。”

    江魁坐在地上,使不出力气,怒道:“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苏拙摇摇头,道:“事先我并不知道那茶里下了药,直到风铃端给我的时候,我才清楚。而那时候你们打得口干舌燥,都已喝下至少三杯了。”说到这里,他也觉有些使不上力气,忙扶一张椅子坐下。

    马真只觉全身越发绵软,懊恼道:“唉,想不到终究着了道儿!可是苏公子,你既然知道茶水古怪,为何又要喝下去呢?”

    苏拙道:“因为我相信,他们只为报仇,并不想伤及无辜。对吧,吴兄?其实你们这个局露出了无数破绽,我早该看破。可是吴兄也是个高手,始终在误导我,让我看到江魁等人的嫌隙。后来怕我起疑,又让风铃来将我引向歧途。当然你也知道,像风铃这样的小姑娘更容易让我相信。”

    风铃突然急道:“不是的,不是的……”眼眶中也急出了泪花,当真惹人爱怜。吴常换了一副神色,叹道:“想不到你知道得这么多!”

    苏拙点点头,道:“我还知道,你应当是南羽村老族长的儿子,下一任的族长吧?”

    吴常淡淡一笑,道:“这你也知道?”

    江魁等人无不大惊失色,脱口道:“什么……南……南羽村……”

    苏拙并没有理会他们,说道:“当我猜到你们是南羽村人之后,这个便不难猜到了。南羽村如此偏僻,不通教化,能够有如此学识的,身份定然不凡。而且店里这些人,个个对你唯命是从,不论是让我住店,还是风氏兄妹肯受我邀请,都是因你的一句话。如此明显的事情,我若再看不出来,岂不是傻子么?”

    吴常赞道:“仅凭一些蛛丝马迹,便能猜到这么多事情,苏兄弟的本事,我由衷佩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怀疑到我们身上的?”

    苏拙笑道:“我说过了,你们的这个局破绽无数,只是我太过愚蠢,一开始竟没能发现。首先,这间客栈分明是一间破败木楼修补而成,有些木板还散发着新鲜松香,我想这一定是专门为江魁一行修的吧。第二,这位所谓的陈掌柜不伦不类,根本就是个厨子,却穿一身绸袍,说明他们或许根本不熟悉汉人的衣着打扮,只是照猫画虎罢了。

    “第三嘛,便是这位风虎兄弟,身为一个江湖卖艺的,本该与人为善,笑脸相迎才是,却始终对江魁等人怒目相视,这不是更奇怪吗?其实他们前夜从竹娘口中得知了赵成德的房间,晚饭中途利用表演傀儡戏的机会,进了赵成德和胡光的房间,这才把针藏进枕头里。第四,昨天发生血案之后,江魁命人搜查了每个人的房间,可是他们却说,你房间里只有个包袱,其他什么都没有。若你真是回乡的教书先生,怎么只有这点行李?第五,两次出现的血字更是惹人生疑,因为这两处血字字体、书写高度都不同分明出自两个人之手。前者是陈掌柜受你指示而写,后者则是你亲自写的。正是这么多疑点,才让我将你们联系到一起!”

    吴常叹口气,道:“受教了!想不到我自以为算无遗策,可是在苏兄弟眼中是漏洞百出。苏兄弟若是愚蠢,那这世上的人真是与猪狗无异了。可是这些也只是你的推论罢了,若我矢口否认,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都是我们策划的呢?”

    苏拙道:“没错,我找到的证据也只能证明是竹娘三人联手杀了胡光和赵成德。可是证明你和风氏兄妹的证据也应该不难找吧。竹娘,天色暗了,怎么不点灯呢?”

    众人一愣,这才发现屋里已经昏暗一片。竹娘向吴常看去,吴常点点头。竹娘等人这才又将屋内那一盏盏灯笼点燃。

    苏拙道:“证据就在这些灯笼之中,虽然昨夜湘西大盗在所有人面前现身,貌似将店里所有人的嫌疑洗得一干二净。可是这么一个高手着实让我琢磨不透。当我知道钱豹并不是死在他手上时,我就开始怀疑这人是否当真存在,也很好奇这些灯笼那时为何会突然熄灭。大家都以为是那个高手的掌风所致。可是我却注意到,走廊口那盏却没有熄灭,这是为何?幸好我眼神奇佳,看到了灯笼上那两点针孔,于是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我想这手法一定是以钢针穿引钢丝,穿过所有灯笼。钱豹触动机关,扯动丝线,钢针飞过,正好将蜡烛火头打灭。而这些灯笼都是同燃同灭,唯独走廊口那盏灯笼,由于夜间有人如厕,会不时点上,导致蜡烛高度与其他的灯笼不同,这才没有熄灭!”

    吴常叹道:“精彩精彩!”

    苏拙又道:“如此想来,那个飞贼自然也不过是个由丝线牵引的假人罢了。在屋里多处木梁木柱都有丝线勒过的痕迹就证明了这一点。而能有这等手法机巧的,只有熟练傀儡戏的风氏兄妹了。我想昨夜江魁和马师傅之所以没有追到那假人,自然是因为那个假人飞过屋顶又从窗户回到了风氏兄妹的房间。这便是证据!至于吴兄嘛,证据就在你身上吧?昨夜钱豹死后,你紧随我来到走廊,也只有你能取走机括,拔出钱豹脖子上的钢针!而这一日之中,江魁的人步步紧盯,你肯定没有时间将这见两件东西藏起来!”

    吴常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奇形怪状的机括和一枚钢针,鲜血凝结,针孔还连着一截丝线,正是为了拔针时方便用的。他说道:“苏兄弟所说分毫不差!那你又怎么猜到南羽村的事的?”

    苏拙向墙角的李金看了看,道:“他当初一定是看见你们杀人,才会如此疯癫的。可是昨夜经我一吓,将什么都说出来了。而今日风铃与我聊天,无意中说了两句‘你们中原人’,更让我确信了你们就是南羽村人,为了报仇才设下这个局!”

    吴常冷冷盯着江魁,道:“没错!江魁,你还记得南羽村一百一十三条人命么!”

    江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道:“不关我的事,是……是孙大人的主意……”

    吴常一挥手,小五子突然从柜台下面扔出一个包袱,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颗人头,扔在地上轱辘乱转。吴常道:“他死前也说这事是总兵大人你的主意呢!”

    江魁定睛一看,那人头居然是孙守备,脸色刷地惨白,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吴常又道:“血债血偿,你以为带着人跑了,就算了吗?”

    江魁等人面如土色,似乎知道难逃劫数,竟然都不再说话了。马真突然道:“我与你们的恩怨没有半点干系,为何将我也牵连进来?”

    苏拙道:“马师傅,我相信吴兄不会为难我们的,否则这茶里就不会是迷药,而是毒药了。而且,若是他们想牵连无辜,当日就不会让我住店了,因为前面坍塌的地方一定也是吴兄的手脚,而且肯定也是布满陷阱,你们才能放心唐人杰去求救。”

    风铃向江魁怒视一眼,厌恶道:“我们若是想牵连无辜,与这些禽兽有何等分别?”

    苏拙说了半天,又受迷药影响,越发疲累,说道:“就是……因为我相信……你们……才不知道要不要揭穿……”

    风铃突然心疼道:“苏大哥,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苏拙点点头,只觉她话音渐渐飘渺,终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写作不易,跪求鼓励!(第一卷盘龙玉璧完)

第一章 金陵春

    日暮将晚,华灯初上。秦淮河两岸灯火辉煌,青楼画舫不计其数,丝竹管弦,游女长歌,一片歌舞升平。无论世道如何,这秦淮河永远是人们销金买醉的乐土。悠悠长河,流的仿佛不是河水,而是权贵的铜臭,文人的酸腐和红袖的辛酸。

    醉仙楼是秦淮河畔最大的青楼,公子王孙来往无数,千金一掷,只为红绡帐底佳人一笑。一楼大堂之中,人头攒动,热闹非常,此刻正是醉仙楼生意开始的时候,无数妙龄女郎左右穿梭,招呼客人。

    恰在此时,一队捕快突然冲进来,大堂中瞬间便安静下来。老鸨赶忙过来招呼:“呦,这不是王大人嘛,什么风把您吹来啦!快请快请!”

    为首那人环眼一瞪,嗡声嗡气地道:“官府办案,少罗嗦!”

    老鸨吓得赶忙退在一旁,心里有些奇怪,平时这群人来这可不是这副派头,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了。两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往门口一站,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是进也不是,出也不得,老鸨躲在一边恨地低声咒骂。

    那为首的捕快却置若罔闻,领着其余几人“噔噔噔”便上了楼。大堂里一群人看着他们,心里都在想这醉仙楼会藏了什么绿林悍匪,引得这么大阵仗。几个捕快径直走到角落的“冬梅轩”,隔着房门,却不闻屋内声响。几人对望一眼,都有些纳闷,不知里面在搞什么鬼,更不知要找的人是否就在里面。

    王捕快一脚踢开房门,只见屋里空空荡荡,居中一大桌菜肴。只有一个青年男子坐在桌前,兀自自斟自酌,好不惬意。青年茫然看着王捕快,有些愣神,不知道这人闯进来是要做什么。

    王捕快更是奇怪,眼前这人将妓院作了酒楼,不找妞儿,却一个人喝酒,若不是有那龙阳之好,就是脑袋有些问题。不过他也无意理会,上头叫他来这里准没错。王捕快大声道:“你可是苏拙?”

    男子道:“我倒是想说不是。不过,我猜你们早已调查清楚我是谁了。所以,这隐瞒也没用了,不错,我便是苏拙。”

    王捕快道:“这便最好。来人,拷上,带走!”

    苏拙忙道:“慢着!”说着从袖间摸出一块银锭,道:“我这酒钱还没付呢,酒也不能浪费!”说着,将银锭摆在了桌上,拿起酒壶,将壶中所剩琼浆一口饮尽,这才披上一件月白外衣,伸出双手,任由捕快锁了。

    屋外远远围了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这名叫苏拙的奇怪青年。一众捕快前前后后,簇拥着苏拙一阵风似的出了醉仙楼。门外早有一辆马车侯着。两名捕快夹着苏拙上了车,其余的骑马护在左右,一路向城北而去。

    苏拙坐在车厢里,细细打量了一圈,只见车厢装饰华贵非常。他微微一笑,靠在兔绒靠背上,闭目养神。

    一行人在空旷的街道飞驰,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一座衙门前。门里早已有人出来接着,一行人下了马,进了衙门。一路兜兜转转,不多时进了一间大屋,屋里灯火通明,不像审案的公堂,倒像是一个拷问犯人的刑堂。十几名捕快武夫静立两边,中间一张桌案,桌后一个壮汉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王捕快走近那人,低声耳语了几句。壮汉挥了挥手,几名捕快便退到一边,只剩下苏拙一人大大咧咧站在中间。壮汉沉声问道:“苏拙?”

    苏拙接口道:“正是在下。”

    壮汉讥道:“你的兴致倒是不错!”

    苏拙面带微笑,道:“不敢不敢,比起大人来,小可无案牍之劳形,自然能寄情声色。大人若是舍得这功名富贵,定然也能如小可一般!”

    壮汉没有理他,起身走到苏拙身旁,左右打量,道:“我听说你来到金陵数日,每晚只在醉仙楼厮混。”

    苏拙回道:“醉仙楼的玉瑶春是秦淮,不,是金陵一绝。只可惜概不外卖,我想喝这酒,自然只能到醉仙楼去。”

    壮汉道:“哦,你到醉仙楼居然都不找妞儿,莫非醉仙楼的姑娘都入不了你的法眼?”

    苏拙皱眉道:“这个嘛……”

    壮汉也不等他回话,又道:“你每夜在醉仙楼喝到亥时,必然乘着城门关闭前出城。”

    苏拙眉头皱的更深,道:“想不到堂堂衙门捕头还有窥人**的癖好。”

    壮汉哈哈大笑,道:“老子对你的**不感兴趣,只不过是好奇,你每晚花重金喝酒,却要去城外小庙借宿。”

    苏拙无奈道:“今日被大人耽搁了,恐怕只能露宿街头了。”

    壮汉仰头哈哈大笑,道:“你这人倒真有点意思,你可知道我是谁?”他声若惊雷,此时在苏拙耳边响起,震得苏拙耳膜鼓荡。

    苏拙道:“我不但猜到大人是谁,还大概猜到大人这么晚请我过来所为何事。当然,那个给大人出馊主意的人,我也是猜得**不离十了。”

    壮汉显然一愣,满脸狐疑,道:“哦,那你倒说说看。”

    苏拙道:“若我猜得不错,大人便是人称震天雷的秦雷秦捕头了。”

    秦雷目瞪口呆,问道:“你以前见过我?”

    苏拙道:“我倒从未见过大人,只是这也好猜。从醉仙楼出来,我虽看不到外面,但心算一下,便知向北走了大约三里地,而这一带只有金陵的天牢。能坐在天牢衙门里随便呼喝的,整个金陵城不过五人。而方才我看到大人右手手掌里的茧子与旁人大不相同,乃是所使兵器奇特所致。我若猜得不错,该当是铁尺。金陵城里使铁尺的高手,又在官府当差的,自然便呼之欲出了。我听闻秦捕头性如烈火,又为人忠厚,嫉恶如仇,所以我今日称呼一声大人。若是换了旁人。苏某早已扬长而去,岂会在此聒噪这许久。”

    秦雷哈哈大笑,模样竟有几分憨态,道:“你说得不错,我便是秦雷。那你再说说,今日带你过来所为何事啊?”

    苏拙道:“自然是为了昨夜在江边发现的无头尸了。”

第二章 无头尸

    秦雷没想到苏拙猜得这么准,愣道:“难道王凡他们已经告诉你了?”

    苏拙道:“没人告诉我,只不过我一进来便看见秦捕头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这几日金陵城并未下雨,可大人官靴却沾满湿泥,隐约可见还有水藻混杂其中,自然是走过水边湿地的缘故。秦捕头公务繁忙,哪会去踏青游玩,肯定是为了案子。恰巧今天我无意中听到醉仙楼的妞儿说起,江边出了件怪事,水鬼把人的脑袋吃了。由此就不难猜到秦捕头找我当然便是为了这桩事。只不过我苏拙一向奉公守法,人命官司是从来不会犯的,不过难保不会有人出些馊主意,唆使大人将我抓来。”

    秦雷边听边点头,到最后心底越来越敬佩苏拙,他说道:“你难道知道是谁教我将你拷回来的?”

    苏拙道:“认识我苏拙的人不多,金陵城里恰好就有一个。早在我上马车的时候我便猜到了。等进了这间屋子,就更加确定。”

    秦雷道:“哦?”

    苏拙接着说道:“认识我的人大概都知道我的脾气,最不愿往官府跑,所以请我是决计请不来的,索性将我拷来。不过他总算还有点良心,把自己的马车派来接我。那马车华贵非常,内饰绸缎均出自苏州织造,质地档次仅次于御用,除了苏州凌家,谁能用的起。等到我进了屋,隐隐闻到一股香味。这香味可与一般香料不同,不是中原所产,乃是出自西域波斯。这儿站的都是一群粗人,除了现在躲在屏风后面的凌家二公子凌霜,还有谁会随身带着香囊?我说得可对,凌兄?”

    他话音刚落,后堂传来几声鼓掌,一个翩翩公子走了出来。他全身素锦,手持折扇,肌肤白皙细腻,剑眉如飞,眼似明星,唇若涂朱,一张脸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但又不显阴柔之态,眉宇间透出一股阳刚英姿。

    凌霜说道:“苏兄弟啊苏兄弟,想不到我们仅有数面之缘,你却还记得愚兄。自从听说你来到金陵,我就盼着与你相见呢……”

    苏拙没好气打断他道:“于是你便出这个馊主意,在这天牢之中相见可是别有一番风情?”

    凌霜不以为忤,摇摇纸扇,说道:“这怎么能说是馊主意呢?我知道苏兄弟眼界高,不如此一定见不着你的面。”

    秦雷道:“凌公子,你所言果然不错,这位苏拙兄弟确实有些门道。”

    苏拙道:“凌霜啊凌霜,我苏拙当真是交友不慎,落得如今成了阶下囚。”

    凌霜哈哈大笑道:“苏兄,这区区一把枷锁,怎么锁得住你呢?”

    苏拙忙道:“凌兄,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苏拙最是奉公守法,这铁锁哪里是说开就开的。”

    秦雷一挥手,那王凡捕快早上来将枷锁解了。凌霜道:“不瞒苏兄,秦捕头是我的好朋友,今日碰上的这件案子有些棘手,所以我才找上了你。”

    苏拙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人在金陵?”话一出口,一拍脑袋,道:“我怎么忘了你凌公子风流倜傥,醉仙楼里自然有你的眼线了。”

    凌霜笑道:“昨日有人给我说起一个怪人,在醉仙楼里只知道喝酒,又从不过夜。我稍稍问了问体态相貌,便猜到是苏兄弟来了!”

    苏拙道:“我不过是贪了几杯醉仙楼的玉瑶春,果然喝酒误事啊。”

    秦雷大声道:“想喝好酒有何难,我家里有陈年佳酿五十坛,只要这件案子了了,尽管到我家喝酒去。”

    苏拙笑道:“如此最好!”

    几人兀自斗着嘴,两个捕快举着火把在前引路,三人已来到停尸的冰窖。偌大的冰窖里寒意森森,阴风阵阵,屋子中央木台上横陈一具尸体,用白布盖着。几人走到近前,秦雷提醒道:“这是今早运回来的,死的有些惨,你们小心些。”

    苏拙却没理他,一把将白布掀开。看见尸体,凌霜和另两个捕快不禁倒退了一步。只见尸体身穿素白衬衣,没有外套,颈子上头颅不知何处去了。秦雷提醒道:“尸身是在江边发现,由于过往的人太多,只好给抬回来了。尸体已泡了很久,发现时就没有头颅,附近找了,也没发现。”

    苏拙点点头,细细看着尸体。尸身经过水泡,已经发白浮肿,但仍然可以看出来死者瘦骨嶙峋,皮肤苍老。苏拙看了一阵,又将尸体翻过来,端详一阵便将白布重新盖上。秦雷问道:“这样就好了?”

    苏拙道:“反正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了。尸体后背伤口才是致命伤,颈子中并没有多少血流出的痕迹,说明是死后许久才把头颅砍下来的。死者年近古稀,体弱多病,穷困潦倒,而且不会武功。”

    秦雷道:“我们倒是也知道他是个身体瘦弱的老人,但是穷困潦倒,不会武功这些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拙道:“这倒不难,死者贴身衬衣虽然是新的,但却不甚合身,想必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送的甚至是施舍的。至于不会武功嘛,但凡练武之人,或拳掌或兵刃,在手中茧子上均有不同的体现。这人双手皲裂,布满老茧,筋骨无力,自然与练武之人不同。”

    秦雷道:“那凶手为何要砍了头颅呢?”

    凌霜接口道:“自然是不想让别人认出死者来。”

    苏拙沉吟道:“话虽不错,但我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秦雷道:“我觉得凌公子说得在理,还有什么不简单的?”

    苏拙反问道:“那秦捕头以为这案子是怎么回事呢?”

    秦雷道:“我看嘛这就是谋财害命,你看死者连外衣都被剥去了,真是被抢得一干二净。凶手为了干扰官差办案,故意砍去了死者的头颅!”

    苏拙无奈摇摇头,道:“死者连一件内衣都做不起,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抢的?”

    秦雷道:“那么就是仇杀?”

    凌霜道:“死者穿这身衣服未必就说明他穷困潦倒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许这正是害死他的原因!”

    苏拙蓦地想起盘龙玉璧来,那件事已过去大半年时间,他却依然记得清楚。一时间,苏拙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叹口气道:“明天去发现尸体的江边找找线索吧。”说着就往外走。

    秦雷答道:“好嘞!”与凌霜对望一眼,眼中喜难自禁。

    凌霜做了个手势,意在让他莫得意,转身便跟上苏拙脚步,问道:“苏兄这是要去哪里?”

    苏拙笑道:“自然是找地方睡觉,难不成当真要在天牢里过夜?”

    凌霜折扇轻摇,笑道:“苏兄弟,既有愚兄在此,哪里还会让你露宿街头,这便随我走吧!”

    苏拙哈哈一笑:“我等的便是你这句话。”说着两人便向外而去。

第三章 佳人

    苏拙随凌霜又上了马车,向南而去。只不过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加一个车夫,并不着急赶路。

    两人一上车,凌霜便道:“鬼隐先生可安好?方才人多口杂,我也不便相问。”

    苏拙笑道:“老头子越发康健了,只是年纪大了,开始喜好清静来,嫌我在山上聒躁,这才打发我下山。”

    凌霜叹口气道:“算来我也有两年没有去拜访你师父了……”

    苏拙一扬手,道:“你去过几次,老头子也没跟你说过一句话,想不到你倒记着他。他纯粹是为了跟你师傅下棋罢了!闲话少说,凌兄有什么好去处?”

    凌霜笑笑,说道:“难得苏兄弟喜好醉仙楼的玉瑶春,我们自然还去醉仙楼!”

    苏拙笑道:“原来如此,想必向你通风报信,泄露我行踪的,便是醉仙楼里的红颜知己了吧。”

    凌霜道:“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红颜知己?”

    苏拙道:“你这人最爱臭美,又喜欢附庸风雅,醉仙楼的妞儿虽都有些姿色,却入不了你的法眼。我倒是听说醉仙楼的花魁是一位卖艺不卖身的才女,只是我不如你凌公子年少多金,风流倜傥,自然是从没见过。不过我敢打赌,你这眼线必是这位姑娘。”

    凌霜笑道:“苏兄,你可知道为何你朋友不多?因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不过这位姑娘可不是我的眼线,也没有向我告密。说起来,她还是你的本家,名叫苏琴。话说回来,我还真没想到你不好醉仙楼的美人,却好美酒!”

    苏拙笑道:“我生平有四大喜好,好酒、好茶、好书、好朋友,莫非你不知道?”

    凌霜笑道:“我知道,旁人却未必知道。这几天来,醉仙楼的人都以为你有断袖之癖呢!”

    苏拙呸道:“你知道什么,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两人说笑着,马车已停在醉红楼门口。此时已近子时,街道人已渐少,醉红楼倒是还热闹非常。两人从马车上下来,老鸨早已听了消息,等在门口,看到凌霜下车,赶忙迎了上来,招呼道:“是凌公子啊,快请快请!”待见到凌霜身后的苏拙,不禁一愣,道:“你不是……”

    苏拙笑道:“哈哈,你何必像见了鬼一样,放心吧,我可不是什么朝廷钦犯。”

    凌霜道:“给这位苏公子安排一间清爽的院子,多备几壶好酒。姑娘嘛,就不必了。”

    老鸨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连声说道:“明白,明白……”眼睛不住往苏拙身上瞟,倒让苏拙一脸尴尬。

    凌霜又问道:“苏琴姑娘可歇着了?”

    老鸨面色一变,支吾道:“苏琴姑娘她……有些不方便……”

    苏拙笑笑,凌霜显得有些关切,还想再问。就在这时,一个华服公子从后院出来,穿过厅堂,看见门口的苏拙和凌霜,微微一楞,顿时怒火熊熊,气冲冲向外走,边走边骂:“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老鸨见了,忙向那公子道:“吕公子,什么事惹您生气了?”那吕公子“哼”了一声,带着两个随从便走了。

    苏拙问道:“这人是谁?”

    凌霜道:“他是金陵知府的公子吕康,金陵有名的贵公子。”

    苏拙“哦”了一声,不说话了。那老鸨不知道何事让吕康气愤离去,兀自在惴惴不安。凌霜也不理她,领着苏拙向后院而去。

    穿过后院,两人从侧门进了东厢一个花园。这里离前厅已远,临近河边,清幽宁静。花园里只有一座雅致小木楼。月下一个清丽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门前,看到凌霜,欢喜地迎上来,笑道:“凌公子,你来啦!”

    凌霜笑道:“苏琴姑娘你好啊,我今天来为你引荐一位朋友。”说着拉苏拙上前道:“这位便是你前日跟我说的那个怪人,他叫苏拙。”

    苏琴行礼道:“小女子见过苏公子,早闻大名,幸会幸会。”

    苏拙道:“我的大名嘛,可没什么好闻的,今晚厚着脸皮来此,打扰二位的雅兴,只怕姑娘讨厌倒是真的。”

    苏琴被他说破心思,微微有些尴尬,笑道:“苏公子说的哪里话,我虽是个小女子,也是好结交朋友的人,尤其是凌公子的朋友,我更是欢迎之至!”

    苏拙道:“能做苏姑娘的朋友才是荣幸,只是一晚上先要陪吕公子,又要陪凌公子,姑娘不累么?”

    苏琴面色有些尴尬,冷冷道:“你说什么?我可没听懂。”

    苏拙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姑娘身上尚有酒气,衣袖上酒痕未干,虽故意用香粉遮掩,却逃不过我的鼻子。屋里桌上分明有两个酒杯,姑娘方才难道不是在与人对饮?方才我们进醉红楼,老鸨语焉不详,恰好吕康从后院出来,想必这金陵城能进姑娘闺阁与姑娘共饮的,这吕公子可排的上一位吧!”

    他说话极快,兴之所至一气说完,苏琴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已是泫然欲泣。她以手掩面,泣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转身奔回房间。

    凌霜跺脚对苏拙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说着追苏琴进屋了。苏拙耸耸肩,甚感无趣,走到桌前,提起酒壶,见壶里好酒尚满,似乎没有动过,忙藏到袖子里,不动声色。

    这时一个丫鬟进屋收拾桌子,沉着脸冲苏拙道:“快滚开!”

    苏拙吓了一跳,道:“我得罪你了么?”

    丫鬟道:“你欺负我家小姐,就是得罪我。小姐本来就受了委屈,好不容易凌公子来了,偏带了你这个讨厌鬼来。我告诉你,我可不似小姐那般软弱,再不滚,小心我鸡毛掸子抽你。”说着抬手欲打。

    苏拙道:“是你家小姐心急,我还没说完,她就跑开了。你家小姐衣袖扯皱,手臂上还有淤青……莫非是与吕康起了争执?对了,醉仙楼里敢得罪吕康的恐怕也只有小姐了!”

    那丫鬟哪管他自言自语,一掸子打在苏拙胳膊上。苏拙“啊”地一声,揉揉胳膊,道:“我走还不成?”说着赶忙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好歹也将我带到我那间院子去啊!”

    那丫鬟虽恼苏拙,但也不敢得罪他,唤来一个女童,将苏拙带回房间。苏拙独自站在窗口,窗口秦淮河水悠悠。苏拙举起藏在袖中的酒壶,微微皱了皱眉,自斟自酌起来。

第四章 失窃案

    天刚刚亮,四周寂静一片,苏拙蓦地睁开双眼。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叫喊,隐隐可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苏拙所居的院子较为清幽,但那喊声在清晨的醉仙楼里甚是突兀。

    苏拙回想了半天,才突然想起这喊叫居然是秦雷的声音。秦雷站在醉仙楼门前,扯起嗓门大喊:“苏公子!苏拙……”

    苏拙忙穿上衣服,三两步奔到前厅,只见已有不少小厮和丫鬟已被惊醒,打着哈欠,连声咒骂。苏拙忙打开大门,冲到奉雷面前。

    秦雷一见苏拙,喜笑颜开,便不再叫了。苏拙气道:“秦捕头,一大早的,怎么叫嚷起来?你是怕别人都不认得我么?”

    秦雷诡秘一笑,道:“我这身份,又不方便进去叫你。你们年轻人流连这烟花之地,也要注意身体,别折腾太晚……”

    苏拙气结,打断他道:“你这么早找我做甚?”

    秦雷一愣,道:“今日说好要去江边,这路途可不近,不早些动身,要赶到什么时候?”

    苏拙还想再说,脑海中浮现出昨夜所见无头尸体,满腹牢骚出口变成了一句:“那就快走吧!”

    秦雷一愣,道:“那凌公子……”

    苏拙跨上身旁一匹黑马,一夹马腹,便向前去。秦雷忙招呼手下人,跟了上去。一行人驾马奔行一个时辰,方才赶到发现尸体的江边。苏拙只顾啃了两个热馒头,便抬眼望去,只见江水湍急,岸边芦苇茂盛。

    王凡押过一人到面前。秦雷道:“他就是发现尸体的元三儿,我已经问过话了,不像有什么问题。苏公子还要问两句吗?”

    苏拙向那元三儿打量一眼,见他右手持着鱼叉,粗布短衫,天气还不甚暖,他已卷着裤腿,俨然一个渔夫打扮。苏拙道:“秦捕头既已问过,我何必多此一举?让他走吧。”

    秦雷向王凡点点头,示意放元三儿离去,自己反倒凑到苏拙近前,小声道:“会不会是这元三儿贼喊捉贼,故意报案,混淆视听?”

    苏拙摇摇头,道:“这个元三儿的确是渔夫不假,如今天气还不炎热,河水刺骨,他就已经能赤足下水,说明早已习惯多年了。看他模样,也不像穷凶极恶之徒。而且你是否注意到死者背后的刀口是在什么地方?”

    秦雷细细回想,道:“是在后心之处……”

    苏拙道:“没错,伤口在背后,说明凶手是从后偷袭。”他说着转身背向秦雷又道:“秦捕头,你现在若是举刀刺我,会刺在什么地方?”

    秦雷举起右手比划一下,顿时恍然大悟,说道:“没错没错!若是用右手,只能刺在右边,只有用左手才能刺到后心。这个凶手是个左撇子!”

    苏拙点点头,道:“没错!元三儿总是右手拿着鱼叉,说明他不是左撇子,自然不会是凶手。”

    秦雷道:“那我们现在就应该找一个左撇子,可是金陵城里这么多左撇子,要如何去找?”

    苏拙叹口气,问道:“你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没?”

    站在一旁的王凡回道:“禀大人,人都已经回来了,可是据查,这附近乡村并没有人失踪!”

    苏拙一愣,自语道:“死的不是本地人……”

    秦雷也道:“刚刚大伙儿也在附近搜过了,并未发现死者头颅。想是凶手杀完人后,将尸体绊倒此处投江,头颅却埋在其他地方。”

    苏拙沉吟道:“搬到此处么……”

    苏秦二人都沉默下来,死者身份不明,案发地点也不知道。线索到此似乎一下子都断了,让人摸不着头绪。苏拙双眼盯着奔流的江水,突然想起死者身上多处挫伤痕迹。虽然尸体肿胀,已难以辨认,但从淤痕来看,这些伤痕是死后造成的。

    苏拙心中隐隐想到什么,却抓止不住。他自言自语道:“搬运尸体留下的?那样的话应该在手脚关节处才对,不至于胸腹有那么多伤痕!”

    他视线顺着江水逆流而上,只见一条支流弯曲进山,显是从山上流下的泉水。如今雪水消融,春水暴涨,河流也湍急了几分。苏拙薇薇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突然一声马嘶,一个差役滚下马来,奔至秦雷面前,道:“秦捕头,刚才接到报案,仁济寺的佛骨舍利昨晚失窃了!吕大人命您速速赶去,查明真相,追回佛宝!”

    秦雷一听,大声道:“什么!舍利丢了?可是老子正办着案呢!你回去随便找个捕快去看看。”

    那差役却不肯离去,道:“吕大人说了,秦捕头务必亲自前去,出不得差池。这个无头尸案,能缓缓就缓缓吧!”

    秦雷火冒三丈,怒道:“什么!老子办的可是人命关天的大案,什么叫能缓缓就缓缓?”

    苏拙拦住秦雷,问道:“这个仁济寺在什么地方?”

    秦雷没好气地一指,道:“就在前面山上!”

    苏拙笑道:“反正现在无头尸案也没什么线索,去看看也好,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呢?”

    秦雷看着他莫测高深的笑容,心里一阵嘀咕,疑惑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还没告诉我?”

    苏拙已经率先跨上马背,道:“边走边说……”

    秦雷无奈,只得在后面跟上了。谁知苏拙却不走上山大路,反而沿着那条山泉蜿蜒而行。秦雷不解道:“你怎么放着大路不走,偏要走水边小道?这要走到什么时候?”

    苏拙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那具无头尸体的死亡地点并不是江边。”

    秦雷道:“没错!江边没有找到有大量血迹的地方……说明尸体是凶手从别的地方搬运过来的!”

    苏拙摇头道:“不会!江边一览无遗,若有人搬运尸体,难免被人看到。而且尸体身上多有挫伤划伤痕迹,我猜想死者是被凶手扔到这山泉里,被水流冲到此处的!”

    秦雷做捕头多年,一点就通,一拍脑袋道:“没错!一定是这样!尸体足踝处有一道勒痕,定是凶手将尸体绑在石头上沉尸水底。谁想春水汹涌,把绳索冲开了!”

    苏拙点点头,道:“回头找两条狗,沿着这山泉找一找。”

第五章 仁济寺

    苏拙与秦雷来到仁济寺门口,已是中午。仁济寺座落山腰,一间间殿阁直延伸到山顶。单从巍峨的寺门便能猜想出寺里的雄伟。山门前一条大道宽阔平坦,蜿蜒至山脚,方便前来进香的善男信女。

    此时寺门前已聚集了不少人,但门口几名武僧守住了,不放一人入内。苏拙无意中瞥见道边不远停着一辆马车,细细一看,竟然是凌霜的那一辆。车帘飘卷,露出车厢中一张白皙俏脸,正是苏琴。苏拙微感奇怪,暗道:“他们怎么来了?”

    正想着就听见凌霜声音喊道:“秦捕头、苏兄弟!想不到你们一大早出发也不叫上我,真是太没义气了!”

    两人回头就见凌霜满是怨气的脸,秦雷并未看到车中的苏琴,哈哈笑道:“凌公子与苏姑娘有说不完的话,我们怎好冒昧打扰!”

    凌霜一脸尴尬,苏拙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凌霜趁机道:“我与苏琴原本准备到仁济寺进香,听圆信方丈法坛。谁知一早就听说仁济寺的佛骨舍利失窃了,这便急匆匆赶了来!”

    苏拙“哦”了一声,秦雷道:“那我们赶紧进去看看吧!”

    两人答应了,凌霜便去请车中的苏琴。只见伊人一如昨日打扮,光彩照人。秦雷这才知道苏琴方才一直在不远处,必然听见了自己开凌霜的玩笑,顿时好不自在。倒是苏琴落落大方,走到近前,向秦雷福了一福,轻声道:“这位就是秦捕头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能够见上一面,真是小女子三生之幸!”

    秦雷满脸通红,抱拳道:“姑娘……过奖了!姑娘的芳名才是如雷贯耳……”

    苏琴掩面一笑,向一旁的苏拙瞟了一眼,却仿佛视若不见,回头便与凌霜说话。苏拙耸耸肩,只觉女人的心思当真奇怪。几人一道向山门而去,早有官差分开百姓,让出一条道来。

    寺门前的武僧知道是来办案的,不敢怠慢,忙让了进去。一个面目清秀的沙弥在寺门内接着,合十向秦雷行了一礼,道:“各位大人,小僧慧智,奉方丈之命,在此等候各位大人。”

    苏拙见这小沙弥眉眼中透着一股伶俐,确实不负他法号中一个智字。他忽然对这小和尚来了兴趣,盯着慧智光头一阵打量,忽地心里一动,似乎想起什么来,若有所思。

    秦雷却没想太手,冲慧智一挥手,说道:“好好!快带我们去见你家方丈!”

    慧智答一声:“是,请大人随我来。”说着当先在前引路。

    秦雷让手下众人在此等候,只与凌霜苏拙几人去见方丈。一行五人绕过大雄宝殿,径直向后而去。约莫走了半柱香时分,穿过一道月门,进入一间院子。

    迎面走来两名女子,一样的打扮,看见来人,忙站在路边相候。待众人来到近前,两名女子一一行礼,口中轻道:“大人万福、两位公子万福、苏姑娘好!”两人不识苏拙,便向他点了点头。

    苏拙只觉奇怪,又见院中曲水宛然,怪石嶙峋,花草树木无不精细,仿佛置身豪宅花园,小声道:“寺庙里也有女人么?这里也不像僧人的禅房……”

    慧智却听得分明,回头一笑,道:“施主说得不错,这里并不是禅房,而是供香客居住休息的客房。方才那两个女子也是吕公子的侍婢,与本寺可无瓜葛。吕公子这一段时日在本寺斋戒礼佛,就住在此处。此刻方丈正在与吕公子说话,小僧便直接带到这里来了。”

    苏拙明白过来,点点头,“哦”了一声,突然又道:“那吕公子可是知府大人的公子?”

    凌霜奇怪道:“你怎知就是他?”

    苏拙道:“我看这仁济寺规模宏伟,想必方丈也不是一般人。能让方丈屈尊来到客房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碰巧他又姓吕,不是那个吕公子,还能是哪个吕公子?”

    他说话时不自觉瞟了一眼苏琴,只见她皱起眉头,脸上表情复杂,显是听闻吕康也在此处,心中不悦。慧智果然点头道:“施主真聪明,一猜就中。”

    苏拙虽说对了,脸上却殊无喜色。另外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各自想着心思。苏拙略略猜到他们心中所想,也不点破,只能静观其变。

    走不多时,只见前面亭中一僧一俗两人相对而坐,相谈甚欢。慧智行礼道:“禀方丈,捕头大人来了!”

    亭中两人闻声回头看过来,吕康自然是相识的。那方丈须眉皆白,模样已有六十多岁,脸上有不少皱纹,保养得却很好,肤色白里透红,一双眸子精光闪现。

    秦雷几人先向方丈圆信行了一礼,道:“方丈好!”

    圆信起身回礼,吕康却一眼看见凌霜与苏琴站在一起,眉眼跳了跳,笑道:“这不是苏姑娘么?今日也有兴致前来进香听道么?”

    苏琴不去看他,双眼瞟向一边,只微微福了福。苏拙瞧吕康神色,真不像昨夜吃过闭门羹。

    吕康又向凌霜道:“这位不是苏州凌家二公子么?久仰久仰!”

    凌霜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道:“吕公子大名,小可也是久仰了!”

    苏拙有些奇怪,寻思道:“这吕康分明是认识凌霜的,怎的昨夜却没有打招呼?只是因为生苏琴的气么?”

    苏拙正胡思乱想,吕康却已换了一副神色,冲秦雷道:“秦雷,你怎的到这会儿才来?仁济寺佛宝失窃,一早就去报案了,你难道一点都不上心?你这个天牢捕头怎么当的?”

    秦雷“哼”了一声,道:“我另有大案要办,难以分身来此。再说,你无官无职,我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么?”

    吕康火起,怒道:“你说什么?你再敢说一遍!”

    秦雷也是个火爆脾气,登时就要发作。苏拙忙上前拦住,对吕康笑道:“吕公子何必发火,秦捕头这不是赶来了么。再说仁济寺失窃,方丈尚且不急,还能与吕公子相谈甚欢,吕公子又何必如此急公好义?依苏某来看嘛,这佛宝丢与不丢,都是一样。不丢时,佛宝在空门,丢了嘛,乃是落入红尘。佛经里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门红尘岂不是都一样?再说佛宝在寺中,不过蔽荫了一寺僧人,如今落入红尘,乃是仁济了万千黎民,岂不更应该高兴才是?”

    一席话说得众人一愣,圆信合十哈哈笑道:“善哉,善哉。施主智慧深渊,禅机隐隐,老衲佩服!”

    吕康却骂道:“什么丢与不丢一样?简直放屁!你是谁?秦雷,你怎的什么人都带来了?”

    秦雷不悦道:“他是我请来协助办案的,姓苏名拙,苏公子!”

    吕康一愣,接着阴笑道:“苏拙?哦,听说去年湘西地方,一队官差暴毙一案与你有些牵连啊!”

第六章 死者身份

    吕康说出这句话,旁人都莫名其妙,只有苏拙心里打了个突,不知他如何得知盘龙玉璧的事。苏拙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吕公子真是消息灵通,不过事情可与吕公子说得不大一样。我记得分明是官差力擒湘西大盗,结果同归于尽了!”

    吕康“哦”了一声,脸上笑容深不可测,却不再说话了。秦雷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道:“我来是干正事的,方丈,你还是快把失窃的情形说来听听吧!”

    圆信点点头,道:“好!各位请坐!”说着一行人便在亭中石凳上坐了。圆信不忙开口,先给每人斟上一杯茶,说了声“请”。

    苏拙一闻茶香,双目一亮,知道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便连泡茶的水也不一般。再看这一套茶具,也是名贵紫砂,古朴内敛。苏拙小酌一口,顿时一股甘甜清爽沁入心脾,说不出的舒爽。

    喝完茶,圆信才开口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想来对秦捕头破案也难有裨益,真是惭愧。还要劳烦秦捕头辛苦了!”

    秦雷也客气道:“职责所在,不敢劳烦!”

    圆信道:“事情是这样的,这几日那颗佛骨舍利都供在大雄宝殿,供香客瞻仰。谁知今日一早众僧前去大雄宝殿做早课时,却发现殿门没有打开。大家都很奇怪,到处也找不着钥匙,只能将锁砸开。谁知大家一进殿,便发现贡台上的舍利没了!大家都惊慌失措,只得先去报了官,又将寺门封闭了,严禁有人进出,先在寺中搜查一遍。”

    秦雷点点头,道:“早上什么时候发现佛宝丢失的?”

    圆信道:“大约在寅卯之交。”

    秦雷又问:“殿门的钥匙是由谁保管的?”

    圆信答道:“平时各处的钥匙都是由老衲的师弟圆知保管的。不过平时这些殿门都是不需要上锁的,因为谁也不会去偷佛祖的东西。但最近舍利贡奉在大雄宝殿,这才每日上锁,钥匙就由老衲亲自保管。不过老衲有时也有些老眼昏花,害怕出了差子,便将这些琐事将由劣徒慧可打理。”

    就在这时,一个小沙弥手捧袈裟走进亭中,道:“禀方丈,时辰到了,该去开坛讲道了。”

    圆信一拍额头,道:“真是真是,差些忘了!”说着起身披上袈裟,整理一番。

    苏拙见那袈裟质地轻柔,金线勾勒,也是一件宝物,开口问道:“大师这会儿还要讲道么?”

    圆信一边收拾,一边道:“今日的****是早就定下的,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已经耽搁了。如今寺门外信众都来了,我若不去,便是失信,佛祖要责罚的!”

    苏拙又道:“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要到哪里讲道呢?”

    圆信笑道:“只有在寺门外的山道上将就将就了。不过众人席地而坐,说不定正合我佛宗旨呢!”说着便要走,突然又回头道:“慧智,你随秦捕头差遣,协助破案。”他想了又想,对那来报信的沙弥道:“慧空,你也不用跟着我了,就随着奏捕头一行吧。若是秦捕头有任何需要,你便速来报我!”

    两个小僧答应了,众人起身送圆信离去。吕康冲秦雷笑道:“我要去听大师讲经,就不奉陪了。秦捕头辛苦,不过还是要尽快破案啊!否则百姓传开了,这影响可不好。”说着转头又向苏琴道:“苏琴姑娘不去听经讲道么?陪着这群凡夫俗子有什么意思?”说罢哈哈一笑,转身也去了。

    秦雷冲吕康背影重重“哼”了一声,满脸不屑。苏琴却目视凌霜,凌霜道:“你也去吧,今日不就来听经的么!需要我送你么?”

    苏琴道:“那我便去了,你陪秦捕头吧!”说着向秦雷行了一礼,便离去了,自始至终,也没有向苏拙看上一眼。

    该走的都走了,秦雷大声道:“终于可以好好查案子了!”

    凌霜却道:“慢来,是查舍利失窃案,还是查无头尸案?”

    秦雷一怔,一拍脑袋,道:“我差点将这茬给忘了!苏公子,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拙笑道:“这有何难?自然是两个案子一起查了!”

    秦雷和凌霜两人一头雾水,不知两个案子如何并在一起查。苏拙也不会说,向慧智道:“前面带路,去大雄宝殿!”

    一行人出了院子,又向外走。苏拙问道:“这大雄宝殿每天何时关门,何时开启?”

    慧智答道:“每天都是寅时中刻开门,到了下午申酉之交,天快黑了,就要关门了。”

    苏拙“哦”了一声,道:“那今天早上那个保管钥匙的慧可丢了钥匙,你们也没追究么?”

    慧智道:“实不相瞒,今日一早我们就没看到慧可师兄,后来到他房间里也没见人,这才把锁给砸开的。”

    苏拙眉头一皱,道:“慧可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慧智寻思道:“我昨晚就没见他了!”

    一旁的慧空插口道:“我好像前天晚上就没见了。”

    苏拙有些迷糊,道:“这怎么回事?你们师兄不见了也不奇怪么?”

    慧智解释道:“是这样的,慧可师兄虽与我们同门,但却不与我们住在一起。他因为要照顾方丈生活起居,便独自住在方丈禅院中一间小屋里,所以不常见面也是有的,大家也没在意。”

    苏拙点点头,道:“如此我们还是先去慧可的禅房看看吧!”

    秦雷奇怪道:“你倒底要去哪儿?一次说个明白可好?”

    凌霜见怪不怪,摇摇折扇道:“秦捕头,他就是个怪人。你既然找上他了,就相信他吧!”

    苏拙笑道:“秦捕头,你还记得那具无头尸么?为什么凶手要在死者死后砍下他的头呢?”

    秦雷与凌霜面面相觑,苏拙自答道:“因为死者就是个和尚!”

    秦雷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和尚没头发,就算毁了面貌,也能知道身份!苏公子,真有你的!”

    苏拙笑而不语,一行人来到方丈禅院。院中幽静古朴,众人无心赏景,进到院中一角的慧可禅房。房中陈设简单,一目了然。苏拙轻轻拿起床上叠起的一件素白衬衣,随手抖开,对秦雷道:“你看!”

    秦雷双目一瞪,大声道:“哦!我明白了,无头尸就是慧可!

第七章 挂单的和尚

    苏拙笑着摇摇头,秦雷兀自兴奋不已,向满脸狐疑的凌霜解释道:“那个无头尸体身上穿的衬衣与这一件一模一样,又是个和尚。恰好慧可突然无故失踪了,两相对照,不就说明那个死者就是慧可么!”

    慧智和慧空两个小和尚一听慌了神,颤声道:“什么!慧可师兄……死了?”

    苏拙道:“我可没说那无头尸就是慧可。”

    秦雷一愣,道:“这不都是你说得么?还把这件衬衣给我看。”

    苏拙道:“我让你看这衣服,确实是说无头尸体与仁济寺有关系,可是死者身上那件衣服虽有破损,却是崭新的。而慧可的这件衣服已洗过许多次,是一件旧衣裳。而且你看,这件衣服较为宽大,说**可体态微胖,而那死者却是骨瘦如柴。第三,慧可是个年轻人,而那死者年纪已不小了,怎么可能是慧可?”

    秦雷张口结舌,一旁凌霜忍不住偷笑。秦雷自觉没趣,反问道:“那你说那个无头尸是谁?这慧可又跑到哪里去了?”

    苏拙皱眉不语,凌霜插口道:“按理说慧可掌管着大殿的钥匙,舍利失窃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他是畏罪潜逃了!”

    苏拙并没下结论,转身看到一旁桌上有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精瓷小碗,碗里素面已经凉透,干结成坨。碗左边摆着一双精美竹筷,一边一把小勺子却摔碎了,断了半个勺柄。

    苏拙奇怪道:“这面已经放了很久了,说**可最少一夜都没有回来!”

    秦雷道:“莫非真是慧可监守自盗,将佛骨舍利盗了去?”

    慧智犹豫道:“不会吧,慧可师兄平日虽说有些贪小便宜,但是胆子却不大,不太会做出这种事吧……”

    秦雷道:“你懂什么,这种人平日不犯事,要做就做个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苏拙微微点头,道:“早上你们发现大殿门没开,却都没有起疑,说明大殿并没有遭到破坏。”

    慧智道:“没错,殿里面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动过,只是不见了舍利子。”

    苏拙道:“可是这舍利在寺里这么久,为何慧可偏偏要现在偷呢?为何以前不下手?”

    凌霜道:“这舍利子也是最近才在寺****人瞻仰的,以前倒没听说过……”

    苏拙打断他道:“最近?佛骨舍利不是仁济寺的宝物?怎么从来没人跟我说过?”

    秦雷和凌霜面面相觑,道:“原来你不知道?我们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慧智也道:“舍利子确实不是寺里的宝物,而是半个月之前一个来挂单的苦行僧底师父带来的,放在寺里,供金陵信众瞻仰供奉。”

    苏拙沉吟道:“苦行僧?那位师父现在何处?”

    慧智摇摇头,望向慧空,后者也是摇头。苏拙似乎明白什么,转身对秦雷道:“进寺时你可曾留意到,我说的那条山泉正好从寺外流过。你让人在那附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秦雷也猜到他的意思,出门就去安排了。苏拙一看天色,已经过了午时,众人却还没吃饭,肚子早已饿得乱叫,便问:“你们寺里还不开饭么?”

    慧智道:“今日因为方丈还在讲经,大家都不好开饭,估计还得等上半个时辰。若是各位施主饿了,我可以先带各位去斋堂吃些素斋。”

    凌霜道:“苏拙,你要是饿了,我们就下山去吃,何必麻烦人家?”

    苏拙笑道:“哪有进庙不吃饭的道理!这顿饭一定要吃。”

    凌霜目瞪口呆,骂道:“这是什么歪理?我只听说过进庙要烧香,从来没听过进庙要吃饭!”

    苏拙不理他,已经笑着往外走去。禅房门外有一条长廊,通向一间大屋。苏拙问道:“那是什么屋子?”

    慧智答道:“那就是方丈的居所。”

    苏拙“哦”了一声,低头一看,猛然看见长廊一旁栏杆下有一小块碎瓷片,不仔细看当真难以发现。苏拙弯腰捡起,皱眉想想,却没想到什么,便将瓷片放进袖口中。

    几人在院外碰到秦雷,秦雷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了,让他们仔细搜索,若是有什么东西,肯定逃不过去!”

    苏拙点点头,道:“走,吃饭去!”

    秦雷一愣,还是跟了上去。几人来到斋堂,只见里面冷冷清清,果然没几个人。慧智道:“施主稍坐,我去知会一声。”

    苏拙跟他转到后厨,见一位胖大和尚正在忙活。慧智道:“慧清师兄,方丈交待过的那几位施主来了,你先弄些吃的吧!”

    慧清头也不转,大声道:“马上就好!”

    苏拙道:“小师父要做多少个人的饭啊?”

    慧清回头一看,并不认识,微微一楞,答道:“全寺上下一百二十八人!”

    苏拙点点头,道:“真是辛苦啊!不会因为多出我们几个让谁没饭吃吧?”

    慧清大笑道:“施主不用担心,方丈交待过了,几日中午会有几位施主用斋,我已经准备好了!”

    苏拙突然问道:“这一百二十八人里有那位挂单的师父吗?”

    慧清道:“你是说那位性觉禅师?他只挂了半月的单,前两日已经走了。”

    苏拙顿感奇怪,嘀咕道:“走了?”

    苏拙沉吟一阵,重新坐回秦雷身边。秦雷问道:“苏兄弟,又想到什么?”

    苏拙摇摇头,道:“没什么。还是等你的人找到埋在河边的人头吧!”

    正说着,王凡一阵风跑进来,见了秦雷的面,来不及喘口气,道:“秦捕头,人头!我们找到那颗人头了!”

    秦雷一拍桌子,道:“苏公子,你真神了!你怎么就知道死者的头颅就一定被埋在河边?”

    苏拙淡淡道:“我不知道啊,碰巧猜中了。”

    秦雷一愣,凌霜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即然你们推测出凶手在这条山泉边抛尸,只要不是经常作案的人,那么很有可能就会把头颅埋在抛尸的河边。因为若是在到另一个地方去埋,不但不符合凶手紧张的心理,也增加了被人看到的风险。”

    正说着,慧智与几名僧人端上几碗素面,放在仍几人面前,竹筷汤勺一应具全。苏拙看了一眼碗筷,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该结案了!”

第八章 凶手

    几人草草吃过几口面条,便向大雄宝殿前的广场走去。圆信讲经也已结束,得了禀报,已在场上等待。听道的百姓围在门口,听说官差已经查明了盗窃舍利的人,都要看个究竟。

    吕康看到秦雷等人走来,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秦捕头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找到了佛宝,真不愧神捕之名!”

    秦雷没有理他,苏拙说道:“我们并没有找到舍利子,但知道是谁拿走了!”

    吕康一愣,道:“哦?那是谁偷的?”

    圆信接口道:“是啊!还请施主快快告知老衲,也好安众人之心!”

    苏拙点点头,道:“偷走舍利的就是服侍方丈师父生活起居的慧可!”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相信偷走佛宝的竟然是慧可。圆信倒吸一口气,沉吟道:“慧可?想起来是好久没见着他了,难道……”

    苏拙又道:“慧可不但盗走了佛骨舍利,还是杀害苦行僧性觉禅师的凶手!”

    圆信“啊”了一声,目瞪口呆,急忙道:“苏施主,还请你把话说清楚!”

    苏拙点点头,秦雷向王凡一挥手,便有一名捕快端上一个托盘,上面用白布盖着。秦雷伸手揭开白布,只见托盘上竟是一颗人头!头颅没有头发,面目也被划花了。由于头颅一直埋在湿润泥土里,已经开始腐烂,发出阵阵恶臭。腐烂血腥之气随风飘散,虽还是春日时分,竟引来了几只苍蝇,围着头颅“嗡嗡”乱飞。

    外围百姓不禁惊呼出声,靠近的几人更是吓了一跳。圆信合十闭目,口中不住念佛。苏琴躲到凌霜身后,瑟瑟发抖。

    苏拙道:“圆信方丈,你还认得这是谁吗?”

    圆信上前看了一眼,惊道:“这……这不是性觉师兄么?”

    秦雷大声说道:“昨日早晨我接到报案,说在江边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而这颗头颅则是有寺外山泉旁挖出来的,在水底也发现了沉尸用的麻绳大石。据我们推测,这颗人头就是那具无头尸身上的。死者正是性觉禅师!”

    圆信道:“可是性觉师兄前日就已离去了,为何……为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居然……居然身手异处,这凶手……凶手真是……穷凶极恶,罪无可恕!”

    苏拙道:“性觉禅师原本前日就要离开,那么他自然也会将属于他的佛骨舍利带走。而慧可平素有些贪小便宜,早已对舍利垂涎,自然不甘心舍利这么被带走。于是慧可便在前夜将性觉禅师杀死,而后为避免被别人知晓,将性觉头颅砍下,沉尸水底。”

    说到这里,慧智突然插口道:“哦!怪不得前天半夜我看见慧可师兄鬼鬼祟祟出西门,原来竟是做……做这个……”

    圆信双目一瞪,道:“你……你怎么不早说?”

    慧智支吾道:“当时……我也不知道……他竟然……”

    苏拙接着说道:“慧可本以为这一切天衣无缝,因为性觉是个苦行僧,到处云游,行踪不定。他既说过要走,那么突然消失也不会引起寺里僧人的怀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沉尸之时因为心慌,并没能将麻绳捆紧,加之春水又急,导致尸身顺山泉漂到了江边,被人发现。”

    说到这里,王凡呈上一根湿漉漉的麻绳道:“苏公子说得不错,这根绳子就是从水底找到的,一头系在一块石头上,另一头绳扣松了!”

    苏拙又道:“慧可昨日一定是听闻了无头尸的消息,自然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便趁夜,将舍利子盗了出来,一走了之。慧可手里有大雄宝殿的钥匙,能打开门上的锁。这也是为何大殿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众人都似如梦方醒,凌霜却疑惑道:“如果真是慧可杀人,那么凶器在哪里?还有自己沾上血迹的衣物又藏在哪里?”

    苏拙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在慧可床上看到的那套叠放整齐的衣服?我用手摸过,是刚晾干不久,肯定就是他行凶时所着衣物,而后连夜洗净的。至于凶器……”他沉吟片刻,道:“也许慧可还留在身上一道带走了吧……”

    秦雷和凌霜都听出苏拙话语中并不十分确信,显然也不能肯定。凌霜又问:“苏兄弟,你为何如此笃定一定是慧可所为呢?”

    苏拙道:“原因有三个,第一,慧可无故失踪,而且是在如此微妙的时候,这不能不让人起疑。况且只有他有打开殿门的钥匙,这让他更有嫌疑。第二,慧可不与其他僧人住在一起,这也让他有了作案的机会而不会被人发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慧可是个左撇子!”

    秦雷和凌霜惊呼道:“真的?”旁人却不明白这跟左撇子有什么关系。

    苏拙道:“我们都检查过尸体,知道死者的致命伤是背后的刀口。而刀口是由一个左撇子刺下的。慧可房中的那碗面条,筷子正是摆在左手边的。这就让我确信慧可是个左撇子!”

    众人恍然大悟,议论纷纷,无不称赞苏拙机智,咒骂慧可丧心病狂。圆信合十道:“阿弥陀佛,苏施主当真机智过人,心思细敏!若不是苏施主罹清真相,我们至今还蒙在鼓里呢!请受老衲一礼!”说着便躬身福了一福。

    苏拙笑笑,忙扶住了他。圆性又道:“慧可这个孽障居然犯下这等滔天罪恶,真该下阿鼻地狱!我身为主持方丈,有监督管教不严之责,难辞其咎!”说着低头念佛,不住忏悔。

    吕康冲苏拙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有点门道。现在只要将慧可找到,便能将佛宝寻找到了!”

    秦雷对苏拙道:“我这便让人发下捐捕令,画下慧可图影,务必尽快将他捉拿归案!”

    苏拙点点头,凌霜却道:“到此刻为止,慧可已经消失至少一昼夜了,只怕早已跑出城去了,这要到哪里追?”

    秦雷一愣,目视苏拙,希望他能想出办法。苏拙沉吟片刻,问圆信道:“慧可是何方人士?”

    圆信答道:“慧可很小便出家了,从前俗家似乎在……钱塘……”

    苏拙道:“慧可从小出家,似乎除了回家乡也没别处可去了。秦捕头,你试着向东南方向追一追看。”

    秦雷答道:“好嘞,我这就去办!另外这头颅和麻绳也要回去找仵作比对过方可入证。这便先走一步了!”

第九章 慧可之死

    秦雷风风火火一走,看热闹的百姓也开始散去。凌霜冲苏拙笑道:“我们也走吧。”

    苏拙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口里答应一声“好”,却始终低头沉思。凌霜将苏琴送上马车,回头仍见苏拙站在原地。他上前问道:“怎么了?”

    苏拙随他缓步向外走,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明白……”

    凌霜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哦?你方才不都已经证实凶手就是慧可了么?”

    苏拙沉吟道:“慧可确实嫌疑最大,可是有些地方说不通。性觉前日说过要走,可是昨日舍利还供奉在殿中,为何没人觉得奇怪呢?还有为何慧可整日没见了踪影,圆信也不奇怪呢?还有,慧可是在什么地方杀人的?河边只是沉尸之处,并不是杀人现场。这些问题都还没有解决,便有许多事情说不通。”

    凌霜一拍他肩膀,道:“好了!你别看什么都奇怪,说不定事情根本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总之现在只能查到这些了,其他的等找到慧可,一切说不定就清楚了。”

    苏拙点点头,随他跨上马背。两人骑马在前,苏琴马车随后,迤逦回到城中。一路上苏拙仍旧闷闷不乐,满腹心事。凌霜知道他的脾性,也不多话。

    回到醉仙楼,几人径直走进苏琴所居小院。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那个小丫鬟道:“这才几月天气,就有苍蝇了,真是的!”说着就听“啪”一声,想来是在拍苍蝇。

    苏琴进屋,冲丫鬟道:“绿萼,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绿萼答应一声,转眼见苏拙也跟着进来,脾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怎么又是你!这里不欢迎你!”

    苏拙满心想着案子,全没听见绿萼说什么,茫然抬头。苏琴忙道:“还不下去!”

    绿萼见主人生气,赶忙出去了。凌霜却笑道:“绿萼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皮了。”

    苏琴歉然道:“都是我管教无方。”说着转身向苏拙行礼道:“小女子冒失,苏公子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苏拙倒是没想到她终于正眼看了自己,微微一笑,只怕言多必失,便不再多说。凌霜与他坐了,苏琴道:“二位虽在仁济寺吃过素面,想必也吃不痛快,而我却还没吃过呢。你们稍坐,我这便去备些酒菜来!”

    凌霜笑道:“对对对!多拿些好酒来,我要与苏兄弟好好庆贺一番!”

    苏琴答应转身去了。屋内只剩两人,苏拙却道:“庆贺什么?”

    凌霜一愣,道:“自然是你大破奇案啊!”

    苏拙摇摇头,道:“慧可还没找到,这案子并不能算破。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太容易了些……”

    凌霜无奈摇头,说道:“我看这案子一定都不容易……”

    苏拙道:“你可知道,我名中拙字原为卓而不群之卓。师父说我聪明太过,反而容易自误,急功近利,得意忘形。因此为我改为笨拙之拙,希望我能返璞归真,学会守拙。也许这一次我又犯错了……”

    凌霜知道苏拙从不乱说,便劝慰道:“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多线索,只能先找到慧可再说了。”

    苏拙叹口气,道:“也只有如此了……”

    话音刚落,苏琴带着几名丫鬟摆好菜肴美酒,道:“这会儿早已没吃的了,我让大师傅特意做了些!”

    凌霜为苏拙斟酒,笑道:“能结交苏姑娘真是万幸!”

    苏拙也笑道:“应该是我能交到凌公子这个有钱的朋友才是万幸!”

    三人相视而笑。酒过三巡,谈兴渐起。突然只听醉仙楼外有人扯着嗓子喊。苏拙叹口气,道:“秦捕头多喊两回,全金陵城的人都要认得我了。”

    苏琴掩嘴而笑,吩咐绿萼道:“你去将秦捕头请进来。他若是不来,便拉进来!”

    绿萼答应,果然不多时,秦雷便被两个小丫鬟硬拉进小院中。秦雷涨了脸,道:“苏公子、凌公子,你们为何不出去见我?”

    凌霜自斟自酌,道:“你为何不进来见我们?”

    秦雷道:“我好歹也是官差,怎能随便进醉仙楼?”

    苏拙笑道:“我看是因为嫂夫人家教有方才对!秦捕头所使钱袋绣工精细,绣了一对鸳鸯,也是尊夫人的手笔吧。一个大男人带这种钱袋,况且钱袋中并没有多少银钱,肯定是平时管得紧张。这也是为何秦捕头总是在门外呼唤我们了。”

    秦雷怒道:“放屁!我们那叫相敬如宾,老子、老子……”他“老子”了两声便不再说,这才想起正事,说道:“我来有正经事,慧可找到了!”

    苏拙一惊而起,脱口道:“这么快?”

    秦雷接过苏琴捧来的茶水,喝一大口,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中午我快马赶回,便四处张榜。又派人沿你说的方向去追,果然就在金陵东南郊的方山中找到了他!”

    苏拙忙问:“那他现在何处?”

    秦雷道:“慧可已经死了!”

    屋里几人都大吃一惊,齐声道:“死了?”

    秦雷点点头,道:“发现慧可的兄弟说,尸体就在山道边,像是被山贼杀死的。”

    苏拙疑惑道:“山贼?离金陵城这么近,怎么会有山贼?”说着来回踱了几步,道:“秦捕头,尸体现场还没破坏吧?”

    秦雷道:“那条道上平时没什么人走动,我也立即派人去保护现场了。”

    苏拙点头道:“好!我这就随你去看看。”

    凌霜道:“非要亲自赶过去吗?将尸体搬回来不就好了?”

    苏拙摇摇头,道:“大雄宝殿的现场因为已被破坏,所以我没去。性觉被沉尸的河边我也没去,因为没什么好看的。可是这个现场却一定能告诉我许多答案!”说着与秦雷便往外走。

    凌霜喊道:“等等我,我也与你们一道去!”

    苏拙回身点点头,突然附在秦雷耳边嘀咕了一句。三人急急忙忙出门,拍马出城,向东南而去。

第十章 再查仁济寺

    慧可陈尸之处并不难找,就在进山的小道旁。方圆几里都已被官差封锁起来,严禁任何人进出。苏拙三人很远便步行而来,只见慧可穿着俗家服饰,头上戴着小帽。尸身伏在草丛之中,身旁并无异样。

    苏拙叫来发现尸首的官差,问道:“你发现他时就是这样?一动也没动过?”

    那人拍着胸脯道:“就是这样的,绝对没有动过!”

    苏拙点点头,沉吟道:“嗯,这就怪了……”

    凌霜问道:“有什么奇怪?”

    苏拙没有回答,轻轻将慧可尸身翻转过来。只见慧可胸口衣衫破裂,被砍了数刀,皮肉翻卷,惨不忍睹。咽候处还有一道刀口,若不仔细看,一时真难以发觉。

    秦雷也道:“有些奇怪啊!”说着冲几名差官喊道:“在附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苏拙道:“秦捕头也看出奇怪之处了么?”

    凌霜在一旁急道:“你们就别打什么哑谜了,有什么事快说出来听听!”

    苏拙瞧他着急模样,不禁一乐,说道:“这慧可死得蹊跷。首先,此处根本不是案发现场,因为慧可身中数刀,可这片草丛却并没有沾染多少血迹。第二,此处离金陵城不过十多里地。慧可做下案子,必然是连夜逃跑,怎么可能只跑到了这里?”

    凌霜恍然大悟,说道:“哦!怪不得你听说这么快找到慧可会吃惊了。”

    秦雷点头道:“这些疑点正说**可并不是死在这里,而是死后被抛尸在这里的。”

    说话这功夫,苏拙已将慧可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叹气道:“舍利子已经不在身上了,只剩下这个。”说着从尸身上拿起一个钱袋。

    凌霜接过一看,道:“这是他的钱袋?已经空了,难道真是强盗杀人夺财?”

    苏拙“嗤”地一笑,道:“凶手正是希望我们这样想,便落入了他的圈套。如此一来,官府派兵剿匪,也寻不到舍利的下落。这个案子便会成为一桩悬案!”

    凌霜疑惑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怎么确信这不是强盗所为?”

    苏拙道:“这很简单,因为凶手实在太多此一举了,反而露出了破绽。第一,若是强盗劫财,为什么要留下一个空钱袋呢?这原本是凶手想让我们以为是劫财而留下的,却反而不合常理了。第二,一般山贼土匪根本不会认识佛骨舍利是什么宝贝,只会当普通石头丢弃,可是这附近却找不到舍利。除非这个强盗是个鉴宝的大行家,否则就说明根本不是强盗劫财这么简单!”

    凌霜点点头,叹道:“原来如此,这凶手好深的心机。”

    秦雷叹气道:“如今慧可也已经死了,舍利的下落莫非真就成了悬案不成?”

    苏拙断然道:“未必!”

    秦雷和凌霜眼睛一亮,道:“你还有办法?”

    苏拙手指尸身道:“你们看慧可咽喉上那道刀痕,这就是凶手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凌、秦二人疑惑不解,问道:“这刀痕有什么问题?”

    苏拙举起右掌,自右至左在秦雷颈上横切而过。秦雷猛然醒悟,脱口道:“原来如此,这刀口右深左浅,平平横过咽喉,根本就是左手持刀划出的!凶手又是个左撇子。”

    苏拙点点头,道:“不仅如此,这刀口如此平,说明下刀时慧可已无法动弹了。如果他胸口的伤是致命伤,凶手便没必要补上咽喉这一刀,暴露自己。因此咽喉这处刀伤才是致死原因。而胸口这些刀口不过是为了造成强盗杀人的假象。”

    秦雷道:“只是一个左撇子……难道自始至终凶手都不是慧可,而是另有其人?”

    凌霜忙道:“不可能吧?”说着向苏拙看去,生怕他因推断错误而过分自责。

    苏拙却长叹一声,道:“这次确实是我心急犯错了,秦捕头说得不错,杀害性觉禅师和慧可的凶手也许另有其人。”

    秦雷劝道:“苏公子,你也不必自责,只怪太过狡诈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苏拙又叹一口气,低头却无意看见来时小道上竟有两道车辙痕迹,直延伸到三人站立之处戛然而止。他感觉奇怪,伸手比对片刻,沉吟道:“这道车辙痕迹尚新,只通到此处,难道是凶手抛尸时所乘马车?”

    秦雷兴奋道:“一定是的!自从发现尸体,这里便被封了,不会是其他人。”

    苏拙道:“既然如此,我们恐怕要再查仁济寺了!”

    三人跨马上路,苏拙沉思半晌,快到城门时,突然说道:“凌霜,说不定今日就可真相大白,这么有趣的事情,你不请苏琴姑娘去看看吗?”

    凌霜喜道:“不错不错,她是最喜欢听故事的了,我这便邀她同去仁济寺。”说着拨马进城。

    秦雷问道:“你怎的让他把苏姑娘也叫了去?”

    苏拙附在秦雷耳边交代几句,秦雷却更加迷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拙道:“你先别多问,若我猜的不错,真相很快就见分晓!”说着拨马绕过城门,径往仁济寺而去。

    苏、秦二人站在仁济寺门前,却迟迟没有进去。苏拙让人在附近细细搜索,找寻什么。此刻已近间黄昏,天色转暗,越来越难找。苏拙脑海中思绪纷杂,竭力将整件事情理出个头绪,全不顾身旁秦雷反复询问。

    寺中僧侣已经听说秦捕头再查仁济寺,不禁躲在一边议论纷纷。慧智上前合十道:“方丈请二位施主入寺说话。”

    苏拙向官差道:“找到了吗?”

    王凡大声答道:“没有!”

    苏拙点点头,当先走进寺门。慧智和尚一路领着几人来到方丈禅院,躬身道:“方丈就在屋里,请!”

    苏拙侧目看见慧可房间,只见房门大开,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苏拙推开圆信房间的门,正见着圆信与吕康对坐下棋。

    圆信看见两人进屋,起身行礼道:“不知秦捕头突然造访敝寺,有何贵干?”

    苏拙道:“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而已。”

    正说话间,凌霜带着苏琴也进了屋。屋里几人互相望望,不知苏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气氛转瞬微妙起来。

第十一章 真相

    苏拙轻笑一声,说道:“该到的都到齐了!”

    圆信不解,问道:“苏施主说什么?什么到齐了?”

    苏拙却莫名其妙地抽抽鼻子,转身问秦雷等人道:“你们闻到什么气味吗?”

    秦雷不知他说得什么意思,茫然摇摇头。苏拙对圆信道:“这才几月的天气,就有苍蝇了。你们看,那儿就有一只!”众人随他手指望去,哪里有什么苍蝇。苏拙始终盯着圆信,道:“听说苍蝇最喜欢血腥腐烂之气,对了,定是今日找到的那颗头颅招来的。方丈大师,我说得对吗?”

    圆信低头合十道:“施主真聪明,说得肯定不错!”

    秦雷忍不住说道:“苏兄弟,你不是说来找线索的么?怎么又说什么气味、苍蝇的?”

    苏拙道:“秦捕头,杀害性觉和慧可的真凶就在眼前,你何必着急?”

    秦雷一惊,忙问:“就在眼前?是谁?”

    苏拙手指圆信,正色道:“真凶就是他,圆信方丈!”

    圆信一愣,瞠目结舌,连反驳都忘了。秦雷和凌霜面面相觑,道:“苏兄弟,你别乱开玩笑……”

    门外聚集的官差和众僧也议论纷纷,仿佛苏拙在胡说八道。吕康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秦捕头,你找的这人是不是疯了?还不快带回去?”

    苏拙轻笑道:“吕公子,我是不是疯了,你应该最心知肚明才是。”

    吕康一怔,怒道:“你胡说什么?”

    圆信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合十道:“阿弥陀佛,苏施主今日不是已经查出慧可才是杀人偷宝的首犯么?怎么又无缘无故指证起老衲来了?”

    苏拙叹口气道:“正是我今日自以为查证清楚,指证了慧可,才害得他丢了性命。既然大家都觉得我刚才所言匪夷所思,那我便从头说起。”

    众人都安静下来,苏拙开口道:“昨天夜里,秦捕头找上我,因为江边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引起了百姓恐慌,而他又一时没有头绪。我当时检查了尸体,也没想明白为何凶手要在杀完人以后还要将死者头颅砍下。因为若是要掩盖死者身份,大可以将他面目毁坏。可是凶手却选了砍头这么一个费时费力的办法,说明死者的头颅才是重点。”

    “可是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死者是出家人,直到第二天一早,我与秦捕头赶到发现尸体的江边。我发现那里并不是案发现场,而且周围村镇并没有人走失。联想到尸体身上磕碰的伤痕,我猜测死者是被人抛尸,顺水流漂至江边的。”

    “当然那时候我绝不会想到仁济寺,就在这时丢失佛宝的消息便传来了。碰巧的是,上山的路上正好有一条山泉汇入江里,完全符合抛尸漂流的猜想。后来果然在寺外水边挖出了头颅,而且是一个和尚的头颅。可是寺里除了不见了慧可和尚,并无人失踪。而我也说过死者不会是慧可。”

    “直到这时我才从旁人口中得知,丢失的佛骨舍利并不是本寺所有,而是外来挂单的苦行僧性觉和尚的。如此一来,杀人劫宝的案情不言自明。而所有嫌疑都指向了无故失踪的慧可,因为只有他有大殿钥匙,又单独居住,有作案时机。而且慧智小师父也说慧可有些贪小便宜,在案发当夜更是看到了慧可鬼鬼祟祟出门。是吧,慧智?”

    慧智站在门外答道:“没错,是这样的!”

    苏拙继续说道:“而最终让我确信凶手是慧可的,是他房中那碗面。当时我是觉得奇怪,直到在斋堂吃面时,才想起原来房中那碗面的筷子放在左边。由此我判断慧可是个左撇子,也正是他杀害了性觉,携宝潜逃。”

    众人听得入神,觉得苏拙推断丝毫不差。凌霜道:“没错,这些都没错啊!”

    苏拙摇摇头,道:“直到下午,我们发现慧可死在了东南郊的山道上,我便开始怀疑自己的推论。因为慧可的死留下太多疑点。当时慧可尸身才刚开始僵硬,说明死亡时间并不长,大约就在中午吧。而死亡地点也不是山上,而是被抛尸的。更可疑的是,慧可咽喉上有一道左撇子留下的刀口。于是我知道真凶另有他人,正是我忽略了的那个人。”

    秦雷试探着猜道:“是圆信和尚?”

    苏拙点头道:“不错!慧可虽然保管着钥匙,可那是替圆信保管的,所以能拿到钥匙的人,还应该有圆信才对!”

    圆信怒道:“一派胡言,我根本没拿过什么钥匙!”

    苏拙道:“你这么急着反驳作甚?我并没有说你能拿到钥匙就是凶手,因为也有可能钥匙被真凶偷去了。真正让我对你起疑的还是那碗面!方才我见慧可房中已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想必你也是害怕那碗面再次被我看到吧?”

    圆信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让人打扫房间是因为慧可已被定成了杀人凶犯,自然不能再为他留着。而且你不是从那碗面推测慧可是凶手么,怎么又说到我了?”

    苏拙道:“没错!我初时确实以为那碗面是慧可的,才认定他是左撇子。可是你们注意到没有,那碗是精瓷青花碗,筷子是上等玉竹筷,这可不是寻常人能用得上的,全寺也并无旁人用。也只有圆信方丈如此考究的人才会挑选这样的餐具。所以那碗面根本就是慧可端给你的!他服侍你多年,知道你是个左撇子,便很细心地将筷子放在了碗左边。”

    “据我推测,前夜你将性觉叫到这间屋里,恳求他不要将舍利带走,因为它大大增加了寺里的香客和香火钱。可是性觉不同意,于是你乘其不备杀死了他!谁知这一幕恰好被给你送斋面的慧可看到,他不敢进屋,忙往回走。慌乱中汤匙摔在地上打碎了,他匆忙间没能收拾干净,于是在廊上留下了这么一块瓷片。”说着从袖中拿出白日捡到的瓷片。

    他接着说道:“门外的动静让你发觉,你开门正好看见慧可进屋的背影。你知道此事被他撞见了,心里很慌。幸好慧可十分听话,你将他叫到房中,欺骗一番,命他将性觉的头颅砍下,沉尸到山泉中。这便有了慧智所见一幕。你本以为此事绝不会被人所知,因为性觉说过要离去,也不会有人找他,而舍利子又能继续在寺中供奉。唯一的破绽就是慧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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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探案传奇介绍:
这是一个充满是非的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奇闻,有谜案的地方就有他。 苏拙,一个初出江湖的青年,凭借自己的机智,破解一个又一个疑案谜局,却身不由己卷入神秘的岳阳王的阴谋中。他不惜牺牲自己,扳倒这个对手后,却忽然发现,岳阳王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阴谋远远没有浮出水面… 不喜欢单调故事的朋友,来与苏拙一起寻找线索吧! (警告:每一卷一个推理故事,由于悬疑太多,受不了一章接一章的烧脑问题的朋友,那就收藏下来,等待每一卷完结时再看吧!)江湖探案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探案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探案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